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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仙”

早上六点不到，长江市政府大楼就匆匆赶来了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这人一米七多一点的身高，一百三十多斤的体重，步幅很大，上台阶时一跨就是三级，三两步来到电梯处后，迅速点按了一下开门键，门一开，便闪身进去了。
这人是长江县县长李海民，在老婆史向英大腿的压迫下，正做着恶梦时，手机的振动声拯救了他。

“喂！小李吗？你六点前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

李县长一看时间，已是五点二十分，赶紧纵身下床，迅速把衣服套上，拿着老婆的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又出什么事啦？怎么会这么早就叫我过来呢？平常遇到事总是会在电话里先说一下的，难道……”李县长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我做的那些鸟事不会被人举报了吧？”

不容李县长多想，电梯很快就到了七楼。电梯门打开后，他用左手按住蓝色键，在电梯壁上再次照了照脸，龇了龇牙，用右手把稍有点松垮的衣角往皮带里塞了塞。李县长对自己的容貌一向很自信，他觉得自己拥有着教授的儒雅，运动员的体魄。

电梯口是市政府办公室，李县长习惯性地想用手去推，手刚举起，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唉！推什么推嘛？人家不到八点半是不会上班的呀！

抬头向东看了看，走廊幽长，灯光昏黄，陈老爷子的办公室在最东头，一路过去是王副市长、顾副市长等的办公室。走廊很安静，静得让人有点心虚。

李县长故意干咳了一声，一来是给自己壮胆，二来是提醒一下陈老爷子，我——李海民到了。

不要看李县长平时吆五喝六、风光无限的，其实长江地面只要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就会心惊肉跳。这些年搞了太多的钱，玩了太多的女人，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事对于一个党的干部来说一点都不能碰，任何一件事只要被人举报，他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他常感慨：明知不可为，还只能勉强为之，因为身不由已啊！人家把钱送来如果不接受，那地面上的人不要被得罪干净的嘛！没人支持，还怎么开展工作？女人！呵呵！那又另当别论，冒些风险也值得，美女对男人来说，那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啊！

李县长的脚步虽轻，但走廊里的回声很大，皮鞋接触花岗岩地面发出了“咚咚”的声响，这声响一路陪伴着他来到了市长办公室门口。

李县长看了一眼手机，五点五十八分，他长嘘了一口气后，抬起右手，用中指指关节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又把耳朵倚在门上听了听，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轻轻扳了一下门的把手，锁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李县长知道门没有锁，陈老爷子一定早在了。

左右看了看，一个人影都没有，李县长就试探着把门轻轻往里推去。

“恭迎大仙！”声音虽然有点苍老，但却非常虔诚。

映入李县长眼帘的一幕，着实让李县长吓了一大跳。原来满头花发、身材魁梧的陈老爷子正双腿跪着趴在地上。

这陈老爷子可是一市之长，在长江市那可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啊！在他的面前，自己这个县长那就是个芝麻绿豆小官，怎么承受得起他的跪拜呢？

不容李县长多想，赶紧闪身进去，把门关上后，双腿一软，也“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

“咚——咚——咚”陈老爷子一连叩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李县长也一连叩了三个响头。

“大仙请起！”陈老爷子双手扶住了李县长，声音依然是苍老而虔诚。

李县长赶紧一跃而起，反过来双手扶住了陈老爷子。

李县长这时有点头绪了，心里不禁暗笑起来。装神弄鬼这么多年，看来成效真是巨大啊！不仅把自己由一个小学语文老师，在短短的几年间，就一跃而弄成了个县长。而且现在竟然能让平时不可一世的陈老爷子向自己下跪。哈哈！我李海民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

当李县长把陈老爷子扶到座椅边时，陈老爷子又出乎意料地硬把李县长摁在了他的宝座上。李县长只能一声不响地坐下，任凭陈老爷子摆布了。

李县长坐在陈老爷子的座椅上，心中虽有点忐忑，但更多的是五味杂陈。认识陈老爷子才短短的八年时间，仿佛已经经历几生几世好几个轮回了。

原来，李海民只不过是县城角落里杨树湾小学的一个普通的语文老师。那时候，在妻子眼里他是个一文不名的酸秀才！妻子仗着娘家拆迁，分到了一套房，再开了个沫足馆，就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想起为父母办丧事时她的疯狂劲，李海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收到的礼金，他只补贴了一千元给姐姐，妻子竟然硬逼他要回来，他不同意，妻子就在众人面前寻死觅活的，最后李海民拗不过她，只能流着泪接受了姐姐送还的钱。回想过去，让他丢尽脸面的事真是数不胜数的。唉！也怪他当时只是个小学教师，身份卑微，又没有家底，自己看中的娶不起，只能娶了无知无识的她啊！

人生真是奇妙，命运可谓变幻无常。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抓住了一次偶然的机遇，一切就都改变了。从此，好运如不尽长江水般滚滚而来，挡都挡不住了。

有一次，在算命先生给沫足馆看风水时，他看到史向英付了三千元。这事让他开了窍，他由此悟出了一个道理：愚蠢的人辛苦赚钱，送别人；聪明的人动动嘴巴，白收钱。

看风水很简单，并没有什么技术上的难题，关键是要会察言观色，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第二天，他就买了本易经书，记住了两句术语后，便四处吹嘘自己是风水大师。史向英一上来根本不相信，但她虚荣心强，后来对别人不说他是小学老师，却说他学过看风水。由于到沫足馆来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她说者随意，但听者有心，诚实香烟店的老板竟然找上门，请他出山看风水了。

第一次看风水的情景到现在他还历历在目，诚实香烟店的地理位置很优越，只是门口有个垃圾桶挡了财路。原因很简单，有钱人做香烟生意，都开汽车来办卡，由于有垃圾桶杵着，人家自然不愿意来了。他到店里左看看右看看，扳着手指头念念有辞一番后，就叫老板设置一个香炉，早上进店后必须先洗手上香，才能做生意。李海民装神弄鬼一番后，再让老板把门口的垃圾桶移走了。当时，李海民一分钱都没收人家的，只是说两个月后，如果生意火了，对外多美言几句就行。不出所料，不到两月，香烟店生意果然就好转了。老板答谢时一出手就是五千元，李海民当然笑纳了。老婆发现他能挣外快，也就更加主动地为他吹牛皮了。

由于香烟店老板和史向英共同对外吹嘘，再凭借聪明的大脑，有时“放屁还真吹着了火”，还真有几次灵验的。由此，他看风水的名气在县城越传越响，找上门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看风水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到后来人家出一万元相请都得看他愿不愿意去喽！

陈市长当时还只是县长，也就是他的前任。陈市长不知从什么渠道听说他会看风水的，竟然亲自悄悄地来到了沫足馆，做了脚后，就让史向英把李海民找去。得知是大县长驾临，李海民起初很是紧张，不敢多说话。后经陈市长再三恳求，才答应前往陈市长的办公室给他看看风水。糊弄人的活李海民早已非常熟练，假模假样地演了两个小时的戏后，便开出了解决的“方子”，让陈市长换了办公桌正上方的日光灯，在办公桌旁按了个屏风，又叫他在椅后放置了一个仿玉花瓶。

两个月后，陈县长变成了陈书记，陈书记不久当上了副市长，两年前又当上了市长。陈市长每次升职都少不了请李海民看风水，为他指点迷津。陈市长在内心中把仕途的一帆风顺完全归结为李海民的指点有方。而李海民也一下子鸿运当头，由普通教师突然就被任命为校教务处副主任，一年后当上了副校长，再过一年当上了教育局副局长，不久又当上了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接着当上了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主任，去年竟然一下子就当上了长江县的县长。不过在李海民的仕途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时，史向英的身体也被陈市长肥厚的巨手摁倒在床上了。李海民很是窝心，但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大骂：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陈市长无耻，老婆更是无耻啊！

李县长眯眼想着变戏法般的人生，真是感慨万千。

看着眼前这个在长江市令人十分崇敬的陈市长毕恭毕敬地举着香，点上，插在了自己面前的香炉里，朝着自己拜了又拜。脸上禁不住溢满了笑意，好想过去抚摸一下长满了花白头发的脑袋，再屈起手指给他两个“栗凿”啊！多可爱的市长，我真心感谢你相信风水，更要感谢你把我当成了大仙。突然李县长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哈哈！李县长在心中大笑起来。你上了我的老婆，总有一天我会上了你的女儿，这事早晚得和你两清。今天，我还得对你提个要求，你得想法让我当一把手啊！到时我的身价就会变得更高，在县里说话的份量就会更大的哦！

给李县长享用了好一阵子的香火后，陈市长这才请李县长移驾。陈市长看到李县长已端坐后，突然又走到一边向李县长跪了下来，如丧侤妣地大喊道：“我现在遇到了劫难，请大仙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