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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怨恨难消

第九章怨恨难消
不说别人的议论纷纷，静儿目睹了事件的发生全过程，尤其是看见素来冷肃如冰山的唐煜，面色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忍不住暗暗好笑。她侧着身子，表面是低着头，品味饭桌上的美味佳肴，其实全神贯注听着呢

感知将方方面面都传送给她，众食客的惊讶、犹疑、好奇，柴老太的慌张、无奈、急迫，唐煜的愤怒、恼火、尴尬，都在她脑海中放大，好似一幕精彩的小品，高潮迭起，越想越感觉有趣，嘴角弯得跟昨夜新月一般。

柴老太本来就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这回又是被逼的没法子，死死拉扯着唐煜，让他“负责”。可唐煜能“负责”？他不怨恨柴家失信就算不错了

“抱歉，柴老夫人，晚辈恕难从命”

“你敢你今天要是不应了老身，老身就让你……再也别想娶妻生子”

这威胁太威武了

众人轰然一声，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声音就断断续续，到最后一声皆无——原以为开玩笑，可柴老太双眼圆睁，眼中带恨，分毫不退让的模样，哪里是开玩笑？分明是认真的

唐煜的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

他也是男人好不好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老太太这么威胁，他若是从了，以后怎么见人？若是不从，难道还真……那个啊那他也不用活了。

这个时候，他把柴家祖孙都恨死了对，也没做的柴漪妃，也被恨上了，原因？

若不是为了柴漪妃，自己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么尴尬的境地

面子彻底撕破了，还需要顾及其他么？

唐煜忍住颤抖的手，胸口起伏不定，干脆面对全场，冷然道，“柴老夫人的要求，晚辈有些不解。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晚辈请教，当初端木世家传出‘娶柴姑娘者，即是下任继承人’的时候，老夫人是如何对晚辈说的？”

“那个……是误会，对，是误会老身怎么知道端木府的险恶用心，特意来害漪妃的终身啊”说罢，她呜呜的哭起来，眼泪哗哗的流。

毕竟一把年纪了，不要面子的当众大哭，倒惹得不少人同情，有人大着舌头道，

“唐公子，你就娶了呗？反正你也是爱慕柴大小姐这么些年……清河府谁不知道啊有些误会，解开了就算了，男人要大度嘛再说，凭柴大小姐的姿容绝色，怎么也不辱没你啊顺水推舟从了吧”

唐煜冷冷的一瞥，神光湛然，竟瞅得那人浑身发冷，不敢多言。

“哼，好，就算是误会。那晚辈再请教，婚约之事作罢后，老夫人想给晚辈做媒，提是的柴大小姐的表妹……可有此事？”

“这……”

“老夫人晚辈可记得清清楚楚，您当初说的‘怜妃虽然年仅十四，可相貌与漪妃相似八成，甚至身段婀娜，有弱不胜衣之态，与你可堪良配’您全忘记了么？”

柴老太被咄咄逼人的语气逼退了一步，迎上唐煜愤怒的眼光，心中狂乱，“完了完了，就算他答应了婚事，日后也不会对我的漪妃好……我的漪妃怎么这么命苦原以为唐煜对漪妃情根深种，必不会在意端木家的逼迫，愿意与她浪迹天涯，放弃功名利禄……”

“哼退婚我不恼，有人愿意捡高枝，向上攀，我唐煜不过是一介穷小子，自认没那么大的能力，匹配不上可您凭给我硬做媒人？您介绍的那位‘怜妃’，有德啊还是有才？为晚辈问生辰八字、父母亲长、兄弟姐妹的时候，您就恼了？翻脸不认起来？”

咦？还有这种内幕？

众人的八卦之心又起，嗡嗡的议论起来。

静儿在一旁听得分明。略一分析，终于明白了唐煜为怒火熊熊了。

被退婚，已经够伤脸面了。当初若是好言相劝，言明无奈，再假惺惺的在众人面前做足了态，把面子圆了回来，或许唐还没这么愤怒。毕竟，主要原因在端木家。不过，料想柴老太的为人……知道孙女即将嫁给端木家，一定得意洋洋的宣告天下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半点面子也没给留。

其次，打脸之后，竟然也不想放弃唐煜，要给他做媒——那位怜妃，是何许人也？所有清河府的人都知道，柴老太当年跟人私奔，在仙蒹生活了三四十年。那么说来，这个怜妃……来历太可疑了。谁知道哪里出来的？不然怎么问几句家庭情况，就翻脸了？

婚姻非儿戏，男女双方不说品貌得相配，还有家世、八字相合等等，毕竟是娶的一家主母，若是娶得不好，可耽误一家老小呢柴老太当时想必觉得“我愿意拉扯你，是你的福气，还说三扯四，不愿意就拉倒”

几番下来，终于把唐煜惹火了。

人家根本没拿他当回事啊

现在来求他，他又怎么可能答应呢？

众人也都回过味来，设身处地一想，也觉得柴老太未免欺人太甚，拿人当泥巴玩啊想捏就捏，想甩就甩

一把年纪，行事还这么颠三倒四的。当下，不少人都露出鄙薄的眼神。

柴老太又羞又恼，可想着孙女的终身，仍旧低声下气，“唐公子……往日，是老身的不对，老身的糊涂。可漪妃是无辜的，她没有对不起你啊若你对她还有一丝爱怜喜欢之意，就别一时意气，误了彼此的终身，到时悔之不及啊”

这时候，她的泪流个不歇，是真心为过去的自己而后悔，不该被从天而降的欢喜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宁罪……哎，说都晚了现在，只能求唐煜对漪妃的“真心”，希望他是个有担当负责任的男子，答应带漪妃离开……

唐煜久久没有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得月楼大厅内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能听的见，连静儿忍不住的偏着头去看唐煜。唐煜这时也瞥了她一眼，奇怪的眼神令人心一跳

就在静儿百思不解这个眼神的时候，马车上的柴漪妃终于下来了。

她带着帷帽，仿佛比往日瘦了很多，行动如弱柳扶风，带着一股怯弱如病西施之态。将帷帽的乌纱在帽檐两边夹住，一张皎洁如冰雪的丽颜露了出来。

虽然依旧美貌如昔，可静儿却吃了一惊。

柴漪妃的灵气全失，好似饱满圆润的珍珠……变成了死鱼眼睛，与柴老太纯阴之身一样，徒具其形，灵性气质半点都没剩下。

静儿忍不住摇摇头，真是可惜了

第一次见面，她还想收其为徒，现在想想，幸好没有。

柴漪妃变成这副模样，究根结底，是她的心性不对吧与后氏千金相比，无论眼光、手段，还是魄力、韧性，都差太远了。

现在，静儿对柴漪妃曾经暗害小贞的恨意，都消失了——看柴漪妃这副模样，不知还能活多久。

“奶奶，算了，不要为难唐公子了。”

声音一如往常悦耳动听，只是带着一丝疲惫。

病美人终究是很多人怜惜的，众人见唐煜拧着眉头，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都恨不能上去替代他。

“漪妃……我可怜的孩子，都是奶奶害了你啊”

“奶奶，别说了，是漪妃自己福薄，当不起。”

“不行奶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唐公子，今天你是答应也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老身定要跟你拼个死活……”

“不要啊奶奶”柴漪妃见唐煜瞳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哪还有当初的款款温情？心中更悲，低垂着头，语气依旧温婉，“求奶奶给漪妃留点情面，不要逼迫漪妃成为‘寡廉少耻’之人。”

此话一说，柴老太就是天大的力气也像戳破了气球，“……呜呜，漪妃……”

她痛心不已，再也无脸看着被她毁掉的孙女，狠狠的瞪了一眼唐煜，捂着脸慌忙逃开了。

柴漪妃此刻也说不清心中感觉，对唐煜么？淡淡的惆怅吧。

如果没有端木老爷子横插一杠，说不定她的婚事早定下了，哪像现在……漂泊无依，兴许被宁罪带走后，生死难料

微微一福，“对不住了，唐公子，是家祖母无礼，请您大人大量，原谅她老人家心急如焚，以至于行事无状。”

唐煜能怎么说？冷着脸，硬梆梆的“无事。”

柴漪妃裣衽又对着众位食客施礼，“让各位见笑了，实是柴漪妃蒲柳之质，匹配不上端木家高门大户，家祖母一时担忧，才会如此。”

作态完毕，竟看着一直低着头吃饭的静儿（作者：静儿，你现在变得太坏了，别人出糗你还惦记着菜没吃完。静儿：作者你才坏呢，当初应该把我写得更机灵聪慧才是现在读者抱怨男主没出现，你还不反省啊）

“静姑娘，想不到这个时候能见到你。若还念着当日把盏同游的情分，可否移步？有些话，我想跟你单独说说。”

柴漪妃想跟她单独说话？

静儿心中怪异。

不仅是提出的这个要求，更奇怪柴漪妃好像忘记了，小贞被害，始作俑者就是她？

她凭觉得自己愿意跟她私下交谈呢？

想了想，静儿还是点头，“好。”

她无所谓的站起身来，没看见唐煜一闪而过的忧虑目光。

可柴漪妃一转身，看到了。

这个目光，她心中顿时明了——原来唐煜也是看着身世地位，才肯娶她的，跟那些端木子弟追求她的原因一样

本已死灰般的心中，充满了怨恨与哀怜，为上天要这么玩弄她？让她尝尽了出人头地的光彩，又狠狠的践踏她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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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月楼的雅室内。

静儿负手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生生不息的叫嚷声、吆喝声，只觉得心灵无比平静。柴漪妃对她来说，跟路人已经没区别了。

“我真嫉妒你。”

开篇，柴漪妃就如此说，

“你长得那么美，美得人不忍心移开目光。第一次见你，我就怨恨苍天，既然有我，为还要有一个你？”

“诚然，我是柴家千金，出身地位强过你，可你的美，好像超脱了身份局限，无论出现在场合，总是牵扯别人的目光。有你在的地方，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其他……云鹏公子、殊寒，他们那么喜欢你，为了你，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

“韩达也一心一意的喜欢你，那位徐子峰也是。连唐煜也……为你这么幸福？可以得到男人的真心？我呢，我却一无所有……”

静儿不语。

她没想到柴漪妃的“私下密谈”，居然会说出这番言论。

好吧，因为这段话，她对柴漪妃连路人的感觉都没了，只有……厌恶。一个看不到自身的优点，心心念念惦记别人的好，然后嫉妒，用嫉妒折磨自己的人，她连怜悯、同情都懒得给。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么，如果说完了，那我走了。”

“不要走”

柴漪妃慌忙拉着静儿的手，手指冰凉，微微颤抖。

她两眼含着隐隐的水光，露出恳切的眼神，“求求你，你告诉我好不好？到底怎么做，才能得到男人的真心呢？”

静儿愣了。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可现在……柴漪妃说的话，为一个字也不懂呢？

“求求你了，告诉我吧你有那么多人喜欢，即使少了一个也没关系。我发誓，我保证，绝对不把你说的话告诉别人，好不好？好不好啊？求求你了”

“你要我告诉你……得到男人真心的秘诀？”

静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说完了，她自己也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呢

可柴漪妃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肯定有秘诀的，肯定有的，不然为你都不会，就轻易而举的让那么多人喜欢呢，而我……”

“我从小到大，在奶奶的严格要求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得精通，最讨厌的女红也按捺心来学习，不管讨厌的喜欢的人，我都面露笑容结交，任何场合都不能失态。所有人都赞赏我……可为，为我得不到一颗真心？连宣称喜欢我十年的唐煜，也是看在我的家世才求娶我……都不是真心……”

说道动情处，她痛哭出声。

静儿原地动也不动一下，实在是不知说好。

砰，门开了。

后氏千金在隔壁忍了很久了，最后忍不住踢门进来。她看着泪流满面的柴漪妃，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师箴，绝色的面庞露出一股感同身受的屈辱……

“柴漪妃，你还要脸不要”

“我……”

尴尬的时候看见熟人，更窘迫了。

柴漪妃擦掉泪水，缓缓撇过头去，颤声道，“你来干，看我笑话么？”

“看个屁笑话”

气急的后丹天，连脏话都出来了，“我要是你，干脆一头撞死，也省得丢人现眼。”

“是，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起。你现在也看到了，我一无所有，都不是，你高兴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操”后丹天怒了，“不就宁罪回来了么？你需要弄得不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你刚刚跟师箴说，求她告诉你‘男人喜欢的秘诀’？呵呵，好啊，这就是冰清玉洁的柴大小姐，这就是端庄仪态的柴漪妃你若是贪慕虚荣，就去巴结端木老爷子去，跪在她家门前磕一百个响头，他绝对不会让宁罪把你怎么样别一面求男人的真心，一面又享受追求你的人花招无数。我看得厌烦”

“够了厌烦，你不早就厌烦我了么？何必特意来羞辱我一次？”

后丹天深深吸了一口气，见静儿淡然的旁观，眉梢偶尔流露出一股怒意，仿佛对柴漪妃忍耐至极，“师箴，可否请你到隔壁小坐一会儿。”

柴漪妃刚想说“别”，就被后丹天一瞪

静儿微微流转了目光，后氏千金的面子，一定要给的，再说，隔壁就能隔住她的耳朵么？她想听，还是能听到的。

移动脚步，到了隔壁，正遇见面如桃花、眼含春情的灵犀。

灵犀手中一只白玉盏，琥珀色的果酒荡漾着清香的气息，冲她微微一笑，真如百花绽放，艳丽的*光让人惊艳的呼吸一窒，心跳漏跳一拍。

“静姑娘，好久不见。”

“唔，好久不见。”

静儿一本正经的回答。

却得到灵犀的莞尔一笑。

“你还真是……大胆呢。我四伯父出了清河府，不然……呵呵，他一定要来找你的。那天他放走了你，我娘可是很不高兴呢。她每天晚上都看看着你妹妹好一会，才肯安歇。”

“哦。”静儿毫无吃惊之色。

灵犀眼光流转，满含趣味性，嘴角勾起美丽的弧度。正好，隔壁的声音细若蚊蝇的传来，两人同时竖起了耳朵，好奇的听着。

灵犀看了静儿一眼，知道对方也有偷听的手段，眼光更有深意了。

“漪妃，你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呵呵，是，你是很努力学着如何做一个好女人、好妻子，可你跟着你祖母，能学到？不是我贬低她，她年轻时候叛家私奔，害得你曾祖母撒手人寰，林家就此落败从清河府出名，都是她的任性妄为”

“……行了，你不必为她解释，她是性子，天下人都知道。对，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必须要维护她。但此刻，只有你我两人，我跟你说句交心的话。没有她，你不会这么惨”

“她是想照顾你，可她给你了？三年前，我不同意你与唐煜的婚事，可她偏去撩拨唐煜，一次两次……到最后十次百次，你对唐煜并无感情，为何答应嫁他，还不是因为他被你祖母折磨的太多了，不嫁都不行”

“后来悔婚，就更离谱了你祖母翻脸无情，你也跟着觉得水涨船高，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既然求的是真心，你怎么不知道，越是大家族，真心就越少若是嫁进端木府，你就得当个聋子、瞎子，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跟你祖母似地，任性妄为，你当天下还有第二个端木老爷子，能容得下么？”

“还有史阮儿、栾静夏、付玉书……你还跟我反驳？你落魄了，她们在哪里？可曾过来看你一眼？你觉得我利用她们，当她们是棋子，却不知，她们连做我的棋子都不配”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们？都是姐妹……”

“屁姐妹你可真够糊涂的，真心假意放在你面前，你也分不清吧。撺掇你去害人，差点害了你的性命，你还维护她们？你知不知道，那天你上门来质问我，若不是我当机立断，你早就被师箴杀了”

“你凭以为她不会杀你？史阮儿她敢杀，你这个害得她妹妹毁容的主谋之一，她为不敢？……你太可笑了，我会拦着她？我为要拦着她”

“她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只要我不死，就要牢牢把她绑在后家的战车上。她想杀人，我不递把刀，就算不错了，还拦着她？再说，你以为我拦得住？你太高看我了”

“……十个你祖母，也不是她的对手。你消息太闭塞了，不知道端木府也奈何不得她么？艾疯想抓她想得发疯，可她连一根指甲也不敢乱动。还有刚刚……她对你忍耐到了几点，你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尤不自知。”

“我对你最后的忠告，永远永远，不要再去招惹她。”

……

灵犀面带微笑，凝脂般的手执着白玉壶，壶口倾泻出一道酒线，将倒满的酒杯推到静儿面前。

“呵呵，‘不能招惹的人’，请喝吧。”

静儿淡然的饮了。

刚刚放下，灵犀绝世美丽的面容，已经在眼前放大，呼吸的热气喷在她脸上，暧昧在酒的余味中暗暗滋生，“我觉得她说的不错，你真的很美，美得可以超乎尘世，让人忘却名利。难怪女人都嫉妒你呢。但‘得到男人真心的秘诀’，你到底有没有呢？”

说罢，他的一只手指，轻轻的挑起静儿的下巴，仿佛在端详这张清美无匹的面容，有无瑕疵。

“有的话，请尽情使在我身上吧。”

“你知道吗，我还是处男之身呢”

他凑在静儿的耳旁，诱惑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