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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民公仆

招标会现场，气氛非常活跃，各家房地产商的老板、高管们三五成群的扎堆聊天，有的人西服前襟敞开着，有的人甚至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略略松了松领带。他们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轻松愉快，给人的感觉这不是一场竞争激烈的招标会，而是东海市各大地产商的一次年终茶话会。
我明白他们的心态：不来，肯定是不行的，东海市政府出了邀标书，你不来岂不是看不起政府？何况这还是市长方东平亲自抓的项目。来，又是陪太子读书，完全没有竞标成功的希望，那么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表现得满不在乎，无非是表明自己对这个项目没什么兴趣，就是竞标失败了，也不丢面子。

唯有前排正中央的几个人，西服笔挺正襟危坐，面前堆着厚厚的一撂标书，这几个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似的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偶尔低声探讨一两句。人们像躲避瘟疫似的远离他们，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大圈——不用说，这定就是正毅地产的竞标代表了。人们在无形中疏远着他们，以此表示自己对这次形式上的招标会的不满情绪。

等等，这人的背影我怎么这么熟悉啊？只是她埋着头在一本资料上写写画画，脸被披肩长遮住了，从侧面看不清相貌。

转到正面，还没等我我仔细端详，她抬起头来，目光和我撞个正着。

“怎么是你？”我们同时惊诧的喊道。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我中学时暗恋的对象，现在则是好朋友老毕的女朋友李韵，而她旁边一起来参加投标的，竟然是正毅地产的少东家马文才和他的表哥马天才。

明明我们和马家在西平就势成水火，这才多少天啊，怎么李韵和马家兄弟一起来参加竞标会？

“你怎么和这家伙一块儿？”我指着马文才兄弟俩，毫不客气的问道。

李韵见我有点儿生气，她看了看旁边的马天才，有点为难的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倒是马家兄弟新仇旧恨，一蹦三尺高的跳起来，马文才指着我鼻子叫嚣：“你算什么东西，管我用什么人？她是我的秘书，你管得着吗？”

那一刻，我的嘴巴张得可以囫囵吞下一个大鸭蛋。李韵，竟然做了马文才的秘书，那么她就和马天才在一个公司了，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相处啊？

李韵就算不知道我和马家兄弟在拍卖会上的冲突，但是在西平我们和马天才大闹一场，搅了他的婚礼，她知道我和马天才的这些过节，生怕此刻我和马家兄弟起了冲突，急忙拉着我的衣袖，低声恳求：“小白，不要闹了。回头我全告诉你。”

这一声小白，叫得我仿佛回到了中学那个青涩的年代，眼前的这个女孩，梳着羊角辫，一脸俏皮拿出两个红苹果：“小白，老毕，一人一个，大的给小白，小的给老毕。”

再看看她有点惶急的眼神，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轻轻拨开马文才指着我鼻子的手指，低头悻悻的走回后排的座位。

突然之间，会场变得安静下来，刚才还在说说笑笑的人们，纷纷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嘴脸，顺着他们的目光，我看到从门口走进来几位干部模样的人。

“方市长好！”“哎呀，是什么风把方市长吹来了？”“方市长对我们经济界真是关怀备至啊，百忙中还抽出时间来参加招标会！”这些在东海地产界呼风唤雨的巨头、富商，见了方市长，都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刚才挺得直直的腰杆，这会儿也弯了不少。

不奇怪，在人屋檐下、怎得不低头？方市长手握批地大权，手中大笔一画、红线一圈，便是少则数十

亿、多则几百亿的土地，在开商眼里，土地就是财富，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这命根子捏在方市长手中，便不得不仰人鼻息了。

方市长大步流星的步入会场，满面春风的和大家打着招呼、握手，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老杨，黄埔一期你卖两万一平米，连我都买不起了哟！”“陈总，听说你在玉枫华园赚了三十多亿，今年的教育经费缺口，你是不是赞助一下呀？”“啊，老张，你好你好，你那世纪花城的配套医院，能不能和卫生局合作，搞成一个社区医院，面向周围群众开放啊？”……

听他说话，倒像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不过现在很多事情都不能看表面的，不少“公仆”前一天还在大会主席台上信誓旦旦的反**，第二天就被双规，家里搜出大堆大堆的银行存单、珠宝饰，家外牵出一大票二奶三奶。

马文才见方市长来到会场，一下子就得意非凡：靠山亲自到场给自己撑腰，那是倍儿有面子嘛。他当即起身，向方市长伸出右手：“方伯伯，您好！”

谁知从进会场就一直表现得非常随和的方市长，却把脸一板：“马总经理，请叫我方东平同志，或者老方，都可以。”

“方、方市长……”马文才的手伸到半空中僵着，方东平却没有伸手和他握手，弄得马文才十分尴尬。

“马总经理，不是我非得在大家面前批评你，扫你面子，你自己说说，为什么你们正毅地产开的春天名城，私改规划方案，把原来的绿地改成收费停车场？还有保安殴打反应问题的业主，好像还把人家的脾脏打破了，这些业主的投诉信都摆到我的办公桌上了！”

人们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不是一直谣传正毅地产的后台就是方东平吗？他怎么公开批起马文才来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马文才着急的挠挠头：“方伯、不，方市长，我们改，我们改还不行吗？春天名城，我们马上改回原有的规划方案……”

“你们不仅要改，还要向广大业主道歉，承认错误，如果给人家造成损失的，打伤人的医疗费用，要切切实实的赔偿。”待马文才连连点头称是，方市长又接着说：“在整改完成之前，东海市的土地招标，你们就暂时不要参加了！”

这句话一说出，真是石破天惊！在场所有的地产商都面露喜色：本以为是来陪太子读书，现在正毅地产不知道在哪儿得罪了方市长，直接被取消了竞标资格，这个黄金地块儿，自己不管多与少，总是有那么一点机会了嘛！

反观马文才，则是面色灰败，整个人矮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