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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从直觉来说，宋菲认为邢维民这个人不错，可是一旦与其接触，就会在头脑中不知不觉反映出一个问题——这个人有病。
现在的形势是敌强我弱，如果依照宋菲的性子，她会有多远跑多远，别说丢了一只鞋子，就算大腿根磨平了，她也会用两只手，有多远爬多远。

打仗那是男人的事，如果连女人都要上战场，那么在宋菲看来，这个国家真就是无可救药了。“中国男人若都是这么窝囊，那我还不如嫁个老外，反正生儿育女，给谁生都是生。”

邢维民并不知道宋菲心里的小九九，就算知道，以他的性格也不会说什么。他和赵潜不同，赵潜是为报仇这才毅然从军，而他则一心为了保家卫国——因为他是军人，军人就要笑卧沙场，就要醉里挑灯看剑，就要用这堂堂七尺之躯，将犯我河山辱我百姓的狗杂种们，彻底碾碎、剁烂、喂狗。

基于本质上的认知区别，这二人甭说能搅进一个马勺，就连沟通都成了严重问题。所以当宋菲一听说邢维民要去打鬼子，时常用上眼睑看人的她，猛然瞪大眼睛，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疯啦？”

老邢一愣，他瞧着宋菲，脑筋里那个弯儿，怎么也转不过来。这也难怪，宋菲从小鸟依人突然变成河东狮吼，也不说给人家个适应过程，无论换做谁，不疯那就是好样的。

“你这是在跟长官说话？”邢维民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还想确认一下。

“就是跟你说话！哼哼！你想死，也不能拉我们做垫背啊？”“我们”两个字用得好，呵呵！这宋菲居然还知道分化一大批，打击一小撮。不过，她这手段用在那些渣滓身上，就错得离谱了——她并不知道这些渣滓都是谁救下来的，

“你想动摇军心，”老邢冷笑一声，“我就能把你就地枪毙！”

“来呀！来呀！你来呀！”挺挺胸脯，宋菲和老邢比起谁的眼睛大，“欺负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老邢没辙了，这女人打骂不得，捧在手里简直就是个刺猬猬。部下们饶有兴趣看着二人斗嘴，就在他们静候好戏继续展的时候，不料老邢一摆手，喊了声：“把她给我捆起来！”

部下一怔。刹那间。笑容便固定在脸上。一个个张大嘴巴。面面相觑。

“你们想违抗军令吗？”老邢地手。悄悄按在枪柄上。

渣滓们不再犹豫。两个壮汉上前。按倒宋菲绳捆索绑。片刻之后。浑身上下除了一张嘴。宋菲哪都动不得了。

“邢维民！你个坏蛋！”宋菲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是天下最坏地蛋！大坏蛋！”

“闭嘴！”老邢忍无可忍。摘下老怪头上油渍渍地帽子。塞进宋菲口中。随后一挥手。喊道。“把她扛上！战斗结束前。我不想再看到她！”

这活儿谁都愿意干。不用老邢指定人选。众人一拥而上。不过还是于七反应迅。上前一把抱起宋菲。那模样既得意又嚣张。

“谁这么有眼光？怎会把这样的女人弄进了军队？”摇着头，老邢无奈地叹口气。

雨丝混着泪水，将宋菲那花猫一般的小脸洗得干干净净，她死死咬着帽子，脑海中反复涌现一句话：“邢维民，我恨死你了！我要毒死你！”

“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丁胖子喃喃自语。

龙湾镇静悄悄的，除了几只野狗，连个人影都没有。一行人走至镇口，老邢摆摆手，命令大家分散。

“长官，您说得没错，小鬼子还没到。”擦擦脸上的雨水，于占江付在邢维民耳边，“可咱们该怎么找他的联队长？”

放眼看看四周，老邢略一沉吟，说道：“联队长的待遇肯定与普通士兵不同，你看看这镇上，哪座宅子最好？”

“当然是咱师部——马财主家那座老宅子。”

“好，咱们就去那等他。”扭头瞧瞧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宋菲，老邢微微一笑，说了句，“你最好祈祷我们打胜仗，否则，能不能落到鬼子手里，就看你的造化了。”

“吧嗒”撂下眼皮，宋菲懒得再理他。

邢维民不相信鬼子的联队长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如果日本的军官都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中国真的就要危险了。

战争可以无限挥人的创造力，对于日本人是这样，对中国人也同样如此。当邢维民第一眼看到马家老宅时，就知道自己十有**能够达到预期目的。

这是一座明清砖石结构的四合院落群，宅内地形复杂，假山林立房屋鳞次栉比，射击死角繁多，基于以上几点，所以无论怎么看，渣滓们都没想明白该怎么下手。

“最好的狙杀点就在这里，”踩踩石阶，老邢瞧瞧正门两旁“富贵平安”的浮雕，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若等他进了院子，我们就没机会了。”

渣滓们四下看看，正门前就是广场，除了广场另一侧那排低矮破旧的民房，实在找不出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们不用想着藏，在目标到来之前，小鬼子肯定不会放过周围任何可疑点。”

“那咱们还咋下手？”众人为难了，不只是他们，无论换作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为难。

“长官，咱们还不如在里面动手，里面地形复杂，也便于藏身。”于占江摸着门前的石狮子，为这等大富人家的豪奢所折服。

“便于藏身，但是也不利于脱身，你能看出院子里地形复杂，难道小鬼子就看不出么？他事先一定会重点排查院子，消除一切可能的隐患。”

尽管邢维民说得很有道理，可渣滓们还是认为他疯了。跟着这样的长官，看来只能是祸，盼不到一点福分。

“你们当中，谁的枪法最好？”老邢看着部下，部下也在可怜巴巴望着他。过了片刻，于占江有气无力喊了声：“妖孽！长官叫你。”

一个面脸乌黑、瘦小枯干的四川兵挤出人群，刚刚迈上台阶，突然脚下一滑，一个狗吃屎摔在老邢面前。

抬头冲老邢笑了笑，老邢现：他的牙是白的……

“妖孽？”这名字有点出人意料，老邢想笑，可瞧瞧他古朴稚嫩的面容，又觉得于心不忍。

妖孽举起右手，指指他那出奇冒泡的第六根手指儿。六根手指一起动，老邢现它居然比其它五根加在一起还要灵活。当下，老邢彻底明白“妖孽”是怎么来的了。

“你枪打得好？”

“比他们都好……”指指身后的同伴，妖孽的小白牙龇得很可爱。

“你能在一百米开外击中预定目标么？”

瞧瞧那伸手不见六指儿的雨夜，妖孽很诚实，果断地摇摇头。“长官，我看不清目标……”

指指头顶那两盏气死风灯，老邢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说，这里是最佳狙杀点么？”

妖孽翻翻小月牙眼，一点头：“晓得！”

“一会儿你趴在那边的屋顶上，”指指广场对面，老邢压低嗓音，“我告诉你该怎么躲过小鬼子搜查。”

妖孽的第六根手指动了动。

民居屋顶……

妖孽摘下中正式步枪，压入五子弹。老邢瞧瞧枪身，突然问道：“这枪你试过啦？”

妖孽摇摇头。

“没试过你敢保证一枪命中？”

“我是擦炮筒的，对膛线很敏感，所以一看到膛线就能判断出这枪的精度。”

看来**真是什么能人都有，可有那么多能人，居然还把仗打成这个熊样——一想到这儿，邢维民就觉得无地自容。

妖孽对自己倒是很自信，可邢维民却不放心。一百多米的距离，再加上天气状况的不良，换作是谁，这担心都不是多余的。

“一会儿趁打雷，你还是试试枪，这样稳妥些。”举起九三式四倍率望远镜，瞧瞧正门滴雨檐下的气死风灯，老邢忍不住自言自语，“这距离还是有点远，要能看清鬼子的军衔，那就更保险了。”

“长官，鬼子的门岗肯定会向官长敬礼，”一旁的丁胖子低声说道，“他向谁敬礼咱们就打谁，这准保错不了。”

“问题是，你敢保证那个军官就一定是联队长么？”

“这个……”

“所以，能确定目标这才是要。”

“确定目标？”丁胖子抽抽鼻子，“这个好办，您把望远镜借给我。”在邢维民惊愕地注视下，丁胖子接过望远镜，挪到妖孽身边。

“胖子！你轻点！房子塌啦！”

“少罗嗦！瞄你的准儿！”拍一下妖孽的后脑勺，丁胖子用布条将望远镜牢牢固定在弹仓左后方。

“胖子，你这么绑，我退不了弹啦！”

“废话！你以为还能打几枪？”想了想，胖子马上改装了捆绑方式。这次很成功，没有再影响退弹和拉动枪栓。

“胖子，你到底要干啥子？”瞧着望远镜，妖孽愁得直甩头。

“你打一枪，看看子弹射在分化板哪个位置？”

“这也要得？”

“要得！要得！这回，呵呵！你不但能看清鬼子官衔，还能把距离拉进。”

能人，绝对是个能人。虽说丁胖子并不知道什么是机械瞄准具，可在他当炮兵的时候，看到观察员手里的望远镜，就曾突奇想：如果有一天，能为大炮安装望远镜，那会不会美得很？

的确是美得很，可能连丁胖子自己都没想到：他将这一小小的突奇想用在了步枪上，于是乎，中国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兵种……出现了。

看看绑着望远镜的布条，又想想被捆成粽子的宋菲，老邢似乎意识到什么，他低声问道：“胖子，宋小姐身上的绳子，是不是你给捆的？”

丁胖子咂咂嘴，没说话。

从此以后，邢维民便记住了这个圆滚滚的死胖子——泡妞归泡妞，绑人归绑人，爱情事业两不耽误，绝对是个大有作为的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