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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光辉岁月（下）

喝了一圈酒，我跟每个人都碰了杯一口干掉。
景甜暗底下为我着急，小声提醒我，“你这样喝会醉的”。

“没事”，我对她笑笑。她不知道我开夜排档那会，是要每天喝到吐的，不过这也激了我喝酒的潜能。

兴致高的时候，只要挥正常，一斤酒不至于让我当场趴下。

喝了酒我习惯抽烟，不过桌上的男人们现在忙着拼酒，一时竟没人想起抽烟。

碰杯时一个个都已经介绍过了，这些昔日的同学现在个个是腰缠万贯，面前摆放着要么是软中华，要么是我叫不上名的烟，刚才他们烟时我品尝过，价钱绝对不会低于一百块。

我对自己口袋里的那包大红鹰感觉有些拿不出手。

忍耐了一会，实在憋不住了，也顾不得丢不丢脸，掏出大红鹰来了一圈，嘴里自嘲道，“我这烟拿不出手，你们将就抽抽吧!”

“晓彬你说这样话没意思”，大头先点上我给他的大红鹰，手指对着一桌人一个个点过去，“你问他们，哪一个把你晓彬当外人？”

一个外号叫蒋门神的同学闻言站了起来，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情绪有些激动，“晓彬，我们知道你是大学生，牛B，嫌我们没文化是不是？”

我说这话怎么说的，我说错话了，兄弟我自罚一杯。

“怎么？晓彬是大学生碍着你了？有本事你去上个大学试试？”景甜夺下酒杯不让我喝，说蒋门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副要跟他决裂的摸样。

我一时意气风，脱口而出，“大老爷们的事娘们别管。”

一桌男人鼓掌叫好。从进包间的那刻起，所有人都把我和景甜的关系想复杂了。

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景甜跟我什么关系？除了老同学这一层一撕就烂的关系，换在其他场合我只有给她拎包的份。

但这句话又无意中化解了一桌子的尴尬。

景甜绯红着脸坐下来，在我腿上拧了一把，对我娇嗔道，“人家帮你还不讨好！”

又帮我倒了半杯酒在自己杯里，果真像一个跟我关系复杂的女人一样，不忘说上一句，“少喝点”

一桌男人用一种很是会意的笑脸看着景甜的动作，又看着我把酒倒进肚子里。

我无意中现，桌上其他几个女同学看景甜的眼神不大对劲，哈哈，一坛子醋打翻的味道。

刚才说到我痛扁北街阿二的事情时，有个女同学带头，无限幽怨地对我难，“当时很多女生都迷上了你，我还给你塞过情书，不想你看都不看一眼。”

其他女同学，包括景甜也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把我这个寡情汉好一顿批判。

从我上高中一直到毕业，的确收到过不少女生的情书，大都是封在带有香精味的信封里，偷偷塞进我的课桌的。

不过我一封都没拆看过。

我当时一门心思想考大学，我怕看了这些情谁谁对我有意思，到时候和谁碰面都尴尬，怕搅乱了自己念书的心思。

为了诚恳的对自己曾经的罪大恶极表示歉意，我少不了又满满干了一大杯酒，以慰那些曾经破碎的少女之心。

喝着说着，有人提到了班主任姚艳芳。

“妈的，前几天我还看到她，对我笑的一脸褶子都凑一堆了”，说话的是开电脑公司的一个同学，外号老泥鳅。

老泥鳅的电脑公司现在是F市数一数二的，姚艳芳的儿子大学里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回来后一直没找到工作，最后还是老泥鳅顾及师生面子，架不住姚艳芳找上门来对他一阵恭维，答应让她儿子到自己公司上班。

提及姚艳芳这个人，桌上的人都一脸厌恶。

这个女人相当势利，对家里父母做官的或是很有钱的，谄媚的简直没有一个人民教师的形象。

对于我这样从山区来的学生，不是冷嘲热讽打击就是对我们的学习状况不闻不问。

今天坐在桌上的同学多数都受过姚艳芳的侮辱，老泥鳅就是其中一个。

好像是老泥鳅跟一个老子在市政府当科长的同学打架，姚艳芳知道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羞辱老泥鳅，“你们这些家里没有教养的农民，老老实实呆到毕业回家种地去。”

反过来，她又语重心长地教导那个科长的儿子，“你以后是国家的栋梁，是要干大事的，不要跟这些从小就没家教的人混在一起。”

我因为成绩好，好像也没生过被姚艳芳羞辱的事情。不过蒋门神提起一件事来，却让众人又一次夸赞我为他们挣回了面子。

我差不多已经忘了这事，现在被提起来，记忆又开始清晰起来。

那是高考前的几天，我厌倦了没完没了的陷在题海里，就在晚自习的时候翻学校围墙出去，跑进街上的录像厅看录像。

记得那时候的录像厅是彻夜循环播放片子的，老板本来也是街上的混混，看见我来也不肯收门票钱，还倒贴一包烟给我抽。

想来他是误认我也是光会打架念书头疼的货色。

那时候就是这样，我们这些山区来的孩子，如果书念不好，毕业之后要么跟姚艳芳说的一样乖乖回家去种地，要么就在市里的街上混社会。

知道我能打，这个老板或许有巴结我的意思，防着以后我也到街上混，好歹给他点面子不去砸他的场子。

我在高考前跑出去看录像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姚艳芳的耳朵里。

第二天一清早，她让我站在教室外面，第一次用一个人民教师的嘴脸教导全班学生，“你们看看，山里来的就是这个样子。龙生龙凤生凤，他就是个老鼠的儿子只能打打洞，他要是也能考上大学，那这个社会就要翻天了。”

结果真的翻了天了，我是学校里第一个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学生，而且还是名牌大学。

不过拿通知书那天我没见到姚艳芳，后来更是没见过。

想到姚艳芳，我又想到了去大学拿毕业证书时老班的姿态，心里不禁有点悲凉，这些原本令人尊敬的老师，怎么都是这副德性？

我一时陷入恍惚，因为想到老班又想起了在江城的日子。

忽然有人推我，我魂魄归位，看见景甜示意我去接对面飞递过来的香烟。

刚抽了一口，大头问我，“晓彬你现在回来了，准备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泥鳅先话了，“晓彬要不先到我这里屈就屈就，多少价钱你自己开。”

当即，其他几个开公司的同学也表了态，说只要我愿意去，薪水让我自己开价。

“都说什么呢？你们把我当空气是吧？”

我正要婉言相拒，景甜站起来，一副大姐大的气派顿时震慑全场。

一听景甜的话音里有点恼怒的味道，几个同学讪笑着相互打哈哈，“是啊是啊，景甜可是我们几个里面的富婆，我们敢跟她抢晓彬吗？”

景甜听了心头好像很受用，自说自话地伸出膀子搂着我的肩说：“晓彬你放心，只要我景甜在，我的就是你的。”

说完，眼睛挑衅似的在屋里扫了一圈，特别又在几个女同学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

我心想，景甜你这么一说，又对我伸出了色爪，我不被老同学当成吃软饭的也不成了。

也不顾景甜脸上是不是挂得住，头脑一热也站了起来，“我晓彬感谢老同学抬爱，不过暂时还不想麻烦大家。”

实际上我很清楚，不管老同学们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让我去他们公司做事，我的心理一时还无法接受。

何况，我已经决定要把江城的那段日子写下来，跟过去做个了断。在这之前，即便有好的着落，我依然放不下包袱去安心做事。

其实下午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这个想法跟老爸老妈说了。

老爸没说话，老妈倒是说：“家里现在条件也好了，也不需要你赚钱养家，你念过大学想的肯定比我们多，自己拿主意好了。”

对于能否赚钱我还是要想的，我希望能为自己东山再起积累点启动资金，大老爷们在哪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我还想着以后在餐饮业上有所作为。

当然，我更想把欠阿龙的钱还上。

兄弟归兄弟，在江城的这个亏不能让阿龙一个人承担。

不过这次我是有一定把握的。除了跟阿龙朝夕相处受了他不少浸淫，受他指点在文笔方面有所提高。

另外，在阿龙家里住着的时候，阿龙已经把我构思的小说大纲给了编辑，编辑认为很有卖点，如果用心去写的话会一炮走红。

这是我拒绝一切帮助的底气，也是我不想在老同学面前掉份子的唯一仰仗。

但似乎每一个成功的人，都会有从对别人的帮助中获取满足感的**。我的拒绝显然让老同学们有些失落，这顿酒到了最后反倒以落寞收场。

没有人再提饭后去kTV尅歌的事情，不过景甜似乎对我的这种悲凉的傲骨很是欣赏，依旧像个跟我很有复杂关系的女人，居然挽着我的手臂笑着离场。

我的确喝的有些多了，或许是体力不支，也或许是很久没有和女人有过亲热的原因，被这个浑身上下曲线毕露的尤物搀着，不但无法拒绝，心里更是被一种暧昧的情愫包裹得紧紧的。

“去我家吧”，景甜开着她的红色凌志，对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我低声说：“我，我一个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