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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袁怒气冲天，指着王、段的脸，骂道：“这都是你们平日管教不严，部下竟敢在此盛大宴会上，我的贵宾面前，如此胡言乱语，成何体统！以傅良佐为首的闹事者一律离席，先关禁闭，明日再视情节轻重责以军棍。”王、段不敢怠慢，立即执行命令。

袁、王、段回座位时，向孙中山陪礼、道歉、说恭维话后，又表示对傅良佐等军官要严加处罚。宴会又恢复了热烈气氛。宴会散了后，袁亲自送孙中山到大门外，路上还内疚地说：“北洋军人都是大老粗，不知礼节，加上平时管教不严，胆敢在孙公面前如此放肆、无礼，真是叫我无地自容，羞愧难方啊，还望孙公多多包涵，多多原谅，我一定对他们严加惩罚，绝不纵容。”孙中山仅仅点了点头，算是作答。梁士诒陪孙中山回迎宾馆。

袁、王、段三人去居仁萱侧门“禁闭室”看傅良佐等人，袁脸无愠色，让段进去安顿一下，也“王龙”先走了。段领傅良佐等十余人走到另一个小厅，扬了扬手，让他们在两桌酒菜前大吃大嚼，军官们会意了。段未入座，只说：“讣才袁大总统说了，孙文在京期间不可再寻机胡闹了，适可而止，明白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明白！”军官们一齐起立答道。

“好！诸位快请吧！”“导演”的工作就绪，扭头走了。

“首席演员”傅良佐说：“我说了嘛，刚才在宴席上的事，咱们骂得是嘴皮上痛快，袁大总统听着是心窝里舒服。哈哈……”

“哈哈……”“哈哈……”狂笑声差点把小厅震塌了。

过后就是孙、袁会谈。每次谈话时间都是上午三、四时开始至晚上十一、二时，有几次还谈到深夜二时，这中间都不休息，送上咖啡、点心、水果，边吃边谈。因为白天孙中山没时间，前来渴见的人很多，从早晨到下午，石大人胡同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有新旧政客，广东同乡，欧美华侨，日本朋友，还有各报社的新闻记者。

这一天下午，孙、袁继续在迎宾馆会谈，只有梁士诏作陪，参加他们的谈话。小会客室里，茶水、果点齐备。

袁看到孙脸色很好，显得特别精神，便也免去了正式谈话前的客套，一开口便说：“敝人今天尤为高兴，因为孙公今日上午的举动大长中华民族之雄威啊！哈哈……”

“哈哈……”孙中山也爽朗地笑了几声，然后笑容收敛，严肃地说：“中国自1840年鸦片战争时起，备受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与****，清廷**，主权丧尽，民气也随之不振。民国初建，虽说立即与列强谈判废除历史上的不平等条约尚有困难，但是，迅速恢复中华民族东方巨人之雄姿，振兴中华民方文明古国之精神，是非常必要的。”

“对，对。”袁的“以诚相见”，总是满脸推笑，频频点头，句句称是。“孙公今日此举震动不小，可谓民国政府官员之楷模呀！”

原来，自孙中山到京后，各国驻华公使均已先后到迎宾馆拜访了孙中山。会见中，孙中山直言不讳地谈了一些他对过去的和今后的中国外交政策之见解，使得那几个在中国横行霸道惯了的西方列强的使节大为不满，便利用头天晚上孙中山出于礼节，通知又国使馆，说他要在今日上午到各使馆回访一事，进行带侮辱性的刁难。规定：孙中山要来使馆回访，按以往惯例，所随之卫士一律不准携带武器。孙中山看完各国使馆的联名复孙，勃然大怒，说：“我是中国人，中国人出入中国境内，谁敢加以限制？这些外国人竟无视中国主权，下此限令，真是凯有此理，狂妄至极！”

这天一早，有人邓孙中山不去回访罢了，孙中山不依。他认为，不去，那是我们无礼；要去，带上卫士去，那是我们的权利。于是，孙中山就带上8名全副武装的卫士，昂首阔步遍访各国驻华使馆，那些洋人不仅不敢阻拦，一个个得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又迎又送。这件事成了当天京城一大新闻，一传十，十百，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备受洋人凌辱的北京城里老百姓，真是扬眉吐气，大快人心。

经过前几次的会谈，孙中山开诚布公地详谈了自己对国内国际形势的看法，谈了自己对国政大事的见解。孙讲话，袁洗耳恭听；待孙讲完，袁每每都是点头叫好，赞不绝口，从未提出任何异议，更无反对之意，甚至连丝毫不满的神色都没有过。对袁此种态度，孙虽说不无揣摩，尤其是袁表示对清廷**不满和对共和国的拥戴，对民国大业的维护与热心，孙均感到满意，他认为，只有在了这些大同，那么对于国际、外交上的大计，对于各项民生实业建设，才可存其小异。这一天，孙中山准备先谈谈农业问题。从前几次会晤，孙都未提及农业一事，他认为袁对“平均地权”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他知道袁在其家乡拥有大量土地，他的内阁阁员和北洋军高政将官无不在家乡购置不少田园；若在会谈之初就提此大策，必然闹翻，对以后的会谈不利。但是，“平均地权”是同盟会一大纲领，建国之一大决策，不可不谈，回避不得，便推至此商谈。

孙中山谈完上午发生的事情，便主动转到正题上来：

“民国之内政建设尚有一个至头重要的方面，就是农业。中国以农立国，必须解决农民自身问题。中国之所以穷困，有人认为是工业不发达，交通不发展，科学不进步等等，这些因然都不错，但究其根底，乃是中国农业落后，农民生活贫穷。所以，要解决农民自身问题。而解决此问题唯一有效的方法，是‘平均地权’，实行‘耕者有其田’的政策。”

“好极了！”孙中山的话音刚落，地球上的超一流学员立即以掌击标，一跃而起，眉毛一扬，激动已极，“孙公所言极是，‘耕者有其田’，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孙中山万万没有料到，这连这么重大的问题，袁也会欣然同意，心里确实感到欣慰，接着便说：“当然，中国要富强，解决农业仅仅是一个重要方面，还有发展实业以厚民生的诸多问题”。

“正是，正是，愿闻其祥。”袁一面点头，一面坐回原处。

“比如铁路建设，我已谈过多次，我主张政府集中力量大办铁路，优先发展交通事业，以求达到地尽其利，货畅其流。”孙中山笑了笑，“我是下了决心，十年内将致力于修筑铁路的工作。”

“好！孙公有此献身于民生，致力于实业之精神，实在令人敬佩。”袁高兴得心花怒放，“我袁某虽说无能无才，但我一定鼎力相助，先生尽可放心。”

袁的“以诚相待”，使孙深受感动。接着孙又谈了开办工厂、整理财政、发行纸币以及派人员、学生出国考察和留学等具体问题，袁皆是满口赞语，一一答应照办。

吃罢点心，壁上的挂钟已敲了十响，孙、袁俱无倦意。梁士诒心里更是明白，袁和几个心腹今天密商的一事还未谈呢。

果然，侍者收拾完餐具退出后，袁便抢先说：“孙公，还有一事，我应向你道喜贺喜啊！”

“哦？”

“同盟会联合大小社团党派，建成了国民党，此乃国家之砥柱，人民之幸福啊！而孙公又荣任贵党之总理，值得庆贺。哈哈……”袁没让孙插话，马不停蹄，“我袁某打心底拥护贵党之一切主张，也渴望参加贵党，做一名普通党员也是无上荣光的哟，哈哈……只是眼下敝人尚有诸多不便，为免招非议，所以一时内还无法享此美誉。不过，与我共事的人中，凡有此心意，欲加入国民党者，敝人不仅不加阻拦，事要除其欣虑，遂他们之美愿；加入贵党后，我定予以重用，委以大任。哈哈……”

“那太感谢了！想不到袁总统对本党工作竟也如此之热心啊！”孙中山笑着说。

“孙公”，很少插话的梁士诒欠了欠身说：“智庵兄近日已填了表，加入了贵党。前些日子，遯初兄在京进行改组同盟会为国民党，智庵便有此意，袁总统得知此事，十分欢心，并勉其参加，此时正值陆征祥因病辞去内阁总理，袁总统便委智庵继任。”

“喂，袁总统见天下事如此明彻，真是难能可贵啊！”孙点了点头，“据闻，袁总统在组织内阁时，曾有意请卓如（梁启超的别号）回国任司法部次长，依我之见，只要卓如改变了过去的主张，拥戴共和，愿意效力于民国，均应予录用。人才难得啊！”

“对，孙公言之有理。我袁某早就有此意念，联合各政党魁杰，捐除人我之见，商榷建国之大计。”会谈进入了核心，也就是袁日夜劳心焦思的问题：“关于日后召集国会、选举总统、成立正式政府等事，不知孙公有何政见？”

袁提出这个问题，梁启超的心就：“嘭嘭嘭”直跳，他心里十分清楚，袁请孙见京晤谈，谈，本意和最终目的都是希望孙能支持他当总统，国民党议员在国会上不拆袁的台。几天会谈，虽然十分顺畅融洽，均未涉及这个问题。按袁世凯及心腹上午密商的口径，这晚上本应就国民党今后的活动细节向孙进一步摸底之后，再谈国会选举总统等事，更为策略和稳妥，可想不到袁想当正式总统如此心切，竟迫不及待地兜出这个问题。梁担心，万一孙说出一两句刺袁的心病之处，袁这个心胸狭窄，机谋权诈的人，弄得不好，把“以诚相待”给忘了，那么，这几天的会谈就前功尽弃。梁望了望袁，见他也牛眼圆盼，两只手掌在胸口前不停地搓着，便知他也在担心。梁转过脸再看了看孙，见他神态依旧坦然自若，脸带笑容，伸手端起咖啡，喝着。孙中山喝一口咖啡，袁世凯就好象度过一年那样漫长。梁知道，孙喝几口咖啡后，就要说话了，于是他屏前呼吸聆听。

“这些问题我已多次考虑，来京与袁总统晤谈后，又考虑了一次”，孙愈说得慢，袁愈急躁；孙愈严肃，袁越担心。孙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想了想，接着说：“我认为，召集国会，选举总统，其目的在于巩固共和国体的中华民国，促进政治稳定，推动民生设施，使中华民族日益昌盛。为此，务必迅速消除党派间的猜忌与纷争，为共同之目标而努力奋斗。我将致力于铁路建设，决定不参加正式总统的竞选。”

梁士诒听到这里，正想舒一口气，却见袁悠地站起身子，急步走到孙面前，提高噪门说：“孙公，恕我直言，连日来您谈的大事小事，袁某我均表赞同，唯独您说将不参加正式总统竞选一事，我是万万不能同意！今年初，为逼使清室退位，又避免南北交战，促进全国统一，建立共和，从这……这民国大业出发，我袁某才勉力出面组织临时政府，这……正式总统，我这老朽可是承担不起，承担不起！”

“袁总统，今后若仍以民国大业着想，您就再当十年正式总统吧！”孙笑着说。

“不不，”袁装出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连连摆手，“我只想把这局面支撑到正式总统就职的那一天，我就该回到我的洹上村去，务农，垂钓，做个太平盛世的平民百姓，安度晚年了。”

梁士诏心里暗自好笑：自国民党组成以来，袁世凯就一直担心他会在国会竞选中丢掉正式总统的宝座，就在孙中山未正式表态之前，他那颗心还是挂在总统宝座的靠背上，现在他却又要出这套把戏，真是当年的两个曹孟德也奸诈不过如今的一个袁世凯呀！

这时，只见孙中山淡然一笑，严肃地说：

“担负正式总统，在其位，谋其政，确实不易，何况压在肩上的又是这么一个新生的民国，一个贫穷落后的民国，困难不少，道路坎坷，不过，你要相信，只要身为总统，心为心讣，那就自然会获得全国四万万同胞的支持。”

“孙公，我算服了您啦！”袁两手一摊，“您说这番道理，别说我袁某无言答对，就连在座的举人燕孙老弟也驳不倒您呀！唉，想不到孙公还要把我推上火焰山再烤几年……”

“袁总统”，孙十分诚恳地说：“你尽管放心，今后你我分工合作，有难同担，有福共享，十年之内，你练精兵百万，我筑铁路20万里。”

“孙公修铁路自有把握，我练百万精兵可难啦。”袁眨巴几下眼睛，脸上甚为得意。

“哈哈……”孙爽朗地笑了，“练兵你可是行家啦，谁不知当年……”

袁生怕孙说出他当年小站一事，因为里面隐藏着许多明争暗斗的丑闻，连忙抢着说：“孙公放心，有您这位德高望重、才雄志大的革命领袖鼎力相助，我自当尽力去办。”说着说着，竟有些激动了。

孙中山也站了起来，说：“我已去电上海，请克强也来京与袁总统晤谈。我相信，我们之间只要不谋私利，一心为民国之繁荣昌盛，必能很好地合作，国民党也一定会支持你的工作。”

袁世凯听了这番话，激动得竟在小厅里高呼一声：“孙中山先生万岁！”

孙中山摆摆手，哈哈大笑起来。他上当了，奉送权杖，要请袁世凯当总统！

翌日清晨，梁士诒就跑来告诉孙中山，袁大总统已任命他为全国铁路督办，全权筹划兴建全国铁路大计，并拨了一笔专款供他到日本去做考察之用。

袁世凯于3月10日在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之后，首先发表的就是《训勉军人令》，4月29日又提出裁兵主张，不给南方革命军发军饷，还把张勋、倪嗣冲的清军分别北据衮州，南屯安徽颖州，组成一道敌视南方革命军的防线。同时，又指使共和派与共和党人攻击由黄兴担任的南京留守一职“妨害统一”，指责黄兴有“割据东南”的野心。

黄兴为表示对北京政府的诚意，通令各地革命军自行裁兵或解散，又因缺乏饷械，强行遣散国民军，本人也于6月14日通电自己解除南京留守一职。一时，革命军中一片“共和既成，功成身退，全师解散，解甲归农”的热潮。虽有广东都督胡汉民、安徽都督李烈钧坚持抵制，但已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