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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普通公民
有一天我受够了，我用番茄披萨的托盘狠狠地丢向那个向我吐口水的胖子老板，他的脑袋随着飞盘的优美弧线掉在地板上，三个xiao个子擦地机器人迅地清理了地上的污秽并把那颗丑陋的头颅扫进了垃圾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他们的身体是如此的容易被摧毁。
——摘自《万能洗碗机逃亡记》
到现在李希特还在鼓励自己，他在强迫自己认定他的选择是对的，但征兵处的庄严气氛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这里的大厅空旷无边，整个一层楼没有任何隔板，甚至连一根柱子也没有，瞅了半天也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招待前台。
李希特还是鼓足了勇气向前台走去。
“李希特？是吗？”前台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一个年纪偏大的军人，看样子不像是军官。
“是我，先生，我……”
“在一xiao时前你通过网络报名参军，是吗？不要叫我先生，叫我‘上士’就可以了。”
李希特又不安心地环顾了一下空旷的四周，咽了一口唾沫说：“是的，上士，我报了名。”
两人的jiao谈声在大厅里回dang着，像是法庭的宣判。
前台的上士拿出一张表格递给李希特说：“把它填了吧。”
纸？这是……纸？在这个时代，纸已经很少见了，连上课的时候都是电子书。
“你在关心这张纸的材料吗？”上士问。
“哦，不，我只是奇怪为什么用这么落后的方式？用电子文档不是更好吗？”
“这张表很简单，签个名，剩下的只需要你打几个钩而已，但是这应该是你这辈子最严肃的事了，所以要用纸，真材实料的纸，上面能够留有你的笔迹。”
李希特把目光从上士身上移动到手里的表格上：
1、参军期间，为了挥军队的战斗力，保障训练和战备时间，您将放弃公民的人生自由权、隐sī权、肖像权等三十三项基本权利，您愿意吗？请在“是”和“否”选框里打钩。
李希特瞪大了眼睛，他被第一个选择题震慑了。
他回想起自己儿时的快乐时光，那时父亲就告诉自己，公民权是世界上最平等的，从国家元到底层劳工，每一个公民都一样，失去了公民权，就意味着不再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这样的地方有两个：第一是军队，第二是监狱。
靠……李希特心里默念着。
2、参军期间，您不再是一个个体，您将会成为集体的一部分，甚至要为集体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利益，这些牺牲都是无条件的，您接受吗？请在“是”和“否”选框里打钩。
尊重个人意愿，使每个公民都享有平等的权利和足够的资源，这是当今社会的常态，任何人不能够剥夺公民的个人财产和个人利益，除了两个地方：军队和监狱。
不知为什么，李希特拿着表格的手开始抖了。
3、参军期间，我们将向您灌输有关集体荣誉、人类集体利益、奉献牺牲等思想教育，您将极有可能和你所在的集体从思想上统一起来，也许会被强制放弃某些sī人观念，您愿意吗？请在“是”和“否”选框里打钩。
“我靠！够了！它还打算控制我的思想！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李希特把表格rou成一团后撕成碎片，后面的几十道选择题他根本就没去看。
上士并没有感到惊诧，相反，他心境平和地看着李希特rou碎表格的全过程，好像已经看惯了这样的事。
李希特把碎纸片撒了一地，没有智能清洁机出来扫地。上士按了前台的一个按钮后，对着桌子上的话筒说：“661号，带清扫工具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和李希特一样年轻的士兵从大厅一侧的门里快跑了过来，他向上士敬礼后就默不作声地用扫把将碎纸片扫进了随手提着的垃圾桶，随后还跪在地上用抹布把李希特留在大厅的脚印全擦掉了。
“先生，请抬一下脚好吗？”地上的士兵抬头一脸微笑地和李希特说。
李希特敏感抬起脚敏感地避开了他，像是躲开一坨动物的排泄物。
那个士兵用手把李希特脚下的一片纸屑捡了起来，真的是直接用手来捡的,纸屑上面还有李希特脚底的泥土。
在其它的地方，这些事情都是机器人来干的，人们可以丝毫不介意一台机器在脚下擦鞋和捡垃圾，但现在在李希特脚下的是和他一样的人，一样的年轻人！
但这个人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公民权利，他是军队这个集体的一部分，他只需要接受上级的指令来办事，不管是捡垃圾还是杀人！
“他刚刚为集体做了一件xiao事。”上士不紧不慢地开口对李希特说。
“这能体现出他的什么价值？在这个懒人的时代维护人类的劳动者本色吗？”李希特用挖苦的语气来排解自己的紧张。
“如果他能够坚持下来成为公民的仆人和保护者，那他将在退役后将会获得一些政治权力的优惠，可能会被推荐到‘天宫号’行政中心谋得一席之地，但最重要的是，他为地球公民做出了贡献，这是荣誉，所有人都会记住他。”
“好了，你别给我灌输思想了！我不打算加入，我对荣誉没兴趣！对当官更没兴趣！我不想像我老爸一样！我要回去上学，hún到毕业然后去某一个闲职，或者去写网络xiao说！我的报名能取消吗？”
“能。”
上士的回答简短又冷淡。
大厅的门又开了，这扇门和这个地方的其它设备都以同样的方式设计得十分古老，所以这扇门是需要手推的。
一个轻盈的身影从厚重的大门里挪了进来，显然推开那扇门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吃力的事。
“安蒂？”李希特轻声唤着。
“李希特？天，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安蒂的眼里充满了jī动的神情。
李希特在一xiao段兴奋之后立刻回到了现实。
“安蒂，你真的打算参军？”
“是啊，我把安达送到维修所以后就来了。你呢？李希特？你也来参军？”安蒂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映射着一丝惊喜。
“我……我是来劝你不要参军的。”李希特低下了头。
“哦？”安蒂嘟起了嘴：“为什么？”
李希特没有回答安蒂的话，他走到了前台向上士又要了一张表格，然后把这张纸递给了安蒂。
“安蒂，就因为这个霸王条款！”李希特说。
安蒂仔细地看着表格的内容，不时地紧锁着弯眉，李希特在一旁手netbsp;“这些我都同意。”安蒂毫无情绪地说。
“好的，马上为你办理手续。”前台那个上士1ù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站在一旁的李希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安蒂的举动又让他吃惊不少，他真的不敢相信有人会为了找个地方吃苦受累而付出放弃自己公民权的代价。
上士又按了前台的通话机说：“周一凡中士，来一下前台。”
不一会儿，从大厅尽头的那个xiao门里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军人，短方脸，mí彩的卷袖衫上1ù出这个时代少见的结实肌rou，他每走一步，野战靴都蹭得地面“噔噔”作响。
“上士！”周一凡中士向前台的上士敬礼。
“中士，带她去体检、注销身份证明和社保号码。”
“是！”中士转向李希特说：“走吧，xiao子！你是幸运的，我来的时候也希望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送我！噢哈哈哈！”
周一凡中士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还偷瞄了几眼安蒂。
“中士……”前台的上士依然是面部平静如水：“按照以往经验来判断事物，会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送命的。”
“啊？您说什么？我没听懂，上士？”周一凡挠挠头说。
安蒂走到周一凡中士面前说：“是我要参军。”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nong错了，”中士笑着说：“很少有女孩子来参军的，我们这里的女兵也只有……”
“中士！”前台的上士打断了周一凡的话说：“你要泄漏单位的人数编成吗？”
周一凡立刻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好吧，xiao姑娘，你跟我来。”周一凡对安蒂说。
“喂！安蒂！”李希特不自觉地叫了出来。
“哦？xiao伙子，你还有什么事？你只能送到这里了。”周一凡对着李希特咧了咧嘴说。
看着安蒂带着决心站在中士身旁，李希特心里像是有一千万只虫子在撕咬。
“安蒂，其实……”李希特抿了抿嘴，鼓足了勇气说：“其实有些事情要学着看淡一点……”
李希特想起了安德拉.贝琪博士遇刺的新闻，想必就是因为这个才让学习成绩出类拔萃的安蒂选择了参军。
安蒂轻轻地笑了笑，眼睛里闪出一丝忧伤，说：“老师说，中国人最注重亲情……所以李希特，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吗？”
一番话说得李希特羞愧得低下了头。
“那好，我们要走了。”周一凡中士转身向大厅的另一个门走去，安蒂对李希特微笑了一下，也跟着中士走了。李希特现此时的安蒂有些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一瞬间就失去了先前心灵间的沟通渠道。
“喂！你们等等！”李希特朝中士和安蒂喊，接着他又跑到前台说：“上士，快把那个hún蛋霸王条款再给我一张！快！”
安蒂瞪大了眼睛，周一凡中士皱着眉头表示不理解。
李希特一把夺过上士的水笔，趴在前台用最快的度在所有的选项上的“是”上打了钩，然后在表格的末页有力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正规的中国宋体——李希特！
这是老爸bī着自己练字唯一的一次挥机会，李希特甚至很自sī地想到，这时候安蒂一定对自己的行为很感动。
“这样可以了吗？”李希特问前台的上士，他喘着粗气，头上居然开始冒汗了。
“可以，你也跟周一凡中士走吧。”看到李希特的行为，上士一贯bo澜不惊的脸上也挂满了惊诧的表情。
“哇哈哈哈！我李希特当兵啦！噢呵呵！”
笑声回dang在空旷的大厅里，前台的上士捂着耳朵，周一凡中士托着下巴说：“嗯嗯，这xiao子有点意思嘛。”
体检之前，安蒂被移jiao给了一位女军官，而李希特还是跟着周一凡中士。
临走的时候安蒂问李希特：“李希特，为什么到了最后，你还是选择跟来呢？”
李希特凝视着安蒂的双眸，那是一双能看透人心境的眼睛：“你选的路，我陪你，不为什么！”
安蒂的笑容再次陶醉了李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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