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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毛文龙的时候,李彦给他补充了一些装备和给养,每人一把腰刀,六百杆长枪,以及制式的弩弓一百把,此外还有燃式的手雷,以及一些地雷,几只海船,上面甚至有几门火炮。
李彦手上掌着工部军器局,还有四座工厂,以及一些个人产业,如今又接收了金州卫的军器局,虽然规模不大,工匠也多逃散,但是要恢复起来,做些短刀和长枪,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灭奴铳,也是给了一些,不过这个时代的火铳要形成威力,必须要足够的数量,并配合队列轮射,不然准确率低得吓人,对弹药的补给要求也很高,李彦认为毛文龙并不需要这些。
另外,又从辽南收拢起来的卫所兵中,给毛文龙补充了一些兵员,包括一些原本厂卫营的老兵,将毛文龙的部属增加到一哨六百多人,装备也更加精良。
如果说毛文龙原本的两百人只是亡命之徒,那么现在才有了军队的样子,厂卫营的老兵经过这次战斗以后,显得更加老练成熟,虽然只是底层的伍官,却也将原本散漫的兵丁组织得很有条有理,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像是军队的样子。
李彦临时给了毛文龙一个镇江营的番号,将现有的这六百多人编为中军哨,许他到了镇江以后,可以招募辽民或逃散的卫所兵,进行扩充。
毛文龙手上还有王化贞给他一百张空白告身,手笔比李彦要大很多,不过李彦觉得既然是敌后作战,游击为主,保持三千正规军已经足够,多了便是靡费粮饷。
历史上的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所列十二大罪状,**、冒功、跋扈无礼、侵盗钱粮、自开马市、私收爪牙、躬为盗贼、好色诲淫、草菅民命、交结近侍、掩败为功、不能复辽东寸土,这些既是毛文龙口不能答,想来都是确有其事。
不过也不能就此说毛文龙的人品有多差。正所谓好的体制能让坏人不得使坏,坏的体制能让好人也变坏,想想明末的历史上,虚功冒饷遍地都是,毛文龙以区区二百兵出辽东、占镇江,据诸岛。收辽民,从无到有,建立东江镇,俨然便是独立王国,他有这样的劣迹,实属正常。
如今李彦为辽东道,驻军金州,节制辽东诸军,而毛文龙还只是手下无兵的区区游击。当然谈不上跋扈,李彦也不会容他建立独立王国,但却要充分利用他建功立业的**。在辽东打开另一番局面。
“贤弟,不如也让大哥我带上一哨兵,去打复州吧?”看着毛文龙的船队离开了码头,骆养性回过头露出羡慕地表情。
“一哨地兵。能做得什么?”王国兴斜了骆养性一眼:“咱们打了金州。便似捅了马蜂窝。建奴地大军随时会来。你不会想要临阵脱逃吧?”
“你才想临阵脱逃!”骆养性瞪了王国兴一眼。想想也是。金州眼看就有大战。只恐兵少。哪能分兵?
“游击骚扰。便交给毛文龙。沙场建功。还得看咱们这里。”李彦也笑了笑。对诸将说道:“战地经验教训。要好好总结。有针对性地加强训练。虽然咱们放出了刘爱塔投降地消息。不过金州这个地方。建奴是不会放弃地。要做好大战地准备。”
参谋部已经组织开展战地总结。这次战事进行得如此顺利。先是参战地三个哨都是经过了长期严格地训练。在压力并不是很大地战斗中。严格执行了训练中地战术动作。效果明显。
此外。参谋部制订地伏击计划。以及建奴对明军极为轻视。也让这次战事变得非常简单。然而今后要面对建奴地主力。不管是计谋还是游击。恐怕都免不了面对面地硬仗。
游击战终究只能起到骚扰地作用。以后来地史料来说。毛文龙地东江军也似乎未能给建奴造成多大地杀伤。差不多是屡战屡败。
但辽沈之战后,不独毛文龙如此,整个明军都是如此,也只有袁崇焕在宁远、宁锦之战中,凭着坚城,防守成功,取得了胜绩,给了建奴较大的杀伤。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彦要在金州,复制袁崇焕在宁远、宁锦之战中的战法。
李彦并不指望毛文龙在东江和建奴打硬仗,这就好像游击队和正规军的差别,毛文龙一没兵,二没饷,三无军械,四无坚城,指望他正面对抗建奴,也不现实。
正如李彦所说,毛文龙的任务就是牵制,甚至于东江军的存在本身就是牵制,纵观历史上毛文龙与后金之间的战事,屡战屡败,即便毛文龙说他打的胜仗,也多是虚报,辽西十几万兵马都打不赢,他那连兵器都配不全地杂兵,更不可能打赢。
不过从天启元年起,后金在东面几乎每年都要和毛文龙打上两次,收诸岛、打镇江、打金州、打耀州、打清河,甚至打到宽甸、鞍山、萨尔浒,最近距离后金的都城沈阳不过一百多里,即便是败了,那也是战术不对,但不能不说有牵制的效果。
反过来说,明廷在袁崇焕之前,对毛文龙既无约束,也无有力支持,才造成后来的局面,毛文龙占镇江,特别是占金州以后,登莱巡抚袁可立、总兵沈有容都认为不足守,镇江、金州也确实不曾守住,但毛的部将张盘却在旅顺留了两三年。
正是一开始的放任自流,才使得东江军没有挥应有的作用,李彦却准备好好利用东江军的牵制作用,倒要看看后金会如何应对。
李彦也不会与王化贞争什么权力,攻占金州以后,在将战报往朝廷,以及天津、登莱等处的同时,他也老老实实地以辽东道地身份,向王化贞这个上官做了汇报及请示,毕竟名义上来说,辽东巡抚确实管着辽东道。
不过李彦既没有等王化贞的指示,也没有等朝廷的旨意,从攻下金州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动员所有的力量,按照计划完善金州的城防,准备迎接建奴大军的反扑。
金州卫城原本是外面砌着砖石,中间是土坯的方形关城,南北长三百多丈,东西宽一百多丈。南北门都有瓮城,城外地护城河宽四丈余、深一丈多。
卫城西面地宁海门距离金州湾海岸一里多,东门外几十丈便是山地丘陵,只有中间是一条官道和平地,金州卫城便像一把铁锁,守卫着身后地金州半岛。
这样的地形,对李彦来说极为有利,只要掐住金州城正面四五里许地平地,便可以将建奴挡在外面。建奴若是要从东面的丘陵山地迂回,便会丧失骑兵地优势,李彦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用步兵在山地对其大量杀伤。
大量的物资从天津、滦州送到金州湾的码头,其中最多的便是滦州水泥厂生产的水泥,以及并不怎么均匀光滑的铁条。
为了金州的城防工程,李彦从滦州的煤铁厂抽调大批地工匠,他们领着金州半岛滞留的辽民,用水泥和铁条浇注规定大小的水泥板。
金州城北门外,以及东西两侧地平地上,到处是忙碌的人群,在城西。一道“之”字形的城墙轮廓,从海湾延伸到西城墙。
城墙的轨迹呈奇怪的波浪状,一共有两处折角的凹入,两处凸起,然后与金州卫城的北城楼连到一起,这是类似于棱堡的设计,敌人想要进攻凸起处,投入兵力有限,想要进攻凹入处。就得承受两侧城墙上攻击。
东面在官道外侧,也是拉出了类似的城堡墙基,一道墙与金州城东墙平行,然后折向东侧地矮丘,那里将建成城堡的制高点。
两座城墙将官道往中间一夹,在不影响平时通行的时候,任何军队想要通过这里,就要遭到两面城墙上的打击。
几百个工匠领着上万的辽民劳工,有的在工地上挖地基。整理土地。垒城墙;有的在专门辟出来的地方搅拌石子水泥、浇注预制水泥板;有的在伐木、采石、采砂、打土坯、烧砖,为了将建奴挡在金州之外。大家都是憋足了劲头干活,两侧地城墙每天都要高出一大截。
水泥的作用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不仅砌墙时能作为最好的黏合料,还可以将不规则的石头浇注起来,将石子浇注成方块,使筑城的度大为加快。
筑城所需要的水泥、钢铁等都要从滦州运来,粮食衣物则由登莱那边提供,李彦的金州攻略得到朝廷的同意,天津巡抚、登莱巡抚都需要全力支持。
不过只是依靠外运肯定不行,李彦要将金州打造成与建奴长期对抗的基地,起码要能自己造血,达到一定地平衡才行。
多是丘陵山地地金州半岛,并不适合普通的耕作,虽然从天津调了一些土豆、番薯和玉米地种子、种苗,组织流民择地抢种,在入冬以前能够播种一季,但仅靠这些肯定是不行的,还是得展工矿业。
金州城以南的金州半岛,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矿产资源,也就是丘陵岩石比较多,技术人员现其中有很多适宜制造水泥的石灰石,便在金州城东面的大孤山一带择地修造水泥厂。
水泥厂暂时还不能为城堡的修建带来帮助,一旦建成,却可以凭借技术和石灰石原料的优势,实现规模生产,在满足金州需要的同时,或许也能成为金州向外销售的优势产品。
水泥厂厂址的东面,大孤山临海的海湾,则准备修建一处港口,接收从旅顺口转运过来的物资,将来水泥厂的水泥,也可以从这里运出去。
当然,要想是这些物资流动起来,从大孤山开始,连通水泥厂和金州城的道路就必须要打通,而这三处连成一条线,也就将金州半岛牢牢地锁在身后。
金州还有一些盐场,兵备道衙门也开始组织人手重新整理,恢复生产,虽然产量有限,起码可以保证金州数万人的需要。
在看过盐场落后的卤水煮盐以后,李彦计划着等到水泥厂建成。用水泥浇注成更加先进的晒盐场,产量应该能够增长很多,若是能卖出去,这个收入也相当可观。
辽沈战败以后,很多辽民都是离开了自己的家园,奔向辽西、辽南。甚至是朝鲜,希望找到一条返回大明的道路,金州半岛也聚集了两三万这样的辽民。
兵备道衙门以工代赈,将这些辽民组织起来开垦土地、参与工厂、港口以及城堡的修建,其中一部分人还被组织起来,出海打渔,李彦希望尽早在金州实现民生上的自给自足,至于军队方面,肯定还是要朝廷给予支持地。
辽沈之战结束以后。后金军并没有立刻进攻辽西,宁前道参议王化贞在广宁收拢溃兵,方才稳住局势。也因此受到重用,升任辽东巡抚。
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以后,明廷终于也是渐渐稳定,开始重新布置战守之策,以王化贞为辽东巡抚,驻防广宁;以沈有容为登莱总兵,节制登莱水军;以李彦为辽东道,领军攻金州,但这些都还是局部调整。朱由校及满朝大臣,此刻都在等一个人,那就是前辽东经略,为言官交章攻击而下台的熊廷弼。
辽沈战败生在熊廷弼去职后不久,这时候天启与群臣才现此前熊廷弼经略辽东一年多,没有丧师失地是多么的弥足珍贵,如内阁大学士刘一、御史姜秉谦等人都认为,若是熊廷弼还在辽东,必不至于生辽沈之败。
也就是在三月的时候。朱童蒙、郭巩等人还弹劾刘一党庇熊廷弼,转眼间辽沈战败,天启一怒之下罢了朱童蒙等人的官职,重新起用熊廷弼。
五月己未,熊廷弼再疏辞以后,终于在天启言辞恳切地圣旨催促下,抵达京城,成为天启眼中最为可靠的救命稻草。
“臣请皇上免予追究前番误听流言,弹劾微臣的科道言官。已降职者。乞复原职,”熊廷弼在参拜过天启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为那些因为弹劾他而被究问的言官说情。
“科道官风闻纠论,不辨是非,误了前方大事,不可不处罚,”朱由校坐在宝座上摇了摇头,否决了熊廷弼提出的第一个请求。处罚言官,既是要给熊廷弼一个交代,还是对言官的告诫,也是问责的必要举措,何况,年少的朱由校深恨那些清谈误国地言官。
“爱卿既来,必不容奴贼猖獗,辽东势危,爱卿可有良策?”朱由校第一次见到熊廷弼,坐在龙椅上认真地打量着这位非议甚多,曾经守辽一年余的前朝重臣。
熊廷弼于万历四十七年出任辽东经略,此番也是第一次见到做了皇帝的朱由校,感觉坐在上面地皇帝,言辞间条理清楚,道理分明,容不得别人置疑,不禁心中一喜,看来皇上并不像外面流言所说,只是个喜好弈棋、木工的顽童,连忙为皇上分说起复辽策略。
“臣以为当固守辽西,渐图恢复,”熊廷弼大声道:“集马步兵于广宁,阻敌于三岔河对岸;天津、登莱各置舟师,乘虚入南卫,动摇其人心,设登莱巡抚如天津;而山海特设经略,节制三方,此三方布置之策。”
“皇上圣明,”曾经被言官以“党庇熊廷弼”的罪名而弹劾的内阁大学士刘一马上出声赞同:“臣以为,当以熊大人为经略,节制三方,固守广宁,三方策应,渐图恢复。”
“此策甚好,”朱由校勉强笑了笑,他想起与李彦临别时,曾经推演过的一局兵战棋,其策略也是坚守广宁,以拖住建奴主力,而以天津、登莱的水师为机动,在复盖、金州、镇江等地伺机骚扰,与熊廷弼所言不谋而合。
只不过那局棋的结果依然不是太好,因为加入练兵棋以后,明军的素质被设定得奇差无比,特别是士气、勇气极度低下,几乎没有任何野战能力。
朱由校虽然不甘心被动防守,但也只能理智地接受现实,点头说道:“固守以待恢复,熊爱卿所言甚是,不过我大明军队是否能伺机出击,以杀伤建奴?”
“朕已让辽东道李彦李大人领京营一万。攻打金州,欲以此为要点,牵制辽南建奴,熊爱卿以为如何?”朱由校对军政事务的认识,多来自那套战棋,以及李彦、孙承宗二人借棋挥地道理。不禁又提起李彦的杀伤策,以及金州攻略。
大殿中刚刚变得热烈轻松的气氛似乎陡然僵住,熊廷弼眼睛的余光掠过群臣,略一沉吟,便朗声说道:“以孤军,挡方张之敌,臣以为断难取胜。”
“啊!”本来成竹在胸的朱由校惊呼出声,身子微微前倾,急道:“熊爱卿是说。三娃……哦,是李大人必败吗?”
熊廷弼注意到朱由校惶急的神情,以及脱口而出地昵称。知道这个叫“三娃”的辽东道,定然深得皇上的宠信,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有所顾忌,反而是脖子一耿,扬声说道:“孤军必败!”
“这……这可怎么办?”朱由校一下子急了,暴露出他这个年纪所固有地不成熟。
“李大人已于五日前领军出征,现在撤回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兵部尚书崔景荣走出队列,出声奏道。
虽然他出任兵部尚书不过几个月。但辽沈战败,终究要承担责任,此前已经上疏请辞,也遭到不少的弹劾,日子并不好过。
李彦的出征金州地作战方案,是得到内阁和兵部支持的,如果再次失败,那他这个兵部尚书肯定得下台,听到熊廷弼如此断言。也不禁担心异常。
群臣也都屏住呼吸,表情沉重异常,都知道大明如今再也承担不起大的失败了。
崔景荣还要说话,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叫声:“皇上,金州战报。”
“啊!”朱由校在李彦出征以后,也天天想着前方的战况,所以让小太监一直盯着通政司那边,一有战报,马上送到。所以这个小太监才不顾往常的规矩。出声打断了正在进行中地朝会。
事到临头,朱由校却是过份担心。脸色苍白,瘫坐在龙椅上,口中讷讷说不出话来,生怕听到不好地消息。
已经是翰林院侍读、少詹事的孙承宗暗暗叹息一声,示意小太监送入战报,出列取在手中,打开扫了一眼。
群臣地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在孙承宗身上,朱由校靠着龙椅,勉力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孙承宗手上的战报。
孙承宗对这份战报本来已有判断,但被众人这么看着,也不禁微微有些紧张,快扫了战报的标题一眼,又定睛看了看,才激动地捧着战报,跪倒在地:“恭喜皇上,金州大捷!”
“大捷?赢了?”朱由校一下子又瘫了回去,靠着椅背,似乎浑身地力气在那个瞬间被一抽而空。
“念,孙先生快念给朕听!”瘫坐下去的朱由校伸出手指点着,急急地说道。
孙承宗连忙答应,再次展开战报,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臣李彦领神机二营、四营、厂卫营,于五月甲子,攻取金州,斩六百,俘敌八百,吾军伤亡仅十七……”
赢了!竟然赢了?朱由校小脸涨得通红,毫无帝王风度地戆笑起来,虽然之前李彦一再保证,攻取金州肯定没有问题,但明军自从萨尔浒之战以后,屡战屡败,特别是刚刚经历了辽沈之战的惨败,失地千里,丧兵十余万,朝野间士气低迷,对前方战事几乎束手无策。
即便是被寄予了极大希望的熊廷弼,其策略也不过是固守,不敢提及主动出击,更遑论收复失地,特别是他刚刚还断言李彦孤军必败,让朱由校惊惶万分,转眼间便得到这样的好消息,兴奋几乎晕了过去。
“臣等恭喜皇上!”群臣也是欣喜异常,毕竟数年来糜饷千万,兵十数万,无一胜绩,金州胜绩虽小,却是前所未有,人心顿时大振。
“嗯,三娃……李彦李爱卿做得好,朕、朕要封赏……”朱由校激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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