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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长安。{第一看书}
寒风萧索,吹起阵阵的灰尘,将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的灰蒙蒙里面。经过起义军和官军的反复蹂躏,这座繁华的城市已经荡然无存,十室九空,废墟绵延。起义军溃败了,皇帝也回来了,长安经受的苦难却尚未结束。光启元年的冬天,注定是个危险的寒冬,天空中总是堆积着厚厚的云层,很久都没有见过太阳了。李克用、王重荣率领的讨田大军,高举讨伐田令孜的旗帜,一举攻克了同州,逼近长安东门,时不时都有溃兵出现在城外,带来各种可怕的消息。
越来越近的战火,让长安城变得更加的冷清,更加的破败,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似乎总是有尚未熄灭的烟火,本来黑压压的天空,总是有不规则的黑烟在升腾。长安城在最辉煌的时候,曾经有百万人口。当初黄巢起义军的到来,杀死了数十万的长安城居民,又有无数的居民在长安城的四周被杀,随后官军攻入长安,结果又被起义军撵出来,双方展开了血腥的拉锯战。当时的唐军和起义军,都将老百姓当作了屠戮的目标。起义军斥责老百姓帮助官军,要“洗城”,官军则指责老百姓助贼,要“震慑”,于是双方都大开杀戒,将手无寸铁的百姓当做了战利品,用密密麻麻的人头来装点自己的战功。正是天街踏尽公卿骨,甲第朱门无一半。著名诗人韦庄有诗《秦妇吟》云:
四面从兹多厄束,一斗黄金一升粟。
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人肉。
东南断绝无粮道。沟壑渐平人渐少。
六军门外倚僵尸,七架营中填饿殍。
长安寂寂金何有?废市荒街麦苗秀。
采樵斫尽杏园花,修寨诛残御沟柳。
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
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
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当皇帝回到长安城地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的破落萧条了,根本看不到几个还活着的人影,甚至连活着地老鼠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废墟,还有废墟中各种形状的尸骸。起义军在长安城盘踞了大约三年的时间,将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都吃掉了,将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将一切吃不掉和带不走的东西彻底毁掉,他们留下的,只是遍地的尸骸,还有一眼看不到头的残垣断壁。新任京兆尹王徽,光是负责清理长安城里面腐烂地尸体。就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在长安城外面的野地里,不知道埋了多少的万人坑。然而,纵使如此,长安城还是散着着巨大的魅力,吸引着皇帝、官员和老百姓回来。这里毕竟是大唐帝国的京城。是大唐帝国最高权力的象征。是万民敬仰的圣地,是其他所有城市都不可比拟的。
由于没有足够地粮食,回到长安的大小官员,都不得不先想办法解决自己的肚子问题。以前长安的粮食主要都是来自漕运,从遥远的东南半壁通过水路运送到长安,但是现在漕运已经被截断,淮南节度使高骈和皇帝公开对骂,互相指责对方不仁不义,当然不可能还有半粒的粮食输入京城。幸好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还算有良心。经常会组织一些船队运送粮食抵达长安。然而。九月份以后,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和神策军中尉田令孜交恶。从互相指责展到军事对抗,王重荣一怒之下截断了黄河漕运,于是朝廷只能从关中借粮。
遗憾地是,关中地区本来就缺粮,从唐初开始就缺粮,武则天之所以要迁都洛阳,政治上有原因,缺粮也是非常重要地因素。关中地区人口众多,土地稀少,水利灌溉设施落后,加上当初吐蕃、突厥战争的蹂躏,关中地区早就不堪重负,朝廷根本无法弄到充足的粮食,于是,员外郎以下的官员,不得不到城外去挖野草充饥,甚至有时候宰相家里也要派人出去挖野草。唯一衣食无缺的,可能只有皇帝和田令孜等少数几个人了,哪怕是神策军,也因为缺乏粮食,而不得不停止大运动量的训练。那些城门口负责站岗的士兵,因为饥饿不得不靠着墙壁无力的喘息着,手中的武器摇摇欲坠。这样地军队,如何能够对抗突厥人地虎狼大军?
多少原本珠圆玉润的姑娘,这时候也是面有菜色,为了获得一个胡饼又或者是一个糍粑,不惜出卖自己地身体。据说在某些黑暗的角落里,甚至有人公然出售人肉。开元盛世,斗米才三十钱,现在斗米最少需要三万钱,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充满生机活力的长安城,现在基本上瘫痪了,没有欢声笑语,没有鸡鸣狗盗,没有行人。偶尔有人在路上见面,也没有力气开口向对方问好,只是用眼睛看一下对方,就算是打招呼了。
朝廷官员原来上朝都是用马代步的,现在都要自己走,马肉只能用白银来买卖。后来皇帝陛下体贴,干脆取消了朝会,免得大家气喘吁吁的赶到甘露殿,脚步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倒下去就起不来了。其实取消朝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朝廷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开朝会商议的事情,大家还是想办法管好自己的肚子再说吧。有些朝廷官员就在挖野菜的时候顺便商讨国家大事,倒也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有人大把大把地敛聚着惊人的钱财。例如田令孜,他掌管着所有粮食的放,所有黑市上出现地粮食。都是从他手中流出去的,据说从长安往益州输送黄金白银的车子,络绎不绝,上面全部都是田令孜的私产。西川节度使陈敬暄,也时不时的将益州的粮食输送到长安来,但是却不是交给朝廷,而是私底下交给田令孜,转手就是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利润,长安城是越来越衰败了,益州却是越来越富饶。陈敬暄为田令孜悄悄修建的陵墓,据说可以媲美骊山上玄宗的规模。
这时候正是下午,一天最惆怅的时候,太阳依然在厚厚地云层里面不肯出来。长安城的民众都到四周的山岭去采挖野菜,此时已经是深冬,能够找到的野草的确不多,很多人都是空手而归,踉踉跄跄的走在街道上,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起不来。一个老人家从城外采了一把野菜回来。慢腾腾的走入了城中,时不时和身边的某些官员交谈着。他一直走到东南方的永芳里,走到一个破旧地房子前面,推开了残破的木门,慢悠悠的走了进去。房子的外表是焦黑的,上面还有干枯的血迹。里面还算可以。砖墙基本是完整地。他进门以后,随手掩上木门,然后不屑地扔掉了黄的野菜。在旁边的地上,扔着很多没有吃的野菜,有几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老鼠,正在享受着难得的美味。
“唉,乱世,人不如鼠啊!”老人感慨的说道。他推开里面的木门,正要走进去。忽然定住了身子。警惕的瞅着里面。原来,在他地房子里面。居然有另一个人存在。那个人看起来非常平凡,五官都没有非常突出地地方,上下衣服都是灰色的,显得非常地普通,他的眼神,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光彩。但是这个老人阅人无数,潜意识的察觉到了对方的不简单,如果对方要杀死他,只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情。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老人慢慢的镇静下来,警惕的问道。
“你是孔乙己?”那人说道,从破旧的床上跳起来。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似乎赶了很远的路,手脚却显得非常的有力。在他的身后,还背着一把很重的铁臂弓,还有六枚粗大的铁骨箭,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躺在弓背上睡觉的,更不知道他背着这么显眼的武器,是如何潜入长安城的。现在长安城个城门的盘查都非常严格,那些没有足够粮食的士兵,甚至连每个入城者的肛门都检查,如果有粮食或者金银珠宝之类的,马上据为己有,更别说武器了。
“我是……你是……”这个老人正是孔乙己,觉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顿时疑惑起来。孔乙己来到长安已经半年的时间了,作为鹰扬军的代表,他被朝廷暂时扣留了,成了驻京代表。然而,长安城根本无法保证每个人的生存,朝廷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分配给每个官员,即使他是刘鼎的代表,朝廷也顾不上他,只好让他自己寻找地方安身,自己解决自身的粮食问题,孔乙己于是找了这么个地方暂时安身。
在此刻的长安城,能找到完整的房子已经很困难,几乎所有的房子,都被起义军焚毁了,京兆尹王徽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让长安城恢复十之一二,而且恢复的大部分都是皇城内的建筑。皇帝陛下需要打马球,马球场是必须率先兴建的,既然要打马球,那就要有马,于是,马厩也是必不可少的。既然皇帝陛下要打马球,那就要有足够的人员陪打,否则皇帝陛下一个人打有什么意思?所以,球童们的衣食住行,也是要优先考虑的。还有,皇帝陛下也长大了,也渐渐品味到女人的味道了,身边的妃子一个比一个娇媚,总不能让她们餐风露宿吧,于是,后宫各殿的修复也是势在必行,倒是贞观殿、含元殿等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可以暂时放一放,反正现在没有什么国家大事要商议的。最终,王徽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了皇城的修复上,至于皇城外面,等修复了皇城以后再说。
平常和孔乙己联系的,都是三眼都的人,每五天才来一次。然而,今天明显不是联系地日子,而且每次三眼都的人前来。都是很普通的人,转头就能够忘记了,三眼都地人也从来不携带武器。眼前这人却显得很木讷,给人的印象也比较深,还带着如此显眼的武器,似乎不是三眼都的人。然而,他不是三眼都的人,又如何能够摸到自己的房屋来?
这个面容木讷的人平淡的说道:“我叫白钦翎,你可以叫我小白。”
孔乙己迟疑着说道:“小白……你是什么人?”
白钦翎掏出一个令牌,在孔乙己的面前停留了片刻。
孔乙己马上看清楚了。这是三眼都特有的令牌,而且是属于甲级人物才有地令牌,孔乙己这才放下心来,缓缓的说道:“阁下从舒州来?”
白钦翎摇摇头,冷淡的说道:“我来自河东。”
孔乙己诧异的看着他,疑惑的说道:“你来自河东?”
白钦翎冷淡的说道:“你不必探究我的身份和目的,我虽然有三眼都的令牌,却不是三眼都地人,我的到来和你完全没有关系。{第一看书}你也不用向我交代任何事情,我也没有什么任务可以交代你的。我累了,要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要在长安城里面找个可以睡觉的地方,简直比潜入城内还难。对了,要是突厥人入城了。你就来告诉我。”
孔乙己欲言又止。喉咙动了动,最后却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三眼都的人执行的都是很神秘地任务,外人是不应该也不能过问地,这个人虽然自称不是三眼都的人,但是他有三眼都的甲级令牌,显然是非常重要的人物,也许是刘鼎的心腹亲信也说不定,天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他从河东来。那里是突厥人的地盘。他到哪里去做什么?潜伏到长安来,又是为了什么?
孔乙己其实对三眼都没有什么了解。那些人太神秘了,他们从来不会正面出现的,每次出现的时候,感觉都像凭空浮现的幽灵。当然,他对三眼都地人还是很有好感地,如果不是三眼都的人隔三岔五地给他送来食物,他就真的要啃野菜充饥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能相信,此刻在京城里生活的民众,一百个人里面,竟然有九十八个人需要啃野菜才能维持生活的。这就是天子脚下的残酷现实。舒州虽然不是很富裕,可是要比长安好了数百倍啊!
他当初自告奋勇前来长安的时候,就预感长安城的情况非常的糟糕,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这样糟糕,竟然到了连粮食也无法为继的地步。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大言不惭,拍胸脯保证可以重新修复长安,恢复长安城的原貌,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天大的笑话,他李昌符能够管好自己士兵的肚子已经算不错了。京兆伊王徽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了十之一二,李昌符却连长安城的基本粮食供应都满足不了。若不是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时不时的接济一下,京城恐怕一个月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完全断粮。
外界总是看到朱全忠没有做什么事,皇帝就不断的给朱全忠加官晋爵,都感觉非常的不公平,事实上,他们又哪里知道,那都是被饥饿胁迫的啊。皇帝也是要吃饭的,皇帝没有饭吃的时候,要更加的难受。如果一个爵位可以换来一船粮食的话,皇帝陛下是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爵位的。然而,即使朱全忠对长安城颇有照顾,尽可能的救济长安城的大小官员,但是他管辖的汴州、滑州地区,乃是当初战争的重灾区,经过常年绵延的战火,现在也是十室九空,人丁稀薄,大量的土地荒芜,找不到人来耕种,粮食产量自然不高。汴州乃是四战之地,周围还有大大小小上十个不同势力,朱全忠自己为了生存,也不可能输出太多的粮食。
可怜的皇帝,现在肯定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应该回到长安来,哪怕他是呆在益州,也不用这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啊,田令孜就屡屡劝说他干脆迁都到益州,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长安城毕竟是帝国的都,是大唐帝国的国柞所在,如果他长期不回来。岂不是意味着帝国无主了?哪怕是条件再艰苦,他也必须回来啊!当然,这是夸张了。皇帝和身边地亲信肯定不愁吃穿,那些善于拍田令孜马屁的官员,也从来不缺粮,只是下面的官员受苦而已。四品以下地官员,基本上是食不果腹,痛苦不堪,每天都忙着出门去摘野草。
当初,崔碣和王承颜被贬到偏远地方去,一众京官们还在旁边看热闹,说些风凉话。自我感觉良好,现在风水轮流转,京城的局势一天不如一天,挨饿的日子越来越多,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什么理想,什么事业,全部都是空谈,不少的京官们都盼望着自己能够出任地方官。说什么也能混个温饱啊!这种感慨又或者是变相的请求,孔乙己已经收到无数,有些人为了能够到舒州去做官,甚至不惜屈膝巴结孔乙己,只是舒州根本不需要他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孔乙己当然没有任何的表态。当然。如果对方能够弄到有价值的情报。那又另当别论。
看到白钦翎真的躺下来睡觉了,孔乙己就忙着自己地事情。他现在的公开身份是鹰扬军在长安的代表,负责代表鹰扬军和朝廷的官员打交道。响应勤王的讨李克用表,有关出击镇海地区的情况汇报,都是孔乙己递给宰相萧遘的。朝廷现在是焦头烂额,眉毛胡子一把抓,常常闹出很多笑话来。朝廷的政令已经不出长安,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地,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赢得皇帝的好感和注意而已。
当然。在暗地里,孔乙己还肩负收集各类情报的重任。他将搜集到的各种情报,整理成文,然后交给三眼都地人带回。皇帝现在是各方抢夺地焦点,从舒州最新送来的情报,要求孔乙己密切注意皇帝的动向,皇帝到哪里,他就到哪里。如果朝廷退出长安,皇帝跑路,他要跟着朝廷一起撤退,总之是要和皇帝时刻保持在同一个地方。考虑到孔乙己在长安势单力薄,无法有效的开展更多的工作,刘鼎很快将会送来第二个舒州的正式官员:宋纪灵。宋纪灵到达以后,鹰扬军将会在朝廷正式为他们两人谋取一个较高的位置,换句话来说,他就不用继续独自一个人生活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了。
但是三眼都和他是单线联系,只有三眼都的人来找他,他是无法找到三眼都地人地,宋纪灵虽然已经启程,但是肯定要明年开春才能到达长安。在这段时间里,孔乙己还是要继续原来的生活:和朝廷地人打交道,了解朝廷的动静。这个白钦翎拿着三眼都的令牌,但是自称不是三眼都的人,天知道他到京城来做什么?在长安城的外面,情况非常的不妙,他今天在挖野菜的时候,和兵部的几个官员闲谈,得知突厥人已经攻克了同州,同州刺史郭璋战死,田令孜已经下令神策军,还有李昌符的凤翔军、朱玫的宁军,全部在同州的西面集结,要抵抗李克用的进攻。有消息表明,突厥人和长安联军,将在渭南、华阴一带进行大会战。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了,也许会战已经展开了。
天知道战果会怎么样,反正宰相萧遘是很不看好的,长安城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人看好这场战局,突厥人的骁勇,是天下皆知的,李昌符和朱玫不自量力,最后肯定是自讨苦吃。今天一早,宰相萧遘就派人来请孔乙己,询问他有关刘鼎出兵勤王的事情。在座的还有另外一个宰相裴澈。在正常的情况下,朝廷一般都有四到七个宰相,但是现在的朝廷,只有两个宰相,就是萧遘和裴澈。事实上,哪怕是两个宰相,似乎也显得有点多了,因为现在的朝廷,根本没有什么政务可以处理,有大事生,也是田令孜先知道,然后再选择性的告诉他们两个,于是,到处找粮食成了宰相们的日常工作。
萧遘开门见山的问道:“刘鼎何时动身?何时抵京?”
孔乙己谨慎的回答:“我家大人已经到达武昌,随时都可以进京城,奈何路审中阻隔其中,不肯让我家大人过境,我家大人正在和路审中交涉,一旦获得进展。马上进入山南东道,还请宰相大人提前和山南东道打个招呼,以免误会。”
萧遘深深地看着孔乙己。想要判断他是不是在敷衍自己,然而,孔乙己前半辈子都在流浪各地,骗吃骗喝,早就练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哪里可以轻易被对方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地,刘鼎的确是被路审中挡住了,路审中的确不让刘鼎过境,至于鹰扬军水军干掉了武昌军水军的消息。孔乙己是不知道的。
因为斥责田令孜的无耻和骄横,萧遘之前被田令孜撵出京城,配到乡下去反省,后来田令孜觉长安的形势极其复杂,没有萧遘这种老成持重的官员在,根本无法应对城内的局势,天下形势似乎对他也不利,声讨声一片,无奈之下。只好又将萧遘请了回来。萧遘离开长安不到两个月,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蓦然现京城的局势,居然已经糜烂到不可收拾地地步。
目前长安城的局势,只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就是:病入膏肓。没救了。的确是没救了。长安城已经被基本毁掉。原来过百万的居民,现在只剩下五万不到,还是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卷起包袱跑路。东市西市早就没有商贩营业,街道上根本看不到行人,整个长安城,完全是死城。试问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一个宰相。又能挥什么样的作用?更何况。田令孜要他回来,只不过是要他做挡箭牌。丝毫的权力都没有给他,说老实话,他感觉自己还不如田令孜手中的拐杖实用呢。
皇帝陛下也是让人郁闷不已,平时就知道打马球,感觉到危险才急急忙忙的请他们商议对策,他们哪里有什么对策?本来这件事情就是朝廷不对,准确来讲,是田令孜和皇帝陛下不对。当初李克用在上源驿地确是受了委屈,明眼人都知道是朱全忠袭击了李克用,杀死了李克用手下的数员大将,可是朝廷需要朱全忠,不肯处罚朱全忠,反而着力替朱全忠说话开脱,结果最终惹恼了李克用。当初惹祸的人,现在精明的躲藏在一旁,收拾好包袱随时跑回西川,却将烫手的热山芋交给他们,他们怎么干得了?
还有李昌符、朱玫这两个豺狼在旁边虎视眈眈,萧遘等人更觉窒息。这两个家伙是萧遘等人看着长大的,他们地**翘一翘,萧遘和裴澈都知道他们想干嘛!他们那么积极帮忙田令孜对付李克用,能安什么好心?他们事事用朝廷作为掩护,动辄使用朝廷或者皇帝地名义,拼命的扩展自己的势力,他们是没有吃过李克用的亏,以为李克用可以欺负,才会如此嚣张,等他们被李克用击溃以后,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做回缩头乌龟,将揩**的事情一股脑儿的扔给朝廷。现在的朝廷,不就是他和裴澈两个光棍司令嘛!
皇帝陛下却不管这些“杂事”,一心惦记着明天的马球花样,他让萧遘和裴澈,调集全国所有可以调集的军队,共同对付李克用,要目标就是保住长安城。然而,调集军队,尤其是调集各个节度使地军队,是那么容易地吗?天下还有哪个节度使的军队是朝廷可以调得动地?西川节度使陈敬暄?他是田令孜的亲侄,只听田令孜的命令!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德湮?他是杨复恭的人,杨复恭要对付秦宗权,不问朝廷要援兵已经好了,还能从他那里调人?休想!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这个倒是可以借力的,可是,朱全忠刚刚被秦宗权打败,兵力损失极大,又被李克用死死的压制,想要从他那里调人,难过登天啊!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另外一个宰相裴澈皱眉说道:“刘鼎出时带了多少兵马?”
孔乙己镇静的回答:“先头部队总共四千人,后续部队还有三千人。”
裴澈点点头,沉默不语。
四千人的部队,不知是真是假,也许根本就是冒充的,不过刘鼎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简单了。本来强令刘鼎起兵勤王,就是一个不可能的命令,舒州距离长安数千里,中间又有鄂岳节度使和淮西军地阻拦。鹰扬军能够按时赶到才怪。就算鹰扬军能够飞到长安,以他们那么点兵力,也不是李克用的对手啊!他们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事实上并不期盼刘鼎真的能够采取行动。刘鼎积极响应朝廷地诏令,倒是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长安的士气,长安城也头次明确的听到如此响亮的回答,他们两人也觉得甚为欣慰。
山东闻喜(今山西省闻喜县北部)裴家素来是望族,几百年来,不知道出了多少举世闻名的人物,金陵裴府也是从这里分支出去的,裴澈是在裴琚之后担任的宰相,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施展权力的地方,因此宰相的职位抢夺并不激烈。甚至有人不愿意做宰相的。裴澈坐在宰相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是搜集天下情报,然后汇集整理,最后交给皇帝决策罢了。说是交给皇帝,其实就是交给田令孜,鬼都知道田令孜是不怀好意,一心想要将皇帝弄回去益州,永远操控在他地手中。
裴澈还保持着和江南裴府的关系,因此对于鹰扬军的消息。要比萧遘显得更加清晰一些。裴易靖偶尔来信,阐述刘鼎的一些事情。刘鼎和黄巢的关系,已经基本被人遗忘了,现在的刘鼎,不要说是黄巢的儿子,哪怕是黄巢本人。只要是愿意拥护朝廷的。都是可以赦免的,现在一切问题地关键,就是挡住李克用的大军。只要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会谈自然没有什么结果,萧遘很快就失望的让孔乙己离开了。走到外面的大街上,孔乙己觉云层居然退开了,冬日的太阳照射下来,却显得非常地寒冷。孔乙己在内心里冷笑,朝廷这些人完全就是饭桶。束手无策。居然期盼千里之外地鹰扬军前来救援,看来的确是绝望至极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看朝廷现在的破落样,肯定维持不了多久了。不过,堂堂当朝宰相,几乎是下意识的哀求鹰扬军的到来,还是让孔乙己的内心感觉到一点点的满足的。萧遘、裴澈他们都老了,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他们,说不定哪天,自己也可以成为帝国的宰相啊!
神策军,孔乙己是看到过了,一群只知道不断闹着要军饷地家伙,偏偏朝廷真地不能完全供应他们的军饷,于是不断有逃兵生,田令孜也不能禁。神策军本来是一支强有力地战斗部队,沦落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令人寒心。当初黄巢入关,神策军士兵不敢正面迎击,竟然出钱在民间收买大量的混混地痞充数,结果自然是不堪一击,一触即溃,现在谁也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神策军也是自暴自弃,只知道在长安城大肆搜掠,敲诈勒索,**妇女,似乎是要在突厥人到来之前,先将长安城变成白地。
凤翔军,孔乙己也看到了,李昌符的部队,能够被李昌符带到长安城的部队,应该都是精锐,事实上,这些部队的确要比神策军好一些,他们的武器装备没有神策军好,军服也显得有点破烂,但是他们的精神面貌要比神策军好很多。然而,他们要比神策军更加的贪婪,更加的野蛮,他们就像是乡下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来到长安城以后,什么都感觉新鲜,什么都感觉好玩,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占为己有,就要搬回去凤翔。朝廷几乎每个官员都在抱怨,凤翔军根本不是来战斗的,而是来抢掠长安城的,这些人只要在长安城呆上一年半载的,不用等李克用的突厥人到来,光他们就将长安城的地皮都刮光了。
宁军,孔乙己也看到了,简直就是一群残暴的土匪。如果说凤翔军的抢掠还有组织有目的的话,宁军纯粹就是破坏王。宁节度使朱玫,据说是当初吃人大王朱桀的后代,朱桀是以吃人闻名于世的,这个朱玫同样如此。进入长安的宁军,是最喜欢杀人的,只要看上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再说。哪怕对方是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官员。长安城有谣言,说朱玫来到长安以后,已经吃掉了上百名的宫女了。他在宁两州吃腻了,所以要跑到长安来,专门吃皇帝身边的人。
可想而知,这些军队组成的长安联军,都是些什么货色,想要指望他们打败李克用,根本不可能。哪怕是不懂军事的孔乙己,对他们也是嗤之以鼻。在黄河沿岸的节度使军队里面,能够和突厥人抗衡的,只有朱全忠的部队而已,然而,朱全忠已经明确表示,他这次的确是爱莫能助了。李克用派遣大将李存审兵压黄河北岸,他不敢大意轻敌。李存审原名符存审,在李克用军队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要论勇猛,他不及李存孝、李存进等人,但是要论统帅三军,运筹帷幄,计策谋略,他却在李存孝等人之上。
在桌子旁边默默了坐了一会儿,孔乙己将今天得到的情报整理完毕,封在竹筒里面,然后塞入墙壁上的破洞藏好。三眼都的人每隔五天都会给他送来一些非绝密的情报,让他及时了解舒州的基本局势,同时带来刘鼎的新任务,他们离开的时候,会顺便将这些竹筒带走。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深夜,孔乙己转头看看白钦翎,他居然真的睡着了。孔乙己自己也和衣躺下。一晚无事,长安城显得非常的平静,只有凛凛呼啸的北风。但是到了后半夜,孔乙己突然听到外面噪杂起来,好像人很多人在拼命的奔跑,接着听到有人慌乱的惊叫:“突厥人来了!突厥人来了!突厥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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