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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同事伤心了,我大可不必对她自作多情,走过去嘘寒问暖。可她手里拿了我和忆兰结婚的请贴,再加上我已认出了她是谁,我就不可能再对她漠不关心。
她就是如花。
《胭脂扣》里的如花,“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爱上了十二少。
她也一样的美貌飘邈,也一样的爱上了一个人。一个能像张国荣那样扮演十二少的人。这个人就是子郁,一个神秘淡定,在公司里和我最亲近的男人。
她和子郁是今天回来的,我不知道忆兰是什么时候把我们结婚的请贴送给了她。我不知道忆兰在请贴上,是不是把她和子郁的名字,像一对恋人一样写在了一起。
她和子郁去上海之前,我就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祝福她能打动子郁,然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她和子郁回来了,我却忘了关心她。现在她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独自伤心,莫非她此行竟未能如愿,她和子郁竟是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水无情?
是我和忆兰的幸福让她想到了自己的不幸,她才如此神色黯然?
也许我不该去触摸她的伤处,可谁叫我对子郁有好感,对喜欢子郁的人也就跟着有好感了。我一直有意成全他们。
如花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见是我,忙用手背拭了拭眼睛,对我笑笑不好意思的招呼道:“是你?”
那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一张多么让人心疼的脸,梨花一枝春带雨。莫非又是我想错了,她竟不是为了她和子郁的事伤心,她是为了别的?
子郁在上海和这张脸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挡得住这张脸的缠绵?如花对他的感情怎么可能现在还没有归宿?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如花,子郁是不是对你不好?”
如花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幸福又有些痛苦。但她的幸福和痛苦,不是忆兰曾经的那种。
我有些不明究竟,又不知道是不是还该继续追问下去。好在她却自己对我倾诉了。声音低低的,还有些缓慢,似喜似忧。
“在上海子郁和我一直住宾馆,他一直住在我隔壁。他对我特别疼爱,完全不是在公司里那样很平淡的表情。他也曾给了我很多快乐,可他却一直和我保持一点距离。有时我真的再无法淑女起来,可他却看不懂我的暗示,始终不肯最终和我靠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没有那么愚昧。后来我慢慢明白了,他是把我当妹妹那样照顾了,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
她顿了顿,有些担忧起来,接着道:“我总觉得上海那个经理有些特别,但我又说不出哪特别了。在上海的日子,他和子郁几乎夜夜笙歌。但他却不让子郁带上我。我总疑心他对子郁有所企图。我也曾向子郁问起过,但我一问,子郁脸上的表情就不再对我亲切,就又像在公司里那样淡定。我怕他的淡定,我怕他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我只好不再问,只好暗地里为他操心,只盼着早点回公司。可谁知回到公司他又变得像从前一样了,甚至还不如从前。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回来,还不如在上海过那种为他担忧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至少可以看到他的亲切,虽然是哥哥对妹妹的亲切,现在我也知足了……”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使劲的咬着嘴唇,眼里滚出几颗晶莹剔透的泪来。
我没有说话,说什么都只能让她更伤心。她那么钟情于子郁,子郁却对她反反复复。我不知道子郁回到公司又有了什么样的改变,我直到现在还没见到他,只知道他已回来。
更何况我也想起了上海那个经理,想起了上次见到他和子郁的情景。也许如花说对了,但却没全对。他如果没有企图,他一个大公司的经理,怎么可能和子郁如此亲近?可他的企图,又真的只是对子郁吗?
但我不要让如花看出我有心思,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说:“好啦,别想太多。也许子郁有他的苦衷,也许慢慢就又会好起来。”
她相信了我的话,也许是她明知不可能也宁愿自己骗自己,她点点头,跟在我身后离开了空荡寂聊的餐厅。
我们经过休息室去业务部,我看到了子郁。他独自在休息室里吐着烟圈,看它们怎么样一个接着一个飘出窗外,又怎样一个接一个被窗外的风吹得没了踪影。
他真变了,虽依然淡定,却少了分忧郁,甚至眼里多了几分光芒,喜悦的光芒。虽然那光芒并不明显,但到底被我看出来了。
也许能看出来的,只有我和如花。
我一直喜欢子郁的淡定,但却不喜欢他隐隐的忧郁。那是一对矛盾,那是他还没真正看透红尘。我曾经多么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他,开开心心了无牵挂,像一个飘邈的神仙。其实是我自己做不到,便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但现在,真正看到几分希望了,我却对他有了些怨恨。他其实应该心有所系,情有所牵,他不可以辜负如花这样的女子。
记得此次离开公司之前,我们彼此都对对方说过类似的话。现在我没辜负忆兰,他怎么可以辜负如花?
我甚至觉得他和刘一浪是一样的人,他眼里那几分喜悦也跟刘一浪眼里的喜悦相似。我早就知道,他暗恋着柔娜,爱得跟刘一浪一样深。
我终于明白,在上海如花那么努力,为什么他却能挡得住她的似水柔情,为什么到最后也只不过把她当妹妹;为什么一回公司,连那分刚刚建立的兄妹情宜也没有了。
我对身后的如花心生同情,我恨得好想冲上前去,拉住子郁的衣领,拉走他那份悠闲自得的心情,然后厉声的苛责他。
我要这样也不全是因了如花,还因了子郁自己。我早已把子郁当作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我的朋友像刘一浪那样走下去。
可却有人赶在了我前面,冲向了子郁。
是秋痕,如花最亲密的朋友秋痕。她咬牙切齿,一双眼睛咄咄逼人,她愤怒的瞪着子郁的背影。我感到什么就要爆发,像火山一样爆发,为如花而爆发。
如花却急急的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秋痕,用手制止了一切。
我看到秋痕转过身来,望着如花,怜惜的轻轻叹息。仿佛一片花瓣飘落在地,那叹息轻得没有声音。
一切都在沉默中酝酿,又在沉默中消失。
秋痕和如花离开了休息室,她们和我擦肩而过那一瞬,我忽然奇怪的想,秋痕如果是个男人该多好,她一定不会像子郁那样让如花受伤。
这么一想,我竟真觉得如花在秋痕那里找到了爱情,她们并肩而去的背影,俨然一对情侣,两情依依。
其实何必要秋痕是个男人,秋痕是女人更好。只有女人才真正懂得女人,才不会为难女人。
子郁直到这时才转过身来,依然那么淡定悠然。有一瞬眼里也依稀有几分忧郁,但那忧郁很轻很淡,还一闪而过,仿佛没有发生。
更多的是他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仿佛那一切不过是个梦,别人的梦,他自己置身梦外。
现在我已无话可说,事实上从第一天认识子郁起我们就很少说话。
更何况已到上班时间,我更应该赶去业务部。
我是为了忆兰,我既然就要做她的丈夫,我就应该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就应该不在公司丢她的脸。我得努力做一个好员工,还要做其它员工的表帅。
我坐在电脑前,尽量静下心来,看那些有关的业务资料。连柔娜的背影我也没去看,虽然我已能毫不困难的做到,看她时眼神平淡。
表帅的作用果然不小,我一安静下来大家便跟着安静了。整个业务部从来没这么安静过,除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和那些轻轻交淡的业务电话,再没有任何声响。我很满意自己,也很自责,仿佛我早该上班时安静了,仿佛以前同事们上班时窃窃私语都是我的失职了。
可我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打破了这让我满意的安静。
电话与业务无关,是刘若萍打来的。
我一直没接,为了忆兰,我不会在上班时接任何一个私人电话。我把手机铃声关掉,开为振动。
但我心里却在琢磨,在担心,好久没见到刘若萍了,她现在还好吗?她忽然给我打电话,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和刘一浪已断绝了兄妹关系,如果她真有困难,我不帮她还能有谁?
这时,刘若萍发来短信“哥,不方便接电话吗?那我不打扰了。不过下班时记得来悦来宾馆哟,我在楼下的餐厅里等你。”
我没有给她回复,我已不再担心。只是在心里暗想,虽然我只带她去悦来宾馆住了一夜,而且什么也没发生,不想她却对悦来宾馆产生了感情,至今还住在那里。
好个情窦初开的女孩,真是个有意思的妹妹。
下了班,我便直奔悦来宾馆,好久没有过这样的好心情。尽管刘若萍也曾痛苦伤心过,但她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阳光明媚。
我们坐在宾馆楼下的餐厅里,我不想去看却偏忍不住去看楼上的过道,我还记得过道那边第六个房间。在那个房间里,我曾代替刘一浪,把哥哥对妹妹的疼爱带给刘若萍;在那个房间里,柔娜曾和刘一浪激情缠绵,带给了我撕心裂肺的痛。
刘若萍坐在我对面,微笑着望着我,望了半天,才开始和我说话。一说话便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对我问长问短,还问她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我被她逗笑了,她脸上全然没有了那段日子的伤心和孤独,我怎么能不笑呢?
刘若萍,就应该是这样的刘若萍。
我笑着问:“若萍,你还住这家宾馆?你把这当你家了?”
刘若萍却摇了摇头,道:“那天你离开,我就不再住宾馆了。我约你来这里见面,我只是好怀念那个夜晚。”
她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又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
我不想让她误会我对她的感情,我想扯开话题。我想起了张放,好久没见到张放了。只有刘若萍有这样的好心情时,我才好向她打听张放的消息。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就把我想问的“张放是不是还缠着你”给忘了。
我是看到过道上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个人我见过,在舅舅家我见过。他脱光了表妹的衣服,还……
他似乎看见了我,匆匆的折回身,要从我眼前逃开。
我猛地站起身,我向他的背影追了去。就是因了他,表妹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狠心的打了我耳光;狠心的让舅舅舅娘误会我,把我在最无助时赶得无家可归!
我看到他钻进了过道那边的第六个房间,那个我熟悉的房间,那个让我感动又让我痛恨的房间!
我身后有急急的脚步声,我没有回头没有在意,我想一定是刘若萍。
我只在意那个房间,只在意在那个房间里除了他,是不是还囚禁着个女子,像表妹那样被他糟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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