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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真假殊难辨

第九十二章真假殊难辨
宋方要我想办法把琰亲王留在西京，不管他是敌是友，我都准备照他说的试试看。拖住了琰亲王，让他派宋方上前线，说不定战场上的情势能有所改观。

可是对付琰亲王这样的老狐狸，必须非常小心才行，若被他看出企图，就很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我在提了两句雨势和水位，建议他留下来之后，就没敢继续往下说了，而是催他回去休息，因为按他本来的计划，明天是要去嘉峪关的。

“王爷……”长乐在门外喊了一声，似乎碍于我的存在，有些话不便开口。

琰亲王会意地站了起来：“那本王就先告辞了，公主也早点歇着吧。”

“好的，王爷请慢走。”

站在客厅门口，目送琰亲王一行消失在回廊转角处，我暗自思忖：这么晚了，会有事呢？若是臣下求见，直接说某某求见就完了，没必要遮遮掩掩。看长乐的样子，又不像出了紧急情况，只是不方便在我跟前说而已。

莫非是匈奴那边派人来了？

如果长乐不出现，看琰亲王的架势，是准备再坐一会儿的。我估计他还想继续下午的谈判，渭河水位一直在上涨，整个西京以及下游地区都笼罩在洪灾的阴影里，琰亲王表面上镇定，心里肯定早就慌了。

在即将到来的大洪水面前，没有人不慌的。何况关外还有强敌环伺，如果因为他地固执狭隘，让匈奴趁国内天灾横行之际大举侵入，整个中原沦落敌手，国人不会原谅他，他会成为民族的罪人，他的皇帝梦也会彻底落空。

对琰亲王来说。这半生的布局，到底是成是败。成王成寇，就看这最后的关口如何取舍了。

人生的棋局，只能下子无悔。若一步错，步步错，弄得全盘皆输，半生心血只落得一场笑话，千古骂名。叫他如何甘心？

相较于我贵宾待遇的人质生涯，他才是最受煎熬地那一个，虽然他也是咎由自取。

正低头想着心思，有人出现在我面前道：“公主，王爷请您过去。”

我暗暗纳闷，长乐鬼鬼崇崇地隐瞒我，琰亲王却叫我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走到琰亲王会客的地方。一个带着哭腔地声音就远远地响起：“公主，奴婢总算见到您了。”

“小莲？”我也惊喜异常。

“公主，您受苦了，小莲对不起您啊。”小莲扑倒在我脚下痛哭失声，紧跟在她后面的刘嬷嬷也掏出手绢拭泪。

走进客厅，一个官员赶紧过来见礼。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兰台御史章景淳。这个职位在本朝属于从一品，相当于副丞相，官位虽不算最显赫的，但章景淳素以口才著称，是公认的最有外交才干的人，所以太后特意派他过来交涉。

见礼归座毕，琰亲王一脸遗憾地说：“章大人非要亲眼见到公主才安心，本王的信用竟致如此，可悲可叹那。”

章景淳拱手作谢罪状：“这是临行之前太后在病榻上亲**代地，太后爱女心切。还望大人谅解。”

我一听急了：“母后病了？”

章景淳无言地点了点头。小莲冲进来跪下哭道：“公主，章大人和刘嬷嬷一路上叮嘱奴婢。叫奴婢先别跟您说，怕把您吓着了，可奴婢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有如晴天霹雳，我蹭地站起来问：“来不及了，你快给我说清楚！”

小莲却只是哭，哭得气促声喘，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我只好转向章大人和刘嬷嬷，还是刘嬷嬷告诉我道：“太后听说公主失踪了，当时就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后来打听到是被王爷派人请了来，才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是日夜揪心，寝食俱废。前线又不断传来坏消息，不停地要人，要粮，太后白天为国事绞尽脑汁，晚上又因为担心公主而不能成眠，只几天，人就瘦了一整圈，到我们从京城出发时，已经卧病不起。还记得临走的时候，太后握着奴婢的手，要奴婢务必把公主带回去，不然她死不瞑目。”

一番话，说得我泪如雨下，刘嬷嬷和小莲也哭成了泪人，一起在琰亲王面前跪下道：“求王爷开恩，让我们公主回去见见太后吧，现在就动身的话，也许还能赶上见最后一面。”

明知事情可能有假，但人家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琰亲王也不好公然回绝，只能哄着说：“你们先起来吧，起来再说。”

刘嬷嬷跟小莲哪里肯起来，还一搭一和说了一车子话：“王爷不答应，奴婢就不起身。以前王爷在京城的时候，每到逢年过节，太后怕王爷思念亡父亡母会伤心，又怕王爷一个人过节太凄惶，总是把王爷请到宫里过。先帝在的时候如此，先帝驾崩后仍是如此，太后待王爷，就跟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从没让王爷一个人过节。王爷来西京之前的两天，太后还请王爷到紫薇阁吃饭，席间还特意问起王爷今年地生辰准备怎么过，喜欢样的礼物，王爷难道都忘了？”

要说太后对琰亲王也真的很照顾，不管她是出于亲情考虑还是利益考虑，作为皇嫂，她是无可挑剔的，所以，琰亲王对先帝和皇上再有意见，倒从没说过太后的坏话。

章景淳眼瞅着琰亲王有些被感动了，也跟着下跪求情。

琰亲王亲手拉起他道：“本王只因为思念公主，难耐相思之苦，所以才请公主来此做客，却不曾想到太后会如此担心，不能让太后信任，是本王的悲哀。为表明诚意，本王想请章大人做个冰人，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冰人？”章景淳呆了一下，“王爷地意思是，要与公主定亲？”

“正是此意。”

章景淳忙看向我，我还没开口，琰亲王又补充道：“既然太后贵体有恙，盼望早日见到公主，本王也不敢强留，不如就把订婚之仪定在明日吧。就是要委屈一下公主，因为时间太赶，只能诸事从简。”

我和小莲还有刘嬷嬷面面相觑，事发突然，章景淳估计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救命啊，宋大人跳水了！”

外面突然闹腾起来，琰亲王脸色大变，三步两步抢出门，急得差点亲自下水救人，被长乐领着几个太监死死地抱住了。

宋方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面色惨白，嘴唇都成了乌紫色。琰亲王也顾不得了，亲自给他做人工呼吸，直到看宋方咳着吐出了几口水，才浑身瘫软地坐在一边喘息。

关键时刻宋方居然会跳水，从而打断了琰亲王的逼婚，这本来就已经让我怀疑了，偏偏宋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刚才是谁推我的？”

琰亲王愣愣地问：“你不是要自杀？”

宋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要自杀啊，我又没疯，刚才是有人推了我一把。”

琰亲王眼中迅速凝聚怒气，厉声道：“谁干的？自己站出来，只要供出主谋，本王饶他不死；若被本王査出来，杀无赦！家人连坐！自己掂量一下吧。”

几番喝问没有得到回音，琰亲王愈加怒气冲天：“没有人招是不是？那好，凡是今晚在水殿上值的，统统押入大牢，先每人各打二十大板，然后一日一比，一日不招关一日，一年不招关一年。别怪本王心狠，要怪只怪那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本王的寝殿，决不能容留背后使黑手地，不然哪天晚上本王回来，也会被人推到水里淹死地。”

此令一出，太监宫女们跪成一地，哭成一片，再配上外面总也下不完的大雨，气氛甚是凄惨。

我心里大为不忍，待要出面说两句，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立场，我不过是个掳来地人质，那是人家的家务事。

好在，已经有人替他们求情了，是王爷最宠幸的太监长乐：“王爷，奴才本来不想讲的，但实在不想看到这么多人下狱。”

琰亲王忙问：“你看到那个推宋大人下水的人了？”

“不是”，长乐嘴里回着王爷的话，眼睛却看着宋方：“大人您是自己说呢？还是奴才替您说呢？”

宋方低头不语，长乐叹了一口气道：“那奴才就替您说了。大人下水的时候，奴才可看得真切，您身边并无旁人。”

琰亲王狐疑地看着宋方，这时我走上前道：“下了几日雨，这回廊走到哪里都滑溜溜的，又是晚上，光线原就比白天暗，宋大人想是不小心栽下去了。”

长乐忙改口道：“对对对，奴才看到宋大人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柱子上磕了一下，大概就因为这样，所以当成有人推了吧。”

这番漏洞百出的解释，宋方默认了，琰亲王也接受了。

一场闹剧结束，天也晚了，大伙儿也累了，只能各自歇息，一切等明天再说。

带着刘嬷嬷和小莲回到自己的卧室，第一件事就是附耳低问太后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才上床睡下。

不管宋方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别人推下去的，他都帮了我一个大忙。经过这次惊吓，琰亲王明日不见得还会要求定亲，即便他要求，我多一些缓冲的时间考量，也知道怎么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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