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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宝刀银针

群豪听了均是一愕。福康安府中上下人等却都是司空见惯知道皇上心血来潮便是半夜三更也有圣旨因此不以为奇当即摆下香案。福康安站起身来跪在滴水檐前接旨。自安提督以下人人一齐跪倒。胡斐当此情景只得跟着跪下心中暗暗咒骂。只听得靴声橐橐院子中走进五个人来当先一人是个老太监。福康安识得他是乾清宫的太监刘之余身后跟着四名内班宿卫。那刘之余走到厅门口却不进厅便在门前站定展开圣旨宣读道:“兵部尚书福康安听旨:适才擒到男女贼人各一着即带来宫中钦此!”
福康安登时呆了心想:“皇上的信息竟如此之快。他要带两名贼人去干什么?”一抬头只见刘之余挤眉弄眼神气很是古怪又想平素太监传旨定是往大厅正中向外一站朝南宣读这一次却是朝里宣旨。这刘之余是宫中老年太监决不能错了规矩其中必有缘故于是站起身来说道:“刘公公请坐下喝茶瞧一瞧这里英雄好汉们献演身手。”刘之余欣然道:“好极好极!”突然间眉头一皱道:“多谢福大帅啦茶是不喝了皇上等着回复。”

福康安一瞧这情景恍然而悟知他受了身后那几名卫士的挟制假传圣旨这四名卫士不是反叛便是旁人假扮的当下不动声色笑道:“陪着你的几位大哥是谁啊?怎地面生得紧。”刘之余苦笑道:“这个……那个……嘿嘿他们是外省新来的。”福康安更是心中雪亮须知内班宿卫日夜在皇帝之侧若非亲贵便是有功勋的世臣子弟外省来的武人那里能当?心想:“只有调开这四人刘太监方不受他们挟持。”说道:“既是如此四位侍卫大哥便把贼人带走吧!”说着向绑在一旁的少年书生和桑飞虹一指。四名侍卫中便有一人走上前来去牵那书生。福康安道:“且慢!这位侍卫大哥贵姓?”按照常情福康安对宫中侍卫客气称一声“侍卫大哥”但当侍卫的官阶比他低得多必定上前请安。这侍卫却大剌剌的不理只说:“俺姓张!”福康安道:“张大哥到宫中几时了?怎地没会过?”那侍卫尚未回答刘之余身后一个身材肥胖的侍卫突然右手一扬银光闪闪一件梭子般的暗器射了出来飞向放置玉龙杯的茶几。这暗器去势峻急眼见八只玉杯要一齐打碎。众卫士纷纷呼喝善于射暗器的便各自出手只见袖箭、飞镖、铁莲子、铁蒺藜七八件暗器齐向银梭射去。那肥胖的侍卫双手连扬也是七八件暗器一齐射出。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众卫士的暗器一齐碰落。那银梭飞到茶几钩住了一只玉龙杯。说也奇怪这梭子在半空中竟会自行转弯钩住玉龙杯后斜斜飞回又回到那侍卫手中。众人眼见这般怪异情景无不愕然。胡斐见了那胖侍卫这等射暗器的神技忍不住叫道:“赵三哥!”原来那胖侍卫正是千臂如来赵半山所乔装改扮。那个去救书生的侍卫却是红花会中的鬼见愁石双英。这一干人早便在福康安府外接应见那少年书生失手被擒正好太监刘之余在府门外经过便擒了来假传圣旨。但这些江湖上的豪杰之士终究不懂宫廷和官场规矩一进福康安府便露出马脚。赵半山见福康安神色和言语间已然起疑不待他下令拿人先下手为强当即出一枚飞燕银梭抢了一只玉杯。这飞燕银梭是他别出心裁的一种暗器梭作弧形掷出后能飞回手来。他一抢到玉杯猛听得有人叫了声:“赵三哥!”这叫声中真情流露似乎乍逢亲人一般举目向叫声来处瞧去却不见有熟识之人。要知胡斐和他暌别多年身形容貌均已大变别说他已乔装改扮就是没有改装乍然相逢也未必认得出来。处身在这龙潭虎穴之中一瞥间没瞧见熟人决无余裕再瞧第二眼他双臂连扬但听得嗤嗤之声不绝每响一下便有一枝红烛被暗器打熄顷刻间大厅中黑漆一团。只听得他大声叫道:“福康安看镖!”跟着有两人大声惨叫显已中了他的暗器。但听得乒乒乓乓响起一片兵刃之声原来已有两名卫士抢上将石双英截住。

赵半山叫道:“走吧不可恋战!”他知身处险地大厅之上高手如云一击不中便当飘然远引救人之事只得徐图后计眼下借着黑暗中一片混乱尚可脱身若是时机一过连自己也会陷身其中。但这时石双英已被绊住跟着又有两人攻到别说救人连他自己也走不脱了。胡斐当那少年书生为汤沛擒获之时即拟出手相救只是厅上强敌环伺单是正中太师椅上所坐的那四大掌门自己对每一个都无制胜把握突见赵半山打灭满厅灯火当下更不犹豫立即纵身抢到那少年书生身旁。汤沛出手点穴胡斐看得分明所点的是“云门”、“曲池”、“合谷”三穴这时一俯身间便往那书生肩后“天宗穴”上一拍登时解了他的“云门穴”待要再去推拿他“天池穴”时头顶突然袭来一阵轻微掌风。胡斐左手一翻迎着掌风来处还了一掌只觉敌人掌势来得快极拍的一声轻响双掌相交。胡斐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倒退半步心中大吃一惊:“此人掌力恁地浑厚!”只得拚全力相抗但觉对方内力无穷无尽的源源而来。胡斐暗暗叫苦心想:“比拚掌力非片刻间可决胜败灯烛少时便会点起看来我脱身不易了。”对掌比拚心中动念都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霎间之事忽听得那少年书生低声道:“多谢援手!”竟已跃起身来。他这一跃起胡斐立时醒悟:“我只解了他的云门穴他的曲池、合谷两穴原来是跟我对掌之人解了。那么此人是友非敌。”他一想到此节对方也同时想到:“我只解了他曲池、合谷两穴尚有云门穴未解原来是跟我对掌之人解了。那么此人是友非敌。”两人心念相同当即各撤掌力。那少年书生抓起躺在身旁的桑飞虹急步奔出叫道:“福康安已被我宰了!少林派众位好汉攻东边武当派众位好汉攻西边!大伙儿杀啊!杀啊!”黑暗中但听得兵刃乱响厅上固是乱成一团人人心中也是乱成一团。

众卫士听到福大帅被害无不吓出一身冷汗又听得“少林派众位好汉攻东边武当派众位好汉攻西边”的喊声这两大门派门人众多难道当真反叛了?

忽听得周铁鹪的声音叫道:“福大帅平安无恙别上了贼子的当。”待得众卫士点亮灯烛赵半山、石双英以及少年书生和桑飞虹都已不知去向。

只见福康安端坐椅中汤沛和海兰弼挡在身前前后左右六十多名卫士如肉屏风般团团保护。在这等严密防守之下便是有千百名高手同时攻到一时三刻之间也伤他不到半根毫毛何况只是三数个刺客?但也因他手下卫士人人只想到保护大帅赵半山和那少年书生等才得乘黑逃走。否则他数人武功再强也决不能这般轻易的全身而退。众人见福康安脸带微笑神色镇定大厅上登时静了下来;又见少林派掌门人大智禅师和武当派掌门人无青子安坐椅中都知那书生这一番喊叫只不过是扰乱人心。福康安笑道:“贼子胡言乱语禅师和道长不必介意。”安提督走到福康安面前请安说道:“卑职无能竟让贼子逃走请大帅降罪。”福康安将手一摆笑道:“这都是我累事算不得是你们没本事。大家顾着保护我也不去理会毛贼了。”他心中甚是满意觉得众卫士人人尽责以他为重竭力保护又道:“几个小毛贼来捣乱一番算得什么大事?丢了一只玉龙杯嗯那也好瞧是哪一派的掌门人日后去夺将来再擒获了这劫杯毛贼这只玉龙杯便归他所有。这一件事又斗智又斗力比之在这里单是较量武功不是更有意思么?”

群豪大声欢呼都赞福大帅安排巧妙。胡斐和程灵素对望一眼心下也不禁佩服福康安大有应变之才失杯的丑事轻轻掩过而且一翻手间给红花会伏下了一个心腹大患。武林中自有不少人贪图出名会千方百计地去设法夺回玉龙杯不论成功与否都是使红花会树下不少强敌。福康安向安提督道:“让他们接下去比试吧!”安提督躬身道:“是!”转过身来朗声说道:“福大帅有令请天下英雄继续比试武艺且瞧余下的三只御赐玉杯归属谁手。”他虽是说“福大帅有令”但还是用了一个“请”字那是对群豪甚表尊重以客礼相待之意。

福康安吩咐道:“搬开一张椅子!”便有一名卫士上前将空着的太师椅搬开了一张厅心留下三张空椅。众人这时方始觉“昆仑刀”掌门人西灵道人已不知何时离椅想是他眼见各家各派武功高出自己之人甚多与其被人赶下座位还不如自行退位免得出丑露乖。

这时胡斐思潮起伏心中存着许多疑团:“福康安的一对双生儿子如何又被他夺回?我冒充华拳门掌门人是不是已被觉?对方迟迟不予揭破是不是暗中已布置下极厉害的陷阱?我适才替那少年书生解穴黑暗中与人对掌此人内力浑厚非同小可他也出手助那书生自是大厅上群豪之一却不知是谁?”他明知在此处多耽得一刻便多增一分凶险但一来心中存着这许多疑团未解;二来眼见凤天南便在身旁好容易知道了他的下落岂肯又让他走了?三来也要瞧一瞧余下的三只玉龙杯由那派的掌门人所得。

其实这些都只是他脑子里所想到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却是在心中隐隐约约觉得的:袁紫衣一定会来。既知她要来他就决计不走。便有天大的危险也吓他不走。这时厅上又有两对人在比拚武功。四个人都使兵刃。胡斐一看见四人的武功比之以前出手的都高。不久一个使三节棍的败了下去另一个使流星锤的上来。听那唱名武官报名是太原府的“流星赶月”童怀道。胡斐想起数月前与锺氏三雄交手曾听他们提过“流星赶月童老师”的名头。这童怀道在双锤上的造诣果然甚是深厚只十余合便将对手打败了接着上来的两人也都不是他敌手。

高手比武若非比拚内力往往几个照面便分胜败而动到兵刃生死决于俄顷比之较量拳脚更是凶险得多。双方比试者并无深仇大怨大都是闻名不相识功夫上一分高低稍逊一筹者便即知难而退谁都不愿干冒性命之险而死拚到底。因之在福康安这些只识武学皮毛的人眼中比试的双方都是自惜羽毛数合间便有人退下反不及黄希节、桑飞虹、欧阳公政、哈赤和尚等一干人猛打狠殴的好看。但武功高明之人却看得明白出赛者的武功越来越高要取胜是越来越不容易许多掌门人原本跃跃欲试的这时都改变了主意决定袖手旁观。有时两个人斗得似乎没精打彩、平淡无奇而汤沛、海兰弼这些高手却喝起彩来。一般不明其理的后辈不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便是随声附和假充内行。

饶是出赛者个个小心翼翼但一入场子总是力求取胜兵刃无眼还是有三个掌门人毙于当场七个人身受重伤。总算福康安威势慑人死伤者门下的弟子即时不敢作但武林中冤冤相报的无数腥风血雨都已在这一日中伏下了因子。清朝顺治、康熙、雍正三朝武林中反清义举此起彼伏百余年来始终不能平服但自乾隆中叶以后武林人士自相残杀之风大盛顾不到再来反清使清廷去了一大隐忧。虽然原因多般但这次天下掌门人大会实是一大主因。后来武林中有识之士出力调解弥缝仍是难使各家各派泯却仇怨。不明白福康安这个大阴谋之人还道满清气运方盛草莽英雄自相攻杀乃天数使然。流星赶月童怀道以一对流星双锤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连败五派掌门高手其余的掌门人惮于他双锤此来彼往、迅捷循环的攻势一时无人再上前挑战。

便在此时厅外匆匆走进一名武官到福康安面前低声禀告了几句。福康安点了点头那武官走到厅口大声道:“福大帅有请天龙门北宗掌门人田老师进见。”厅外又有武官传呼出去:“福大帅有请天龙门北宗掌门人田老师进见。”胡斐和程灵素对望一眼心头都是微微一震:“他也来了!”过不多时只见田归农身穿长袍马褂微笑着缓步进来身后跟随着高高矮矮的八人。他走到福康安身前躬身请安。福康安欠了欠身拱手还礼微笑着道:“田老师好请坐吧!”群豪一见都想:“天龙门武功名震天下已历百年自明末以来胡苗范田四家齐名代代均有好手。这姓田的气派不凡福大帅对他也是优礼有加与对别派的掌门人不同。却不知他是否真有惊人艺业?”每一派与会的均限四人他却带了八名随从何况这般大模大样的迟迟而至群豪虽然震于他的威名心中却均有不平之意。

田归农和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点头为礼看来相互间均不熟识但他和甘霖惠七省汤沛却极是熟络。汤沛拍着他肩膀笑道:“贤弟做哥哥的一直牵记着你心想怎么到这当儿还不到来?倘若你竟是到得迟了拿不到一只玉龙杯做哥哥的这一只如何好意思捧回家去?你天龙门若是不得玉杯那一天你高兴起来找老哥哥来比划比划我除了双手奉上玉杯再没第二句话好说岂不糟糕?”跟着将福大帅嘱令各派比试武功以取御杯的事向他说了一遍。

田归农笑道:“兄弟如何敢和大哥相比?我天龙门倘得福大帅恩典蒙大哥照拂能在天下英雄之前不太出丑丢脸也已喜出望外了。”说着两人一齐大笑。他话是说得谦虚但神色之间显是将玉龙杯看作了囊中之物。汤沛和人人都很亲热但对待田归农的神情却又与众不同。听他二人称呼语气似乎还是拜把子的兄弟。胡斐心想:“这姓田的和我交过手武功虽比这些人都高却未必能及得上汤沛和海兰弼要说一定夺到玉龙杯未免是将天下英雄都瞧得小了。”想起他暗算苗人凤的无耻卑鄙行径已自打定了主意:“他不得玉龙杯便罢若是侥幸夺得好歹要他在天下群雄之前大大的出一个丑。”他和田归农在苗人凤家中交过手以祖传刀法打得他口吐鲜血大败而走何况其时胡斐未得苗人凤的指点未悟胡家刀法中的精义要诀。此刻他单以刀法而论天下几乎无人胜得过他即是与苗人凤、赵半山这等第一流的高手相比也已不遑多让田归农自然远非其敌。当田归农进来之时大厅的比试稍停片刻这时兵刃相击之声又作。田归农坐在椅中手持酒杯观斗。神色极是闲雅眼看有人胜有人败他只是脸带微笑无动于衷有时便跟汤沛说几句闲话。众人都已看出他面子上似是装作高人一等不屑和人争胜实则是以逸待劳要到最后的当口方才出手在旁人精疲力竭之余再行施展全力一击。流星赶月童怀道坐在太师椅中见良久无人上来挑战突然一跃而起走到田归农身前说道:“田老师姓童的领教你的高招。”众人都是一愣。自比试开始以来总是得胜者坐在太师椅中由人上前挑战岂知童怀道却是走下座来反去向田归农求斗。田归农笑道:“不忙吧?”手中仍是持着酒杯。童怀道说道:“反正迟早都是一斗乘着我这时还有力气向田老师领教领教。也免得你养精蓄锐到最后来捡现成便宜。”他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了出口再无顾忌。群豪中便有二十余人喝起彩来。这些人见着田归农这等大刺刺的模样早感不忿。田归农哈哈一笑眼见无法推托向汤沛笑道:“大哥兄弟要献丑了。”汤沛道:“恭祝贤弟马到成功!”童怀道转过头来直瞪着汤沛粗声道:“汤老师福大帅算你是四大掌门之一请你作公证来着这一个‘公’字未免有点儿不对头吧?”汤沛被他直言顶撞不免有些尴尬强笑道:“在下哪里不公了?请童老师指教。”童怀道说道:“我跟田老师还没比试你就先偏了心啦说什么‘恭祝贤弟马到成功。”天下英雄在此这可是人人听见的。”汤沛心中大怒近二三十年来人人见了他都是汤大侠前、汤大侠后从无一人敢对他如此顶撞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间这般的直斥其非但他城府甚深仍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恭祝童老师旗开得胜。”

童怀道一怔心想两人比试一个旗开得胜一个马到成功天下决无是理但他既这般说却也无从辩驳便大声道:“汤老师祝你也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群豪一听一齐轰笑起来。田归农向汤沛使个眼色意思说:“大哥放心这无礼莽撞之徒兄弟一定好好的教训教训他。”当下缓步走到厅心道:“童老师请上吧!”童怀道见他不卸长袍手中又无兵刃愈加愤怒说道:“田老师要以空手接在下这对流星锤么?”

田归农极工心计行事自便持重自忖如能在三招两式之内将他打倒在天下群雄之前大显威风自是再妙不过但看对方身躯雄伟肌肉似铁实非易与之辈。笑道:“童老师名满晋陕江湖上好汉那一个不知流星赶月的绝技在下便使兵刃也未必是童老师的对手。”右手一招他大弟子曹云奇双手捧着一柄长剑呈了上来。

田归农接过了剑左手一摆笑道:“请吧!”童怀道见他剑未出鞘心想你已兵刃在手你爱什么时候拔剑那是你自己的事当下手指搭住锤链中心向下一转一对流星锤直竖上来那锤链竟如是两根铁棒一般。群豪齐声称赞:“好功夫!”喝彩声中他左锤仍是竖在半空右锤平胸已然直击出去但这一锤飞到离田归农胸口约有尺半之处倏地停留不进左锤迅捷异常的自后赶了上来直击田归农的小腹。前锤虚招诱敌后一锤才是全力出击他一上来便使出“流星赶月”的成名绝技。田归农微微一惊斜退一步长剑指出竟是连着剑鞘刺了过去。童怀道大怒心道:“你不除剑鞘分明是瞧我不起。”当下手上加劲将一对铁锤舞成一团黑光。他这对双锤一快一慢一虚一实而快者未必真快慢者也未必真慢虚虚实实变化多端。田归农长剑始终不出鞘但一招一式仍是依着“天龙剑”的剑法。

拆得三十余招田归农已摸清楚对方锤法的路子陡然间长剑一探疾点童怀道左腿膝弯“曲泉穴”。这一招并非剑法长剑连鞘竟是变作判官笔用。童怀道吃了一惊退后两步。田归农长剑横砸击他大腿这一下却是将剑鞘当铁锏使这一招“柳林换锏”原是锏法。他在两招之间自剑法变为笔法又自笔法变为锏法。

童怀道心中一慌左手流星锤倒卷上来右手在锤链上一推铁锤向田归农眉心直撞过去。这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打法拚着大腿受剑鞘一砸铁锤却也要击中了他。田归农没料到对方竟不闪避攻着剑鞘距他大腿不过数寸却觉劲风扑面铁锤已飞了过来若是两下齐中对方最多废了一条腿自己却是脑浆迸裂之祸百忙中倒转长剑往他锤链中搭去。这一下转攻为守登居劣势。童怀道流星锤一收锤链已卷住长剑往里一夺跟着右锤横击过去。眼见田归农兵刃被制若要逃得性命长剑非撒手不可只听得刷的一声青光一闪长剑竟已出鞘剑尖颤处童怀道右腕中剑。原来他以锤链卷住长剑一拉一夺之下恰好将剑鞘拔脱。田归农乘机挥剑伤敌跟着抢上两步左手食指连动点中了他胸口三处要穴。

童怀道全身酸麻两枚流星锤砸将下来打得地下砖屑纷飞。田归农还剑入鞘笑吟吟地道:“承让!承让!”坐入了童怀道先前坐过的太师椅中。

他虽得胜但厅上群豪都觉这一仗赢得侥幸颇有狡诈之意并非以真实本领取胜因此除了汤沛等人寥寥几下彩声谁都没喝彩叫好。童怀道穴道被点后站着不动摆着个挥锤击人的姿式横眉怒目模样极是可笑。田归农却不给他解穴坐在椅中自行跟汤沛说笑任由童怀道出丑露乖竟是视若无睹。厅上自有不少点穴打穴名家心中均感不忿但谁都知道只要一出去给童怀道解了穴便是跟田归农和汤沛过不去。田归农还不怎样那甘霖惠七省汤沛却是名头太大那些点穴打穴名家十九是老成持重之辈都不愿为这事而得罪汤沛。但眼见童怀道傻不楞登的站在那里许多人都不禁为他难受。西席上一条大汉霍地站起手中拖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镔铁棍迈步出来那铁棍拖过砖地呛啷啷直响。他走到田归农面前大声喝道:“姓田的你给人家解穴道啊让他僵在这里干什么?”田归农微笑道:“阁下是谁?”那大汉道:“我叫李廷豹你听见过没有?”

他这一下自报姓名声如霹雳震得众人耳中都是嗡嗡作响。群豪一听此人便是李廷豹都是微感诧异。原来李廷豹是五台派的掌门大弟子在陕西延安府开设镖局以五郎棍法驰名天下他的“五郎镖局”在北七省也是颇有声名。众人心想他既是出名的镖头自是精明强干老于世故不料竟是这样的一个莽夫。田归农坐在椅中并不抬身五台派李廷豹的名字他自是听见过的但他假作讶色摇头道:“没听见过。阁下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啊?”李廷豹大怒喝道:“五台派你听见过没有?”田归农仍是摇头脸上却显得又是抱歉又是惶恐说道:“是五台?不是七台、八台么?”他将“八台”两字故意念得跟”王八蛋”的“八蛋”相似厅上一些年轻人忍不住便笑将起来。好在李廷豹倒没觉察说道:“是五台派!大家是武林一脉你快解童老师的穴道。”田归农道:“你跟童老师是好朋友么?”李廷豹道:“不是!我跟他素不相识。但你这般作弄人太不成话。我瞧不过眼。”田归农皱眉道:“我只会点穴当年师父没教我解穴。”李廷豹道:“我不信!”福康安、安提督等一干人听着他二人对答很觉有趣均知田归农是在作弄这个浑人。这些亲贵大官看着众武师比武原是当作一桩赏心乐事便如看戏听曲、瞧变戏法一般一连串不停手的激烈打斗之后有个小丑来插科打浑倒也兴味盎然。田归农一眼瞥见福康安笑嘻嘻的神气更欲凑趣便道:“这样吧!你在他膝弯里用力踢一脚便解开了他穴道。”李廷豹道:“当真?”田归农道:“师父以前这样教我不过我自己也没试过。”李廷豹提起右足在童怀道膝弯里一踢。他这一脚力道用得不大但童怀道还是应脚而倒滚在地下翻了几个转身手足姿式丝毫不变只是以直立变为横躺。原来李廷豹是上了当要救人反而将人踢倒。

福康安哈哈大笑众贵官跟着笑了起来。群豪本来有人想斥责田归农的但见福康安一笑都不敢出声了。笑声未绝忽听得呼呼呼三响三只酒杯飞到半空众人一齐抬头瞧去只见三杯互相碰撞乒乓两声撞得粉碎。众人目光顺着酒杯的碎片望下地来只见童怀道已然站起手中握着一只酒杯说道:“哪一位英雄暗中相助童怀道终身不忘大德。”说着将酒杯揣在怀中狠狠瞧了田归农一眼急奔出厅。原来有人掷杯飞空互撞乃是要引开各人的目光当众人一齐瞧着空中的三只酒杯之时他却又以一只酒杯掷去打在童怀道背心的“筋缩穴”上解开了他被点的穴道。这一下厅上许多高手都被瞒过大家均知这一下功夫甚是高明却谁也不知是何人出手。

汤沛拿过两只酒杯斟满了酒走到胡斐席前说道:“这位兄台面生得很哪!请教尊姓大名阁下飞杯解穴的功夫在下钦佩得紧。”

胡斐适才念着童怀道是锺氏三雄的朋友又见田归农辱人太甚动了侠义心肠虽知身在险地却忍不住出手替他解开穴道那知汤沛目光锐利竟然瞧破。胡斐说道:“在下是华拳门的敝姓程草字灵胡。汤大侠说什么飞杯解穴在下可不懂了。”汤沛呵呵笑道:“阁下何必隐瞒?这一席上不是少了四只酒杯么?”胡斐心想:“看来他也不是瞧见我飞掷酒杯只不过查到我席上少了四只酒杯而已。”于是转头向郭玉堂道:“郭老师原来你身怀绝技飞掷酒杯解了那姓童的穴道。佩服佩服!”郭玉堂最是胆小怕事唯恐惹祸忙道:“我没掷杯我没掷杯。”汤沛识得他已久知他没这个能耐一看他同席诸人只华拳门的蔡威成名已久但素知他暗器功夫甚是平常于是将右手的一杯酒递给胡斐笑道:“程兄今日幸会!兄弟敬你一杯。”说着举杯和他的酒杯轻轻一碰。

只听得乒的一响胡斐手中的酒杯忽地碎裂热酒和瓷片齐飞都打在胡斐胸口。原来汤沛在这一碰之中暗运潜力胡斐的武功如何这只一碰便可试了出来。不料两杯相碰华拳门掌门人程灵胡似乎半点内功也没有酒杯粉碎之下酒浆瓷片都溅向他一边。汤沛手中酒杯固然完好无损衣上也不溅到半点酒水。汤沛微笑道:“对不起!”自行回归入座心想:“这小老儿稀松平常那么飞杯解穴的却又是谁?”只见田归农和李廷豹已在厅心交起手来。田归农手持长剑青光闪闪这次剑已出鞘不敢再行托大。李廷豹使开五郎棍法一招招“推窗望月”、“背棍撞钟”、“白猿问路”、“横拦天门”只见他圈、点、劈、轧、挑、撞、撒、杀招熟力猛使将出来极有威势。群豪瞧得暗暗心服这才知五郎镖局近十多年来声名极响李总镖头果是有过人的技艺。田归农的天龙剑自也是武林中的一绝激斗中渐渐占到了上风但要在短时内取胜看来着实不易。

酣斗之中田归农忽地衣襟一翻呛啷一声从长衣下拔出一柄短刀。烛火之下这刀光芒闪烁不定远远瞧去如宝石如琉璃如清水如寒冰。

只见李廷豹使一招“倒反乾坤”反棍劈落田归农以右手长剑一拨。李延豹铁棍向前直送正是一招“青龙出洞”这一招从锁喉枪法中变来乃是奇险之着。但他使得纯熟时刻分寸无不拿捏恰到好处正是从奇险中见功力。田归农却不退闪左手单刀上撩当的一响镔铁棍断为两截。田归农乘他心中慌乱右手剑急刺而至在他手腕上一划筋脉已断。李廷豹大叫一声抛下铁棍。他腕筋既断一只右手从此便废了。他一生单练五郎棍棍棒功夫必须双手齐使右手一废等于武功全失。霎时之间想起半生苦苦挣来的威名一败涂地镖局子只好关门自己钱财来得容易素无积蓄一家老小立时便陷入冻馁之境;又想起自己生性暴躁生平结下冤家对头不少别说仇人寻上门来无法对付便是平日受过自己气的同行后辈、市井小人冷嘲热讽起来又怎能受得了?他是个直肚直肠之人只觉再多活一刻这口气也是咽不下去左手拾起半截铁棍咚的一声击在自己脑盖之上登时毙命。大厅上众人齐声惊呼站立起来大家见他提起半截铁棍都道必是跟田归农拚命那料到竟会自戕而死。这一个变故惊得人人都说不出话来。安提督道:“扫兴扫兴!”命人将尸身抬了下去。李廷豹如是在激斗中被田归农一剑刺死那也罢了如此这般逼得他自杀众人均感气愤。

西南角上一人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田老师你用宝刀削断铁棍胜局已定何必再断他手筋?”田归农道:“兵器无眼倘若在下学艺不精给他扫上一棍那也是没命的了。”那人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学艺很精的了?”田归农道:“不敢!老兄如是不服尽可下场指教。”那人道:“很好!”这人使的也是长剑下场后竟是不通姓名刷刷两剑向田归农当胸直刺。田归农仍是右剑左刀拆不七八合当的一声宝刀又削断了他的长剑跟着一剑刺伤了他左胸。群豪见他出手狠辣接二连三的有人上来挑战这些人大半不是为了争夺玉龙杯只觉李廷豹死得甚惨要挫折一下田归农的威风。可是他左手宝刀实在太过厉害不论什么兵刃碰上了便即断折到后来连五行轮、独胡铜人这些怪异兵刃也都出场但无一能当他宝刀的锋锐。有人出言相激说道:“田老师你武功也只平平单靠一柄宝刀那算的是什么英雄?你有种的便跟我拳脚上见高下。”田归农笑道:“这宝刀是我天龙门世代相传的镇门之宝。今日福大帅要各家各派较量高下。我是天龙门的掌门人不用本门之宝却用什么?”

他出手之际也真是不留情面宝刀一断人兵刃右手长剑便毁人手足连败十余人后旁人见上去不是断手便是折足无不身受重伤虽有自恃武功能胜于他的但想不出抵挡他宝刀的法门个个畏惧束手。

汤沛见无人再上来挑战呵呵笑道:“贤弟今日一战你天龙门威震天下我做哥哥的脸上也有光彩。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庆功酒!”胡斐向程灵素瞧了一眼程灵素缓缓摇头。胡斐自也十分恼恨田归农的强横但一来不敢泄露身分适才飞杯掷解童怀道的穴道几乎已被汤沛看破;二来这柄宝刀如此厉害实是生平从所未见的利器若是上去相斗先已输了七成。又想:“当日他率众去苗人凤家中之时何以不携这柄宝刀?那时如果他宝刀在手说不定我已活不到今日了。”他不知天龙门这把宝刀由南北二宗轮值执掌当时却尚在南宗的掌门人手中。只见田归农得意扬扬的举起酒杯正要凑到唇边忽听得嗤的一声一粒铁菩提向他酒杯飞了过去想是有人暗器要打破他的酒杯。田归农视若不见仍是举杯喝酒。曹雪奇叫道:“师父小心!”田归农待那铁菩提飞到身前伸出手指嗒的一声轻响将铁菩提弹出厅门。众人见他露了这手虽然不直他的为人却也有人禁不住叫了声:“好!”

那粒铁菩提疾飞而出厅门中正好走进一个人来。那人见暗器飞向自己胸口也是伸指一弹说道:“便这般迎接客人么?”那铁菩提经他一弹立时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向田归农飞回。从声音听来这一弹之力实是惊人比田归农厉害多了。田归农一惊之下不敢伸手去接身子向右一闪。他身后站着一名福康安的卫士听得风声铁菩提已到身前不及闪让忙伸手抄住但听喀的一响中指骨已然折断疼得“啊”的一声大叫。众人见小小一枚铁菩提竟能在一弹之下将人指骨折断此人指力的凌厉实是罕见罕闻一齐注目向他瞧去。只见此人极瘦极高左手拿着只虎撑肩头斜挂药囊一件青布长袍洗得褪尽了颜色拖着双破烂泥泞的布鞋装束打扮便是乡镇间常见的走方郎中只是目光炯炯顾盼似电五官奇大粗眉、大眼、大鼻、大口、双耳招风颧骨高耸这副相貌任谁一见之后都永远不会忘记头已然花白至少已有五十来岁脸上生满了黑斑。他身后跟着二人似是他弟子或是厮仆神态极是恭谨。

胡斐和程灵素见了当先那人还不怎样一看到他身后二人却是吃了一惊原来一个老书生正是程灵素的大师兄慕容景岳;另一个驼背跛足的女子却是她三师姊薛鹊。胡斐和程灵素对瞧一眼都是大奇:“怎么他两个死对头走到了一起?薛鹊的丈夫姜铁山却又不在?”程灵素见胡斐眼光中露出疑问之色知他是问那个走方郎中是谁便缓缓的摇了摇头她可也不认识。忽听得“啊哟”一声惨叫那指头折断的卫士跌倒在地不住打滚将一只手掌高高举起。众人初时均感奇怪:“既然身为福大帅的卫士自有相当武功怎地断了一根指头也抵受不起?”待见到他那只手掌其黑如墨才知原来是中了剧毒。这次天下各家各派掌门人大聚会福府众卫士雄心勃勃颇有和各派好手一争雄长之意要显得在京中居官的英雄确有真才实学决不输于各地的草莽豪杰。这手指折断的卫士归周铁鹪所管他见此人如此出丑眉头一皱上前喝道:“起来起来!这一点儿苦头也挨不起太不成话啦!”那人对周铁鹪很是惧怕忙道:“是是!”挣扎着待要站起突然身子一晃晕了过去。周铁鹪从酒席上取过一双筷子挟起那颗铁菩提一看见上面刻着一个“柯”字脸色微变朗声说道:“兰州柯子容柯三爷你越来越长进啦。这铁菩提上喂的毒药可厉害得紧哪!”

只见人丛中站起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说道:“周老爷你可别血口喷人。这枚铁菩提是我所那是不错我只是瞧不过人家狂妄自大要打碎人家手中酒杯。我柯家暗器上决计不许喂毒世代相传向为禁例柯子容再不肖也不敢坏了祖宗的家规。”周铁鹪见闻广博也知柯家擅使七般暗器但向来严禁喂毒当下沉吟不语只道:“这可奇了!”柯子容道:“让我瞧瞧!”走过来拿起那枚铁菩提一看道:“这是我的铁菩提啊这上面怎会有毒……啊哟!”突然间大叫一声将铁菩提投在地下右手连挥似乎受到烈火烧炙一般。只见他脸色惨白要将受伤的手指送到口中吮吸周铁鹪疾出一掌斫中他的小臂叫道:“吸不得!”挡住他手指入口看他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时都已肿了起来色如淡墨。柯子容全身颤额角上黄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渗了出来。那走方郎中向着慕容景岳道:“给这两人治一治。”慕容景岳道:“是!”从怀中取出一盒药膏在柯子容和那卫士手上涂了一些。柯子容颤抖渐止那卫士也醒了转来。群豪这才醒悟柯子容铁菩提打田归农的酒杯田归农随手弹出又给那走方郎中弹回。但走方郎中就这么一弹已在铁菩提上喂了极厉害的毒药。这等下毒的本领江湖上恐怕只有一人。厅上不少人已在窃窃私语:“毒手药王毒手药王!莫非是毒手药王?”

周铁鹪走近前去向那走方郎中一抱拳说道:“阁下尊姓大名?”那人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慕容景岳道:“在下慕容景岳这是拙荆薛鹊。”他顿了一顿才道:“这位是咱夫妇的师父石先生江湖上送他老人家一个外号叫作‘毒手药王’!”这“毒手药王”四字一出口旁人还都罢了要知与会的不是一派掌门多半便是各派的耆宿长老大都知道“毒手药王”乃是当世使毒的第一高手慕容景岳就算不说也早猜想是他。但这四个字听在程灵素和胡斐耳中实是诧异无比。程灵素更为气恼心想这人不但假冒先师名头而这句话出诸大师兄之口尤其令她悲愤难平。另一件事也使她甚是奇怪:三师姊薛鹊原是二师兄姜铁山之妻两人所生的儿子也已长大成*人何以这时大师兄却公然称她为“拙荆”?她料知这中间必已生极重大的变故眼下难以查究唯有静观其变。周铁鹪虽然勇悍但听到“毒手药王”的名头还是不禁变色抱拳说了句:“久仰!久仰!”石先生伸出手去笑道:“阁下尊姓大名咱俩亲近亲近。”周铁鹪霍地退开一步抱拳道:“在下周铁鹪石前辈好!”他胆子再大也决不敢去和毒手药王拉手。石先生呵呵大笑走到福康安面前躬身一揖说道:“山野闲人参见大帅!”这时福康安身旁的卫士已将毒手药王的来历禀告了他福康安眼见他只是手指轻弹铁菩提便即伤了两人知道此人极是了得当下微微欠身说道:“先生请坐!”石先生带同慕容景岳、薛鹊夫妇在一旁坐了。附近群豪纷纷避让谁也不敢跟他三人挨近霎时之间他师徒三人身旁空荡荡地清出了一大片地方。

一名武官走了过去离石先生五尺便即站定将争夺御杯以定门派高下的规矩说了话一说完立即退开唯恐沾染到他身上的一丝毒气。石先生微笑道:“尊驾贵姓?”那武官道:“敝姓巴。”石先生道:“巴老爷你何必见我等害怕?老夫的外号叫作‘毒手药王’虽会下毒也会用药治病啊。巴老爷脸上隐布青气腹中似有蜈蚣蛰伏若不治十天后只怕性命难保。”那武官大吃一惊将信将疑道:“肚子里怎会有蜈蚣?”石先生道:“巴老爷最近可曾和人争吵?”

北京城里做武官的和人争吵乃是家常便饭那自然是有的那姓巴的武官惊道:”有啊!难道……难道那狗贼向我下了毒手?”石先生从药囊中取出两粒青色药丸说道:“巴老爷若是信得过不妨用酒吞服了这两粒药。”

那武官给他说得心中毛隐隐便觉肚中似有蜈蚣爬动当下更不多想接过药丸丢在嘴里拿起一碗酒骨嘟嘟的喝下去。过不多时便觉肚痛胸口烦恶欲呕“哇”的一声呕了许多食物出来。石先生抢上三步伸手在他胸口按摩喝道:“吐干净了!别留下了毒物!”那武官拚命呕吐一低头只见呕出来的秽物之中有三条两寸长的虫子蠕蠕而动红头黑身正是蜈蚣。那武官大叫:“三条……三条蜈蚣!”一惊之下险些晕去忙向石先生拜倒谢他救命之恩。廊下仆役上来清扫秽物。群豪无不叹服。胡斐不信人腹中会有蜈蚣但亲眼目睹却又不由得不信。程灵素在他耳边低声道:“别说三条小蜈蚣我叫你肚里呕出三条青蛇出来也成。”胡斐道:“怎么?”程灵素道:“给你服两粒呕吐药丸我袖中早就暗藏毒虫。”胡斐低声道:“是了乘我呕吐大作、肚痛难当之际将毒虫丢在秽物之中有谁知道?”程灵素微微一笑道:“他抢过去给那武官按摩胸口倘若没这一着戏法就不灵。”胡斐低声道:“其实这人武功很是了得大可不必玩这种玄虚。”程灵素语声放到极低说道:“大哥这大厅上所有诸人之中我最惧怕此人。你千万得小心在意。”胡斐自跟她相识以来见她事事胸有成竹从未说过“惧怕”两字此刻竟是说得这般郑重可见这石先生实在非同小可又想此人冒了她先师之名出来招摇败坏她先师的名头她终究不能袖手不理。

只听得石先生笑道:“我虽收了几个弟子可是向来不立什么门派。今日就跟各位前辈学学也来开宗立派侥幸捧得一只银鲤杯回家也好让弟子们风光风光。”缓步走将过去大模大样的在田归农身旁太师椅中一坐却哪里是得一只银鲤杯为已足显是要在八大门派中占一席地。他这么一坐凭了“毒手药王”数十年来的名声手弹铁菩提的功力伤人于指顾间的下毒手法这一只玉龙杯就算是拿定了谁也不会动念去跟他挑战可也没谁动念去跟他说话。一时之间大厅静了一片。少林派的掌门方丈大智禅师忽道:“石先生无嗔和尚跟你怎么称呼?”石先生道:“无嗔?不知道我不认得。”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大智禅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石先生道:“怎么?”大智禅师又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石先生便不再问。

自他师徒三人进了大厅程灵素的目光从没离开过他三人只见石先生慢慢转过头去和田归农对望了一眼。两人神色木然目光中全无示意但程灵素心念一动已然明白:“他两人早已相识。田归农知道我师父的名字知道‘无嗔大师’才是真正的‘毒手药王’。这位少林高僧却也知道。”忽又想到:“田归农用来毒瞎苗人凤的断肠草原来就是这人给的。”田归农宝刀锋利石先生毒药厉害坐稳了两张太师椅八只玉龙杯之中只有一只还没主人。群豪均想:“是否能列入八大门派全瞧这最后一只玉龙杯由谁抢得。”真所谓人同此心顷刻之间人丛中跃出七八人来一齐想去坐那张空椅三言两语便分成四对斗了起来。顷败者退下胜者或接续互斗或和新来者应战此来彼往的激斗良久只听得门外更鼓打了四更相斗的四人败下了两人只剩下两个胜者互斗。这两人此时均以浑厚掌力比拚内力久久相持不决比的是高深武功外形看来却是平淡无奇。福康安很不耐烦接连打了几个呵欠说道:“瞧得闷死人了!”这句话声音甚轻但正在比拚内功的两人却都清清楚楚的听入耳中。两人脸色齐变各自撤掌退后三步。一个道:“咱们又不是耍猴儿戏的到这里卖弄花拳绣腿叫官老爷们喝彩!”另一个道:“不错!回家抱娃娃去吧!”两人说着呵呵而笑携手出了大厅。胡斐暗暗点头:“这二人武功甚高识见果然也高人一等。只可惜乱哄哄之中没听到他们的名字。”转头问郭玉堂时他也不识这两个乡下土老儿一般的人物。

郭玉堂说道:“他们上来之时安提督问他们姓名门派两人都是笑了笑没说。”胡斐心想:“这两位高手犹如神龙见不见尾连姓名也没留下。”

他正低了头和郭玉堂悄声说话程灵素忽然轻轻碰了碰他手肘胡斐抬起头来只听得一名武官唱名道:“这位是五虎门掌门人凤天南凤老爷!”但见凤天南手持熟铜棍走上去在空着的太师椅中一坐说道:“哪一位前来指教。”胡斐大喜心想:“这厮的武功未达一流高手之境居然也想来夺玉龙杯先让他出一番丑再来收拾他那更妙了。”只见凤天南接连打败了两人正自得意洋洋一个手持单刀的人上去挑战。这个人的武艺可就高了只三招一过胡斐心道:“这恶贼决不是对手!”

果然凤天南吼叫连连迭遇险招。那使单刀的似乎不为已甚只盼他知难而退并不施展杀手因此虽有几次可乘之机却都使了缓招。但凤天南只是不住倒退并不认输突然间横扫一棍那使单刀的身形一矮铜棍从他头顶掠过。他正欲乘势进招忽地叫声:“啊哟!”就地一滚跟着跃了起来但落下时右足一个踉跄站立不定又摔倒在地怒喝:“你使暗器不要脸!”凤天南拄棍微笑说道:“福大帅又没规定不得使暗器。上得场来兵刃拳脚毒药暗器悉听尊便。”那使单刀的卷起裤脚只见膝头下“犊鼻穴”中赫然插着一枚两寸来长的银针。这“犊鼻穴”正当膝头之下俗名膝眼两旁空陷状似牛鼻因以为名正是大腿和小腿之交的要紧穴道此穴中计这条腿便不管用了。群豪都是好生奇怪眼见适才两人斗得甚紧凤天南绝无余暇射暗器又没见他抬臂扬手这枚银针不知如何出?那使单刀的拔下银针恨恨退下。又有一个使鞭的上来这人的铁鞭使得犹如暴风骤雨一般二十余招之内一招紧似一招竟不让凤天南有丝毫喘息之机。他眼见凤天南棍法并不如何了得倒是那无影无踪的银针甚是难当因此上杀招不绝决不让他缓手来射暗器那知斗到将近三十招时凤天南棍法渐乱那使鞭的却又是“啊哟”一声大叫倒退开去从自己小腹上拔出一枚银针伤口血流如注伤得竟是极重。厅上群豪无不惊诧似凤天南这等射暗器实是生平所未闻。若说是旁人暗中相助众目睽睽之下总会有人见。眼下这两场相斗都是凤天南势将不支之时突然之间对手中了暗器。难道凤天南竟会行使邪法心念一动银针便会从天飞到?偏有几个不服气的接连上去跟他相斗。一人全神贯注的防备银针不提防给他铜棍击中肩头身负重伤另外三人却也都给他“无影银针”所伤。一时大厅之上群情耸动。胡斐和程灵素眼见凤天南接二连三以无影银针伤人凝神观看竟是瞧不出丝毫破绽。胡斐本想当凤天南兴高采烈之时突然上前将他杀死一来为佛山镇上锺阿四全家报仇二来好显扬华拳门的名头但瞧不透这银针暗器的来路只有暂且袖手若是贸然上前争锋只要一个措手不及非但自取其辱抑且有性命之忧。

程灵素猜到他的心意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这只玉龙杯咱们不要了吧?”胡斐向蔡威和姬晓峰道:“这位凤老师的武功还不怎样只是……”姬晓峰点头道:“是啊他放射的银针可实在邪门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竟是没半点先兆直至对方一声惨叫才知是中了他的暗器。”蔡威道:“除非是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才能跟他斗上一斗。”蔡威这句话不过是讲笑那知厅上众武官之中当真有人心怀不服命人去取了上阵用的铁甲全身披挂手执开山大斧上前挑战。这名武官名叫木文察当年随福康安远征青海寒旗斩将立过不少汗马功劳乃是清军中的一员出名的满洲猛将这时手执大斧走到厅中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同僚袍泽齐声喝彩。福康安也赐酒一杯先行慰劳。

两人一接上手棍斧相交当当之声震耳欲聋两般沉重的长兵器攻守抵拒卷起阵阵疾风烛光也给吹得忽明忽暗。木文察身穿铁甲转动究属极不灵便但仗着膂力极大开山巨斧舞将开来实是威不可当。

周铁鹪、曾铁鸥和王剑英、王剑杰四人站在福康安身前手中各执兵刃生怕巨斧或是铜棍脱手甩出伤及大帅。斗到二十余合凤天南拦头一棍扫去木文察头一低顺势挥斧去砍对方右腿忽听得拍的一声轻响旁观群豪“哦”的一下齐声呼叫。两人各自跃开几步但见地下堕着一个红色绒球正是从木文察头盔上落下绒球上插着一枚银针闪闪亮。想是木文察低头挥斧之时凤天南出无影银针只因顾念他是福大帅爱将不敢伤他身子。那绒球以铅丝系在头盔之上须得射断铅丝绒球方能落下虽然两人相距甚近但仓卒间竟能射得如此之准不差毫厘实是了不起的暗器功夫。木文察一呆之下已知是对方手下容情这一针倘是偏低数寸从眉心间贯脑而入这时焉有命在?便是全身铁甲又有何用?他心悦诚服双手抱拳说道:“多承凤老师手下留情。”凤天南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说道:“小人武艺跟木大人相差甚远这些射暗器的微末功夫在疆场之上那是绝无用处。倘若咱俩骑马比试小人早给大人一斧劈下马来了。”木文察笑道:“好说好说。”

福康安听凤天南说话得体不敢恃艺骄其部属心下甚喜说道:“这位凤老师的玩艺儿很不错。”将手中的碧玉鼻烟壶递给周铁鹪道:“赏了他吧!”凤天南忙上前谢赏。木文察贯甲负斧叮叮当当的退了下去。群豪纷纷议论。人丛中忽然站起一人朗声道:“凤老师的暗器功夫果然了得在下来领教领教。”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他满脸麻皮正是适才射铁菩提而中毒的柯子容。他手上涂了药膏后这时毒性已解。他兰州柯家以七般暗器开派叫做“柯氏七青门”。那七种暗青子?便是袖箭、飞蝗石、铁菩提、铁蒺藜、飞刀、钢镖、丧门钉号称“箭、蝗、菩、藜、刀、镖、钉”七绝。虽然这七种暗器都是极常见之物但他家传的射手法与众不同刀中夹石钉中夹镖而且数种暗器能在空中自行碰撞射出时或正或斜令人极难挡避。若在空旷之处相斗还能窜开数丈然后看准暗器来路或加格击或行躲闪但在这大厅之上地位窄小却是极难对付了。

凤天南将鼻烟壶郑而重之的用手帕包好放入怀中显得对福康安尊敬之极这才朗声说道:“这位柯老师要跟在下比试暗器大厅之上暗器飞掷来去若是误伤了各位大人那可吃罪不起。”周铁鹪笑道:“凤老师不必多虑尽管施展便是。咱们做卫士的难道尽吃饭不管事么?”凤天南含笑抱拳说道:“得罪得罪!”胡斐心想:“无怪这恶贼独霸一方历久不败。他交结官府确是心思周密手段十分高明。”

只见柯子容除了长袍露出全身黑色紧身衣靠。他这套衣裤甚是奇特到处都是口袋和带子这里盛一袋钢镖那里插三把飞刀自头颈以至小腿没一处不装暗器胸前固然有袋背上也有许多小袋。福康安哈哈大笑说道:“亏他想得出这套古怪装束周身倒如刺猬一般。”

只见柯子容左手一翻从腰间取出一只形似水杓的兵器来只是杓口锋利有如利刃。原来那是他家传的独门兵器有一个特别名称叫做“石沉大海”。这“石沉大海”一物二用本身有三十六路招数用法介乎单刀和板斧之间但另有一般妙用可以抄接暗器敌人不论何种暗器射过来他这铁杓一兜一抄便接了过去宛似石沉大海般无影无踪他反可从杓中取过敌人暗器随即还击。这“石沉大海”不属于十八般兵器之列乃是旁门的兵刃江湖上也有称之为“借箭杓”的意谓可借敌人之箭而用。

他这兵器一取出厅上群豪倒有一大半不识得。凤天南笑道:“柯老师今日让我们大开眼界。”胡斐却想:“同是暗器名家赵三哥潇洒大方身上不见一枚暗器却是取之不绝用之不尽这姓柯的未免显得小家气了。”

只见柯子容铁杓一翻斜劈凤天南肩头。凤天南侧身让开还了一棍两人便斗将起来。那柯子容口说是跟他比试暗器但杓法精妙步步进逼竟是不放暗器。斗了一阵柯子容叫道:“看镖!”飕的一响一枚钢镖飞掷而出。凤天南年纪已然不轻多年来养尊处优身材也极肥胖但少年时的功夫竟没丝毫搁下纵跃灵活轻轻一闪便把钢镖让了开去。柯子容又叫道:“飞蝗石袖箭!”这一次是两枚暗器同时射了出来。凤天南低头避开一枚以铜棍格开一枚。只听柯子容又叫道:“铁蒺藜打你左肩!飞刀削你右腿!”果然一枚铁蒺藜掷向他左肩一柄飞刀削向他的右腿。凤天南先行得他提示轻轻巧巧的便避过了。众人心想这柯子容忒也老实怎地将暗器的种类去路一一先跟他说了?那知他掷出**枚暗器后口中呼喝越来越快暗器也越放越多呼喝却非每次都对了。有时口中呼喝用袖箭射左眼其实却是飞蝗石打右胸。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他口中呼喝乃是扰敌心神接连多次呼喝不错突然夹一次骗人的叫唤只要稍有疏神立时便会上当。倘若暗器去路和呼喝全然不同对方便可根本置之不理恶在对的多而错的少只偶尔在六七次正确的呼喝之中夹上一次使诈那就极为难防。郭玉堂道:“柯家七青门的暗器功夫果是另有一功看来他口中的呼喝也是从小练起其厉害之处实不输于钢镖飞刀。他这‘七青门’之名要改为‘八青门’才合。”姬晓峰道:“但这般诡计多端不是名门大派的手段。”程灵素手中玩弄着从烟霞散人处夺来的大烟袋说道:“那凤老师怎地还不射银针?这般搞下去终于要上了这姓柯的大当为止。”姬晓峰道:“我瞧这姓凤的似乎是成竹在胸他射暗器是贵精不贵多一击而中便足制胜。”程灵素“嗯”的一声道:“比暗器便比暗器这柯子容摽里摽唆的缠夹不清。”这时大厅上空十余枚暗器飞舞来去好看煞人。周铁鹪等严加戒备保护大帅。安提督等大官身侧也各有高手卫士防卫。众卫士不但防柯子容射的镖箭飞来误伤还恐群豪之中混有刺客乘乱射暗器竟向大帅下手。程灵素忽道:“这姓柯的太过讨厌我来开他个玩笑。”只听得柯子容叫道:“铁蒺藜打你左臂!”程灵素学着他的声调语气也叫道:“肉馒头打你的嘴巴!”右手在烟斗上凑了一下随手一扬一枚小小的暗器果然射向他的嘴巴。这暗器飞去时并无破空之声看来份量甚轻只是上面带有一丝火星。俗语道:“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众人听到“肉馒头打你的嘴巴”八字已是十分好笑何况她学的声调语气跟柯子容的呼喝一般无二早有数十人笑了起来。柯子容见暗器来得奇特提起“借箭杓”一抄兜在杓中左手便伸入杓中捡起欲待还敬突然间”嘭”的一声巨响那暗器炸了开来。众人大吃一惊柯子容更是全身跳起。但见纸屑纷飞鼻中闻到一阵硝磺气息却那里是暗器竟是一枚孩童逢年过节玩耍的小爆竹。众人一呆之下随即全堂哄笑。柯子容全神贯注在凤天南身上生恐他偷无影银针虽然遭此侮弄却是目不斜视不敢搜寻投掷这枚爆竹之人只是骂道:“有种的便来比划比划谁跟你闹这些顽童行径?”程灵素站起身来笑嘻嘻的走到东又取出一枚爆竹在烟袋中点燃了叫道:“大石头打你的七寸。”常言道:“打蛇打七寸”蛇颈离七寸乃是毒蛇致命之处这一次竟是将他比作了毒蛇。众人哄笑声中那爆竹飞掷过去。这一回他再不上当。程灵素这爆竹又掷得似乎太早柯子容手指弹出一枚丧门钉将爆竹打回嘭的一响爆竹在空中炸了。程灵素又掷一枚叫道:“青石板打你的硬壳。”那是将他比作乌龟了。柯子容心想:“你是要激怒我好让那姓凤的乘机下手我偏不上你的当。”当下又弹出一枚丧门钉将爆竹弹开仍是在半空炸了。

安提督笑着叫道:“两人比试旁人不得滋扰。”又见柯子容这两枚丧门钉跌落时和安放玉龙杯的长几相距太近对身旁的两名卫士道:“过去护着御杯别让暗器打碎了。”两名卫士应道:“是!”走到长几之前挡在御杯之前。程灵素笑嘻嘻的回归座位笑道:“这家伙机伶得紧上了一回当第二次不肯伸手去接爆竹。”胡斐暗自奇怪:“二妹明知凤天南是我对头却偏去作弄那姓柯的不知是何用意?”柯子容见人人脸上均含笑意急欲挽回颜面暗器越射越多。凤天南手忙脚乱已自难以支持突然间伸手在铜棍头上一抽。柯子容只道他要射银针急忙纵身跃开却见他从铜棍中抽出一条东西顺势一挥那物如雨伞般张了开来成为一面轻盾。这轻盾极软极薄似是一只纸鹞盾面黑黝黝地不知是用人还是用什么特异质料编织而成盾上绘着五个虎头张口露牙神态威猛。众人一见心中都道:“他是五虎门的掌门人‘五虎门’这名称原来还是从这盾牌而来。”只见他一手挥棍一手持盾将柯子容源源射来的暗器尽数挡开。那些镖箭刀石虽然来势强劲但竟是打不穿这面轻软盾牌看来这轻盾的质地实是坚韧之极。

胡斐一见到他从棍中抽出轻盾登时醒悟自骂愚不可及:“他在铜棍中暗藏机关这等明白的事先前如何猜想不透?他这银针自然也是装在铜棍之中激斗时只须一按棍上机括银针激射而出谁能躲闪得了?人人只道射暗器定须伸臂扬手他却只须在铜棍的一定部位一捏银针射出自是神不知鬼不觉了。”想明此节精神为之一振忌敌之心尽去但见凤天南边打边退渐渐退向一列八张太师椅之前猛听得柯子容一声惨叫凤天南纵声长笑。柯子容倒退数步手按胯下慢慢蹲下身去再也站不起来。凤天南却笑吟吟的坐入太师椅中。两名卫士上前去扶起柯子容只见他咬紧牙关伸手从胯下拔出一枚银针针上染满鲜血。银针虽细因是打中下阴要穴受伤大是不轻。他已不能行走在两名卫士搀扶下踉跄而退。汤沛忽然鼻中一哼冷笑道:“暗箭伤人非为好汉!”凤天南转过头去说道:“汤大侠可是说我么?”汤沛道:“我说的是暗箭伤人非为好汉。大丈夫光明磊落何以要干这等勾当?”凤天南霍地站起喝道:“咱们讲明了是比划暗器暗器暗器难道还有明的吗?”

汤沛道:“凤老师要跟我比划比划是不是?”凤天南道:“汤大侠名震天下小人岂敢冒犯?这姓柯的想是汤大侠的至交好友了?”汤沛沉着脸道:“不错兰州柯家跟在下有点儿交情。”凤天南道:“既是如此小人舍命陪君子汤大侠划下道儿来吧!”

两人越说越僵眼见便要动手。胡斐心道:“这汤沛虽然交结官府却还有是非善恶之分。”

安提督走了过来笑道:“汤大侠是比试的公证今日是不能大显身手的。过几日小弟作东那时请汤大侠露一手让大伙儿开开眼界。”汤沛笑道:“那先多谢提督大人赏酒了。”转头向凤天南横了一眼提起自己的太师椅往地下一蹬再提起来移在一旁和凤天南远离数尺这才坐下似乎不屑与他靠近。这一移椅只见青砖上露出了四个深深的椅脚脚印厅上烛光明亮如同白昼站得较近的都瞧得清清楚楚这一手功夫看似不难其实是蕴蓄着数十年修为的内力。霎时之间厅上彩声雷动。站在后面的人没瞧见急忙查问等得问明白了又挤上前来观看。凤天南冷笑道:“汤大侠这手功夫帅极了!在下再练二十年也练不成。可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在真正武学高手看来那也平平无奇。”汤沛道:“凤老师说得半点也不错在武学高手瞧来真是一文钱也不值。不过只要能胜得过凤老师我也心满意足了。”安提督笑道:“你们两位尽斗什么口?天也快亮啦七只玉龙杯六只已有了主儿。咱们今晚定了玉龙杯的名分明晚再来争金凤杯和银鲤杯。还有哪一位英雄要上来跟凤老师比划?”他提起嗓子连叫三遍大厅上静悄悄地没人答腔。安提督向凤天南道:“恭喜凤老师这只玉龙杯归了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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