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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大生意

到太阳隐进山里的时候，山谷两边的山上突然出现了大批的战士，皆戴着圆锥软帽，穿长袖短袍，有的持长柄斧，有的持短斧木盾，有的提标枪带木盾。而东边桑格尔人来路上，西边桑格尔人去路上，也各出现了近百战士，其中一些也戴头盔，穿皮甲，拿鸢盾。只不过那些头盔皮甲鸢盾却都有些破损修补的痕迹，显见是经了厮杀夺的诺里克人的。
这下，桑格尔人都紧张起来。而克里格只是将询问的目光看向扎卡夫。

扎卡夫挠了挠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异族骑士即不跑也不抓山民为质，山民们却带了数百人不声不响便围了这些异族骑士，毕竟显得山民们小气了。

然而，山民们的过分举动也仅仅到此为止——在几十名装备“精良”的山民的围护下，一个头发胡子huā白的山民走了过来：“有人说，杀得我们五百人？”

克里格斜了一眼那老人，便淡哼了一声：“原本每死一人，要你五人来换。现在么……每死一人，要你十人来换，怕不够。”

老者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引得周围的护卫手忙搅luàn的一顿拍xiōng捶背。

停歇下来后，老人气极反笑：“个娃娃，这般张狂，早晚送了性命。”

克里格也不争辩，只是摆了下手：“加西亚。”

得了命令的桑格尔人立刻翻身下马，在山民的注视下抽出了副马上的弓臂，又取出油筒拿出弓弦安上，之后连拉满了十次弓。

周围的山民们不由得发出“嘶”的声音，老人也眯起了眼睛——若是进了地形复杂的山里，这等强弓便施展不得，到也不怕。但此时几百号人不是坦dàngdàng的在大路上，便是直tǐngtǐng的在山坡上，正是活靶子，看那个叫加西亚的轻轻松松连开十次满弓，想来放个二十来箭不成问题——若是准头再好些，再加上之前那个投枪投得极准的，一个换十个却不是空谈。

眯了会眼睛，老人看向克里格的神情却郑重起来：“你这百来口刀，能这般的有几个？”

听到这问题，不止克里格，桑格尔雏鹰们都哄笑起来——克里格摆了下手使大家停下来：“若我说都能，你必疑我唬你——但不能连开二十次连中二十次，我是不要的。”

“且不与你争这个。”看到周围的护卫也紧张起来，老人摆了摆手，“你说有生意与我谈？”

“你能做主？”

这一次，终于轮到山民们笑了——老人点了点头：“门g大家爱，叫我声老爹——这把骨头还值得点份量。”

之前扎夫卡说山民们的章程便是长老会——而这个看起来应该是个长老——怕是别的长老虽未出面，却也在场。这么想着，克里格便点了下头：“特拉bō要塞给迪德人夺了。”

老人只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lù出了惊讶的倾向，随即便平静下来：“这是诺里克人的事。”

就如同克里格注意到之前的灌木丛没有鸟雀也没有兽迹，而且在他下令队伍停下时有灌木动了一样，桑格尔雏鹰首领也准确的抓到了老人惊讶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有了个好开始：“迪德人得了要塞，便要过这山谷，打诺里克人。”

老人嘲讽的一笑：“打便打——他们为钱，为地——山地贫，山民穷，又舍命，迪德人总不会来抢我们。”

“不抢你到是。”克里格认同的点点头——和富裕的诺里克帝国比起来，桑格尔人无疑是贫穷的，然而就连他，也认为这些特罗布山民实在是太穷了……

“那便是了。”

桑格尔人笑了笑——这老家伙到狡猾，故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便于漫天要价：“不抢是不抢，你们不跟他们打诺里克人，他们便得先打了你们，再打诺里克人——你们穷，又舍命，且在他们粮道上，谁信你们不劫粮？”

老人眨了眨眼：“那便同了迪德人一起打诺里克人，还能得些便宜。”

“嘿，当迪德人是好的？”克里格便笑了起来，“你们若能独抗迪德人，便可同打；若不能，便只当了枪，白丢了命。”

“这与你的生意有关？”

桑格尔雏鹰首领十指交叉兜住后颈，索性躺了下去：“老人家，我索性说了罢。我们桑格尔人，是牧民，是猎人，是战士，但不是强盗，也不是生意人。我乘北海人的船来。北海人与我立了个约——若我得了特拉bō要塞，他们便不来掠，只换东西，且白运我的人物；而我也应他们海上陆上，畅通无阻。如今仍有五百北海人，占了要塞的港口。”

克里格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也够离得近的几人听个清楚——山民们便顿时议论起来，而老人则皱起眉头闭上嘴不说话。

等了一会，克里格又坐了起来：“不妨我们也立个约——若听我令，助我得了那堡子，西边田地你们耕种。”

几个山民再次低声议论起来——山里难得耕地，便是有狩猎，食物也是问题，还得赋税、服役，到了欠收时，常饿死人。而山东边特拉bō要塞附近倒是不少féi田，却都归要塞里的农兵，忙不过来时便是荒废，也轮不到山民。如果能得了那féi田……

“怎知你不拿我们当枪？”又沉默了一会，老人终于吐出一句。

事情有门！北海人就只五百人，桑格尔人短时间内又不可能带来太多，而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想夺回特拉bō要塞又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没有足够的份量，更不可能让诺利克帝国把那要塞给他。但是既然特罗布山民们有心，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了着落——这么想着，克里格笑了起来：“我只这百来口刀，便北海人也只五百——若诺里克人出兵夺回要塞，便没我份——得多仰仗你们。且六百来人，也守不住要塞——还得劳动你们，怎舍得当枪？”

老人huā白的眉máo拧在了一起，一只满是皱纹的右手也紧紧的捏起了下巴——显然，老人也在艰难的思考着。

最后，老人终于叹了口气：“容我再想想……”

再想想？克里格笑了起来——怕是他做不了主，得和别的长老商量吧：“嗯，不急——老人家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就在这等着。不过还是快点想，说不准迪德人打过来了。”

老人眯起眼睛看着克里格，之后终于摇摇头，在护卫的陪伴下转身走开了。

当夜sè降临的时候，克里格便让人在路边扎下营帐，而山民们即不帮忙，也不阻止，只是围着的人减少了很多，不知去哪里了。

又过了一会，满山的火把便点了起来。在举着火把的护卫的陪同下，七个老人出现在克里格的视野里，却离了足足二百步。

一个山民举着火把跑了过来：“那个娃娃，长老们叫你过去说事。”

“我和你一起去。”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桑格斯一脸警惕的看着传信的山民，将手按到了刀柄上。

桑格尔雏鹰的首领笑着轻轻一鞭子抽在桑格斯身上：“打得过我，便同去。”

猎队里的第二刀手瞪了下眼，张了张嘴，悻悻的退下去了，却悄悄的叫了人翻身上了马，又通知了加西亚戒备——若是山民有部队，桑格斯可以带人冲锋，加西亚则以箭矢支援。

克里格无谓的笑笑，望向了一直陪在他身边，不是不停眨眼就是转眼珠的扎卡夫：“你同我去。”

扎卡夫惊讶的看着这娃娃——此去谈判，他独去便罢了，却叫上自己——自己并不是他那一边的啊！

然而，山民想了想，还是跟着一起去了。这笔生意说起来终归算是自己牵线，若是不去，怕失了好处。

两个人一同沿着大路走到了长老们聚集的地方——七个老人分开站了，各自离开段距离，又有护卫贴身保护——若是克里格心怀不轨，暴起伤人，却也最多杀伤一两名长老罢了。

“你要立约，若听你令，助你得了那堡子，西边féi田，我们耕种？”这一次，发话的却不是之前和他谈话的长老，而是另一个。

克里格点了点头：“既听我令，便是我的人，自然少不得好处。”

然而，老人却摇了摇头：“莫含糊，莫含糊——说细些。你怎夺堡子，我们得啥好处？”

克里格便在心里笑了一下——这老人做事毕竟稳妥得多——然而真要说细，他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诺里克人时，你们如何？”

老人皱起了眉头，思索起来，最后还是决定照实说：“若缴税时，什一归皇帝，什一归帝国，什一归军区，什一归教会，什一归元老。若征丁时，或十丁抽一，或五丁抽一。且不许我们离了山区，不许我们在山外有地产。”

这话听得克里格顿时惊愕起来——照这么说，诺里克人限制他们不许离开山区发展，还要他们上缴一半的所得——这群山民居然能忍到现在才造反，也真够难得的：“怎不早反了？”

老人苦笑了下：“嘿，早反过。但没粮——他们封了山口，不进米粮，便熬不住，只得降了……”

克里格便也跟着苦笑起来——任你再大志气，再大本事，饿着肚子也只能低头。

“你应我们了féi田，便不怕我们反了？”这话一出口，老人的眼神便顿时锐利起来，周围的几名长老也紧张了起来。

然而，这等将山民命脉放手的行为，对克里格来说却是完全不必担心的：“嘿，诺里克人防你们如大敌，反他们是应该。我若待你们如大敌，反我也是应该；我若视你们为自家弟兄，反我做甚？”

几名老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克里格不放。

“毕竟不是诺里克人——你莫忘了今日这话。”

看到老人那紧张和郑重的样子，克里格不禁可怜起这些山民来：“绝不忘——若觉我不公，便说——咱们理论。若有事不明，便问——咱们讲清。我对，便依我；我错，我便改。”

老人仍旧紧紧的盯着克里格：“莫只空话——且说细些。”

这些剽悍而可怜的山民已经是他的人了。这么想着，克里格便满意的笑了起来：“我们便立个约，鹰神为证——那要塞，我先断他外援，jī他出战，引他入伏——反复几次，内里便没了多少人。再同北海人、诺里克人一并强攻——血是必流的，但得最少。”

几个老人互相看了看，之后纷纷点了下头——特拉bō要塞他们都是知道的——若这娃娃说有什么妙计能不流血便拿下要塞，那他们就可以直接砍了这娃娃动手抢劫了。

然而，一个老人皱起了眉：“同诺里克人一道？”

尽管知道山民们不喜欢诺里克人，克里格仍毫不迟疑的点头：“便我们，并北海人，拿不下那堡子，拿下也护不住——这事还得和诺里克人交道。我们一并拿回堡子，堡子给我。”

这下，老人们纷纷迟疑起来：“若不给，怎料理？”

克里格笑了起来：“我们先说好，后夺堡。拿下后，咱们占内层——诺里克若反悔，便献了迪德人。”

长老们互相迟疑的看看，这次却又换了个长老发话：“不若我们直接降了迪德人。”

这群老家伙……克里格无奈的叹了口气，细心的解释道：“我也想过，但不成。此时迪德人势大，未必看得上咱们；诺里克却需咱们助力。待得了堡子，咱们份量便重，那边也需小心伺候。”

长老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最终没有找出什么疑点——这个异族虽然是他们以前没见过的，说话做事却干净利索，眼神也坦dàng，方案也可靠，不象是诺里克人派来使计的。

于是，第一个发言的老人便再次开口了：“说说好处？”

“好处么……”克里格皱了下眉，“仍我说的，要塞西的féi田你们种，东边的草场我们放马。赋税……军区的和教会的便不必给，帝国的怕是必给，皇帝和元老的我去说项，能免最好。”

“若你得了要塞，军区怕也是你的，你不要便罢了，但教会如何不给？”

克里格满不在乎的耸肩：“我信鹰神的——若教会要时，来问我这口刀。”

几个老人再次紧张起来。会议便在老人们的眼神交流中安静下来。之后，又有个老人发问：“须得我们也信鹰神？”

桑格尔人大笑起来：“嘿，你们爱信哪个，便去信，何必问我？”

接下来，就剩了最后一个问题：“丁如何抽？”

克里格看了看老人们，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不满：“西边的地归了你们，便是你们的——打仗，总归是护你们的地——你们爱护，便护；不爱护，便给迪德人算了。”

老人们再次互相看看，之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打那要塞，出多少人？”

这个问题是个真正的把克里格难倒的问题：“这却不知，须得看诺里克皇帝肯出多少人——剩下的才咱们出。”

这个回答彻底的使老人们安下心来——即便所有的问题都谈妥了，长老们仍旧担心这又是诺里克人的毒计，yòu使他们卖命——然而既然克里格要使诺里克人也上阵，便无需担心了。他们总比诺里克人和这蛮族骑手亲近些。

“还有件事。”就在大家认为已经散会的当，克里格不怀好意的看向了一直列席却没资格发言的扎卡夫，“我只这百来口刀，便见了皇帝，也没份量——须他再带百人跟我同行。”

扎卡夫惊讶的刚要张嘴表示反对，长老们却一致的点了下头：“便如此。”

“你们也须先入深山——若迪德人来，便由他们过去，莫拦。”克里格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来看，特罗布山民们已经算是他的一大助力了，不能轻易损失。至于诺里克人……他们越虚弱，能够讨到的价码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