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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书文的大奔在这个时代的华夏,绝对是震撼级的豪车,不过在李从云眼里,就实在有些太老土了。从外观上来说,这年头的车都是火柴盒,大奔固然造型更气派,但说到底还是火柴盒的样式,当然不如李二少的法眼。内饰也一样,虽然材料够档次,皮质很好,但包括方向盘在内的样式设计实在让他纠结。更何况前世的李从云是蓝天白云的FS,一贯喜欢看那种腰线强劲有力、内饰风格统一的宝马范,对奔驰不感兴趣也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孟书文一边开车,一边偷眼查看李从云的表情,见他对自己的大奔毫不以为然,心里暗暗服气,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豪门贵子,大奔都不在眼中……心里更是下定决心,好好探一探苏清雅的口风,如果苏清雅真跟李从云搞上了,自己应该怎么才能在这里头浑水摸鱼,得到最大的好处。
也许,李从云睡了苏清雅以后,自己可以半软半硬地让他帮些忙?上次老头子说了,还有几个省的教辅资料不好办,强压有点压不下去,那几个省的教委一把手,都是在京里有些后台的。如今苏清雅如果真跟李从云搞上了,自己是不是可以通过李从云的路子,让李主任直接把这事交给老头子来处理呢?如果李宪立这个国家教委主任发话,下面那些教育厅后台再硬也不敢违逆啊。嗯,这个点子不错……
“好了,孟总,就到这吧。”李从云忽然淡淡地说道。
孟书文连忙收回心思,答应了一声,把车在路边停好。
李从云走下车,孟书文连忙过去。李从云微微笑道:“多谢孟总相送,我已经到了,孟总请回吧。”李从云的笑容一贯可以一笑多变,现在的笑容就跟他和同事、同学说话不同,这笑容虽然看起来春风依旧,但那种淡淡的高门贵第的气息却不经意之间散发无疑,给孟书文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孟书文顿时不敢走太近,只是微微有些哈着腰,说:“李少,今天真是怠慢了,改天您有空一定要多去家里坐坐。”
李从云心里觉得诡异,他说的家里是哪个家里?不禁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哪?”
孟书文好像一点都没觉得有异,低着头,眼睛盯着李从云的脚尖:“就是刚才那啊。”
“哦……”李从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语气就有些犹疑。
孟书文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向李从云解释:“不过有一点真是抱歉,我平时忙得很,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去,您去也好由清雅招待了……”
李从云的眼睛忽然眯起,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孟书文,沉默了两三秒,悠悠道:“孟总果然很忙啊……”
孟书文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本来最近闲了一点,不过……呵呵,看来以后肯定更忙了,真是抱歉得很。”
李从云嘿嘿一笑,笑容里有些嘲弄,不过孟书文低着头,自然是看不到的。
“那孟总去忙吧,我知道了。”李从云淡淡地说。
孟书文又连忙欠身:“李少好走。”
李从云嗯了一声,径直走了。
孟书文听见李从云脚步走远,才抬起头来,眼中一片冰冷。过了几秒,却又忽然一笑,看着李从云背影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女人算什么?有权有钱,什么样的女人玩不到?老子拿一个苏清雅出来,能玩一万个苏清雅,你赚还是我赚?”
孟书文冷笑一声,回到车里,径直走了。
前方胡同转角处,李从云摸出王光荣丢给他的半包中华烟和饭店赠送的一次性打火机,点燃一根,深吸一口,看着孟书文那大奔消失的方向,哂然一笑:“这人,竟然还是个刘备。”
说罢,施施然朝家里去了。
第二天的党校课程,却不是在课堂上上课,而是去考察京城的国有企业。
考察的国有企业,基本上都是目前处于困境中的大型国企。目的当然是让这些年轻领导干部了解一下国企状况,同时思考改革的方向,企业的出路。
李从云他们班被分到京城青河制呢厂考察调研。
安排的车是两辆灰褐色的中巴车,一前一后开往青河。
青河在京城靠北的海定区,制呢厂的具体地址,在宁安庄南路前街。对于现在的京城来说,是正儿八经的郊区。
一路上,坐在一起的学员自然不能傻坐,三三两两互相攀谈起来。中央党校中青班的同学,一般都被认为是前途看好的,官场就是人场,人脉的建设最容易拉近关系的方式,学友、战友肯定是其中两个关键点。但对于这些中青班的同学而言,战友一般不会有,那么学友就一定不能放过。
李从云身边坐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干部,两人谈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叫武子文,是齐东省计委高新技术处副处长。当他得知李从云毕业还不到一年,就已经是团中央组织部干部二处一科的正科级副科长时,惊讶万分,连说:“团中央果然是最锻炼人的地方啊……”实际上是说“团中央果然是升级最快的地方啊。”
青河离中央党校并不远,李从云跟他聊了一会儿,车已经到了地头。大家先后下车,青河制呢厂已经在门口打出条幅:“热烈欢迎中央党校中青班各位领导来我厂指导工作”。
不仅如此,一批厂领导也率人站在厂门口迎接,整个厂子的大门和周围,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中央党校中青班派出带队来考察的“老师”,乃是一位享受正厅级待遇的校领导,同时京城市工业委员会主任、海定区主管工业的副区长两位也随行陪同考察调研,从级别档次上来说,是比较高的。
领导们叙话自然是带队的三位领导,但鉴于中青班的学员个个都是大小“领导”,青河制呢厂的厂领导们免不得也要一个个握手。
李从云在和其厂长、书记握手之后,轮到第三位厂领导的时候,忽然一愣,然后笑起来:“鲁浩?原来你在这工作?”
鲁浩也不过二十出头,个头不是很高,但精神很好,穿着得体,在一众厂领导里面年轻得耀眼。他笑着跟李从云用力握了握手:“从云不错啊,都到中青班培训了。我毕业以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欢迎领导来视察啊。”
李从云连忙说:“鲁主席,你这可是骂我了,你可是我的老领导啊。”
鲁浩哈哈一笑,见后面还有不少人,就说:“我们一会儿再聊。”
李从云点点头,跟下一个厂领导去握手了。
见面完毕,大家首先去了办公楼,青河制呢厂的书记出来向大家介绍制呢厂的历史。
要说青河制呢厂的历史,那真是比较久远了,从前清光绪年间就开出现了,解放后主要生产军用粗呢地毯,后来又生产呢子大衣,而且专供领导干部。后来制呢厂的效益越来越差,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市场化的大浪打来,体制僵化、负担沉重的制呢厂连年亏损,现在已经是勉力经营,若不是政府开没法完全丢开手,只怕倒闭是无法避免的了。
李从云这时候才突然想起,鲁浩的仕途好像就是从制呢厂开始,他“今后”就是因为把制呢厂扭亏为盈,然后被高层看中,调到京城某高科技园主政,成果丰硕,然后又升任京城副市长,再后来……
难怪,难怪他出现在这里了。
鲁浩也是李从云华大的同学,确切的说,是学长。鲁浩是89年毕业的,在87到88年,是华夏大学学生会主席,校团委常委。李从云刚才说鲁浩是他的“老领导”,就是指这个。
想到这一点,李从云突然有点好笑。
今天回去是要写调研材料的,自己是不是干脆写一句:“让鲁浩当厂长,三年内保证扭亏为盈”就算了?要知道,这可是“历史”说明的“成功经验”啊!
书记介绍完制呢厂的光辉历史,厂长就出来带大家参观生产车间,又一一介绍制呢厂的优势,同时也不讳言制呢厂目前面临的困难。这位厂长看起来也不是对厂子的情况没有了解,只是他那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没有闯劲,打算混日子的老油条。
李从云心里摇了摇头,靠这样的一把手,能让厂子扭亏为盈才怪了。
让李从云意外的是,鲁浩虽然年轻,却已经是厂里的副厂长,而且看起来仅仅排在厂长和书记下面,算是“三把手”。
李从云在队伍里插了插队,溜到鲁浩身边,拍了他一下。
鲁浩转头,笑起来,小声说:“来找我混个调研报告?”
李从云一翘大拇指:“鲁主席果然英明……哎我说,有你鲁主席在,这制呢厂居然还要亏损,这可太丢咱们华大经济学院的面子了啊,你可是经院的高材生啊。”
鲁浩苦笑:“你不知道,这企业上的事情不好办。我前两年在制呢厂的附属呢子服装厂当副厂长,那厂长久病不管事,我还能发挥一下,把那服装厂搞得有了点起色……哪知道动作有点大,就得罪了不知道何方神圣,把我明升暗降,搞到总厂来干副厂长。这个副厂长哪里干得下去?厂长和书记……喏,你看见了,都是这么个模样,我说要精简机构,他们说那会得罪干部群众;我说要调整生产组织,提高效率,他们说没安排上工的工人会闹事;我说更新设备提高竞争力,他们说搞不到钱;我说……唉,我现在就是个神仙,也使不出力啊!”
李从云理解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嘛,鲁主席的能力,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么个制呢厂,要是你来掌舵,哪里有弄不好的?看来还是人的问题没有解决,拦路的太多了啊……”
“哎哎,你小声点。”鲁浩连忙拉了李从云一把:“我这儿本来就难办,你还打算让我混日子都混不下去啊?”
李从云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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