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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宫廷（上）

左宗棠那里回家，袁世凯连门都没进，就碰到宫里来监——老佛爷急召。除了有要事，慈禧是不会平白无故召见大臣的。看见是急召，袁世凯马上火急火撩的进宫，没料到，慈禧竟然是请他看戏！看着正在聚精会神“欣赏艺术”的太后，袁世凯郁闷的撅着屁股请安道：“臣袁世凯，叩见太后，祝太后仙颜永驻！”
慈禧笑道：“呵呵……袁大人说话总那么中听，起来吧！”说罢，她又对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道：“莲英啊～给袁大人看个座。”

“谢太后赐座！”

这是慈禧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召见袁世凯，虽然他的屁股在座位上稳稳放下，可心里却没底。袁世凯没有理会舞台上正在进行的精彩演出，他先打量了一下慈禧身后站立而侍的李莲英，这可是慈禧身边最受信任的一个人！就在袁世凯算计着怎么跟李莲英“沟通”一下的时候，只见有两个人对自己投来暗示的目光：一个是那桐，他挤眉弄眼的表情好像在提示袁世凯什么；另一个是固伦公主，不过她就斯文多了，只是颇有深意的微微一笑……

袁世凯正心里纳闷之时，慈禧说道：“袁大人，听说你也喜欢听戏？”

袁世凯答道：“回太后，臣也是略知一二。”

慈禧道：“那日在殿上侃侃而谈的时候，袁大人可没这么谦虚啊？”

袁世凯道：“太后过奖了，臣不过是就势而论，一心只想为太后分忧！”

慈禧笑道：“呵呵，不错、不错。那日是为国事，袁大人得左堂部、李中堂还有醇亲王一同举荐。让我大开眼界，忧虑尽去。今儿个我本想听出戏好好解解闷，没料到这孙大人、那桐还有大公主也来个三方共荐。他们都说你好戏，还办过三杰斗戏的场面，于是我便又把你召进宫来，想看看你对戏还有什么高论，也好让我听个新鲜。”

别说能陪慈禧看戏，就算是能跟她说上几句话，那都是让朝中大臣们羡慕不已的机会。此时袁世凯终于知道了那桐与固伦眼神里的意思，这两人分明就是在说：是我向太后推荐了你哦！

不过天上没有掉下馅饼的事情。谁会无缘无故地给自己好处？听道慈禧的话，袁世凯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对于那桐帮自己在慈禧面前争取机会，这好理解。不过这公主和孙菊仙举荐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固伦公主是恭亲王的亲生女儿，现在谁不知道袁世凯是醇亲王手下的红人？而那孙菊仙推荐袁世凯更是没理由，因为三杰斗戏的时候，谭鑫培获得了大多数票友的肯定，隐隐将三杰之的名头占据。加上后来袁世凯开办票友俱乐部，将谭鑫培聘为席教员，这让他在票友心目中的地位更是压过只在宫里唱戏的孙菊仙，甚至慈禧都动了将谭鑫培召进升平署教戏的念头。按道理来说。袁世凯应该是触了这孙菊仙地地位以及利益，他应该记恨才对。怎会推荐？

不过眼下可不是袁世凯犹豫的时候，他对自己那半吊子的京剧知识很有自知之明，立刻谦虚道：“臣对这戏文还算有些了解，不过要是让微臣评戏……那在太后以及孙大人面前可就是搬门弄斧了……”

此时孙菊仙道：“诶～袁大人这话从何说起？为了能听戏，您能将谭老板跟汪老板同时请动。就凭这一点，您也算是个梨园老手。而且下官还听说您办了个什么‘票友俱乐部’，连谭老板都是这俱乐部的‘席’老师，想必袁大人也应该学了不少云遮月的精髓……对了，太后，臣有个提议不知能讲否？”

慈禧道：“哦？孙大人有什么提议不妨说说！”

孙菊仙道：“太后您对臣和臣这些徒子徒孙的唱也该听腻了。今儿不妨让袁大人也唱一出？”

今天第一个推荐袁世凯的人不是那桐，也不是固伦，而是孙菊仙挑的头。当时二人还以为孙菊仙只因为是同好，所以才向慈禧举荐袁世凯。因此并没有在意，没料到他竟然怀着这个目的！能在太后跟前露脸是件好事，不过一个朝廷大员。在宫里唱戏讨好，将来传出去，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而且外界虽然传言袁世凯好戏，却从未有人听过他唱。每个爱好京剧的票友，一定会经常嚎上几嗓子，除非是唱功实在太“要命”——孙菊仙能不知道袁世凯唱戏属于“要命”这一类？听了孙菊仙地建议，袁世凯顿时明白过来：这孙菊仙摆明了是要让自己在太后

丑！

此时那桐暗自为袁世凯着急，等了半天，看固伦一直微笑不语，他坐不住了：“太后，袁大人虽然好戏，可奴才却从未听他唱过……不如改日？”

孙菊仙哪里能放过袁世凯，他立刻道：“太后，袁大人可是被誉为民间一号票友啊？他能唱不好吗？您方才不是还说想听个新鲜吗？这袁大人次开唱，呵呵，那可真就是极品的新鲜啊～”

虽然慈禧喜欢京剧，但是她一直是在自己地私家戏院欣赏，对于民间票友的规矩怎么可能知道。听了孙菊仙的话，更是来劲：“好、好、好，袁大人就给我们唱一出！”

袁世凯站起身来谦虚的道：“太后，您见多识广，还有哪出没听过啊？而且微臣就算唱得再好，也比不上三杰之孙大人……”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推辞之际，袁世凯话锋一转：“不过臣倒还真有一出新鲜的，太后定然没有听过！”

慈禧道：“哦？袁大人还有我没有听过的折子？不知这出戏叫个什么名儿啊？”

—

袁世凯故意斜眼看一下孙菊仙道：“呵呵，那微臣要给太后唱一出《击鼓骂曹》……”

还没等袁世凯说完，孙菊芳就喝道：“大胆！你竟敢哄骗太后，这《击鼓骂曹》我都不知道给太后唱了多少遍了……”

袁世凯等的就是孙菊仙这责问，只见他轻视的一笑道：“可太后听过用洋文唱的《击鼓骂曹》吗？”

袁世凯的话将孙菊仙噎了个半死，他好容易才想出个罪名道：“洋文？……您用夷藩之语演我大清技艺，简直是数典忘祖，辱没我大清国威！”

听孙菊仙给自己扣这么大一个帽子，袁世凯轻笑道：“孙大人，我大清现在连兵勇手里地枪械都从夷藩采买，照你这么说用夷藩枪械装备我大清士兵，更是辱没国威咯？”

这下孙菊仙彻底没词了：“这……”

慈禧现在哪里管你那么多，她只想要听新鲜：“孙大人，用洋文唱唱戏不过图个新鲜，你就别那么生气。”

袁世凯在一旁帮腔道：“对啊，孙大人。要是这洋文唱京戏好听，大不了咱也将这老祖宗的玩意儿传到国外去。别总是咱们学他们夷技，让他们也学学咱们的正经玩意儿！”

慈禧笑道：“呵呵……对、对，袁大人你就赶紧开唱吧！”

袁世凯跪倒道：“太后，此刻上妆太费时辰，臣请太后准臣素面而唱，就当是考教微臣的洋文水平如何？”

慈禧道：“也罢，那日李中堂说你精通三国洋文，我还未听过！今儿就算对你地考核了！让台上先停了吧！”

袁世凯谢恩起身道：“谢太后恩典，那臣可就开唱了！”

见舞台上的音乐停住，袁世凯摆个架势，有些荒腔走板的唱道：“Iinke～～is|……”

袁世凯会唱吗？当然不会。他之所以选《击鼓骂曹》，不是因为他唱得好，而是因为这出戏他听得最多，也是唯一为了巴结那桐而向谭鑫培学习过地一出。不过此刻他用英语唱，谁听得出来他唱的是什么？就算他现在把慈禧的祖宗十八代骂臭，她也只当是个乐！

这洋文戏一开唱，果然有“惊天动地”的效果，下面“卧倒”一片！看众人基本笑得快晕倒，袁世凯便停下“谋杀式表演”，跪倒道：“呵呵，不知太后可还满意？”

慈禧一边用手绢擦着眼角的眼泪，一边笑道：“呵呵……我说袁大人那，呵呵……你、你这洋文戏，真是让我大、大开眼界那～这是个什么腔啊……哈哈……太可乐了！”

袁世凯答道：“臣不过是把戏文即兴翻译成了洋文，然后用这戏里的腔给唱出来罢了，臣唱得不好，只图让太后一笑……”

慈禧好容易平复过来道：“呵呵……我这可不是一笑，简直笑得快岔气了……不过你能即兴将这戏文译成洋文，足见精通！算你通过考教了！”

袁世凯跪倒道：“谢太后～”

孙菊仙见袁世凯不仅化解了自己的刁难，而且还博得慈禧欢心，心里郁闷无比，即刻安排自己的学生们再次鸣锣开唱！等着众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台上的时候，固伦公主借机走到袁世凯身边道：“袁大人，一会散了戏，等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