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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财政危局

第二十一章财政危局
总理府是一栋六层的砖石建筑，并不是十分雄伟。据说，当年建国之时，为了体现民选内阁的亲民形象，相没有像皇帝那样居住在禁地，而是打了亲民牌。虽然也有红砖水泥的围墙，但透过铁栅栏大门，市民们老远就能看到相府大院里的人来车往。看到这些官员忙来忙去行色匆匆，出来进去也没有铜锣开道肃静回避牌引路，市民们的心里就多了些许亲切，也莫名地感到了一些踏实。

毕竟，是有人在忙着国家大事的。

郑宇坐在主位，看着在场的几位帝国中央政fǔ文官大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头一阵火热。这是什么人？这是动辄都要jiao通管制闲人退散的主儿，可现在却要在自己的面前摆出谦恭的姿态，柔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

什么叫爽？

“几位是帝国的大管家。”郑宇知道皇帝最讨厌下面人玩虚的，一向要求臣下汇报之时尽量简单明了，他现在是有样学样，事事学着自己那个养父，自然也是开门见山，“财政，是战争的血脉。国战在即，军需案迟迟定不下来，这是要命的事情。这一次本人奉陛下差遣调解此事，还请几位前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快敲定预案才是。”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殿下，并非我等不识大体，实在是国家财政积重难返。”说话的，正是相刘定一，“如果再不加限制地打这一仗，恐怕苦心经营多年的政fǔ信用就要垮掉。届时通胀飞涨，官员民庶生计无着，怨声载道，那才是真正要动摇国本了。”

郑宇看着这位早年留学牛津，曾任皇帝亲信秘书，历任外jiao部长文教部长等职，五年前执掌内阁至今，以沉稳老练闻名的复兴党元老，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刘定一此刻早没了昨日酒会上的从容淡定和宰相气度，焦虑之色溢于言表，看来最近也被军方和国会两边的压力搞得有些焦头烂额，想来这财政上头的形势也着实是不乐观。

“各位，便是如此说。凡事，咱们今天摊开了讲。”郑宇环视一下众人，“本人此次前来，是来解决问题的。所以还请诸位尽言。这财政上头在下知道有些艰难，但去国一载，目下情形如何，尤其是财政上这个积重难返到底如何而来，委实还要请教。”

刘定一看着这位青年恳切的面容，点了点头：“这话说来就长了帝国早年的各项开支，其实主要是靠行债券来维持，而购买债券的主要是南洋侨界，陛下，以及一些海外财团尤其是犹太财团。陛下的钱，是他以个人名义用顺化自治区的主权换回来的犹太资金。此外，当时大部分产业都是陛下和娘娘出钱，再吸引部分民间资金以及政fǔ的一部分资金搞起来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陛下贴补着政fǔ的各项开支。”

“这样一来，政fǔ的负债上得很快，尤其是对陛下的负债，后来陛下无偿豁免了政fǔ的很多债务以降低政fǔ融资成本，并开始在生产环节征收营业税和增值税，在贸易环节通过与英法修约争回了部分关税主权，再加上辖区经济快展税基扩大，财政收入也很快提升了上来。到了甲午战前的1893年，南洋政fǔ外债大约八千万英镑，内债大约九千万两关平银，财政收入大约二点六亿两关平银，当年赤字大约三千万两关平银。不过，甲午一战，战费开支浩大，政fǔ外债增加到一亿二千万英镑，内债一亿三千万两关平银，北方又是残破，华夏二年的税收收入不过三亿两关平银。”

“统一全国之后，政fǔ开支更是浩大，建铁路公路，整修运河和水利，修学校，推广义务教育，整编军队，银钱如同流水一样hua出去，政fǔ债务快膨胀，在华夏二年的时候，国家财政开支已经达到正常财政收入的一倍半。好在甲午统一战争的时候没收了大批的旗人资产，与英国修约后，英国又把冻结的满清贵族和皇室窃取自国库和民间的款项归还帝国，通过财政重整，资产卖，包括拍卖一些的土地，住宅乃至文物，国家财政总算勉强tǐng了过来。”

“不过，靠这些款子毕竟也维持不了太久，华夏五年，政fǔ再度出现了赤字，而各项开支减无可减，偏偏俄国开始经济危机，并且很快传播到了对俄国投资最多的法国和德国，然后是英国，并进一步bo及到了日本和我国。政fǔ内部，有人主张根本改革，引jī烈争论，甚至叛1uan……我接任总理，按照陛下指令，暂停纸币和黄金的自由兑换，放松银根，政fǔ进一步扩大债务增加投资，对企业进行税收减免，一方面降低国内利率，一方面提高国债的票息，欧美剩余资本大量购买，靠着政fǔ开支，终于拉动国内供需两旺，再加上军事订单，帝国经济迅提升。”

“不过，经此一役，帝国外债已经高达三亿三千万英镑，内债也达到了五亿六千万华元，这还没算三亿五千万华元的地方债券中央政fǔ每年光利息就要支付一亿华元。而这一次的国债行之后，帝国外债达到了四亿五千万英镑，加上内债和低息贷款，政fǔ每年光利息就要支付将近两亿华元，相当于国家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十五。之所以要准备这么多的资金，倒不是为了向军方妥协，而是政fǔ必须未雨绸缪。”

刘定一咳嗽了几声，拒绝了秘书递过来的手绢，只是喝了口茶水，喘息几下又说道：“现在好在还没开战，所以利率不高。如果等到战争打成僵局，甚至不利的时候再去筹集战费，恐怕利息就得打着滚往上翻所以这一次内阁是打了富余的。但这样一来，除了昨天的成果之外，假设再三亿国债，那每年光政fǔ公债的利息就要过两亿，政fǔ本来就是赤字累累，无法支撑，再这么一来，只怕政fǔ信用就要丧失一旦政fǔ无法融资，帝国经济马上就得崩溃”

郑宇原本就是学金融的，又一直在银行跑信贷，对于货币是再敏感不过。不过他听完了却没有太大的震惊。相对于后世的美国，甚至中国日本还有欧洲的很多国家，目前中华帝国的国债规模在他看来算不上多高。后世的美国，国债规模已经过了国家gDP总值。当然，赤字上头是多了一点，政fǔ财政收入占比也和前世的强力政fǔ无法相比，但也不至于就要崩溃吧？

他有些狐疑地看看刘定一，这人讲出来的话，足以证明其对于经济并非外行，甚至很多理念，比如殖产兴业，政fǔ信用，金融作用等等，在郑宇看来在这个时代恐怕比起欧洲和美国的银行家也不差什么了。那这人为什么如此担心政fǔ信用就此垮掉？

郑宇又看了看一旁全神贯注听着的央行行长马新宇，财政部长唐绍仪，财政部次长李登云，央行副行长孙多森，心中也犯了嘀咕。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连连点头。郑宇知道，这些人全都是国外留学，久历实务干练开明的技术官僚，是目前帝国金融和经济界的尖子。虽然郑宇自信自己拥有远远越这个时代局限的金融知识和历史经验，但绝不敢看不起这些一时之选。

他回忆了一下历史，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其实前世真正以印钞和大举国债来制造信贷泡沫，还是七十年代废除布雷顿森林体系，美元和黄金脱钩之后。自此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的印钞行动蔓延开来，chao水一般的纸币以国家信用为担保淹没了全球，所到之处通胀飞涨资产泡沫，一朝退chao又只留下一地jīmao。所以那个时代国家的债务比例，自然是不能套在目前这个金本位占绝对主导地位的国际形势之下。前世看来只是临近危险的负债比例，到了这个年代，那已经就是丧心病狂了。

可前世的美国是仗着政治经济科技文化，而且最重要的是军事优势，半强迫其他国家购买美债，变相地上缴保护费。可这个时代的中国，只不过是一个刚有些崛起之势的后起国家，又被充满敌意的列强警惕地包围，自身生存还面临考验，又如何解决这个国家信用难题？

郑宇有些尴尬。

来之前他是踌躇满志，觉得自己身为一百年后的金融高材生，又在银行从业多年，这类金融货币上的问题还不是手到擒来？准备不是没做，但基本浮于表面，只想着终于说到自己的本行，可以一展身手惊人之语，虎躯一震之类，没想到……

“其实，这些年政fǔ不过是依靠着陛下的信用，皇室产业的贴补和犹太财团的支持，否则国债利率早飞上去了。”财政部长唐绍仪开口说道，“目前国家的财政收入，除了关税以外，在税收上和地方是七三分账，中央七，地方三。去年，我们的财政赤字达到了一点四亿华元，相当于国家财政收入的一成半，光是军费就支出了六亿华元，过了总预算的一半这还不算为了战备而进行的大规模jiao通线建设。去年年底开始的大动员，军队规模扩充了两倍，再打了这一仗，国家是真的无法支持了”

郑宇虽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却依然有点恼怒：“唐部长，那照您所说，我们就不该打这一仗，反正胜负未卜，而就算赢了国家也得破产。那又何必打仗？”

唐绍仪脸色有些涨红，眉mao一扬就要说话，刘定一轻咳一声：“殿下，唐部长所言是有些cao切，但绝无反对国战的意思。这一仗乃是强国之战，也非我国主动启衅，实乃俄日两国利令智昏，yù施暴于我国，帝国为自卫计不得不战，这些道理我们还是懂的。今天我等剖肝沥胆，只望陛下和军方能审时度势，考量国力，以免国家伤筋动骨，虽胜犹败。”

郑宇默想片刻，开口问道：“国家的货币行情况如何？”

几人彼此看了看，央行行长马新宇说道：“国内行的华元纸币和硬币，总数大约三十二亿华元，国内银行全部存款大约九十四亿华元。”

“如果我的数字没错，我国目前钞储备，包括黄金和硬通货货币，加上陛下即将转过来的三千万英镑，此次募捐所得的一千万英镑，大约折合四点三亿英镑，相当于三十一亿华元。”郑宇说道，“也就是我国目前行在外的法币已经得到了充足的硬通货支持，理论上来说，可以开启贵金属自由兑换，而对华元信用的任何攻击，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马新宇微1ù讶异，点了点头：“殿下所言甚是。”

“帝国的存款准备金率已经提升到百分之二十五，理论上来说，我国的基础货币，如果完全挥杠杆，可以衍生出一百二十亿华元的存款。”郑宇继续说道，“相对目前的存款，还有二十六亿的信用杠杆。”

众人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殿下，理论上来说是如此，不过，目前如果银行继续放松银根，恐怕国内通胀还要继续提高。”马新宇开口说道，“虽然我们对外并不承认，但根据统计局的真实chou样数据，国内消费物价指数已经比去年同期上升百分之十，而且还在继续提升。”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郑宇盯着马新宇，“是否只是银行放松银根导致的？”

“原因很复杂，有战争动员和战备物资采购的原因，有商人囤积和抬价的原因，也有最近局势动dang的原因。”马新宇说道，“不过，最根本的恐怕还是信贷宽松，持续四年的银根放松，导致国内货币的太快，尤其是让居民对纸币的信用产生了疑虑。毕竟华元纸币不过使用了十年，还不能完全替代金银在居民心目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