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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晨梦归墟

“大哥哥，你醒啊，你快醒啊。”锗知嘟囔着小嘴，一边为叶尘擦拭脸庞一边抱怨“上次小黑被我捡回来，喂了点花露喝下就好了，你可倒好，我趁添香师姐看守门户从她那里偷来的一大瓶全喂了你还不醒来。”说罢贼眉鼠眼地四处环视后凑在叶尘耳边悄声说道：“师傅那里很多好吃的丹药，大哥哥等着，我去偷来给你吃。”锗知舔了舔嘴唇偷笑“这下又有好吃的。”
但刚回头准备外出，还未消散的笑容便凝固，单长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锗知虽小却也明白师傅负有神通，刚才的话多半被师傅听去，于是双手垂下，低着小脑袋乖乖的站在一旁，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单长老看得心中大笑不止，一扫阴霾，但面上仍然摆出十分严肃的面孔：“无怪乎为师丹药经常丢失，原来是被小馋猫盗去。”锗知常常潜入他的炼丹房中偷取丹药吃，他岂会不知，只是炼丹房中所存丹药不甚贵重，药性也多半温和，后来几次更是有意将不适合锗知服食的丹药换成专门为他炼制的糖丸，单长老爱护之心可见一斑。

听单长老之言，锗知便知道师傅有意戏耍他，于是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拉扯这单长老的宽大衣袖诉委屈“我，我是为大哥哥偷的。”

单长老哈哈大笑起来“你这馋嘴小猫倒是滑头。”说罢便坐在叶尘石床旁，牵起他的左手细细把脉。上次只是粗看并未细究病情，这次不把脉不要紧，号脉片刻单长老就脸现惊容，眼望锗知极为严肃地问道“锗知，是不是你给他吃过什么？”

锗知立刻低着脑袋，宛若犯错的小孩，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借了添香姐姐一瓶凌霜花露。”

单长老又是好笑又是惊疑，添香也是他门下弟子之一，只是被委派看守护山大阵，明日才归，哪有可能给锗知花露？怕是趁其不在偷偷溜进他房中偷来的吧！

但倘若不是锗知给他喂食过未明丹药，那他体中那股丹药之力从哪来，那所谓的凌霜花露不过是日常饮品，略含灵气而已，非复丹药之能。方才略略号脉便现这少年内脏居然自行修复了大半，大脑之创也治愈小半，这一现可是非同小可！

若是修仙中人，单长老大抵不会惊讶，修仙之人体质特殊，凡人望尘莫及，就拿眼前的锗知来说，虽然还是顽童，可此刻他就算身体有了创伤，不需半日就可自行复原。值得一惊的是这少年明显**凡胎不懂丝毫法术，体内更是没有半分灵气波动，何以内脏脑伤恢复如此快？

所以单长老动用了一个小法术查探叶尘体内状况，这一查探单长老更加动容，这少年体内有一股药力不停地游走在四肢百骸，其腹部更是有一股连他也为之震惊的磅礴丹药之力，只是被另一股外力刻意压制，难以四散开来，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丝一丝地沁入这少年血肉中。

这是什么丹药！功效虽不明，但其药力如此涵蕴，莫说是他单长老，就是已故的碧云宗宗主也无法炼制出如此丹药。只从眼前看来这丹药可以强身健骨，治愈伤势，但日久年深当这丹药之力完全融入到少年体中之后，可以想象这少年体质之强怕是尤胜普通修仙之人，单长老心下波澜起伏，久久难以平静，目光更是闪烁不定，不知在思量什么。

良久后他才回转心思，微微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惋惜的样子。

直到此时，单长老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他脏乱的衣服已被锗知换下，本来布满血渍和灰尘的脸庞也被锗知细细擦净，露出了本来面相。单长老看得暗暗点头，这少年容貌俊俏，眉若墨画，鼻挺唇薄，神俊风清，就是修仙界也难有如此风神俊秀的少年。

“锗知，好好照顾这少年，或许不日他就会清醒过来，介时告知为师，我有要事相询于他。”说罢举步向外走去。

锗知虽然时时调皮但也知事，乖巧答道“是，师傅。”

星光流转，月移宿易。

晨间的阳光懒洋洋的倾洒在这世外之地，本就恢弘的宫殿在阳光中熠熠生辉，仿若仙廷楼阁，煞是壮阔。

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台洒在叶尘神俊的脸庞上，白皙的脸庞仿佛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金粉，闪烁着灼人的光彩。蓦地，那一直闭着地眸子缓缓睁开，似点漆，如星辰，好似望穿时光而来的深邃。本来俊美的脸庞在眼睛睁开的一刻如画龙点睛，更显神采奕奕，俊逸出尘。

叶尘下意识抬手遮住微微刺眼的阳光，起身欲坐起但脑袋中蓦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不得不重新躺下。

望着陌生的居室，叶尘眼中虽有惊异但也是一闪即逝，很快就被从容取代。昏迷中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全是他一生的情景，时光倒流，曾经的一切如浮光掠影闪现，似梦还真，如雾中飞花一片朦胧，无法挽留。

“尘儿……”晨间，花香莺啼，暗风扶柳，一位面容白皙的妇人轻扶绿柳温声唤道。妇人丝盘结作堕马缒，素面朝天不施粉饰，仅头上嵌着一根墨绿色的簪，虽已年过三十，但却依旧美丽不降双十年华。此时的妇人，眼中满是慈祥与温柔，浅笑地看着远处蹲在地上以树枝代笔写字的孩提，那孩子仅数岁，虽然一脸稚气但明亮的眼中却透着一股聪慧，依稀有着叶尘现在的影子。

“叶尘吾儿，今日可有研习经文？”一身白衣，脸形优雅的垂髫少年急忙转过身来，牵扯着眼前紫冠白衣、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衣袖喜道：“父亲，五蛟门的《悠游长恨拳》尘儿知道缺憾在哪啦。”同样的一身白衣，相似的面容，在夕阳将落的光辉里定格如一副隽永的画面，任凭时光洗刷，那一对夕阳中金光熠熠的身影永难湮灭。

“小尘，要乖，等姐姐从梵城回来给你带很多很多的书。”彩绣辉煌姿容俏丽的二八少女笑盈盈地牵着只略及她腰腹的少年的小手，怜爱的摸了摸少年的额头，眼望着这少年清秀俊俏的面容，少女眼中有着恋爱之色。“姐姐，不要忘了哦。”少年轻轻摇了摇她的纤细的手掌，以作告别。少女嘴角含笑，轻轻捏了捏少年的小脸便转身离去。

那曾经日日相伴、朝夕不离的容颜，在梦中一遍又一遍的再现。

还有那花间羞涩微笑的少女，那远远看着自己微笑的老爷爷，那徘徊在侧的玩伴，他们都还在，都还在呢！

若时光可以逆转，若回忆可以追溯，若夜梦可以绵延，人间何处不是仙境，何处不是乐土。

前尘如梦，大梦醒来尘归墟。

虽然微微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室，淡淡清香的空气滋润了心扉，可醒来的叶尘，心中好似凭空塌陷了大半，又好似心中被掏空，信仰、期望、回忆都如同被黄泉之水冲刷过，变得几近淡薄透明。

只此一梦，却恍若隔世，那些悲喜都被留在了隔岸，一种怅然若失的颓丧感迅袭来，而对亲人的想念担忧也似浅水中的礁石，蓦然清晰铭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