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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阎王之言

当楚越一行人回到县衙的时候，商丘已是灯火通明，薛福站在县衙门前左手作掌右手化拳不停的相互捶击，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少爷。”薛福急忙的迎了上去，脸露喜事，虽然薛慕华已经把事情向他说明白，但这必竟吊的是当今圣上，哪怕薛福再明白，心里也不禁心有戚戚焉。

“那人还在不在。”楚越跟在薛福的后面，小声的问了一句。

“还在着呢。”薛福撇了撇嘴，“在那里吼了不下百句。”

“吼什么？”楚越双手搓了搓脸，现在还是二月，天气还是很冷，他也是冻得两脸青。

“少爷，你自个听听，三里地外都能听得见，真是的。”薛福有些鄙夷的说道：“小人当年在小姐家当管家时，哪怕是见到个落弟的举子秀才，也都会行礼问好。”

薛福说到这里马上闭上了嘴，他这么说话颇有影射当今圣上的意思。不过他也说得很对，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赵佶确实不是什么好皇帝。

寒风入耳处，隐约听得到内衙里传来的咆哮，“听声音，这气息有些衰竭，估计吼了快一个时辰了吧。”

“少爷明见，正是，有了一多半时辰呢，少爷快进去吧，老爷还在当陪客呢。”薛福替楚越拍了拍衣上的尘灰说道：“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圣上的人，代表着圣上的脸面，少爷还是谨慎小心些好。”

“嗯。”楚越对薛福这种古代奴才侍候主子整理衣服的行为有些不自然，自已整理好因一路风尘变得淡黄的儒衫，对薛福说道：“老管家，劳烦你配合一下王捕头，除了那个扬家妇人下牢外，其他的人妥善安顿。”

“是，少爷。少爷，莫非是那名女子，，，长得还真是漂亮，她就是杀人凶手？果真是美人蛇蝎呀。”薛福顺着楚越的话望去，在看到扬夫人时，嘴上也顿了顿，真是一个绝色美女呀，哪怕在相府里都少见。

“还不一定，不过这女的嫌疑最大，你叫王捕头把她关进女牢里，押得严实些。”楚越摇了摇头，在案情上并没有说太多：“这些衙役们今天都辛苦了，管家你看，能不能赏些酒给他们暖暖身子，去去寒也是好的。”

“少爷有吩咐，老奴照办。”薛福有些讶异的点了点头，咦这楚王八什么时候懂得人情世故了？知道施些小恩小惠了？别看这只是一点点小酒菜，却是可以暖人心的呀，薛福有些愣，扫了几眼楚越，他都有些怀疑眼前的不是同一个人了。这楚王八楚犊子可是老爷和高家公认的呀。

不过薛福必竟是宰相府管家的人，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固然是为了烘托宰相的权威，但你也不得不否认，能在宰相府门前看门的，眼力都是很深的人，什么样的人，他们一眼就能判断出其大致身份。

连看门的都如此，何况是当管家的呢。薛福显然比楚越会做人，楚越施些恩惠还要藏头露脚，薛福却大声的喊了出来：“便宜你们这群小丘八了，少爷说了，今晚好酒好肉管够，不过，你们先得把事情给做好来了。”

这些衙役们今天跟楚越跑了一整天了，中午吃得还是干粮，肚子里不说又饥又饿，但劳顿疲乏却总是有的，肚子里早就劳骚满腹了，楚大仙长也早就变成了楚大阎王了，要不是害怕楚大阎王那骇人听闻的神通手段，这些人指不定就在心里开骂了。

此时听到有好酒好肉招待，楚大阎王的冷面形象在他们心里立刻如同现在的季节一般，春开水暖呀，众人不禁脸色一喜，齐齐拱手：“多谢公子，多谢管家。”

不过似乎楚大阎王还是楚大阎王，并没有变成楚大善人，楚越脸色冷漠的说道：“不用谢，在下知道，平时县里众位下到乡村里，别说吃吃喝喝了，拿些小钱贪些路费也是常有的事，更有甚者横行霸道，为祸乡里，众位跟着在下，连吃个干粮都要付钱，礼金拜仪更是一分都没有，在下拦了大家那么大的财路，才请大家一顿酒席，大伙心里不怪就好了，谢就不敢当了。”

楚大冷面王这话一说口，效果极为明显，现场一片清冷，如同这冷夜里的风。薛福也是暗暗打了下自已的嘴巴，刚刚肯定是自已眼花了，怎么会把这楚王八看成楚善人，本来还想借花献佛替他收买收买人心，没想到，这楚阎王却说了这么一出。

薛福的脸色尴尬异常，自已真是瞎了眼了。要这楚大冷面王改变本性，那还不比登天还难？不过薛管家就是薛管家，说话的水平非同寻常：“公子说笑了，公子，其他的不敢说，要是说到这商丘县呀，您常年在仙山上修练，您不知道，我们商丘衙役呀，还从来就没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老爷也不会要呀，王捕头，您说是不是。”

薛福很好的转移了楚越的话，顺便点明了，我说大家，眼前的这位是仙人，仙人最见不得那些贪脏枉法的人，他刚刚说的并不是征对大家，大家别往心里去呀。

王云急忙点头称是，众人心里也是一阵通透，想想也是，这位可是法力高深的半仙，不看僧面看仙面，以后可别犯事到他手上，要不然，指不定楚大阎王给自已来个魂飞魄散的。

薛福见众人的气氛重新热闹，却再也不敢让楚大冷面待在这了，急忙示意楚越前去后院，楚越没有说什么，他当然听得出薛福话里的意思和怨念，但他却不后悔。

前世里，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史的行径，常常利用权力干涉正常的司法运行。他是一个法理至上的人，他前世最想做的是就一个法官，把法从权力中独立出来，像香港一般，司法独立。试问这样的人，肯定见不得手下的有任何徇私枉法之处，所以今天他才会再三强调民脂民膏，职责所在，义不容辞等句子。

在司法上，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害死个人呀！任何时代任何朝代都有借着人情干扰正常司法秩序的存在。

薛福好几次张嘴想跟楚越说说，可是想想，这位可是敢跟老爷顶牛的家伙，连老爷的话他都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自已一个下人，人微言轻的，他听不听倒还罢了，主要是这小子心胸忒小了点，得罪了他可不好，只不过这小子是老爷看重的人，这种性格却是对老爷极不好。

“薛管家可有话要对在下说？”楚越是什么人，法医最重检验，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的人，岂会看不出薛福的欲言又止。

罢了，死就死了，薛福深吸品气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鼓起勇气说道：“少爷，本来有些话不是老奴这样的下人可以说的，少爷也是聪明睿智之人，定然知道这为官之道，上面要有人靠，下面要有人顶，上面没有靠山，位置就会不稳，更别谈步步高深了。少爷前途远大，将来必身居高位，可是要是下面没人顶你，帮你做事，您就算有天大的才华，您的政令又怎么能落到实处呢？所以，少爷，老奴今天冒死说一句，希望少爷您多多学习驭下之道啊。”

“呵呵。”楚越听得不禁笑了起来，双手托起薛福：“老管家，越没有这么可怕，也没有那个随意要人性命的能力，您这动不动就冒死的，反让越有些哭笑不得了。”

薛福的眼晴闪了好几闪，对楚越扶在自已手臂上的死死的盯了好几秒，这真的是楚阎王，楚犊子，楚没人性？这不会是真的吧，我说这话是看在老爷的份上，我都做好了被你抽魂剥魄的准备的，你怎么变得这么和善了，你这不会是楚阎王的笑里藏刀吧？

“少爷您这是，，，？”你可是敢因为薛侄少爷骂了你父亲一句，就要把人逼死的家伙，你可是因为老爷说你一句就敢跟老爷翻脸的家伙，你可是因为高老夫人一个安排不妥当就让人家一个老太婆下跪的家伙，你现在这么和善不会是打算把我打入无间地狱，烹煮炒炸了吧。

“管家，我知道你说的对！”楚越先是点了点头，说道：“可是，今天的话我却是不得不说，老管家，这刑狱之道，最重公平公正，最容不得徇私枉法。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你拿了人家的钱财吃了人家的美味，自然是要帮人做事的，要是官场上的事还就算了，那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些事太多。可是刑狱上呢，你只要隐瞒一件证物，破坏一点现场，哪怕是少说一句话，就可能案情大变，老管家要知道，这人命关天呀。”

有些事楚越不可能面面俱到，比如派一个衙差去打听消息，或是去拘拿某一个人，那个衙差拿人钱财，自然是要与人消灾的，他只要破坏一点案现场，或是少传一句话，那冤案就很难查清了。

现代为什么缕缕会出现什么公门抢尸呀，什么档案着火遗失呀，其时无非就是毁灭证据罢了，这种事在世界各国都频频出现。大凡因为证据是有唯一性的，比如，一个录音，原件是有法律效用的，翻录的复件却没有法律效用的，最多只有“参考价值”。

“管家，越知道自已的性格偏执，想必管家也是这么认为的。”楚越略带着些诚肯的说道：“自从老师跟我说过已来，我也开始正视自已的性格上的短处，但是，在刑狱审堪上，只要老师一天没有解除越的权力，越就一天不会罢休，谁要是敢动一点私念，越必依法究办，该杀的杀，该死的死！这方面，越从来都是做黑脸的！”

薛福再次讶异的看着楚越，你喜欢刑狱这没什么的，但是没必要这么偏激吧，刚想开口再说，却已到了后院，那端王府侍卫咆哮的声音再次像雷鸣一般的响了起来：“好啊，好啊，敢吊本将这么长时间，肥了你们的狗胆！老子是谁，老子是端王府的侍卫，，，。”

“越儿，你来了啦。”薛慕华看到楚越，微微的笑了笑，“先坐下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你就是那个楚越？”那名侍卫却听到了，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把揪住楚越的衣服，满嘴的酒气带着口臭直冲楚越的鼻子：“好小子，好小子，老子在京里都是想见谁就见谁，哪怕是达官贵人都没敢让老子等那么一会，你一个小牛鼻子倒是敢吊老子一个下午，你有种。”

楚越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一掌把满是油渍的肥手拍掉，径直的坐了下来：“人命关天，学生查案久了，让老师久等了。”

“无妨。”薛慕华呵呵一笑，厌恶的躲过那扑过来的“端王府”侍卫，拿过一个杯子，斟了杯酒，递给楚越：“刑狱之道需细心堪查，耗费时辰那是常有的事。越儿，这里有封信，你看看。”

薛慕华站了起来，不管那个摇摇摆摆大叫着端王府的侍卫，把他桌子上的木盒拿了过来，拍掉插梢，取出里面的紫色绸娟写的信，双手递给楚越。

楚越却是随意的接了过去，眯着眼晴上下看了起来，古代的繁体字和竖列的书写方式老是让他的眼晴很不习惯，信里没写什么，大意就是说信主人在说自已是一个热爱道法的人，但是修道多年却没有半点进展，近日听闻商丘楚仙长法力高深不但能沟通阴阳擒鬼捉妖还能直达仙界，呼云唤雨腾云驾雾，心里十分敬仰，需望仙长能点拨一二，将来必有重谢云云，然后接下来的就是一大堆如何修炼，如何成仙的问题。

“越儿，这个端王府的侍卫把我薛家十八辈祖宗都操遍了，同样，你楚家的十八代祖宗也没有逃过这命运，为师和你身为人子人孙，祖宗却遭人沾污，这情何以堪呀。”薛慕华见楚越看完信便微微的笑道：“这封信，就让为师替你回可否？”

“当然，学生这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回这封信呢，老师既然愿意帮助学生，学生心里岂会不愿？”楚越心里怎么会听不出薛慕华的意思，同样，他也想看看薛慕华如何处理这件事，他初时想吊吊赵佶的胃口，反正赵佶这个爱好修道的皇帝听说到自已这么一个陆地神仙，断然不会因为自已拖延了一点时间就心生怒意，相反，很有可能，他会认为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神仙，不是那种骗人的江湖术师。

有的时候，你架子摆得越高，别人反而越会相信你。这是经过无数事例验证过的真理呀。

“好，那老师就动笔了。”薛慕华还是那样，微微的笑着，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文房四宝，很温和的沾了沾墨水，在那代表着道家的紫色绸绢上写上六个字。

看到那六个字，楚越有些怜悯的看了看已经醉得不行的“端王府”侍卫，可以想象这位侍卫接下来凄厉的下场。

这官场之上，果然是步步杀机呀。楚越再一次的开始审视自已的性格，既然二世为人，那还是从新做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