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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寒烟笼，雾重重

明媚的日光被阻隔在寝殿门外，颜九月在殿门合上的瞬间，迅速自谢子宴怀里脱离开来，然后与他拉开些距离，皱着眉看他，殿内隔音，她不用再演戏。
谢子宴倒是显得自然许多，见颜九月面颊微粉，止不住的轻笑，抬起脚缓缓朝颜九月走近。

“你不是说与谢意恒同榻而眠过吗？怎么如今又显得如此拘束？”

颜九月微愕，当日谢子宴拂袖离去的场景自脑海中再现。

那天，谢子宴吻过她后显得很自得，挑着眉看她的神情令她莫名有些气急，因此，当谢子宴凑在她耳边问出那句话时，她不假思索的给了一个惹怒他的答案。

他问，除了我以外，可还有人如此对你？

她答，我与谢意恒曾同榻而眠。

于是那刻，谢意恒原本笑吟吟的琉璃眸子倏地冷了下来，他望了依旧笑的云淡风轻的颜九月良久，最终拂袖离去。

原本淡去的记忆渐渐清晰，不知为何，颜九月竟觉谢子宴像个爱较劲的孩童，而他较劲的对象便是他的亲弟弟谢意恒。

直视他的双眸垂了下来，颜九月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勾起。

“他是我师兄，小时候，我们曾同床而卧。”

声音虽轻，但却足以让近在眼前的某人听得清晰。

跟前传来闷笑，颜九月抬起头，看向笑弯眉眼的谢子宴，表情显得有些莫名。

“你如此说，是怕我误会？”

颜九月眸光闪烁，撇开看着谢子宴的双眼。

“我不过是不想毁了一世清誉。”

如此牵强的理由。谢子宴心情突然大好，轻轻牵起颜九月垂在身侧的素手，将她拉到红木雕花櫈边坐下，亲手为她斟了杯茶。

“今日过后，恐怕你的清誉是难保了。”

颜九月这才恍然想起御花园里的一幕，方才松开的眉尖又蹙起，她将谢子宴递来的茶水摆在一边，神色颇显凝重的望向他。

“方才那人因何监视你？”

“他是在监视你。”

没理会颜九月诧异的神情，谢子宴拿过被她置在一边的茶盏，在她身旁施施然坐下，表情悠哉。

颜九月武力虽不高，但警觉性还算上乘，因此一般人基本跟踪不了她，但是这一次，她对那人竟毫无所觉。

颜九月自认行事低调，除了赫辰，她没有得罪任何人，但是她基本可以将赫辰排除，因为除了谢子宴，就只有远在千里的谢意恒知晓她的女儿身份。

“你知道是谁？”

这是在大夏，想要答案的话，颜九月只能问谢子宴，而身边人意味深长的表情也告诉她，她问对了人。

谢子宴单手举着茶盏浅酌，好看的眸子时不时的瞟向颜九月，眼中光芒闪烁，竟显出几丝狡诈。

“你觉得怎样的君王才能令有野心的大臣安心？”

闻言，颜九月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开始思索起来，片刻后，她抬眼对上笑的高深莫测的谢子宴，紧皱双眉。

“你利用我。”

“何以见得呢？”

茶盏已被丢至一旁，谢子宴单手撑着下颚，对着颜九月笑得极为，欠扁。

“若不是你有意让人知晓我的存在，又怎会引来旁人注意。你如此做，不过是想给那人假相，令他以为你是贪恋美色之人，要控制你很容易，对你有所松懈，”

言毕，颜九月抬眼看着谢子宴，冷冷一笑。

“你有意将我推向浪尖，是觉得我有自保的能力，不会在关键之时托你后腿吧？”

良久沉默后，谢子宴轻轻低下头，再抬起时眼中已没有笑意，他盯着颜九月看了许久，最终，苦苦笑了。

“太聪明的女子还真，可怕。”

颜九月神色一变，表情渐渐缓和，心中也开始奇怪自己突然恶劣的情绪，谢子宴本就是个攻于算计之人，而且，他亦不是头一回算计她了。

“若是真的够聪明，我今日便不会在这儿了。”

若是真聪明，我早该回宴国。颜九月心中暗暗补上一句。

谢子宴轻叹一声，自木凳上站起，双手撑在圆桌边缘，将颜九月固定在双臂之间。

“既然猜到了，那你可愿助我一臂？”

颜九月蹙着眉将谢子宴推开，然后起身与之对视，笑的颇为嘲讽。

“你已将退路封锁，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闻言，谢子宴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奸计得逞的得意，让颜九月忍不住握起了拳。

一直到夜晚将近，谢子宴与颜九月才结伴离开寝殿。

许是提高了警觉性的缘故，一出殿门，颜九月便感受到周围有异样的气息存在，便知定是白天那人，两人对望，互换一个眼色。

谢子宴在回廊处将颜九月轻轻一带，颜九月便软软倒入他怀中，媚眼如丝。

“你，你讨厌，老是欺负人家！”

颜九月入戏之快，谢子宴甘拜下风，而她出神入化的演技，也同样令他咋舌，难以想象，想她这般脱俗之人，演起矫揉造作来竟也得心应手。

谢子宴忍住笑意，轻轻将颜九月的下颚抬起，眼中的风情浪荡不羁，像极了市井中调戏小娘子的混混。

“方才可还满意，嗯？”

闻言，颜九月娇羞不已，将头埋在谢子宴怀中，两颊红霞纷飞。

谢子宴斜眼朝某个角落瞟了一眼，将怀中之人推出些距离，浅笑着牵起她的手，一同朝回廊尽头走去。

尽头处，颜九月迅速松开谢子宴的手，然后退开些距离。

“那人想是回去复命了。”

隐隐怀念怀中温软的感觉，谢子宴拍了拍衣摆处沾到的尘土，颇为不舍的叹气。

“比起戏台上的戏子来，九儿你也分毫不差。”

听到谢子宴对自己的称呼，颜九月微微讶异，那是独有的称呼，只是曾经如此唤她的人，早已葬身火海。

想到此处，颜九月眼神暗了暗，对谢子宴似赞似贬的话语也懒得回答起来，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你想去哪？”

颜九月转过身，看向谢子宴。

“回易家院。”

一把将她拉回身边，谢子宴指了指不远处的矮楼。

“不用，以后你住那。”

顺着指尖望去，颜九月看到一座竹制小楼，它与四周大夏典型建筑的风格迥异，看着极不和谐，但颜九月却有些发愣，看久了，眼中也开始酸涩起来。

身后之人将她轻轻牵住，朝那小楼走近，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颜九月的心尖，隐隐刺痛。

那是她住了十八年的地方，矮矮的竹制小楼，门扉开启时，一桌一椅的摆设，一花一草的放置，竟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除了时常坐在竹椅上的人已不见踪影。

“你……”

声音中有一丝哽咽，谢子宴知道她在强忍泪意，只能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一下一下，仿佛哄着一个将睡的孩子。

“我打听了好久才叫人建造的，像吗？”

颜九月咬着唇点头，双手抚上门口的竹风铃，娘亲温婉的笑颜又一次浮现眼前。

“这个风铃小了些，我娘给我做的那个，要大上一倍。”

暖暖的笑意自颜九月眼中散发，谢子宴亦忍不住轻笑，他当时不惜命人潜入宴国找寻所有与颜九月有关的东西，无意中听说她曾经住在云隐山上的竹楼里，因此才不惜物力人力的仿造了一座。

可是有些东西烧了就是烧了，即使是手艺最精湛的工匠，也无法令旧物再生。就像这个风铃，他不惜派人偷了谢意恒藏在书房的图纸，却还是没能还原。

一把将风铃摘下，谢子宴对着颜九月微笑。

“那下次再做个给你。”

颜九月想婉拒，却在看到谢子宴难得不带任何杂质的笑意时，改变主意，点了点头。

“好。”

颜九月就这么在这座独特的竹楼里住了下来，谢子宴特意将它建在他寝宫旁，两座楼间只隔一条回廊，因此，谢子宴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两人除了平日里演些戏给某些人看，其余时间基本不会有何亲昵举止，颜九月突然发现谢子宴变得君子许多。

演戏是为了给谢子宴说的那个野心很大的*看，而那个*便是易翩易跹的亲生父亲，冷云枫。

起初，颜九月觉得很怪异，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易夫人对谢子宴的宠爱，但她的相公却与她反着干，这显然很是矛盾。

后来，颜九月才知，易夫人曾在二人中做过抉择，她为了谢子宴，背弃了自己的丈夫，并且休夫。冷云枫因此对谢子宴才更为记恨，一度想要*他的皇位。

谢子宴亦明白易夫人对冷云枫实际有情，便一再放任他的野心，时至今日，他终于准备还击。

许是当初的忍让让冷云枫对谢子宴有了误会，他曾几次以敬献美人来探这位年轻帝王的能力，而谢子宴的来者不拒，令他好色的形象在冷云枫心中生了根。

于是，谢子宴便借此麻痹冷云枫，准备一战制胜。

而颜九月，无疑便是他制胜的法宝。

这一日，天边云彩开始昏黄，颜九月望向远方的夕阳，等待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