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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继欢什么也没有看到。
然而他却本能的察觉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潜伏在黑蛋的白色小爪子里，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力量。

之前一直没有察觉到，直到黑蛋把“它”从兜兜里掏出来的那一刻起。

“阿瑾。”继欢轻轻敲了敲阿瑾宽阔的背，待他察觉自己碰触到不是阿瑾的后背而是他的胸口时，继欢转头一看，才发现阿瑾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子来了。

他的表情非常古怪。

一双眸子黑的可怕，面无表情着，薄唇紧紧抿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让他极为震惊的事物。

继欢一开始以为他这种表情是出自黑蛋手掌心里的东西，不过很快，他发现阿瑾注视的是黑蛋本身。

不知不觉之间，黑暗早已将他们笼罩。

继欢这才发现阿瑾非但不知何时回转了身子，而且同时还开启了“小黑屋”。

不过这次开启的是真·小黑屋了。

坐在房间里，黑暗弥漫，阿瑾明明就坐在他身后极为近的地方，可是他却渐渐看不见阿瑾的脸了。

心脏砰砰跳着，继欢忽然觉得这样的阿瑾有些可怕。

其实，他的感觉是正确的，津无意识中将之前完全收敛状态的“力”泄露了大半出来，之所以会开启“密室”，一半原因正是察觉自己将“力”外泄之后的补救。

而另一半原因则是黑蛋手掌心里的东西了。

继欢看不到的东西，在他眼中闪耀的可怕。

那是四颗手指肚大小的星星。

三颗稍大，一颗则只有黑蛋的手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大，端端正正，完全对称，是标准的五角星形状。

这个形状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那些“星星”本身的材料！

那是一种极为精纯的“力”！

远远比他曾经吸收过的“力”精纯的多，那是排除了“力”的主人遗留的残念，不会带有任何排斥被吸收的暴悍之力，可以被直接吸收的纯“力”！

而且，如果他没有感受错的话，这些力正是他和萨罗耶当年吃了许多苦头，勉强收为己有的魔王之力！

而为了握住这些魔王之力，跪坐在他面前的妹妹头小魔物也难得在手掌心带了一点自己的力出来，他的力微弱的很，极难以被察觉。

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此刻，津第一次开启能力去查看身前小魔物的内核了。

和最早发现这头小魔物的那时候一样，这小魔物的身体仍然是一团能量体。

然而和那时候不同，那时候的小魔物只是一团纯然的能量体，没有脉络，没有器官，有的只是一个大概轮廓，简单的比喻来看，就是一个细胞。

而如今，这枚“细胞”进化了，拥有极为复杂的脉络，所有器官都按照人类的方式长成了，细细的血管里流着红色的血液，而在所有血管的交汇之处，跳动着一颗小小的心脏。

咚！咚！咚！

仔细看的话，就连跳动频率都和旁边的继欢的心脏跳动频率是一模一样的。

那颗小心脏看起来也和人类的一样，然而用“力”看的更深入一点的话，才会发现，真正让所有经络四通八达的并不是那颗心脏攻击的血液，而是在那颗心脏的“血肉”之躯内幽幽发着绿色光芒的、小小一粒的“核”。

非常非常的小，可能还不如小魔物手心里那颗最小的星星大，可是那是一颗无比精纯的、完全复生的、可以自行运转并且肩负所有一颗核所有功能的核。

那已经是一粒真正的核了。

魔王之核！

在意识到那颗核代表了什么的时候，津变成了一头彻头彻尾的魔兽！

对完整力量的渴求让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嗜血噬骨般狂暴的气息。

摄取它！摄取它！摄取它！

全身上下每一道筋脉、每一处血脉都沸腾的，他的每一颗细胞都充斥着这种贪婪的想法！

他当年为什么会去下界？

为什么冒着可能会消失的危险也要散去全身大部分的力去下界？

原因之一固然是为了躲避这个界可能会发生的进一步围杀，收集黄金是另外一个附带原因，而最主要的原因——

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在这个界找到魔王的剩余之力了！

当年找到的核中蕴含的力，他吸收了一部分，萨罗耶吸收了一部分，而在萨罗耶死后，幕后那魔物却完全没有吸收他的力的意思，那些重新游离出去的力陆陆续续被他吸附，加上通过其他手段找到的力，他已经收集到了魔王之力的绝大部分。

只差一个小角。

魔王的力主要遗散之地是这里，但是也可能不仅仅遗散在这里吧？

抱着这个念头，查询了相当多的史料，他最终这才做出了去下界收集其他“力”的决定。

然而，并没有收获。

然而，就在他以为继欢就是他下界后的最大收获的时候。

然而——

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的小魔物，津的表情非常可怕。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一直在找寻的“魔王最后之力”居然被他无意中顺便带回来了！

他看着小魔物，小魔物的表情惴惴的，手心里护着几颗小星星，正在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而在小魔物的兜兜里，另一股力正蜷缩在那里，用威压将它隐藏极深的里全部压迫出来细细分辨的话就会发现，那是——

萨罗耶的力！

是了，继欢和他说过黑蛋会给自家烧热水的事情，也说过黑蛋自己做了一只呱呱。

然而他没有用过黑蛋烧的热水——自从他回来住之后，叶法尔的宅子就安上了全自动热水器，黑蛋就不再烧热水了；

他也只见过一次呱呱，平时被黑蛋放在包包里，呱呱并不经常露面，在他看来，那是黑蛋模仿家里大人制造的随身空间，这项能力不算多见，可也不到稀少罕有的地步；

对于外面的魔物，他想的很细，事无巨细全部一一想到，然而到了家中，对于这头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魔物，他居然完全忽视了对方这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津的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最后脑中什么也没有了，定格在前方小魔物小小嫩嫩的脸上。

“泉水已经热热的啦，蛋蛋就想着少一点星星不要紧，就偷偷留了几颗……”直觉阿瑾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以为这是在责怪自己了，小魔物低着头小声的说着。

“一颗给啾啾，一颗给阿爷，一颗给阿瑾，最后……最后蛋蛋也有一颗。”数着手心里的星星，黑蛋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心眼。

最大最漂亮的星星永远是给啾啾的，最大但是不那么漂亮的就是阿爷的了，不那么大但是很漂亮的是给阿瑾的，然后不那么大也不那么漂亮但是绿绿的就是黑蛋留给自个儿的了。

他说着，将手心里漂亮的星星塞到了阿瑾的手里。

冰冷的手指接触到星星的瞬间。

一股熟悉的力在阿瑾的指尖爆炸了。

同时爆炸的还有阿瑾的“心”。

酥酥麻麻的，一种复杂的心情在他心里爆炸开来。

这种爆炸的力量火热着，滚烫着，最终熨平了一切。

这种感觉……

啊……

原来，他还有“心脏”。

他的视线落在一边说着“是不是少了这四颗星星，所以大家才被冻住啦”、一边一脸难过的伸出小爪擦擦眼泪儿的小魔物——

落在小魔物永远干净、现在却沾满了鼻涕眼泪的小脸蛋上；

落在小魔物一直整整齐齐、如今却因为刚从自己的斗篷下爬出来而乱蓬蓬的妹妹头上；

……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还有点搞不清情况而有些疑惑、然而手上却已经开始安慰小魔物的黑发青年身上。

细长的眼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有疑问，有顾虑，但是唯一没有的是害怕。

看着他的那一眼，青年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啦？”

并没有盲目的对小魔物说“你没有犯错”，青年最后只是将双手搭在了小魔物的肩膀上。

很快，一脸坚定。

熟悉对方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他立刻知道了，这是对方做好准备的表现。

做好“如果黑蛋真的做了错事，哪怕是再大的错事，他也会一起承担、一起弥补”的准备。

这就是这个青年一贯的行为模式了。

啊……

他又想起来了，当年之所以会选择带他们离开，不正是因为青年这个坚定的表情吗？

对自己异常狠辣，对待家人却异常的好，虽然从来也不说，可是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能感受到。

这头小魔物如今的表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是继欢的证明。

也是他的。

一开始见到自己就会尿裤子的小魔物，如今在遇到难题的时候，会本能的找自己的坦诚了。

也会每次都给自己带礼物了。

家里墙上贴的儿童简笔画，不知何时，也多了一个人。

各种各样的画面在他脑中纷繁而至。

最终，凶猛的魔兽重新在血脉中平息了下来，黑气在黑眸中收拢，黑发的魔物拿起手中的星星看了看，最后收进了自己胸前的衣袋。

“不是你的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正是因为你制造的星星，所以老山姆那里的温泉才没有冻住，离开之前我已经将那个温泉的泉脉与周围的泉脉打开，老山姆的温泉水会流入其他泉脉，带着你制造的星星，这样一来，周围原本因为力的干涸而重新陷入冰封的泉水会慢慢解封，如果顺利的话，之前冻住的魔物可能可以重新被放出来，他们本身足够强大的话，或许就不会死去。”

知道了黑蛋的核源于何种力量之后，继欢听不懂的、所谓“捏星星”的话，在阿瑾耳中却是一目了然的，于是，顺着黑蛋的童言童语，他对黑蛋说了上面那一番话。

有一些是黑蛋可以理解的，而有一些则是现在的黑蛋完全听不懂的。

他没有安慰小魔物说那些魔物不会死去。

会死去的魔物仍然会死去，这是不可避免的，然而足够强大的魔物却可以因为黑蛋捏出来的外援得到拯救。

小魔物懵懂的听着。

又为那些死去的魔物掉了几滴眼泪，随即抿抿小嘴又笑了笑。

“要变得更强壮呀。”

和黑蛋说了一声，阿瑾将四颗星星全部放在了自己这里保管。

在他再次打开“密室”出现在众位魔物眼前的时候，除了黑蛋的眼圈还有些红红的以外，阿瑾的表情已经和之前完全一样了。

没有人知道，在密室的短短瞬间，他做出了什么样的决断。

放弃了一直在收集的最后的魔王之力，他决定继续这样不完整的生存下去。

曾经屠尽一界由自身之力滋生的魔物也面不改色的冷硬派魔物，如今却可以因为一头小魔物而放弃得到完整的唯一希望了。

因为爱？

因为怜惜？

哈……他才不管是什么原因呢！

他只知道，他不是会事后反悔的魔物。

脱离密室，黑发魔物全身上下的感知瞬间提高到了极点：听到了！听到了！

他很快“听”来自身后的巨大咆哮声了！

那是来自更高级别魔物的愤怒吼声！

黑蛋的夺取行为果然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对方的力正以“妙乐尼”为中心，伴随着暴风雪，狂暴的向己方的方向推进！

这种级别的魔物的气息已经并非屋等魔物可以感受的到的了，然而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让他们本能的对危险有比其他魔物更高的警醒力。

不用阿瑾提醒，他们已经开始提速了。

而黑蛋却是可以看得到那股可怕的愤怒的。

紧张兮兮的盯着身后的某个方向，小魔物紧紧的抓住阿瑾的衣襟将自己的小身子缩在阿瑾与啾啾中间。

依赖无限。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阿瑾单手将两人拢入了自己的斗篷中。

这，就是他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