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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严蒿此言,杜奇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怪怪的感觉,难道严蒿早已料到他们会谈及俞大猷,为脱干系或是为向他表达什么才将谈话之所定在此处?杜奇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否则,严蒿与他谈话再机密也没必要在这等更为机密的地下密室中进行,看来严蒿确实奸狡无常难以应对,那么,严蒿如此做到底有何目的呢?
思念间,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杜奇听出其中之一便是陆炳的脚步声,他们一行在一串吆喝声中进入正厅,陆炳与严世蕃客套一番分宾主坐定后敲着桌子单刀直入地道:“这是三千两银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尚请世贤笑纳不要推辞。”估计是陆炳将带来的银票掏出放在桌上一边敲击一边说话。
严世蕃客气地笑道:“陆大人能屈尊光临寒令篷壁生辉就已足矣,何必还要带这些世俗之物来呢?没的亵渎了我们的交情,来来来,陆大人请尝尝,这是云南最为名贵的云雾山茶,市上根本没得卖,我费了好大劲才弄来一小包,可说是价值千金啊,也是陆大人来了我才不敢藏私,哈!”
笑声中,又有两声清响传来,想是陆炳和严世蕃品茗后将手中的茶具放在了桌上。稍倾,只听严世番笑道:“对了,还未请教陆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陆炳道:“请世贤看陆某薄面,费心帮陆某救一个人出狱,区区数张银票请世贤代为打点,陆某感激不尽,事成后陆某再请世贤喝酒致谢。”
严世蕃仍然笑道:“我是说嘛,天下谁不知家严为官清廉,数十年来两袖清风,对我等的管教更是十分严格,陆大人怎会明知故犯大张旗鼓地给我送银票来呢?原来是让我拿去打赏下人以便救人,这又另当别论,只不知何人有如此大的面子,居然劳动陆大人亲自出马为他跑路?”
听到严世蕃这番恬不知耻的话,杜奇不由轻蔑地望向严蒿,只见严蒿面带得色地正向他看过来。他们正欲说话时,只听陆炳干笑道:“实不相瞒,我请世贤相救的乃是福建泉州人俞大猷。”
“呼!”可能是严世蕃听到陆炳的话后惊诧得喷出了口中的茶水,这声音竟阻止了杜奇和严蒿继续交谈,只听严世蕃怪叫了两声后笑道:“陆大人真会说笑,那俞大猷是何许人也,你陆大人又是何许人也?如果是别人来找我,也许根本就花不了这些银票,可是陆大人出面就大为不同了,请想一想,陆大人叫我如何开口去向办事的人说这是陆大人赏下的三千两银子,你们拿去喝杯清茶,然后把俞大猷偷偷地放出来交给陆大人带走?”
听到严世蕃如此言语,杜奇见严蒿居然似无事人般面不改色,还感慨地笑叹道:“唉!世人都道当官好,哪知当官也艰难!公子可听到了?如今就连小儿出面求人办事也少不了上下打点,其他的人就可想而知了,唉!难呐!”
对严蒿之语,杜奇实在无言以对,更不想再看严蒿那笑意盎然犹如慈善长者的面孔,杜奇本想就此离去,可他又想弄清严蒿叫他前来有何目的和俞大猷一事的最终结果,因而杜奇唯有将目光移向别处,静听陆炳和严世蕃交涉。此时,只听陆炳道:“世贤应该知道,陆某手头并不宽裕,就这三千两银票,还是刚才匆忙间向几位大臣募集而来的,请世贤莫嫌菲薄,务必帮陆某这个忙,此情陆某定当牢记在心,日后定当重谢为是。”
严世蕃哈哈笑道:“声名震天下的陆大人今天是来向我这个白丁叫穷的么?谁不知陆大人俸禄丰厚天下不作第二人想,所辖的锦衣卫更是收刮民脂民膏无数,我等何时见陆大人慷慨过半个子儿?如果连陆大人的手头都不宽裕的话,那天下还有富裕之人么?很明显,陆大人如此说,是诚心拿我开心,根本没有一点要叫我帮忙救俞大猷的意思。”
静默了一会,才听到陆炳不愠不火地说道:“世贤既然这样说,那就请开个价吧,陆某即使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世贤满意放人!”
严世蕃的反应到很快,陆炳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他大笑道:“哈!陆大人果然是爽快人之!只是并非由我放人,而是去帮陆大人救人,哈!常言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这样说来,一名良将少说也得值千金,而俞大猷可不是普通的良将,而良将中的良将,万金难求的佳帅,看在陆大人的金面上,打个对折下来怎么说也不能少于五千两黄金吧!陆大人既然在匆忙间都能随随便便地弄来三千两银票,如果不急不忙在十天半个月甚或更长的时间里弄个五千两黄金应该不是难事吧?”
杜奇听到严世蕃如此堂而皇之地漫天要价,显是故意刁难陆炳,想到陆炳今日之辱全是因他而起,杜奇不由深感过意不去,心中的无名火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来,恨不得立即冲出密室去一拳将严世蕃击毙。
正愤愤不平间,只听陆炳仍然平静地道:“世贤既然如此看得起陆某,陆某自然不会令世贤失望,请世贤稍候,陆某去去便回!”
陆炳话音未落,脚步声已响起,显然是出去筹集黄金去了。
陆炳的话音刚落脚步声刚刚响起,只听严世蕃得意地大笑道:“陆大人不用着急,尽管放心去办事,我有的是时间相候,不送,哈哈哈……”
听着严世蕃那得意的笑声,杜奇不禁义愤填膺。反观陆炳,为求完成他交待的任务,对严世蕃的故意刁难毫不在意。
也许是觉杜奇的面色不豫,也许是严世蕃刚才的表现出乎意料,也许是觉得严世蕃确实做得太过了,严蒿讪讪地笑道:“小儿这次确实做得过火了一点,为那些跑腿办事的人争取最大的利益也要看看对象啊,想那陆炳是何许人也,他乃是皇上的奶弟,一向横行不法,连我都要忌惮他三分,如今小儿得罪了他,往后哪有好日子过?”
杜奇忍不住责问道:“他仅仅只是为那些跑腿办事之人谋利吗?只为求你从牢中放出一个你欲放之人,用得着五千两黄金吗?他如此狮子大开口,何止是故意刁难,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严蒿避重就轻地辩道:“公子差矣,小儿如此并非自己贪得无厌,确实是为那些办事之人着想,若只为俞大猷一事,确实花费不了这许多,也许分文不花也可,只是那些办事之人确不容易,每行一步,每办一事皆需巨大花消,平时若不积攒一点,到时又拿什么去办事呢?”
也许是见杜奇的面色依旧忿然,严蒿接着解释道:“我为官数十年,生活一向清苦,却从未收取半分不义之财,日常用度全是朝庭放的俸酬,从我的家居摆设,公子便可知我所言非虚。”
微微一顿,严蒿接着又道:“这地下密室并非我所建,室中的陈设也非我所布,而是我住进这所房屋便有了。”
杜奇不知严蒿为何如此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从头至尾都在展现他并不是一个贪官,而是一个两袖清风忠君为民的正直之士,于是又问道:“你可知那些办事之人为何不拿钱送礼便办不成事吗?”
严蒿居然叹道:“社会风气如此,我虽想改变这一现状,但却有心无力呀。”
杜奇又道:“那么,你可知天下因此而弄出多少冤假错案?你可知有多少人因此而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你可知这些钱最终归宿何处吗?”
严蒿想也不想地道:“理应到了那些手握实权的高官手中,只不知他们要那么多钱去干什么?唉!这些贪得无厌的朝庭败类,竟为一己之利而不顾天下人的死活,今日幸得公子提醒我才有此悟,看来得好好整治整治吏治才行啊。”
杜奇见严蒿此时仍然将他和严世蕃贪赃枉法之事推得一干二尽,反颠倒黑白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来,心中的厌恶之感已到极致,而严蒿却自以为感觉良好地认为与杜奇的关系越来越近,这从他们两人对对方的称呼以及严蒿的自称中便不难看出。
此时此刻,杜奇实在不想再与严蒿如此单独相处下去,只想尽快离开,于是直问道:“请问你叫我来还有何吩咐呢?”
似是根本没听出杜奇话语中的不耐之意,严蒿若无其事地笑道:“怎么?公子刚与那几位女孩子分别这么一小会就受不了了么?哈!公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因为我也年轻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哈!我明白了,公子是在担心她们的安全?这一点务请公子放心,只要她们好好地待在敝府不私自到外面乱撞,我保证没人敢动她们一根毫毛。”
杜奇见严蒿丝毫没有结束这场谈话的意思,而他又不便强行告辞,鲁妙儿等人的安全应如严蒿所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即使现在鲁妙儿等人陷于危险之中,此时他也无法可施,先不说这地道中是否尚有何机关,单是严蒿这一关他便闯不过去,更何况还有一个更为厉害的高手在暗中虎视眈眈呢。
杜奇早就在猜想严蒿毫不避讳地找他相晤不可能只是问一个那么简单的问题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用意,只是一时猜测不透而已,不过从种种迹象不难断定,近来严蒿真的遇上了麻烦,而且还是他一时解决不了的大麻烦,这麻烦很可能便是来自天地教,否则,严蒿不可能找上他杜奇,因为杜奇并未愚蠢地认为严蒿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
想那严蒿既然敢违背天地教的旨意不听从天地教的指令,必要时也应不惧与他杜奇做对,介于种种原因,杜奇势又不能真如鲁妙儿所说那样除掉严蒿,因而此时他即使能顺利闯出地道,带着鲁妙儿等人平安地离开严府,那他们往后成天都得应付严蒿爪牙的追捕围杀,那时,他还怎么履行职责匡扶天下?
思念电转中,杜奇心中蓦地一动,一个大胆的设想忽然浮上脑际,如果严蒿的麻烦真是来自于天地教,那么,何不利用严蒿的力量去对付天地教呢?
杜奇明知要让严蒿按照他的意愿行事难于登天,与严蒿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与严蒿相谋犹如与虎谋皮,但如果能就此一劳永逸地将天地教连根拔起,使黄帝的大业顺利地千秋传承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么?即使达不成这一愿望,能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创造一些有利的形势也不虚此行啊。
有见于此,杜奇不由静下心来,看看严蒿这老贼到底要玩出个什么花样来?于是亦笑道:“阁老说笑了,只是小子愚鲁,实在猜想不透阁老的意图,心中忍耐不住问,可话出口后才觉问得十分无聊。”
严蒿大笑道:“刚相见时公子称呼我为老丈,显然只是将我看成一位普通的年迈长者,后来干脆连老丈的称呼也免了,显是心中对我不满,说不定还有些愤恨,而此时公子却一反常态称呼我为阁老,看重的显然是我的身份地位,公子心中一定是有事,而且此事必定与我的身份地位有关,对吧?”
杜奇坦然地笑道:“不错!所以请阁老也不要再转弯抹角,有话尽管直言,要知有些事是越描越黑,没的让小子看低了阁老。”
严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言归正传!”
杜奇会意地微笑着再次道:“请阁老吩咐!”
严蒿道:“吩咐不敢当,我此次冒昧请公子前来,主要是想请公子替我传个话,两年内请道、佛二教和与你们有关的所谓正道之士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
杜奇又道:“其次呢?”
严蒿道:“其次是想请公子早日离开京城,而且带着你身边所有的人!”
杜奇道:“不知阁老所言我身边所有的人是指哪些人呢?”
严蒿道:“不敢言多,我所言自然是指今日跟随在公子身边的这几人。”
杜奇想也不想地又道:“请阁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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