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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亮,长歌已经睁开了眼睛,小院中的一切,安静的收入眼底,清亮的眸子,慢慢起了雾气。
她站起身来,抖落了昨夜掉落于衣衫上的黄叶。
然后,轻轻吹响了萧音,只短短的一声,轻柔而婉转。
不过片刻,柴房的门“吱哑”一声,张逢单和秦子期走了出来。秦子期的手上,捧着小小的包裹,瞅了她一眼,递给她,“这是你的衣服,是,你在这段时间穿过的。”
长歌静默了片刻,接过,转身。
临行之前,她再一次回眸,似要将这里的一切,细细刻入脑海之中。
然后,提气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林决,你其实是我比更懂得爱情的人。
眼泪,终于在她离开之后尽情挥洒。
林决俯在林氏怀中,泣不成声。
“傻孩子啊!”林氏叹息着,“如果舍不得就要说出来。”
林决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最后,抬起头来,双手蒙上眼睛,他摇头,“不,爹,这是我的选择。”
她已经娶夫,她已经有了知已,而离开了此处的他,却只会变成她身边可有可无的存在。与其黯淡在她的生命里,不如在遥远的地方,坐落成她心里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
秦子蓉和长歌相对而坐。
一个,锦衣玉冠,一个,素衣黑。
“原以为,再没有机会与你相谈甚欢。”秦子蓉举起酒杯,点头示意。
“是的,再不会有机会。”长歌没有动,神色淡然。
秦子蓉的酒杯举起,又慢慢的放下,“长歌,你以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会让我以为,你还是当我是朋友。”
酒香在鼻端萦绕,是她最爱的梦江南。长歌低下头去,看着那澄清的液体,一言不。
“长歌,我不会后悔的,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秦子蓉看着她。
长歌的手渐渐握紧,“长蓝手无缚鸡之力,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即使水族其他人有什么异动,他又能怎么样?更何况,他对你情根深种,又怎么可能做对你不利的事。”
秦子蓉目光一闪,“今日的他不会,但是以后呢?我绝不会留下这种隐患在。”
“那么你没有想过,你杀了他,我便会与你反目?”长歌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秦子蓉直视着她,“我以为,你之所以视他如命是因为他是你弟弟。既然他不是,便一切都不会生了。”
“更何况,一个男人,怎么可以与江山社稷相比。长歌,你的心性,太过狭隘了。”
长歌闭了眼睛,“我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的认识到,你是当今皇上。”
所以那些爱恨,只不过是生活中的调剂,你的恩宠疼爱,也不过是随意为之。
“长歌,你要什么,才肯出手相助?”秦子蓉问她。
长歌看着远处,烟波迷茫,看不清前路,“我助你,心有不甘;不助,我却又心有愧疚。皇上,你能不能教教我,该如何做?”
秦子蓉看着她,目光坚定,“不助,是成就了小情;助,是成就了大义,长歌,你还要我来教你吗?”
长歌收回视线,“满朝文武,又怎么会没有可用之材,皇上,您不觉得将这天下安危交付于一个人,是一件危险的事吗?”
秦子蓉叹气,“丰临尚文,武将本就稀缺,如今的几人,终是难成大器。长歌,你回来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长歌举起箫来,暮霭沉沉中,箫声如泣,滴滴是泪。
一曲毕,长歌回头,迎风而笑,“我要甘南道下二十四州。”
“长歌,你?”秦子蓉惊异,甘南道下多为大漠荒原,物产不丰,当地的百姓年年都要靠朝廷的救济,而且当地乱民暴动频,实在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长歌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诧异,“用甘南道下荒凉之地,换丰临大好河山,实在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不是吗?我驻守甘南道,护住北通要塞,至于其他三个方向,就不在我的范围之内了。我封将于甘南道,封地内所有事务,都由我负责,朝廷不得干涉。”
秦子蓉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点头,“我答应你。”
长歌微微一笑,起身离去。
“皇姐,您为何要答应她这种荒谬的请求?”秦子霜忿忿不平的嚷道。
秦子蓉翻开桌上的奏折,“如果不答应她,这锦绣河山说不定就要落入他国之手。甘南道这不毛之地,我们留着又何用?”
“更何况……。”她的眼神渐渐飘远,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那一晚,长歌吹了一曲又一曲,从开始的晦涩,到后来,慢慢变得平和。
她吹了多久,房门外的人,便站了多久。
直到箫声停止,一人才推了门进去,而另一人,拖着鞭子,回房睡觉去了。
长歌听到推门的声音,转过头来,“子期,你还没睡?”
“嗯!”秦子期将一碗参汤端了过来,“喝碗汤吧,安神的。”
长歌接过,放于一旁,“好,我等会喝,谢谢。”
秦子期默默的收回手去,长歌将箫收回袖中,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一瞟,又倏地顿住。她飞快的抓过秦子期的双手,那手背上,有明显的红点。
视线掠过那碗汤,“你熬的?”
秦子期想要缩回手,却被她牢牢的握住挣脱不开,只觉得她手心的热气沿着手背传到身体里,蒸得两颊烫,只得低了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狠狈,“我说我会学会的。”
“你不用学这些!”
“我想学,我要学。”他睁圆了双眼,与她对视。
长歌看了他半响,嘴角微勾,伸出一只手,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一抹黑痕,他的皮肤很薄很细,只不过轻轻的擦拭,已经隐见红色。
“长歌!”他愣愣的看着她,亲密的举动来得太突然,他反而手足无措。
长歌站起身来,他一慌,连忙拉住了她的衣襟,“长歌,不要。”
每次她一对他好,他就觉得,她是在准备离开。
长歌轻笑,“我去拿药。”
只是去拿药,不是要走吗?
秦子期慢慢的松开手指,两只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粘在她身上,看着她取了药,又回到桌边。
直到手背上清凉清凉的感觉传来,他才眨眨眼,看着她低着头,给他的手背上药。
眼泪“啪嗒”的掉在手背上,长歌抬起头来,“很疼?”
“不疼,”他咧开嘴笑,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掉。
长歌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将药细细的抹匀。烛火劈啪作响,一对璧人,两样心情。
秦子期走后,长歌才端起了那碗汤,看了半响之后,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了下去。
她喝得很慢,慢得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已经有了凉意。
“将军!”逢单起得很早,中气十足的站在房门口,声音再响亮不过。
长歌披了外衫出来,抚额,“逢单,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
逢单挺起胸膛,“我心情很好,睡不着。”
问题是,大爷你睡不着,我睡得着啊!长歌揉了揉额头,勉强睁开了眼睛,“说吧,你为什么心情好?”
逢单抽出了鞭子,“将军,我们来练功吧,我们都好久没有在一起晨练了。”
“好,不过你要先做完一件事。”长歌面无表情。
“什么事?”
“沿着大街跑十个来回再来找我。”话音刚落,长歌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张逢单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随即眉开眼笑,将门拍得啪啪作响,“将军,那你等我啊!”
屋内,长歌痛苦的将被子整个盖到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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