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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郎情妾意（二）

齐舜走进王允家花园的时候，月正当空。
一阵微风吹过，飘来缕缕幽香，仿佛远山处传来渺茫的歌声，依稀隐约，若有若无，又好似流连于脑中却始终拢着轻纱的梦。

幽径曲曲折折，路边种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却让这些树摇曳着难以描述的丰姿。

路的尽头是一弯精致的池塘，荷叶慵懒地伸着懒腰，却又小心呵护着点缀在叶中的小白花。这些白花仿佛初生在这世上的婴儿，既好奇地伸出头来打量，又受惊似的躲在母亲的怀中，把夜的露珠作为哺育它的乳汁。

鱼儿都已睡了，紧紧地挨着靠着，在凝碧的波痕中宛然一抹娇红。一滴水珠忽然滴到池塘中，惊醒了它们，却又都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那滴水珠来自池塘边那个凄美的倩影。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孤独的女子，齐舜的心中竟不由得一痛。

这还是他印象里的貂婵么？还是那个在众多新学子的面前侃侃而谈大方外向的少女？

“各位新同学，先欢迎大家报名洛阳学院。我是上一期养志阁的弟子，我叫貂婵……”齐舜还清楚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那少女温柔端庄的举止和勾魂摄魄的眼神，那时的她多么自信从容！

可此刻，就在他的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还是那个他记忆中的貂婵么？

“殿下来了？”貂婵迷蒙的双眼闪动着点点晶莹，想努力作出一个笑容，却只能证明这是个失败的尝试。

“是……，我来了，师姐好久没见。”齐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殿下居然还记得我们在洛阳学院的称谓，”貂婵把俏脸迎向月光，齐舜清晰看到她面颊上两行清泪，“洛阳学院……，在那里有我一辈子最珍视的回忆。”

“我知道，师姐与吕布将军的感情我很清楚。”齐舜也不想逃避这个话题。

“殿下放心，进了殿下的门，我便是殿下的人。以前种种，我都会把它忘记。”貂婵说的虽然轻松，可她的神情就好似被人狠狠割了一刀，只有拼命咬住樱唇，才不让泪水汹涌而出。

“师姐觉得我喜欢夺人所爱么？”齐舜苦笑着，“其实我是想告诉师姐，就算是皇上赐婚，我也一定要让他改变主意。你和吕将军是一对神仙眷侣，我又怎会棒打鸳鸯？”

貂婵的眼睛刚有些亮光，却又暗淡了下去：“如果这是殿下的心意，那貂婵对殿下只有满心的感激。可皇上金口一开，有岂能轻易改变？君无戏言，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啊。”

“我既然能给师姐这样的承诺，就有我的把握。”齐舜扬了扬眉，“今晚我同意到司徒家赴宴，就是想找个机会告诉师姐这句心里话：我不会和师姐成亲，我也从未对师姐有过觊觎之心。”

这本是一句让人听了难过的心里话，可貂婵却已收起了眼泪，面上又重新回复了希望的光彩，连声道：“真的么？殿下的话都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师姐在我心中就好像一个大姐姐，虽然让我觉得亲近，却从不会让我有非分之想。”齐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说实话，如果我真的跟师姐成亲了，那才真让我有种别扭的感觉呢。”

“我若是能有像殿下这样的弟弟，那才真的是我的福气。”貂婵终于又有了些生气，嫣然笑道。

“在洛阳学院的时候，我一直对当时还是分威厅老师的吕将军心存敬畏，从不敢和师姐多说几句话，那三年的时光我们相处的时间好似还不如今晚来得长些。”想到洛阳学院的生活，齐舜也有些感慨。他和貂婵一样，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也许就是那短暂的三年，“既然和师姐有这样的缘份，我们不如结拜成姐弟吧，只望师姐不要嫌弃。”

“啊？结为姐弟？”貂婵微张樱唇，有点吃惊，“能和殿下结为姐弟，真是我前生修来的福气，我又怎会嫌弃殿下？倒是殿下，不要嫌弃我任性，无法在殿下身边全心去做殿下的妻子来侍候殿下。”

“怎么会？师姐对吕将军情深意重，才真是令我佩服，我又怎会嫌弃师姐？”当下齐舜与貂婵以明月为证，清风为凭，结为姐弟，二人间顿时亲近了不少。

“殿下……”看到齐舜略带责备的眼神，貂婵笑了笑改口道，“舜弟，我这个做姐姐的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既然是姐弟了，还谢什么？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吕将军若是欺负了你，你就告诉我，多远我都会冲过来找他算帐！”齐舜开着玩笑，“相信姐姐也知道，我的身手虽然还是难登大雅之堂，可拼起命来还是能让吕将军皱皱眉头的。”

貂婵抿嘴笑道：“就会逗我开心。奉先对我不知道有多好，我的心里早已决定非他不嫁。以后纵然他不爱我离开我，我也不会后悔！”

“吕将军能娶到姐姐，才真是三生有幸。能有一个这样深爱自己的女子在身边，夫复何求？”齐舜道，“姐姐不用再担心，也莫要再流泪。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送到吕将军的面前，让他执你之手，与你偕老！”

他凝视着貂婵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这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对你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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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允家里出来，齐舜只觉心情轻松了不少。虽然他对悔婚之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看到貂婵自内心的欢快笑容，让他觉得就算为之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是值得。

“没想到我也多了个姐姐啊。”想着后来貂婵对他生活起居的关心，也让他心里温暖了许多。

“倾城和蔡琰两位小姐各胜轩场，弟弟真是有福气啊。”听着齐舜对她诉说着近况，貂婵也为他的个人问题有望解决而开心，“只是可惜了甄师妹，在学院里你们可是我最看好的一对呢。”

看到齐舜有些失落的眼神，貂婵又接道：“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弟弟和甄师妹有缘无份，但若非有此经历，弟弟又怎会认识那些美人呢？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弟弟也莫要执着于过去而错过了眼前啊。”

“我还在执着于过去么？”齐舜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暗道。其实这些日子他也在想这个问题，尤其是认识了蔡琰以后，那个双面女子的承诺的确让他心动。而倾城的大胆表露也让他越来越没有时间触碰早已结痂的情感伤口。

“应该到了疮疤脱落，长出新皮肤的时候了吧。”想到这里，齐舜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畅快，好似长期压在身上的重担终于被移开，“宓妹，祝你一生幸福。为你祈祷已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