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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畹一睁眼就见明黄色的顶棚,不禁有瞬间失神,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醒了”
蕙畹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对面靠窗的沿炕上,倚着明黄团龙引枕的,不是杨紫青却是何人,蕙畹突然清醒,急忙坐起来,却现自己躺的地方,竟是一张明黄的软榻,飞快的扫了自己一眼,衣服很完整,绣鞋却已经腿了去,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遂急忙侧身下塌,杨紫青挥挥手,一个旁边恭立的绿衣宫女上前,服侍着蕙畹穿上绣鞋,蕙畹急忙站起来,紧走几步跪下道:
“臣女御前失仪,请皇上治罪”
杨紫青微微含着笑意,打量了她几眼,刚睡醒,头上的髻有些蓬松,双颊有些浅淡的晕红,和刚才的机灵果敢不同,却呈现出来一种慵懒别致的风情,更别有动人心处,杨紫青放下手里的书卷,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柔声道:
“起吧,朕恕你无罪”
蕙畹忙要磕头谢恩,却被杨紫青一把搀扶住手臂道:
“不要再磕头了,仔细头又疼了”
语气温柔宠溺,竟然让蕙畹有片刻的错觉,以为自己眼前的是杨紫安,可是蕙畹很快清醒过来,急忙站稳了,向后连退了两步,脱离开杨紫青的掌握,杨紫青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蕙畹余光匆匆扫了一眼室内,却不是刚才见驾的御书房,对面的沿炕上有一紫檀雕花炕几,上设青花三友图玉春瓶一对,青花雕进宝图盆,珊瑚盆景,明黄的坐褥引枕,东侧碧纱落地罩里面隐约可见雕花的罗汉床和明黄色幔帐,碧纱罩上面有三字匾:
“体顺堂”
蕙畹不禁大惊,她旧年曾在宫里走动大半年,知道这体顺堂却不是别处,乃是皇上独居的寝宫,自己怎么会上这里来了,实在大大的不妥,且四周虽明亮,却是角落里的落地琉璃灯射出的光芒,可见时辰已经不早,自己可不能在这里久留了,想到此,急忙一褔道:
“臣女谢皇上隆恩,臣女告退”
杨紫青扫了她一眼道:
“你也不用急着告退,朕已经命胡康亲自去侍郎府走了一趟”
蕙畹一楞,自己来这里却是没知会家人的,胡总管这一去,岂不更是添乱。杨紫青打量她的神色继续道:
“朕让胡康传了口谕,说你进宫来给太后请安,太后甚喜,故留你在宫中陪伴几日”
蕙畹不禁一惊急忙道:
“这却如何使得,臣女”
杨紫青手里的斗彩团花茶盏,啪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蕙畹吓了一跳,停住话头,抬头看向杨紫青,他的脸色甚是阴霾,目光深邃而霸道,蕙畹突然醒悟,杨紫青毕竟不是紫安,他不容人反对,挑战他的威严,可是自己滞留宫中,那里是回事,心里暗暗掂量着,如何脱身出宫。杨紫青目光一闪,开口道:
“你不是要救你兄长吗,即便押回京来,恐还要想出对策才是,此案的卷宗现就在朕的御书房里,朕瞧了两天,也没找出破绽,纵是朕想给张博文开脱,也是要寻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吧,朕准你在宫里查阅盐政司呈上来的卷宗,你若找出证据,张博文自是可免一死,若是你寻不出来,你知道,即使他进了京,也是国法难容”
张蕙畹倒抽一口凉气,暗道:是啊,自己只想到了眼前的拖延之计,博文进了京,却仍然死罪在身,如何能免一死,博文的生机,却真的在那一堆盐政司上呈的卷宗上,若是皇上准许自己查阅,自己也许就能从中间找出蛛丝马迹,滞留宫中虽不妥,但为救博文,也只能是赌上一把了,想到此,盈盈一褔道:
“谢皇上体恤,臣女感激万分,可否容臣女现在就查阅”
杨紫青嘴角牵起一丝笑意道:
“既如此,却也不急在一时,如今已经到了晚膳时辰,你先陪着朕用膳后,再一一查阅也使得”
这一说,蕙畹还真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是啦!自己这一天一夜几乎水米未尽,遂开口道:
“谢皇上恩典,只是君臣同桌而食,尚且不和礼法,况区区臣女”
杨紫青瞥了她一眼道:
“你和朕讲规矩,那么查阅卷宗却是你一个臣女的本分吗”
蕙畹不禁噎住,杨紫青却笑道:
“放心,朕又不是老虎,你怕何来”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
“况你上午的言行何尝又合乎半点规矩”
张蕙畹脸色一滞,却也没再搭话,杨紫青轻击手掌,胡康进来,杨紫青道:
“传膳吧,就摆在”
说着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张蕙畹,略一沉吟道:
“摆在西次间好了”
张蕙畹暗暗吐了口气,西次间比邻御书房,比这里却好了太多。皇上的晚膳也并不如想象的奢侈,但却精致非常,分量不多,种类却不少,一个个的精致小碟子里面也不过就一点儿的份量,虽是说和皇上一起用膳,但是蕙畹却坐在下的杌子上,面前放了一张雕葡萄纹的檀木小几,蕙畹心里不禁一叹,大约自己这待遇,已经是皇上给的最大的恩典了,可是余光扫了眼,高坐炕上的杨紫青,总觉得自己仿佛矮他一截,尊卑立现,这令蕙畹有些不大不自在。
杨紫青今天心情大好,不禁觉得今天的饭食尤其香甜,遂进了两小碗饭,但是蕙畹却截然相反,虽玉粒金莼,仍食不知味,只略略进了半碗饭就住了,杨紫青微微皱了下眉,吩咐道:
“另熬一碗糯糯的燕窝粥来”
胡康楞了一下,目光复杂的扫过张蕙畹,退了出去,宫女太监上来收拾了,上了新茶来,蕙畹却有些坐立不安的道:
“可否容臣女一阅卷宗”
杨紫青却含着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
“既你如此急迫,那就随了你的意,胡康,把盐政司的案卷拿过来”
不一刻厚厚的卷宗摆在了炕几上,杨紫青伸手一指对面道:
“你坐过来瞧吧,这儿的灯亮一些”
蕙畹扫过去,沿炕侧设了一对铜托牛角灯,却是明亮的紧,略一犹豫,还是走过去,却立于沿炕边,拿起桌上的卷宗细细翻看,里面是盐政司呈上来的,博文上任其间受贿证据账本等物,明细的很,且每笔账上均有博文盐政督查府的官印,和至少三个经手官员的小印,一看上去却铁证如山,但是假账不管怎么做,都有漏洞,这是蕙畹所坚定的信念。
蕙畹从来没这么庆幸过,现代时自己学的是财务,而且干了好几年,要不然,此时估计就要无计可施了,蕙畹看了一眼账本上繁琐的大写数字,遂向一边的小宫女要了眉墨和宣纸,在桌上开始把账本上的数字一一转为阿拉伯数字,再分别列成丁字帐的形式,顿时一目了然。
但是厚厚的账本,却是要列上一阵子的,蕙畹全神贯注的做她的事情,杨紫青却斜斜靠在引枕上,手握一卷书册,有一搭无一搭的瞧着,目光却透过书的缝隙,打量忙碌中的蕙畹,眼中不禁浮现讶异,看她要了眉墨和纸过来,接着就看她飞快的翻着账本,手下刷刷的在纸上写着什么,却甚是流利通畅。
杨紫青不禁好奇的向纸上扫去,不禁一愣,纸上密密麻麻的列着一连串的洋数字,杨紫青在洋人进贡来的钟表上见过这种数字,却没真的见人用过,看她用的如此自如,可见是个极精通的,这张蕙畹每每带给自己震惊,杨紫青甚至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隐藏起来的。
杨紫青的目光扫过青葱玉指上移,落在她伸出的凝脂皓腕上,皓腕上带了一对璃纹细金镯,映着她的手腕越的莹白如玉,春装罗裙本就轻薄,灯光一照,隐约可见里面腻白的肌理,削肩而上,脖颈处的领口沿着攒边的细细薄纱,掩住里面的透体春光,弧度优美的下颚,红润的樱唇上有些微微的晶亮水泽,大概是刚喝了茶的缘故,挺鼻上面是一双晶莹的眸子,如今低低垂下,伸展出高高翘起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潋滟的光芒,秀眉微蹙,刘海低垂,头上别的一支翡翠蜻蜓簪,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灯影下,却真真如振翅欲飞一般。
杨紫青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弦仿佛也随着她头上的翡翠蜻蜓,微微颤动着,如平静的心湖,突然悄悄落下一颗石子,细细的波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杨紫青不禁暗暗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下旨赐婚了呢,不然以张家的家世,且只有一女,必是要进宫阅选的,那时候,这样才貌双全,举世难寻的佳人,就名副其实的属于自己了,可如今,即使心动,即使喜爱,但她即是臣妻,又是弟媳,自己已然错失,心里颇有不甘。
这时也不得不羡慕起紫安来,能得如此兰心慧智的解语佳人为伴,也不枉此生了。蕙畹这一算,却是忘了今夕何夕,胡康呈上燕窝粥,杨紫青示意给蕙畹,胡康遂轻声道:
“张小姐!张小姐!张小姐”
唤了她几声,蕙畹才听见,抬起头来,胡康急忙呈上燕窝粥道:
“皇上赐下燕窝粥”
张蕙畹急忙要谢恩,却被杨紫青一抬手止住道:
“你站了这许久,不累吗,坐下吧,这里不是朝堂,不用如此拘谨,且这帐一时半会儿恐也查阅不清,你要是一直站着,岂不要累死了”
蕙畹一想也对,抬头扫了杨紫青一眼,此时的杨紫青温柔和悦,竟和平日判若两人,其实和紫安两人颇有些相像的,不禁令蕙畹突生出有几分难言的亲切,遂卸下了些许心防,遂谢了恩,坐下喝粥,杨紫青扫了她一眼,大约这两日忧思,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不禁心下怜惜,开口道:
“卿可知庖丁解牛乎”
蕙畹一愣,不晓得杨紫青问她这个作甚,遂点点头道:
“《庄子养生主》里的一篇”
杨紫青微微一笑道:
“可解其意”
蕙畹眼珠一转,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杨紫青让她劳逸结合,遂看了看桌上的账本,恐怕今夜也弄不完的,且自己的眼睛确实有些酸涩难当,不禁开口道:
“谢皇上指点迷津”
杨紫青不禁低声笑了,和她说话真真令人愉悦,聪明机敏,不用自己着意解释,只一点即通,蕙畹喝了粥,侧头扫了窗外,这西次间窗外是养心殿的后院,透过琉璃窗,可见院内的两株女儿棠,枝头簪满了粉嫩的海棠花,一簇簇的,在明亮的月色中,显得分外娇媚。杨紫青道:
“坐了这会子了,不如随朕去院子里走走可好”
说着不待蕙畹回答,已经率先下了炕,龙行虎步的向外面走去,蕙畹只得跟了出去,春末风清,却有明月当空,好一个难得的月夜,蕙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院中的女儿棠却不禁勾起了蕙畹些许思乡的情绪,平安城的家里也有两颗,记得刚搬去时,也不是很高大,后来,自己归家时,虽然远不及眼前这两株蓊润繁茂,却已是郁郁葱葱的了。
海棠树下设了石桌石凳,胡康拿了软垫放在凳子上,杨紫青坐下道:
“你也坐吧,如此月色,不要辜负了,朕与你赏月谈诗如何”
蕙畹一愣,张口要拒绝,杨紫青瞥了她一眼道:
“旧年朕曾问你,你说不善辞赋,不过些许识得几个字,如今还要推辞,却是不能了吧”
一句话堵住了蕙畹的退路,蕙畹只得坐下,细细看去,月光下的海棠别样娇艳,一阵夜风拂过,随着叶子浅浅的沙沙声,落了一地的浅淡的花瓣,令人不免叹息刹那芳。杨紫青颇有兴致的道:
“古今咏海棠的诗词多矣,唯独东坡居士的最绝,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霏霏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卿觉得如何”
蕙畹也被眼前的瞬间美景震慑住,随口道:
“我倒记得一咏秋海棠的,栽植恩深雨露同,一丛浅淡一丛浓。平生不借春光力,几度开来斗晚风?”
杨紫青一怔道:
“这个朕倒不曾读过,却是何人所作,颇有大气之风”
蕙畹摇摇头道:
“很久以前看过的,臣女也记不得了”
杨紫青微微一笑,月光下,对面的佳人,何尝不是最娇艳的一朵,月色、海棠、佳人、交织酿出一坛最香醇的美酒。令杨紫青不饮已醉。
琴挑蕙畹
天一蕙畹才找出几个疑点把博文贪污受贿私账和督查府进出公账一对就出了纰漏几处进出竟然相差无几可见系出一人之人而这个人就是向盐政督抚举报之人也是博文督查府里主薄齐安。
张蕙畹暗叫不好急忙拿了私帐去禀告杨紫青这日杨紫青心情却愉悦非常虽然还在歇朝却已经有了精神处理积压政事白天他和蕙畹人一个御书房一个西次间各自忙碌御膳这日却都摆在了西次间晚间安排蕙畹歇在西次间耳房榻上但是目前蕙畹还没用到往往吃过饭后人会闲谈一刻。
谈话内容颇广从朝廷弊政到诗词歌赋从绘画到乐理包罗万象蕙畹原就知道杨紫青喜好毕竟有求于他故屈意交好也不在蓄意隐藏和他侃侃而谈杨紫青原也是一个才高之人虽帝王心胸却也有几分文人气息且喜好颇广平日常恨后宫嫔妃虽广有颜色却无几个秉真才情就是有些真才情和眼前蕙畹一比也是天上地下之别。
越了解越喜爱越喜爱越遗憾就是此时杨紫青心情杨紫青不得不说张蕙畹真乃世所难见之奇女子也秉性柔佳却又柔中带钢并不一味谄媚附和且才气纵横琴棋书画除了棋艺外均太过出色且非寻常闺阁见识胸中自有丘壑这样女子真正是集天地造化之功而生那里是凡俗女子可比较。
不说别就她那一片策论杨紫青很清楚假使三年前她也去殿试那么三张三鼎甲必出一家也。且容颜秀色丽质天然最要紧是毫不做作胜在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杨紫青竟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白活了总共加起来。没有这天快活所谓知己红颜当如是吧。
正想着胡康进来道:
“张小姐有事求见皇上”
杨紫青颇为无奈要说蕙畹不好地方就是礼节恭肃并无一丝逾矩却令杨紫青觉得有些疏离不舒服他心里想若是人也能像平常朋友一样自在相处该是何等迤逦光景想到此不禁暗暗一叹一摆手道:
“让她进来吧”
蕙畹手里拿着私账躬身走了进来行了礼和杨紫青细细说了其中缘由杨紫青虽知道她有些不同寻常才能却不想她这么快就查了出来这可是户部官员们集思广益都没瞧出来她说许多东西杨紫青并不大理解但是却也知道这个齐安实在乃是此案关键然杨紫青也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个齐安举报了张博文后就莫名失踪不知去向了。
以前杨紫青是打定主意牺牲博文也就没有下力气搜寻如今既要为博文开脱却势必要寻出此人方可想到此开口道:
“胡康命禁宫暗卫出京赶往江南寻了这齐安与朕带回来。”
胡康领命而去蕙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虽不是十分有把握但是最起码看到了一线生机紧绷神经忽松散下来竟然觉得有些眩晕不由身子一晃杨紫青急忙伸手扶住她道:
“你这日可是累很了女儿家本身子娇贵那里禁得住即是已经寻出来证据接下来你就不要操心了朕即应了你自会尽力你去歇一会子去吧脸色难看紧”
蕙畹也觉得太阳穴一蹦一蹦隐隐作痛可是却也知道自己滞留宫中日已是不妥如今既已无事那里肯再停留急忙后退步跪下道:
“臣女谢皇上厚爱然闺中女儿日不归已是逆了闺训何干敢在做延迟请皇上准许臣女出宫”
杨紫青不禁一愣是啊自己竟忘了她不是自己妃嫔可以永远留在宫中留在他身边她是臣女臣妻、更是弟媳自己和她却是有缘无分想到此心中不免涌起一股恨不相逢未嫁时难过扫了蕙畹一眼见她容色暗淡芙蓉面上尽是疲惫不禁开口道:
“你若这样回去也不妥不若在耳房歇息个时辰重新梳洗了再家去吧不然恐你父母瞧见你样子忧心来人扶小姐下去休息”
日一没合眼蕙畹也真有些支撑不住遂也没反对想着自己歇一会子就好但她连着几日操劳早就耗费了全部精神加上事情终有转机心思放松了一些故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杨紫青本来巴不得她留在宫中越久越好故吩咐了宫女点了安息香不去唤她。
因此这一觉蕙畹竟睡到三更时分才清醒过来一睁眼耳边就飘来若有若无琴声仿佛从窗外传进来蕙畹坐起来见耳房中并无一个太监宫女只有紫檀灵芝纹案上白玉雕兽面纹香炉里香烟袅袅蕙畹下了塌摸摸头有些散乱故拿起案上一把牛角玉梳简单梳理顺了把侧头绾在脑后仍用翡翠蜻蜓簪别住略略理了下身上宫装。
自己衣服早就换了下来如今身上却是一件宫女绿色宫裙也为了方便毕竟若不是宫女在宫里滞留被人传出去总是不好收拾利落了蕙畹举步迈出了西次间顺着琴声寻去后院海棠树下却是杨紫青正在月下抚琴。
今杨紫青很不一样穿了一件白色团龙锦袍束金冠朦朦月光越过簇簇浅淡海棠花落在他身上氤氲出一圈迷离朦胧光晕显得犹如梦境一般琴声从他修长指尖跳出荡漾在这明明色中清越非常。
却是一曲《凤求凰》蕙畹顿时心惊自己情急之下竟倒疏忽了杨紫青何人封建社会手握绝对权力帝王霸道掠夺几乎是与生俱来本能且他非优柔王者而是一个禀帝王术于胸中严厉之君这样皇上百年难遇却也很极难对付《凤求凰》是昔日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而奏一曲却哪里适合自己和皇上。
刚想到此杨紫青蓦地抬头灼灼目光注视着她眸光深邃晶莹不可见底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随着琴声而歌: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杨紫青声音和紫安很像磁性而低沉有一种大提琴音色厚重质感异常好听蕙畹面色复杂望着杨紫青人就这样对视着竟是谁也没有移开去一曲毕杨紫青开口道:
“朕之一曲可愉卿耳乎”
蕙畹却没接话缓缓一褔道:
“臣女参见皇上”
杨紫青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悦蕙畹目光扫了案上古琴琴身通体墨黑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不禁惊道:
“这这琴可是当日相如之绿绮吗”
杨紫青道:
“不想你却识得”
蕙畹却也习琴艺多年当然也有些爱琴之癖故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琴内有铭文篆刻:“桐梓合精”果真是绿绮蕙畹伸手一拂连串清越音色跳出杨紫青笑道:
“相如一曲成就千古佳话不知朕今一曲可有同妙否”
蕙畹不禁暗暗翻白眼心道谁说古人保守了不过比较委婉罢了古人是玩暧昧鼻祖蕙畹心里快思量着该如何对付他杨紫青性格是你越拒绝恐他越有兴致上位者劣根性对他用硬没用软却也不成要从根本上难他一难令他自己歇了心思为上。
想到此蕙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开口道:
“皇上琴艺群臣女也曾习学过几日今日也以一曲相何如”
杨紫青站起来立于一侧道:
“朕洗耳恭听”
蕙畹微微一笑坐下试了试音准脑子里想了想玉指一拨连串琴声流泻而出杨紫青眼中涌上赞赏蕙畹明眸若有若无扫了杨紫青一眼也随着琴声浅吟低唱起来: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余音袅袅绕梁不绝杨紫青不禁有些怔楞望着蕙畹这是怎样**机智女子自己用相如凤求凰相询杨紫青想了半虽说和紫安情分深厚然如此女子却是那里再去寻一个来遂心里起了一丝奢望心想不妨试探一二若是蕙畹对自己有哪怕一丝情意自己何妨再赐世家贵女于紫安为妃以蕙畹智慧和才情和自己并肩而立也当得于于民却也是有利当然这也是是杨紫青私心。
他不想放下这个女子在现自己也如寻常凡夫俗子一样动了心前提下这种由心而喜爱有一种杨紫青从来没体会过美妙滋味蓦然回仿佛自己过去二十多年都犹如一眼枯井了无意趣。
因此以一曲凤求凰来试探蕙畹不想蕙畹却用文君一曲白头吟相和意思是告诉紫青她要不是为凰而只要一心人足矣而她一心人显然不是自己且即使把她留在身边自己何尝又给起她一心人想到此不禁悲喜交加放手和不舍瞬间涌上胸臆混乱如麻一时难以分辨沉默片刻才开口道:
“你确定紫安就是你一心人吗”
蕙畹迟疑片刻摇摇头道:
“不确定但是臣女曾立下誓言择婿唯一要求就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者若紫安做不到那么臣女誓死不嫁即使嫁了也情愿和离”
“和离”
杨紫青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免惊讶看着蕙畹这是怎样女子外表柔美温和内里却坚如玉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杨紫青顿时清醒了过来看似大度得体才情绝世蕙畹却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小女子她不适合朝堂也更不适合后宫不知怎一向最厌烦妒妇杨紫青对她惊世骇俗想法却不厌恶反而从心中涌出一股怜惜是怜惜怜惜她敢为人所不为敢做人所不敢做之事但是却不莽撞一进一退皆显出凡智慧这是一个有大智慧女子可以谈笑间化戾气为祥和自己又怎么忍心去责怪为难与她呢。
想到此杨紫青不禁微微一叹开口道:
“朕即不是你一心人也不可能做到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更不舍为难于你故朕放手”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皎皎明月继续道:
“惟愿今于卿对坐倾谈一夕可否”
蕙畹不禁灿然一笑点点头道:
“臣女自当从命”
说实话蕙畹都没想到能如此容易其实细想起来也很符合杨紫青性格他历来杀罚果断即知不可为当然不会纠缠况蕙畹很清楚这里面还有紫安和平安王情分在毕竟平安王曾助他与危难之中紫安又和他亲如同胞加上自己坚定表达了立场慧智如杨紫青自是不会再纠结下去。
这样拿得起放得下君王却是古今罕见令人敬佩之余不禁也有一丝丝心动若是没有紫安在前自己也许会被他打动也未可知。人放开了心中顾忌藩篱敞开心胸倾谈蕙畹再没有丝毫隐藏无论杨紫青说什么都会把自己知道也许对他有用倾囊相告杨紫青如获至宝。
他完全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么多精致心思何止诗词歌赋治韬略农桑经济她无一不通娓娓道来令杨紫青受益匪浅且她眼中闪现熠熠光芒比天际晨星更璀璨杨紫青目光扫过她焕夺目神采绝丽容颜暗暗收纳于心细细藏起来以待他日慢慢回想。
杨紫青知道穷极自己一生大概也再也忘不了今忘不了今皎皎明月和这个如星月般夺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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