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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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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了！
从神之国一路急赶，艾薇儿踏上了回若椰森的旅途。
长久以来，从最初的心愿到之后潜意识下为了适应异世界并躲避开男女情感，转移自个儿注意力的借口，再到最后由努力变成了一种习惯──回家！想要回家的想法仿是她意识深处永不熄灭的灯塔，指引着她在黑暗中载浮载沉。
曾经，邪恶巫师的强**力没有令她胆寒，权势滔天的罗沙右相也不能叫她却步，即使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她也没有犹豫，一路闯了过来，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回家，为了回到那记忆中印象已快逐渐模糊的家。
可地球早已确定是回不去的了，寻找阿杰也只是因为心中有所确失才做出来的行为。
而现在，她决定放下见阿杰的念头，同时也即是决定放下回家的残念了。是什么令她作出如此决定的呢？
艾薇儿笑了笑，她想到了云丝城里追着她买耳环的小姑娘，多单纯的小姑娘呀！虽然不能把精灵耳环给她，但想必她还能找到其它的代替品吧，至于理由么……
“混小子！又偷我店子里的肉，看我不宰了你！”路边街道上，一个体大膀粗，满脸横肉的屠夫正一手挥舞着一根长藤条，一手抓住了个蓬头乱发的小男孩气愤地大叫。
“姆爸！姆爸！”正当屠夫的藤条要落下时，他的身后忽然窜出个小女孩子，一把扑向了他的大腿，“别打他！别、别打！呜！呜……”
小女孩扑得太急，一下子没抓住屠夫，身子一个趔趄就往地下栽去，看那样子，铁定会撞在藤条上。即使隔着很远，以艾薇儿的目力还是非常清楚地看到藤条上布满了荆棘，该是从用来圈养野畜的围圈上抽出来的。
“茉茉！”
屠夫慌了，赶紧松开抓着小男孩的大手，飞快搂向自己的女儿。屠夫人虽肥胖，动作倒是灵敏异常，一把就搂住了小女孩。
而那小男孩却趁机逃离了屠夫的掌控。
“混小子，别跑！”屠夫眼见男孩溜走，扬起藤条作势要打，长长的藤条在空中弯成一圈，发出“啪”一声脆响。
那小男孩却浑不在意地冲屠夫作了个鬼脸，挥了挥手，大笑着跑开。
屠夫一边安慰女儿，一边狠狠地盯着小男孩，手扬了又扬，那根藤条却始终没有挥出去，直到男孩窜入了人群，小小的个头消失在人海中。屠夫叹了口气，摇摇头抱住女儿走进肉铺，而四周围观的人也只是哄然一笑，散了开去，像是对这种情况已见怪不怪了……
看着这一幕闹剧，艾薇儿的心思飘了开去。不知是出于怎样的联系，她忽地想到了远方的若椰森，想到了若椰森里的老西格。
“孩子，从今天起，你就是精灵族的一员了！”老西格的话犹在耳边。
“从今天起，精灵村就是你的家！”
想到精灵们那一双双温暖的眼睛，艾薇儿忽地明悟了。
若椰森，精灵村，那里，现在，就是我的家！可爱的精灵们，就是我的家人！
搁下了徘徊在心头的怅然和空虚，带着半分释然、半分喜悦，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艾薇儿不觉地加快了行程，期待着早些回到若椰森。
半个月后。
背着老大一个包袱，艾薇儿终于到达了罗塔郡。密洞通往罗沙的出口正在罗塔郡东边可卡鲁山脉之中。
很快，就可以回若椰森了！艾薇儿仔细地整理了一遍包袱，里面装满了各种古怪的小玩意。临行前，西哈姆特赠了些金币，除了必要的行资外，其他的都被她用来买了这些东西──密藏在玻璃瓶中的红色艾那丽米亚是送给西贝的，那瓶酝汀是给老西格的，而那打神之国出产的优质箭头正好可以给西宁，还有……
收到礼物后，西贝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吧，西宁那家伙也一定会闹这要去试试箭头地威力，而老西格，又能喝上爷爷亲手烹制，那香喷喷的浓汤了……
“呵，”想到这里。艾薇儿忍不住笑了。
※※
离开城镇，进入山林后，穿过密道，垮着包袱和一套弓箭的艾薇儿出现在若椰森的一个黑暗角落里。
摸索这走了百来步，便看到了魔晶石的光芒。
一如以往那明亮的光芒啊！艾薇儿心头一喜，凭这敏锐的灵觉避开野兽，利索地朝村子而去。
潜行了三十多里，晶石的光芒更加明亮。
这里离村子只有不到二十里路了，却没有遇上一个精灵。今天不狩猎了吗？也好，回去给大伙一个惊喜！
艾薇儿再一次加快了脚步，心里滋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这算不算是近乡情怯呢？
很快，近了，更近了！
艾薇儿心头怦怦直跳。这时，右手边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一道夹杂这血腥味的劲风迅疾地扑了过来。
艾薇儿连忙向前一跳，闪了开去，引弓、把箭、拉弦，看也没看转身就射。
“嗷！”那东西显是被射中了，痛吼一声，跳了出来，竟然是一只一人高的巨形剑齿虎！
这样大型的野兽通常独自生活，有自己的领地，一般是不会靠近村子三十里以内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剑齿虎又是一声巨吼，扑了过来。箭只戳伤了它坚厚的表皮，对它的速度影响并不大。
来不及细想了，艾薇儿转身就跑。
对付这种攻击力惊人的巨形野兽，精灵们通常的办法是充分利用参次林立的树木来躲避它们的攻击，拉开距离后就射上一箭，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慢慢地熬死对方。
曾经，艾薇儿就是这样做才捕获了一只剑齿虎，不过，那只剑齿虎相比起现在这只来却要小得多。而且，也远没有这只疯狂。
是的，疯狂！只是一眼间，艾薇儿就清晰地看到了剑齿虎血红的眼睛还有那眼里浓浓的杀意。不是饥饿，也不是因为被侵犯了领地什么的，那是只有处于极度亢奋下的野兽才会露出的眼神。
剑齿虎的速度很快，一扑就是十来米，好在艾薇儿的反应也不慢，左躲右闪，互相追逐了七八里路，直到被引到村子前方时，剑齿虎才一个扑地掉进了精灵们特地设置的陷阱里。
“嗷！”这只庞大的家伙厉叫不止，精灵们的陷阱暂时困不死它，可它也跳不上来了。
艾薇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透重衣，头发凌乱地趴在脸上。刚回村就被一只野兽追得这么狼狈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咦！不对！
艾薇儿皱了皱眉头，空气中隐约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焦碳味。再嗅了嗅，没错，的确是焦碳的味道，而且绝不是烤肉时被烧掉的木材味，而是一大片……
艾薇儿脸色一变，心头浮上强烈的不安。再也不管剑齿虎的凄厉嚎叫，撒腿就往村子里跑去。
※※
这……还是那个精灵村吗？
栅栏还在，可偌大个精灵村里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栅栏里所有的屋子全都化做了漆黑的木炭喝灰烬。
只在村子最中央，那块蒙上了黑灰的魔晶石还像原来一样散发出光芒。
怎么会这样？人呢？精灵们哪里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艾薇儿狂奔在精灵村的废墟上，大声呼唤着精灵们的名字，可没有人回应。
废墟之中沉寂得可怕。
积厚的黑灰被艾薇儿踩出了两排深深的足迹，沿着村边被开拓出来的小道，她跑向了另外一块精灵们时常聚集的地方──精灵墓地！
墓地里也没有人！
只在巨石碑的脚下多出了一块新耸的土包，上面放了一束已经枯黄了的白花环。
艾薇儿心里一颤，慢慢地走了过去。
“自然历二一八六年五月十三日……”石碑上，新刻着一行娟秀的日期，艾薇儿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不过是很平常的日期记录，却给此时的她精神上前所未遇的巨大压力。
目光滑下，四个明显是由鲜血渲上的大字凸现眼前，触目惊心──
“精灵族灭！”
“啪！”艾薇儿浑身一软，瘫倒在地，肩上的包袱和弓掉在了地上。
精灵族被灭！精灵族被灭！精灵族被灭！
艾薇儿的嘴唇颤抖着，一脸苍白，两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地上的草茎，紧紧抓住。
“轰！”被丛林严严实实遮蔽了的夜空中，扭曲了的闪电劈下，一声炸响。
艾薇儿忽地跳了起来，从墓地里极速跑了出去。她冲进已化作废墟的村子里，一头扎在黑灰与焦碳之中，两手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地刨向灰烬的深处，飞灰飘散。
“轰！轰！”丛林外的雷声阵阵趋急，丛林里精灵村的废墟中，艾薇儿刨灰的动作也愈趋急速。飞灰漫天，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急剧波动的灰球，将她瘦削的身子完全笼罩。
灰烬渐被刨空，露出了黑色的地面，可艾薇儿却没有停止，仍在飞快地刨着。
精灵族怎可能被灭了呢？
饱受了几百年欺凌侵犯的精灵们，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躲避危险、防御敌人！不管对手是野兽还是人类，怎可能将精灵们灭族！
不！绝不可能！
艾薇儿不停地摇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
精灵村的土很软，就像居住在这里的温柔的精灵们，可森林里再软的土也含有风化后堆积起来的坚硬石粒，越往下，石粒越多。很快，艾薇儿的双手就被石粒刮伤了，细长的血痕一道接一道出现，手心、手背，渐渐爬满……
不知刨了有多久，“轰！”当天空中最后一道落雷消散时，艾薇儿也终于歇了下来，身周被她刨出了一个土坑。土坑很深，大量翻出来的黑黄交错的土屑和石粒几乎将她埋藏。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残酷的事实和疲惫不堪的身体带回了艾薇儿的理智。
“为什么？”艾薇儿喃喃道。分别仅两个月，村子里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为什么当她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包袱回到这个家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满目苍痍！
可恨啊！
“刚给了我新的希望，为什么又要残忍地将它夺走？”艾薇儿朝天大叫，一拳砸在土包上，白色的花环断了开来，洒落一地。
长久以来追寻地东西没能得到，可刚刚在转角发现了宝贵的东西，准备驻足时却发现已支离破碎。
“命运的孩子！在你的周围，人们的命运都将因你而改变！”脑袋里忽然浮现出很久之前占卜师所说的话。一直以来，艾薇儿都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可现在，匿藏在若椰森里的精灵们已经平稳地生活了足有两百年之久，而现在，突然就这么消失了！这和自己真地就没有关系了吗？
如果占卜师所说的是真的，那这命运未免也太残忍了！
二百一十六个精灵！这是二百一十六个精灵的生命呀！
眼泪止不住地滚落，那温度像要烫瞎她的双眼，划过脸颊，那里的皮肤就传来如被刀割般的疼痛。
艾薇儿心头猛地紧缩，喉头一甜，“哇”地吐了口血，载倒在地，晕了过去。
若椰森外撒满月光时，昏沉之间，艾薇儿幽幽醒传。
她呆呆地躺在土包上，面目被新草掩埋，看不到表情也没有动作。
片刻之后，她忽然两眼一睁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地上跳了起来快速奔跑到墓地里的大石碑旁。上面赫然还有最后一行文字：
“……族灭。
仇人：齐格斯.裘诺安.尤安里氏。”
齐格斯.裘诺安.尤安里氏！罗塔酒馆里的年轻人，美沙斯的二王子！
艾薇儿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像是要把它和自己所有的愤怒与悲痛绑在一起铭刻到灵魂的深处。
魔晶石下的白花已经随着精灵族的消失而灭绝了，艾薇儿用青嫩的新草把散落在土包上的花串成一撮，轻轻地放在掩埋着精灵骸骨的土地上。
手从石碑上的字迹慢慢划过……
半晌，她取出包袱里的箭头，跨上弓箭，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墓地。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她的面容，一定不会忽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红色，和那只掉进了陷阱里的剑齿虎的眼睛一样的颜色。
但她的神情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身上散发出一股叫人发颤的冰冷。
她一个人走着，如一团冰冷的火焰，孤独的身影慢慢被丛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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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所能承受的负面情绪达到极限时，尤其是这些情绪是突然发生时，就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疯；二是疯狂。”
“这个，疯和疯狂有区别吗？”
“当然。疯是精神崩溃掉，而疯狂则是以常人无法揣测的态度来行事。”
“可是，作为光辉时代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艾殿在之后所表现出的冷静却不像是个疯狂的人呢！”
──摘自自然历二零九七年帝都学院《关于当代伟人的报告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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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洞很大。
从若椰森的洞口进入，快速向北行进了足足三天，艾薇儿才离开可卡鲁山脉，到了一个村庄。
村庄是什么名字并不是她关心的事，只需要知道这个村庄隶属于美沙斯南部威兹特郡就够了。
精灵族被灭的确令她疯狂，但在密洞中潜行的三天却让她冷静了下来。
精灵并没有全部被杀。至少还有一个人活着。那石碑上的血书分明就是西贝的字迹！
可是，西贝却不在精灵村，她到哪里去了？
以对西贝的性格的了解，艾薇儿很快推断出西贝的去向。
百年之前，精灵族被泰罗人所迫，退入了若椰森中。事后，受尽迫害的精灵们没有大举报复泰罗人，因为那是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
已经孱弱不堪的精灵族能战胜泰罗吗？
不能！
所以他们选择了沉默，躲在不见天日的若椰森里苛延残喘。
而现在，仅剩的两百多个精灵也被杀害了，精灵族彻底失去了作为一个民族存在的意义。
仇人只有一个，石碑上写得清楚──齐格斯.裘诺安.尤安里氏。
只要想到了这一点，艾薇儿便感到无比的痛苦和愤怒，由此推彼，西贝的悲痛也绝不会在她之下。那么西贝的去向很有可能是尤士革，追在齐格斯的身后刺杀他来为死去的精灵们报仇。为此，她应该作好了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才写下了“精灵族灭”的话。
而同样的念头，也正在艾薇儿的脑海里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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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
艾薇儿徘徊在村子里窄小的街道上，人们纷纷以古怪的目光看着她。她身上穿的还是刚回到精灵村时所穿的那件衣服，经过丛林之后，或多或少都被树林杂草给划破了些，看起来很是狼狈。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在镇上休息一晚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可以保证接下来赶路所需的体力。但她身上只有几枚铜币。尽管这里只是一个小村庄，可最差的旅店也要八铜币一晚。
“哎哟！”
一个手提菜篮的大婶从艾薇儿的身后走来，像是急着回家的样子，一不留神撞在了艾薇儿的身上。
艾薇儿敏锐的反应立刻带动疲惫的身体自然地往旁边一晃，大婶失去了重心，脚下趔趄，坐倒在地上，篮子里的菜落了满地，几片菜叶还挂在了艾薇儿的身上。
“啊！先生，对不住！对不住！”大婶连连道歉。
艾薇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个普通而朴实的中年妇女。她摇摇头示意没有关系，转身走开。
大婶一怔，弯腰收拾地上的菜。旁边的村民们看到了，连忙走过来帮忙拾掇。
“喂！小伙子，这样可不对！撞到了人至少也该做点什么吧？”一个明显是与哪个大婶相熟的人忽然站了出来。
天知道！艾薇儿只是一个人在路上走着，那个大婶却是从后面撞上来的。
“是啊，话也不说一句就走，连帮忙也不会吗？”
“这是哪里来的外地人，真是没有教养！”
村子里的人围了过来，纷纷附和。
艾薇儿没有理会，继续走着。
这样的举动更是激怒了人群，一个青年捋起袖子就要去扯她的衣服。还好那大婶急忙放下菜篮子，拉住了他。
“莫拉多大婶，干嘛拦住我，让我教训教训这个外乡人！”青年叫道。
莫拉多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老大不小了，脾气还是这么冲！我没事，谢谢大家了！”
一翻解释，安抚了众人的情绪后，莫拉多看了看渐行渐远的艾薇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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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出村口了，艾薇儿听到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停步，转身，刚好看到一只正伸向自己肩膀的手，和手后面大婶的脸。
莫拉多看到艾薇儿的眼睛，直觉想到了山上那口被茂密的树林给遮盖了的深潭。
“请问，”莫拉多稍显尴尬地收了手，“你是在寻找住处吗？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的家里休息。”
带着一丝疑惑和惊讶，艾薇儿再看了看莫拉多的脸。
莫拉多的眼神显得很温和，竟让她忽然想到了老西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