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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课 都很迷糊

唐楷的家终于被初二四班的小家伙们给找到了，小家伙们放学路上是最悠闲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不愿意回家被家长管，也不愿意和朋友们分开，所以一般都是在这一路之上尽量找乐趣玩耍，唐楷的家离得很近，自从有了办公室，得定点下班之后，每天都是夹在放学的孩子们之间走，自然是立即成了小家伙们的盯梢目标，对于这个明显很有故事的不像老师的老师，还有那明显是触景生情很多次的不像教课的教课，小家伙们当然是很感兴趣，加上最近被自己的家长经常捉住问这老师的八卦，放学之后顺道八卦一下这个有点驼背的家伙，当然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最起码明天上课的时候递纸条子玩的时候有的写，没准还是当日头条呢。
所以，各中学前来观摩学习的老师还没凑齐，唐楷的行踪已经基本上被小家伙们完全掌握了，还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今天下午，两个不怕死的小家伙有感于前几日跟踪很没八卦的价值，还竟然是饱受辛劳没什么成果可言，就合伙逃课一上午，跑去唐楷家里去实地考察。

唐楷住的那个小屋是唐楷爸爸单位分的老宿舍，老旧的已经快要升华到被拆迁的境界了，所以那门窗当然是抗不住两个鬼灵精合伙在那里撬，所以么，这第一手资料收集的很全面，还比较彻底，还相当的真实，相当的有深度，此番入室偷窥也成了两个小家伙在这中学生活里最值得夸耀的英勇事迹，就算是被家长和学校责罚，那也是很辉煌的战绩，不可能被磨灭的了。

这当然是被唐楷给逼得，谁叫这个老师这么特别，还经常的在课堂上挑逗大家的兴趣，还总是有问不答在那里卖关子！最恼火的是，这家伙每天下课都是直接在街边买了盒饭就龟缩进了他的小屋里，死活不再出来了，这个老师当然是情感很丰富的那种人，为什么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怎么从来不见有人去找他，像他这样的对女孩子明显很有心得，应该是很有吸引力的家伙，为什么从来不去约会？如此丰富多彩的八卦之山，一点被八卦的机会都不给人家，这当然是太过分了！

几个小家伙辛苦跟踪了几日，最后被惹急了去小屋附近蹲点，结果竟然还是一无所获，自己除了被数只地头蚊子美餐之外，还因为回家太晚被家长拧耳朵训教，这当然是太过分了！所以么，此次小屋被撬，当然算不得小家伙品行不纯良，要怪只能怪这老师太另类的缘故！哪有躲的这么彻底的老师，竟然连隔壁邻居都不知道这家伙每天在屋里做什么，这说的过去么！

结果就是，下午的头两堂课小纸条子在教室里到处乱飞，包括一些很具体的物证，有些瞧得小家伙们一个劲的乐，大部分瞧得很深奥，很值得深入研究，以至于小家伙们经常在那里握着物证苦思，讲课的老师还以为是小家伙没听明白，经常要将一些挺浅显的问题再做深入分析，来满足这些小家伙们一脸的求知欲，这课当然是上的挺辛苦，不过在这个老师眼里，这班小家伙们终于是认真听讲了，这当然是很值得欣慰的事情，再苦再累都是很有价值的。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佚名《凤求凰琴歌》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李白《三五七言》

瞧见唐楷在黑板上写的这两句诗，小家伙们立刻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这两句诗也是上午入室行窥时的战果，眼下就掌握在两个小家伙手中，握着物证的小家伙明显很兴奋，边上的都是虎视眈眈，就差动手过去硬抢了。

唐楷早就习惯了小家伙们在下面吵吵，也没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一堂课的教学质量，各个中学前来观摩学习的老师已经陆续到位，眼下就坐在教室后排。

老王老李已经得了大赦，不用再来做这课程监督了，只不过这两个老学究明显是也对这门课来了兴趣，被教导主任大赦的时候，很明显恋恋不舍那个“囚笼”，与很多关押很久的刑满释放人员的心情挺相似。

“不用我说，大家都听说过，可能也正在体验中，相思的滋味很苦，是吧？那是一种甜中带酸，还有一些苦涩的心灵体验，正常人谁都是逃不开的，相思的时候很甜，你想到她的美丽容颜，甜在心里，想到她对你的发自内心的微笑，甜在心里，如果今天能够和她说两句话，哪怕是隔着老远听到她的声音，这一日的相思就会加倍的甜，生活也会格外的充实，做很多事的时候，脸上在微笑你都不会察觉，因为那不是你在笑，是你的心在笑……”

讲台下所有小家伙又开始神游物外的想象，小脸上尽是茫茫的，教室后排的前来观摩的一律听得目瞪口呆，满脸的错愕，张老师已经是很有抵抗力了，如今是教研组组长的身份，当然是神色很淡定，一点都不理会左右瞧过来的吃惊的目光，只不过被这些目光攒射之下，脸上很有几个地方痒痒的，又不能抓，挺难受。

“这就是相思的滋味，当然了，这个时候最最甜蜜的，当然最好是两情相悦两相思，是吧！思念的次数太多，心里就会很苦，就很想将自己的这份思念表达出来，对方如果也是这样，同样的思绪再传递回来，你的心里就会很踏实，当然也会更加的甜蜜，约会的时候，就是相互倾吐思念的时候，这样的约会才更有意思，很多时候，甜蜜到几个小时一忽忽就过去了，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却好象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因为这个时候，喝茶看电影瞧月亮闻花香都是杂七杂八的事情，那些都是调味剂，主菜么，当然就是释放这些相思之苦带来的纯纯的快慰。”

小家伙们的想象明显是在翻跟斗云了，唐楷当然是不能叫他们跑得太远：“可是呢，现实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为什么会苦，因为相思的时候，你常常会感到很孤单，很想去依靠，依靠什么呢，当然是想去依靠自己正在相思的那个心上人，可是呢，相思门里最多的是什么？是单相思！因为对方不知道你在思念她，所以你会思念得很辛苦，思念的越久，心中就越苦，你就很想将自己这份思念表达出去，传递给那个人知道，可是呢，你又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很喜欢你，或者你心底根本就不知道你配不配得上她，就算是你鼓足了勇气想将自己的心意迸发出去，可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才好，因为你很惧怕被拒绝的结果，被心爱的人拒绝是很痛苦的事情，痛苦到极限的时候，自杀的心都会有，这情形有大把实际例子，我就不明说了。所以么，越想越愁，越想越苦，这就是相思之苦的情况了，大家都懂了吧？还不懂啊？哦！你已经懂了，你也尝到过相思之苦啊？嗯嗯！别笑，这份苦迟早会尝到，大家都有份，人人都逃不脱！”

小家伙们又喳喳了起来，有好几个小家伙被人捅脊梁骨，一个个都很害羞，前来观摩的老师都很头大，都很想学着张老师搓鼻梁，摊开的笔记本上都没写什么心得，一个个都观摩的晕乎乎。

“现在呢，我就教你们一些应对这些苦闷的办法，当然不是教你们别去相思，也不是教你们借酒浇愁，借酒浇愁那是最愚蠢的方法了，你们都很聪明，当然是不用的，这一点以后详细说，现在呢，我们专心来研究一下，相思之苦，苦从何来！”

唐楷在黑板上写了“相思之苦，苦从何来？”两句话，然后再何来下面画杠杠。

“我们前面已经讲过，心中的感情是怎样产生的，或者是一见钟情，或者是日久生情，相思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们的大脑会响应你们的情感号召，不停的分泌各种激素去巩固你的大脑皮层那一块兴奋区域，相对的呢，那些兴奋区域又会不停的刺激你，去引诱你，身边还有很多情形去激发你，教你堕入更多的思念之中，这两边不停的相互促进之下，你对她的感情就会与日俱增，逐渐深厚到难以自拔的地步，这个过程，完全可以在没再接受她的任何讯息的情况下自己加码，这就是单相思了！如果时不时的还能看到她，还能听到她，那状况就会更加的惨烈，什么叫欲罢不能，就是形容这个的，形容得很深刻，很完全！”

欲罢不能又被写在了黑板之上，小家伙们有不少都在摸下巴托腮帮子，相当的专心致志，瞧得张老师很心痛，这么认真的劲头，拿去学习数理化该有多好啊！竟然花费在学习这个上，太浪费了！虽然这个特殊课程很有着社会必要性，那也是太浪费了！

“到了你实在是忍耐不住内心激动，倾诉自己深厚情感给她知道的时候，你们都会面临着一个难题，怎么倾诉，该说些什么？怎么说？大家都是知道的，写作文很难，写情书其实更难！你们都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浓浓情意，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的时候，或者生怕被拒绝的时候，瞧着自己写的情书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的时候，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对她的了解有多少？”

唐楷又开始踱着步子讲课，全然不理会下面的情形，因为他知道所有小家伙都听得很认真：“你在单相思的时候，心里可能无数次的回想她的容貌，回想她的身影，你的爱慕之心从来都不会对你苛求，每天只要能远远瞧上一眼，就很足够了，你就很心满意足了，这样真的就足够了么？”

“人类的感情是很抽象的，抽象到完全能够自给自足的话，那也就没有单相思这回事了，你有爱慕思念任何人的权利，比较痛苦的是，人家也完全有不理睬你，拒绝你的自由，被心上人拒绝的滋味是相当痛苦的，痛苦到你无法呼吸的地步，这情形悲惨么？悲惨啊！你们都觉得很悲惨哦！错了！最悲惨的不是人家狠心掐死了你心中爱的幼苗，别笑！被掐的很可能就是你，没错了，就是你。”

“最悲惨的是，还有很多人会利用这一点，享受着你的纯真情感带来的快乐满足，等到日久生厌了，再狠心的把你抛弃，理由么，很好找！这个世界太多人合伙给自己找分手的理由，而且还能够相互学习借鉴的，你们都听过‘因为相爱，所以结婚，因为相知，所以分手！’这样的话吧？有道理么？嗯！看起来当然是很有道理的，大把人拿来总结自己的情感经历然后随声附和的，真心的么？我相信他们中间绝大多数可能都是真心的，心里确实这么想。只不过，这话如果落到了你们的头上，你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你会怎样，伤心啊？恶心的感觉都可能有的，你心里的苦水找谁去倒？”

“所以，在你们开始一段感情之前，开始学习去思念一个人之前，我希望你们多少做些这方面的功课，那些叫嚣什么‘爱情就是盲目的！就是要随心而动！’的家伙，明显是很没大脑的将自己珍贵的情感拿去荡秋千，有他们跌跤的时候，别去听！”

张老师的脊背已经挺得笔直了，来旁听的老师也都不再偷眼瞟她，这当然是唐楷这一堂课的效果正在起作用的缘故。

“在爱情的世界里，相知永远是最重要的环节，也是你们最该动脑筋的地方，她是个怎样性格的人，比起她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或者爱吃什么东西，要重要的多，有的人性格直爽，有的人很温柔，有的人很活泼，有的人很文静，这里面又是很有差别的，比方说，有的人生性活泼，很好动，对什么都很有兴趣，其实呢，她真的是什么事都需要别人来帮她拿主意。又有一些人，看起来很文静，其实她的内心很火热，看起来娇弱，却是个敢说敢做的人，这些细节，你没有跟她长期交往的话，是不可能会发现的，而恰恰是这一点，才是她个性之中最闪光的部分，最值得你去欣赏，去欢愉的地方，很多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呢，基本上就是说的这个了，你能够看到她生命中最闪亮的地方，并且发自内心的喜欢，这样的感情才比较可靠，才是值得你用全副心神去投入的，感情说起来很像是投资，绝对是不能去撞大运的，如果你们不想在真爱面前两眼一抹黑或者手足无措的话，最好从现在开始，擦亮你们的眼睛，这份眼光练得好了，你不单会幸福一生，还可以跟自己的好朋友炫耀一生，尤其是瞧见他们还在感情的泥坑里打着滚害人害己的时候，这就是我这一课想说的观点了。”

瞧见唐楷又在那里提前收拾讲义，小家伙们就算是习以为常，心中还是有很多问题想问，至于眼下最迫切的问题么，当然是哪种性格才算是最好的，或者老师你最喜欢怎样的性格啊？

唐楷收好了讲义，悠闲的跑去学生之间瞎溜达，至于学生们的问题么，你们觉得什么性格最好啊？我先问问你们，你们觉得自己是个怎样性格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大家都不想往坑里栽，那么，首先你们就得先别忙着学人单相思，先搞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吧，你知道自己是怎样性格的人，才可能继续去弄明白你喜欢怎样性格的异性，哦！你自己都不清不楚哦，你活得很迷糊！嘿嘿！你们大家都很迷糊！我啊！我到现在还在迷糊呢，何况你们！我不正常啊？没错啦！我这年纪还迷糊，我不正常，你们迷糊很正常，你们还很小，就算是知道了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对自己还是很迷糊的，这些是需要时间的，需要各种人生体验来一步步充实的，所以么，眼下比起马上去单相思，先自己搞清楚自己吧，这里面学问很多的。

瞧见唐楷与一帮子小家伙唠嗑唠的这么亲切，观摩的老师一个个交头接耳，总算是领教了这家伙是怎样的别开生面了，至于照猫画虎的学着教课么，大家心里倒是真的很没底。

旁听的老师里有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孩子，穿着挺好看的裙子，今天才来报道，大家以为她是感冒，这会儿瞧着唐楷在学生群里得瑟的摇头晃脑，满脸的微笑明显很是得意洋洋，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心里的火，摘了自己的口罩对做唐楷怒视，两道凌厉的目光终于刺得唐楷有了感觉，一种相当熟悉的脊背瓦凉瓦凉的心虚打心底突兀了出来，唐楷相当僵硬的慢慢扭头，终于瞧见了这个女老师，身形立刻就僵住了。

小家伙们当然是瞧见了这异样，立刻发觉了这两人之间这份僵持，连同张老师和其他老师在内，都看得呆住了。唐楷相当艰难的咽唾沫的声音挺大，被所有人瞧着，女老师恶狠狠的目光终于稍微缓和了些，依旧是紧盯着唐楷不放：“你现在还在迷糊啊？在你看来，我是怎样的性格？”

教室里一片僵持，情形很像是新开武馆的小拳师忽然遇见了来砸场子的，虽然自己算不上不学无术，面对的却明显是虎视眈眈的劲敌，以至于新晋馆主在这里明显是呼吸困难神情窘迫，迎拒不得的尴尬场面瞧在前来观礼的昭德老者眼中，张老师又开始搓鼻梁，还挺用力的，可怜的鼻梁眨眼间就红了，都快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