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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扩军

昨天还被两位钦差用来庭审赵千栋的营帐，很快就换成了把酒言欢的所在。
大清朝的钦差出巡，素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就像裕庚与吴廷芬，他们在朝堂上的官位虽然不算多么显赫，但是一沾上钦差的名，那身份立刻就变了。两人从京城出来，直到金州，一路上的食宿都是地方官员精心办理的，而在过了锦州之后，他们甚至还带上了相应的用具以及菜蔬、粮米——他们原本就没指望赵千栋能给他们什么上等的待遇。

而今好了，他们所带来的菜蔬粮米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不然的话，这一场酒宴估计还真不好准备。

坐在酒桌内侧的尊座上，总算是去掉了一块心病的裕庚此刻可以说的上是愉快至极，而最令他感觉满意的是，坐在下首的赵千栋的确是个敦恭守礼的小伙子，自己一见面就把他关了一晚的囚车，而今早再把他放出来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半点怨言，反倒一脸的诚挚、满口的感恩。

“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而此刻坐在酒席下首的赵千栋，则在转着另一种心思。

自从今早被裕庚从囚车上放出来的时候，他便猜到斯坦茨那边的进言肯定是起到效果了，否则的话，眼前这位在旗的钦差大臣绝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把自己放出来，更遑论还要摆一场酒宴为自己压惊了——要想培养起自己的力量，打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辉煌人生，那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抵御住来自外部列强的压迫，而在这之前呢，却又要依仗洋人的支持，抵御住来自于朝堂上的戕害，这是一个最让人感觉无奈的地方，同时也是赵千栋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赵大人，”酒过三巡，裕庚伸手用大拇指指肚抹了抹粘在上唇胡须处的酒渍，朗声笑道，“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此番金州之行，我裕庚亦是所获甚多。赵大人虽则年轻，但恭敦守礼、谦和有度，再兼为人刚直、惜民如子，实是我大清朝廷之栋梁贤才啊。”

“钦差大人过奖了，卑职愧不敢当。”赵千栋心头冷笑，嘴上却说的恭顺。

“此番来金州查察，我与吴大人亦是心有所感，”裕庚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尤其是今晨所收之万民表，啧啧啧，自先帝以来，我大清治下官员，已难获此等民心之奏表了。赵大人尽可放心，待来日我等抵达京城，本官定将灾民所献之万民表呈于皇上，由此，则赵大人之锦绣前程，想来应不日可明了。”

“卑职汗颜，”赵千栋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低垂着头说道。

“哎，”摆摆手，裕庚笑道，“赵大人此言差矣，须知这朝廷任吏之事，原便应在赏罚分明、责褒有据，今赵大人施惠于民，功在社稷，我等身为朝廷钦差，替天子巡守，自当兼承其理，秉公而行。”

说到这里，裕庚顿了顿，而后看似不经意的瞟了身边的吴廷芬一眼，这才压低声音笑道：“当然，这朝堂之事曲杂万端，功罚之别亦须由人来评判，故而，赵大人在金州任上所树之功勋，若无人向朝堂进言，亦恐难以昭显天下。于此之理，赵大人可领会的？”

赵千栋把这话停在耳朵里，心里便领会的清清楚楚了。

“钦差大人所言极是，”站起身来给裕庚行了一个礼，赵千栋抬手拍了两个巴掌。

“大人，”掌声刚一落地，王庆逸便撩开帐帘，端着一个盖了红绸布的托盘走了进来。

“两位钦差大人，”赵千栋适宜下属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又摆手让其退下，这才拱手说道，“卑职自来金州任上，因私开旗田一事，已成众矢之的。此番两位大人前来金州查察，卑职原本已不做非分之想，而今，幸得两位大人明察秋毫，未治卑职逾理、懈怠之罪，卑职心下之感激，即便叙以千言亦难饰一端。”

端起桌上的托盘，恭恭敬敬的送到裕庚面前，赵千栋继续说道：“金州战乱方过，又逢灾祸，卑职虽为一厅同知，然亦难称富足。今为报两位钦差大人知遇之恩，聊备土特薄礼一份，还望两位钦差大人不以卑职为吝啬，笑纳之。”

虽然赵千栋嘴上说的土特产、薄礼一份，但裕庚也好，吴廷芬也罢，都不会把他这话当成真的。

“赵大人何须如此见外？”裕庚装模作样的板起脸，同时伸手轻轻撩起托盘上的红绸，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这才说道，“你我同为大清之臣，相互照拂原属应当，而今，你这是……”

“仅此一次，仅此一次，”赵千栋作揖笑道。

“吴大人，你看……”裕庚扭过头，同吴廷芬说道。

“万事皆由裕大人做主。”吴廷芬才懒得当人财路呢，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他的一份银子。

“既如此，也罢，”裕庚伸手捋了捋须子，笑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卑职谨记，”赵千栋嘴上说的恭敬，心头却笑的冷漠，他琢磨着，下一次，下一次他才没有兴趣再给眼前这个卑鄙小人行贿呢。

“赵大人快请入座，”来了一趟金州，既耍了钦差的威风，又办妥了亲王交办的事情，同时呢，又受到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银子，裕庚的心情可以说是好的无以复加了，与此同时呢，赵千栋这个小子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显然也好的不能再好了。

就在昨天，裕庚还恨不得能把眼前这个赵家子的脑袋给砍下来，而时下呢，他却已经打定主意，将来回到京城之后，定要在朝堂上为人家好好的美言几句了——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小子的确会做人，而且还恭敬的可爱。

“赵大人，”等到赵千栋入了座，裕庚转口说道，“过了今日，我与吴大人在金州的差事就算是办完了，不日，我等便将返回京城。至于你……你须于月内尽速平定积金社之民乱，而后进京上下疏通打点。如此一来，前有我等为你多多美言，后有你之疏通打点，则私开旗田一事可保无虑矣。再者，我与吴大人亦将于今明两日给庆亲王发报，请他于太后老佛爷面前为你多多美言，若此事可行，则赵大人高升之日想来不远矣。”

虽然说赵千栋现在还不知道三封电报的事，但吴廷芬却了解的一清二楚，故此，他一方面在心里将裕庚狠狠的鄙视一番，另一方面又对对方这份心计颇感钦佩。这小子现在不把三封电报的事告诉赵千栋，却说要为他在朝堂上多多美言，如此一来，等过两天再把电报上的事说出来，赵千栋自然会将这里面的功劳按在两位钦差大人的身上——稍动一翻手脚，便轻而易举的让赵家子亏欠上一笔人情债，这种手段虽然卑鄙，但却是顺当处理目前局势的最佳办法。

不过吴廷芬想不到的是，赵千栋虽然不知道那三封电报的事，但他却知道这事肯定与德国公使有关，故而，他现在对谁都没有欠下人情债的感觉，他心安理得，心安理得的很。

“赵大人，”吴廷芬现在已经不再关注赵千栋自己的事情，他已经在想金州乱民的事情了。“对于锦州以及积金社灾民作乱一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回禀大人，”赵千栋起身说道，“此时卑职已有计较。”

“哦？”吴廷芬轻嗯一声。

“大人，”赵千栋说道，“而今，入占积金社之乱民，已有数千之众，彼等虽为乌合之众，无甚战力，但奈何人数颇多，且目前仍有来自各地之灾民拥附之。而卑职现为金州同知，衙下仅领一营兵马，营勇不过五百，随火器配备充足，然备弹不足，实不足以往战反贼。故而，卑职欲请示副都统寿长大人，求增建兵马两营，另以此前由石河驿缴获之火器装备。如此，以三营人马前往积金社剿除逆匪，当可无虑矣。”

“赵大人可知以金州同知一职实领三营军马，已与我大清兵制不符？”吴廷芬皱眉说道。他能看的出来，眼前这个赵家子野心很大。

“卑职亦知此理，”赵千栋不慌不忙的说道，“然此刻情势危急，若不如此，卑职亦无他法。大人当知，寿长大人目前身在奉天，且手下并无兵马可用，而宋庆大人耽于锦州战事，亦难分兵相救，是故，卑职若欲救得金州，便须多置兵马。再者，新增之两营兵马，亦仅供临时之用，待得匪乱平定，卑职自当将其转付寿长大人辖下，抑或是打乱其制，化为团练。”

“这……”吴廷芬还有些犹豫不决，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要说哪里不对劲，他又想不出来。毕竟三营的人马也不过是一千五六百人，凭借这么点人马，是根本不够资格拥兵自重的，再者，赵千栋作为金州同知，他根本没有多少军费用来养兵，因此，在战事结束之后，他如果不将新增的两营士卒交出去，他估计连军费都要付不起了。

“赵大人此法甚善，”还没等吴廷芬再往深处想呢，裕庚已经开口了，“非常时期，自当用那权宜之计，吴大人，我看此事就这么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