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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伤痕（2）

“我想知道，他死了没有？”
霍少霆的语气淡漠的让人心冷，似乎房间里那个生命垂危的人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一个陌路之人。

“或许，你该觉得遗憾，他还活的很好。”

罗茗薇不动声色的回答。

霍少霆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目光落在罗茗薇的脸上，声音依旧冰冷：“我想进去看他。”

“随便。”

出奇的，罗茗薇没有阻拦。

“阿姨……如果……如果……少霆来看我……千万……千万不要阻拦他。”

霍少卿的声音在罗茗薇的心底响起，这三天来她只醒过来两次，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问四殿下有没有危险。

第二句，就是交代她不要阻拦霍少霆。

“她还在昏睡，你最好不要吵到她。”

听了罗茗薇的话，霍少霆点了点头，缓步的走进了罗茗薇身后的房间，推开房门，立刻就闻到满屋子的药材味道。

这些味道，霍少霆分外的熟悉，他从小身体不好，一直都有吃药和药膳调养。

房间最里面的床榻放着帘帐，霍少霆走上前去，轻轻挑起帘帐，映入他眼帘的是那一张熟悉万分的脸孔。

昏迷之中的霍少卿脸色苍白如纸，眉头不自觉的皱在一起，表情带着痛苦的痕迹。

她的身上穿着上等丝绸的白色衬衣，隐隐的可以看到她的上半身缠满了纱布……

霍少霆缓缓的坐到了床畔，望着霍少卿的脸，良久，终于狠狠的吐出了两个字：“混蛋！”

他用力的攥了攥拳，那英俊迷人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霍少卿，你这个混蛋！”

似乎是忍无可忍，霍少霆喊得很大声，仿佛想要把自己心底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一般。

“嘭！”

一个拳头打在床栏上，床上的轻纱帷幔缓缓晃动。

霍少霆的拳头上，隐隐的带着血痕。

“咳咳……”

床上传来霍少卿的咳嗽声，微弱而沙哑。

“咳咳……少霆？”

霍少卿缓缓的睁开眼睛，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开口。看到床边的霍少霆，她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见霍少卿醒来，霍少霆立刻下意识的转过脸，看向另一边：“你醒了？我还以为你就此一睡不醒呢！”

“咳咳……你大哥我……像是那么……短命的人么？”

霍少卿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不过却越来越有力气似的。

“很渴，给我……倒杯水过来！”

“你自己没长手么？”霍少霆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呵。”

霍少卿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坐在床畔却始终背对着自己的少年：“我下得去床，还用……麻烦你么？弟弟！”

“哼！”

霍少霆“嚯”的以下站起身来：“我叫陆府的丫鬟来服侍你，既然你醒了，就早点回家，别忘了——你是姓霍的！”

说完，不等霍少卿回答，霍少霆已经大步的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直守在门外的罗茗薇看到霍少霆出来微微一愣。

“少霆，你怎么了？”

霍少霆神色倨傲冷清的把脸转到一边：“他醒了，要喝水！”

说着他快步的从罗茗薇的身旁擦肩而过。罗茗薇愣了一下，下一刻却忍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

“少霆他走了？”

看见罗茗薇进来给自己倒水，霍少卿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啊。”

罗茗薇点了点头：“走的时候怪怪的，好像眼睛都红了。”

她并没有直说，虽然只看了一眼，虽然霍少霆掩饰的很好，她还是看得出来那个冷漠的少年……刚刚哭过……

霍少卿没说话，只是微笑了一下，还会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弟弟？

那个……擅长用冷漠来掩饰脆弱的小孩，是她的弟弟，是霍家的希望。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不可超越的男人，总会有那一天的……

“水，慢点喝。”

罗茗薇坐在床畔，细心的服侍霍少卿喝水：“你这次烧伤的很严重，背上恐怕会留下很多的疤痕。”

那些疤痕，罗茗薇看过，狰狞交错，甚是恐怖，这样的疤痕换做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没办法接受吧？

想起霍少卿从前光滑白皙的后背如今居然变成这般摸样，罗茗薇的心底真的很痛。

是她……是她当年的一个主意，改变了霍少卿的人生。

“父亲曾经说过，身上有伤疤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霍少卿扬了扬眉，冲着罗茗薇灿烂的微笑了一下，眸子里似乎没有任何的落寞。

“少卿……”

罗茗薇忍不住伸手拂过她的脸颊：“你终究是女子，将来的某一日，霍家不再需要你，你就可以恢复女儿身，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一辈子守护霍家，守护亲人，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

霍少卿的语气异常的坚定。

“傻孩子，你做霍家大少爷，却不能娶妻，难道要孤单一辈子么？你不想有个人爱，有个人疼你护着你一生一世么？”

被人爱？被人疼？

试问哪一个女子不希望如此？可是……

“阿姨，如果放任自己去爱，可是……你爱的人却不爱你，这样……岂不是会很痛苦？与其痛苦的爱着，不如不爱。”

罗茗薇怔住了，因为她注意到了霍少卿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悲伤。

你爱的人……不爱你。

难道她已经有了心爱的男人？这个男人……会是谁？

太子殿下？还是……

“阿姨，我很累，我想睡一觉。”

说着，霍少卿再一次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她重伤昏迷那一日的画面，朦朦胧胧中她记得任迦南抱着她跑了很远，后背上的疼痛叫她的身体无力承担，但是她的头脑却有那么一刻异常的清醒，甚至她还清晰的记得把自己交给御林军的那一刻，任迦南趴在她耳旁说的那句话——

今日，你救过我一次，我亦救你一次，我们互不相欠，所以，你千万别指望因为你曾救过我，将来我会对你网开一面。

我们……互不相欠。

这六个字深深刻印在霍少卿的心底，在这一刻，她幡然醒悟。

曾经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别人都很清醒，唯独她还活在这场虚幻里。

虚幻再美好也是假的，只需轻轻一碰，一切都会在瞬间破灭。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时光荏苒中，她和他再也回不到最初。

任迦南……

既然不能爱，那么，我会静下心来，对待你这个故人。

诚如你所说，我们……互不相欠。

将来，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对彼此手下留情才好。

身上的伤痕，终有一日会结疤，会不再疼痛，那么心上的伤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