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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孔明灯报诗名,整个柳林坊为舞台,千余乐工为伴音,数千妓家为歌者,视整个道城为观场,那一夜大雅至正园的新诗布足可谓是满城皆醉,盛况空前。
第二天,整个道城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街头巷尾,酒肆茶铺,甚或就连于东军也在百忙之中把唐成叫去询问过此事的一些细节,观察使大人已是如此,其他人自不必再说。
而此次特殊的新诗布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唐成原本只是在士林间流传的名声一夜之间满城皆知,人们议论纷纷的猜测唐成何方人氏,年纪如何,家业如何,婚配与否……这情景就类似于当初在长安“千金摔琴”的陈子昂,原本默默无闻的人突然之间就成了众口热议的名人,这样的变化还真让唐成有些不习惯。
大雅至正园愈的火爆了,连带着柳林坊的人流量一时之间也暴涨了许多,就是在新诗布的当晚,唐成当日与岳群的约定正式开始实行,前些时候筛选出的年轻士子们的诗作,在质量上虽不够在大雅至正园布,但有许多用在柳林坊还是尽自可以的。
前些日子,许多年轻士子投诗大雅至正园未被采用之后遂就绝了此事的念想儿,所以当他们突然之间收到润笔时,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润笔!在大多数年轻士子的印象中这东西好像都是前辈诗人的专利,而他们自己日常写诗有人愿看都不错了,还给钱?
愣过之后,这些人随即便开始打听事情原委,随后更亲自跑到柳林坊,用颤抖的手指找到曲目表上自己的诗作后,面红耳赤者有之。激动难抑者有之。更多的则是点了妓家,当场听她们唱奏一遍自己的诗作,原是想着只听一遍的。结果听了一遍又一遍,怎么听怎么舒服,最终拿到手地那点润笔还远不够付这花销地。
以前自己写的诗请人看别人还不乐意,而今却已在柳林坊公开传唱。且这些被取中的诗还有润笔可拿,钱少不是问题,最让这些年轻士子们激动不已地是这份对自身才华的认同感。对于年轻的他们,这种被认同的心理满足是拿多少钱都换不回来地。
当激动难抑的士子们走出各家青楼时,对于选中并推荐他们的诗作前往柳林坊的大雅至正园已是满怀感激,这一份份糅杂着知音与伯乐之感的感激汇集起来,再加之大雅至正园在新诗传播上表现出的强大力量,就使得原本还有些边缘化的大雅至正园在短短的时间内成为道城诗坛内影响力巨大的重镇。^话不曾说完,孟浩然的声音越来越低,渐至无闻。
“何园之事我自不会忘”,唐成当然明白孟浩然的心思,见状后特意起身走到了他身边,特意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浩然你多虑了,学正及学监大人素日公事繁忙,未必就有多少时间花费在此处。于他们而言,大雅至正园请聘的此职倒如朝廷地勋职一样,更多的只是个尊荣的虚衔儿。未必他们还能日日在此不成?再则。学正与学监大人皆是朝廷命官,随时便有可能调转另用”。
“是以虽然这两位大人地位尊崇。浩然你倒大可不必担心审诗一事为被其把持”,手中轻拍着孟浩然的肩头,唐成侃侃言道:“舍开这两位大人,至于诗坛三两位耆老就不用担心了。园子属于咱们,柳林坊买的也是大雅至正园的账。只要这新诗布的渠道牢牢掌握在咱们手里,他们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便单说审诗,你我,再加上浩然你请来的文友,与这三两个耆老比起来,咱们怎么着人数也是占优,未必还能被他们控制了不成?”。
随着唐成满含自信的解释,孟浩然渐渐抬起头来。
“便是他们进来之后会带来一些麻烦,但与收益比起来,这些麻烦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收益?”,孟浩然沉吟之间脸色一变道:“唐兄,你若是为了我地道学名额方才如此,那……”。
“以浩然兄今日在道城之诗名,一个道学名额又何须费这些周章?若只是为了这个,请聘学正及学监大人就是,又何须要那些诗坛耆老?”,孟浩然的敏感让唐成很是有些无语,唐代这些伟大地诗人们在诗歌创作上才华天纵,然则在日常生活的做事里,他们心思却实在是有些不够用,又或者说是他们根本不愿意在这上面花心思,孟浩然也同样如此,“浩然你想想,大雅至正园如今名声虽然响亮,然则究其根底,毕竟是起自草泽的异类,而异类虽然能红火一时,但根基毕竟不稳,一遇风浪,未尝不会如暗夜昙花,一绽即逝”。
眼前大雅至正园如此兴盛,孟浩然实难想象唐成所说的图景,么会?”
“为什么不会?”,迎着孟浩然的目光,唐成也正肃了脸色道:“大雅至正园能有今日之兴旺,实因开业时借观察使大人之力极多。设若本道观察使大人易主,设若学官大人再有别样心思,设若彼时被咱们园子夺了风头的诗坛众耆老再联名上书……浩然,你想想,这真不可能?”。
“这……”。
“既然花费了如此多的心思,我就要让大雅至正园好生兴旺下去”,随着思绪,唐成的手指在孟浩然的书案上无意识的敲击出一片若合节奏地沉沉声响,“若想长久平稳地生存,那就做不得异类,既然不想做异类,那就必须向主流靠拢,或者干脆成为主流的一部分。当道学学正及学监,诗坛耆老们也都参与大雅至正园地审诗时,这道城文坛又有谁还有这个资格随意否定本园新诗布的权威,又有谁还能说咱们大雅至正园是野路子出身?”。
言语至此,唐成再次拍了拍孟浩然的肩膀,“从长远来看。对于道城士林来说。这是更有大益之事。浩然,世间行事终究还是如先师孔圣之遗教: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许多时候为了更为长远的目标,便是明知要鼓起泥,扬起波的引些浑水进来,也不得不为之”。
听唐成说到这里。孟浩然再次地沉默了,这次沉默地时间很长很长。
当唐成正准备任其思索而转身出房时,走到门口的他突然听到孟浩然的声音传来。
这是有着浓浓疑惑地嗟叹,“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唐兄,要做一个屈大夫那般的天地至正之人,就真的这么难吗?”。
“除非浩然不欲用事,就此一生退避山林。否则……是很难”,唐成没有转身。说完这句之后,也没有就走,而是陡然转了话头儿道:“在道学听那些同窗们言说处世行事之道时,常好说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此话听来固然是正气凛然,掷地有声,但真个践行起来……”。
依然背着身子的唐成无声地摇了摇头,“明知直中不可取,为什么就不能曲中求?浩然底是手段重要。过程重要?还是你心中的理想重要?兼济苍生的结果重要?想明白这个,你适才的问题自然就有了适合你的答案”。
言说至此后。唐成没再停留,迈步出门而去。与六朝时的陶渊明一样,孟浩然的一生也是充满着仕与隐的矛盾,而这种矛盾在成就了他的诗歌创作时,也构成了他们人生地悲剧。
既然与孟浩然做了朋友,唐成便无法再坐视他重复那矛盾的一生,要想改变他们地人生,最重要的便是先改变其心态,或者用后世的俗话说就是转变世界观和价值观。
但是,唐成知道自己既无权,也无力强行的向孟浩然灌输什么,作为一个朋友,他能做的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希望能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挥一些作用,至于孟浩然最终将如何选择,他的人生他做主!
礼聘道学学正及学监大人的事情远比唐成想象中的要顺利,以此时大雅至正园在道城文坛地影响力,其审诗人地影响力无庸质疑。也不知这两位大人是看中了这一点,还是因为唐成那堪称大手笔的礼聘费,或者他们仅仅是想通过这个审诗来奖掖后进,又或者是因为唐成深受观察使大人赏识,才使得两位大人卖了他这一个面子。
不管这两位大人心里是怎么想地,总之,他们最终答应了唐成的礼聘,当然,这也跟大雅至正园从开业至今从未涉足皮肉生意有绝大的关系,正是这个事实打消了两位大人最后的顾虑。
搞定学正及学监大人之后,礼聘诗坛耆老的工作就更容易了。唐成自然没请所谓的当下诗坛砥柱中坚何仲达等人,他请来的这几位都有一个共同点——人老辈分高!在他们的龙钟老态面前,便是自称老朽的何仲达也得恭恭敬敬的执弟子之礼。
这一晚,大雅至正园前面各厅堂及跨院照常营业,而后面的园林则谢客一夜,盖因唐成要在此设宴款待几位礼聘来的审诗人。
“早就听说大雅至正园的园林之美冠绝山南,连观察使大人也甚称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沿着麻石小径穿行园林之中,身形微胖满带儒雅之气的学正大人边左右探看,边笑着颔称好。
陪行的唐成正手搀着一位诗坛宿老,这位许老诗人须尽白,说话都漏风,但此时的脸上的表情却甚是高兴,旁边由孟浩然及学监大人亲搀着的两位宿老也同样如此。对于已经寂寞了许久的他们而言,这几天的经历真跟做梦一样。自打大雅至正园礼聘他们与学正、学监共为审诗人的消息传开后,这三位本已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宿老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香饽饽,拜会请见之人可谓是络绎不绝,这番热闹比三人以前主掌诗坛时犹自来得火爆。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这三位老诗人此时的好心情了。
酒是好酒,歌是好歌,便连伴乐的琵琶及软舞也无一不是精绝。在这样的环境气氛下。这顿宴饮当真是宾主之间融融泄泄,酒至半酣,执弟子之礼的唐成自然而然地说到了孟浩然地道学名额。
今晚饮宴的歌诗乃是出自唐成的特意安排。从头到尾唱地都是孟诗,耳听着这样的诗作,再以此时孟浩然在道城强劲而起的声名,加之这融融泄泄的气氛。当日孟浩然送唐成初临道学时还觉得难如登天地道学名额便这样没费什么周折被拿了下来。
经过正确的铺垫,然后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环境里,与正确的人商议正确的事,原本极难的事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说完孟浩然的事,酒意微醺的学正大人看着执弟子之礼甚恭地唐成,笑言道:“唐成,你读明经科实在是有些屈才了,今日便由本学正做主。改明经为进士科,便直接参加今岁礼部科举”。
“大人。这……”。
“无需再说,端己,此事就交由你了”,端己乃是学监的字,学正大人扭头向他吩咐完后,对唐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后,语带慨叹道:“相较江南江北诸道,本道僻处山中,文运不昌。自本官抵任近三载以来。各杂科倒还稍好,唯这士林华选地进士科却是不曾中得一人。在同僚及礼部堂官面前真是情可以堪!唐成,尔之诗才,便是连于观察也交口称赞,今科本官可是寄厚望于你了”。
“多谢学正大人赏识”,唐成向学正深一谢礼之后,为难道:“只是,进士科既为士林华选,这考起来委实太难,便是学生能做得几诗赋,算算这时间,到京城行卷却是来不及了,而若无行卷……”,一言至此,唐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两日你便将诗作整理一份出来吧”,闻言,深深看了唐成一眼的学正大人微微一笑,“如今帝京最得诗名的便是吴中四士,正好前些日本官接到张伯高的来书,还不曾回复。这便替你绍介一下”。
张伯高乃是张旭的字,此人不仅是有名的草书之圣,更是与贺知章、张若虚、包融并称的吴中四士。在这初盛唐之交,在李白杜甫,王维王昌龄等人还不曾登上诗坛时,吴中四士可谓是方今天下最富盛名的诗坛霸主,有他引荐,其行卷效果自不待言。
学正大人话刚说完,唐成适才一直搀着的那位诗坛许宿老已是用漏风地声音接着道:“昔日老朽漫游吴越时,于会稽山阴之兰亭遗迹巧遇来此地少年张春江,此后把臂同游达半月之久,由此遂结忘年之交,后其虽离吴中而至帝京,但书信往还倒不曾中断过。唐成,你那整理好的诗作也给老朽一份。”
这宿老口中地张春江便是吴中四士中的另一人张若虚,因其《春江花月夜》太过有名,是以时人皆以“春江”称之而不名,于唐成而言,这又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
人言老小老小,越是老便越是小,另两位宿老见状,赌气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他们的交游来。唐代读书人有漫游并广泛交友的习俗,这些个宿老年纪极大,交游又广,他们刻意提到的人虽然不比吴中四士在诗坛上那么显赫,但也多是在帝京诗坛闯下些名头的,这些人援引之力或许有限,但帮着扬名却是绰绰有余。
耳听着两位宿老的说话,唐成嘴角悄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辐射效应吧近赶上期末忙的很,更新又不敢停,两样堵在一起,天天的时间安排就跟打仗一样,焦头烂额之下心情难免浮躁,由此写出来的东西也就自然的带有了浮躁的味道。
两天之后,手头的事情就该忙的差不多了,介时一定沉潜下心来更好的写书。
感谢大家有益的批评!我一定尽力把这本书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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