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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魔门（1）

帝都城外百里之地，乐游原万丈雪崖。
夜雨刚过，天微微亮，一个长女子背对着乐游原，穿着一身红裙，站在悬崖边一树残花下面，夏日未央，可花季已过，而最后的红花正在风雨中飘摇，迟迟不肯离去，那样的凄美！这女子轻轻叹息一声。

在她身后，浓雾中走出一个人来，斜长脸，丹凤眼，长身而立，手执短剑。他正是魔门杀手榜排名第一的林楚风，先天中级，在魔门中仅次于血佛。可在暗杀方面，却是放眼中州，都无出其右者，他出手百次，斩百人头，无一失手。

轻风吹来，红裙女子身上的味道，或者说是树上的残花的味道，从冷风中传来，还是让林楚风感到一丝温暖，一缕清香。“姑娘，这么凄凉的地方不应该是你呆的地方，”他说话了，“这儿在出太阳之前，风还是很紧很凉的。也许你有什么心事，不便对身边的人说，那你可以选择对我说，毕竟我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就算知道了你的秘密，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失。”

红裙女子不答也不回头。

林楚风又轻声说道，“不知为什么，我一开口，我的话就很长，像这冷风一样长，可能是我早已对你注视了好久，有许多话想说，关于这场刚刚过去的雨，我真的很想说，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红裙女子还是没有回头，低低的声音传来，“你我并不相识，又有什么话可说呢？”

林楚风脸上有一丝化不开的愁云，他苦笑道，“我们是不认识，可是失意的人碰到的也总是陌生人。或者该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吧。也许你有许多话，想对这满树的残花说，可它们很快就要落了，也许你该把这些话对我说，因为我还能活得长久一些，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

红裙女子说道，“你见过他了吗？他还好吗？我不想见他了，可他为什么还要不放过我。”

林楚风点点头，“他很好，他很记挂你，常常在梦中见到你。他说要亲眼看到你的脸才好。”

红裙女子说道，“那我成全你吧！”她身形未动，而那树上的残花却突然迎风直立起来，一朵朵离枝向林楚风飞射而来。

林楚风轻轻地摇摇头，“我早说过，五行木术华而不实，练来又有何用！”他手中短剑突然飞出，在空中来往穿梭数下，那些红花便被斩成碎屑散落在地上了。

短剑斩完花朵，并未回鞘，而是停滞在空中，指向红裙女子的后心。

“魔门的灵剑果然厉害，看来他是花了大价钱了。”

悬崖上那棵树突然连根拔起，直朝林楚风飞过来。林楚风微微一笑，待大树飞近，只是伸出右手手指，轻轻一点便止住了大树的冲劲。

他大喝一声，“灵剑！”那柄小巧的灵剑飞身没于树干中。

“蓬”的一声，整棵大树爆裂开来，散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林楚风嘲讽道，“五行木术，不过尔尔吧。毕竟还是比不过我这五行金术。”

红裙女子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杀手，对将死之人也要欺骗吗？你那里是五行金术，只是雪骑士的倾城灵剑罢了，你稍加伪装，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可惜可惜。以你的资质，在雪骑士中可算是佼佼者，以后得雪圣的真传，破金丹练元婴，飞升成仙也未可知。可惜你却堕入魔门。”

林楚风脸色变了，他雪骑士的身份，很少有人知道，这女子怎么识破了？难道她另有高深的本领没有使出？

那红衣女子又说道，“我还告诉你，五行木术莫测高深，我要不是把所有功力都传给了那个负心人，以我十年前的功夫早在瞬息之间斩杀你十次了。不过，多说这些也无益。”

红裙女子抬起双手，只见她全身衣服猎猎起舞。林楚风正要召回灵剑防备，只见那红裙女子突然纵身一跃，直向悬崖下摔下去。

“不要！”林楚风纵步抢出，想要拉住她，可无奈还是慢了一步。红裙女子已经落入深崖。风吹起她的长，林楚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满目愁苦却依然惊艳不减的脸。突然那脸一变，变成了一个二十来岁，明眸善睐的少女。只见她乌重肩，眉儿弯弯，眼和水灵，面泛红光。

“嫣然！原来是你！”林楚风大声唤喊道。

就在此时，林楚风耳边响起了极为轻柔的声音，“你害死你的师妹，你难道要逃避一辈子吗？你应该跳下去，随她而去啊！”

林楚风全身一震，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有些东西本来就是不合理的，可我们却注定是无法改变的。一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无论他有自以为拥有多大的力量，他甚至都不能挽救所爱的人性命。

林楚风清晰地记得当他还是雪泽第一骑士之时，他与曾与师妹嫣然，也就是雪泽领主暴龙的女儿一起去执行刺杀秦国某位大臣的计划，结果两人落入圈套，在逃跑路上，嫣然不小心跌下悬崖。

当时嫣然伸出手来，哀求林楚风相救，可他为了逃命，没有伸出援手。嫣然中箭，坠下深渊。等到其他雪骑士把她找到，她早已肢体破碎，可余下一魂一魄，陷入了永恒的昏迷期。他林楚风则被驱逐出雪泽，落得与魔门为伍的下场，承受着良心终生被诅咒的命运。

那轻柔充满蛊惑力的声音又在林楚风的耳边响边，“你身边已有多少人死掉了，在这个世界上，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在这么高的悬崖上，下面是这么奔腾的江水，那么壮丽的景像，人是多么地渺小啊。人就如一粒尘埃，一只蚂蚁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你活着，没有人在乎你，关心你，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那还不如死掉呢。去死吧，勇敢地去死吧，把生命紧紧地抓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再放开，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再摆布你，再羞辱你，再欺压你，再利用你。”

受到魔音诱惑，林楚风两眼直，他喃喃道，“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关心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干脆去死了算了。”

他正要纵身跳下悬崖，突然灵剑飞驰而来，挡在他身前。他稍一愣，才回过神，喃喃道，“是了，这女子足有三十岁了，又怎么会是嫣然，嫣然现在肯定是在雪泽，永远也不会醒来了，又怎么会来中州了。”

林楚风正要站起，突然一股极为凌厉的杀气*过来，压得他竟然一直抬不起头来，他额头上冒出涔涔的汗水来。

“你就从这儿跳下去吧，这儿很高，下面的风很烈，你会像是一片落叶那样飘零而下，悄无声息，这周围很美，美如你的一生灿烂，这儿的死亡会很安静，像你此时此刻的灵魂那样安静，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是多么有诗意的死法啊，你死吧，下面峡谷很深，没有人会找到你的尸体，你会很安然地与这儿的山水同在。没有人能找到你的。没有人能找到你的，不要怕，下来吧。”刚才的魔音还在耳边，这下却是直抵进林楚风的心中了。

林楚风意识完全被魔音控制，身体不由自主地走到悬崖边下，他向下一望，但见江水奔腾，果然是河山壮丽，死于此，也不枉一世纵横了。他一脚已经迈向虚空。突然耳边响起极为高亢的古筝之声。

林楚风心神一震，神识归位，立刻疾地退回，猛地一个转身，一掌劈向附近的一堆山石。

乱石纷纷中，一个人影哈哈大笑着跳向半空中。

林楚风抬头一看，除了自己的同门师弟古魅儿，谁还有拥有这么妖异惊艳的脸和充满蛊惑人心魔力的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