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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云翔帝（1）

子夜，皇宫太极殿。
灯光通明。

太极殿是皇宫诸宫殿中规格最高的，主要是皇帝接见外国使节及诸番使臣的地方。其殿周回一百二十柱，基高九尺，以珉石砌之，门窗以金银为饰，外画古忠谏直臣，内画古贤酣兴之士，椽梁皆用沉香木制作，并以金兽头作为椽端的装饰，瓦面上涂有胡桃油，光耀夺目。悬挂五色珠帘，冬天施用蜀锦帐，夏天施用碧油帐平日里，皇上如果召见王公大臣，一般是在太极殿后的昭阳殿。可是今天晚上，云翔帝却一直待在太极殿里，屏退众人，只留一个老太监何衷侍奉。

一身白衣的云翔帝，侧卧在宽大的龙椅上，面容枯槁，须皆白，才五十岁已经垂垂老矣。云翔帝在位的这三十多年，帝国多事，边患不止，内争不断。这位天琉的二世帝王一直鄞于政事，可谓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可不论怎么努力，他总感觉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慢慢地把偌大的帝国向悬崖上推，也一点点地吮吸着他的精力。

龙椅两侧的紫铜香熏炉里，出自天香阁的苏合香缭绕不绝，红光漫漫，香气缈缈。云翔帝深深地吸一口气，沁人心脾的香气立刻渗进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一瞬间，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云翔帝精神为之一振。心下，对于天香阁也是赞叹不已。他记得自己小女儿的病就是天香阁主人天香世尊献奇香治好的。现在皇宫的用香，也全是出自天香阁。

云翔帝抬起头来，窗前浮光掠影，金光一片，仿佛是夕阳的余晖散在上面，映出一通金碧辉煌。可是现在是深夜啊，哪儿里来的夕阳呢？

“何衷！”

“陛下，奴才在！”侍立在身旁的太监何衷立刻走上前来。这何衷束着宫廷冠，一身红衣，青脸短身，五十岁上下的样子。此人是光武帝驾崩那年入宫的，心思缜密，城府很深，待在云翔帝身旁几十年，一直服侍左右，深受宠幸。

“窗上这是什么光啊？”云翔帝抬起手来，迷惑地问道。

何衷一听此言，不禁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皇上几眼。皇上是在开玩笑吧，怎么连这夜明苔也不记得了。

“陛下，这是夜明苔啊，您不记得了？当年，陛下平定楼兰之乱，楼兰绛宾王为了感谢皇上，献到帝都的。据说是从伊阙大山的密林幽洞里采来的，十分珍贵。还是陛下让种在太极殿前的水池里的。”

夜明苔？绛宾王？云翔帝沉吟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缓缓地走到窗前。何衷看见，赶紧过来扶着皇上，把窗推开。

刺目的金光一下涌上来。云翔帝抬手挡住眼，慢慢地，等眼睛适应了，才把手拿开。水波之上，一层金色蔓苔飘荡东西，出夺目的金色光芒，还不住地晃动，宛如有无数只荧火虫聚在一起，把整个水塘照得一片空明。星空倒映，灿烂辉煌。

“绛宾王也是不世的英雄啊。我当年平定西域，他也有一份功劳啊。可是夜明苔还在，可献物之人，已经杳然了。”云翔帝慨叹着，又缓缓地踱回龙椅上。

“何衷，要你办的事，你都做了吗？”云翔帝闭上眼，咳嗽着问道。

“陛下，已经照你的吩咐做了。”何衷赶紧上前，垂侍一侧。

“好好，何衷，你是不是自从进宫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啊？”云翔帝突然问道。

“回皇上，我刚进宫时，是在太后身边的，后来是陛下看我顺眼，要过来的。”何衷心里想，皇上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呢？

“顺眼？何衷，你过谦了。”云翔帝笑笑，“那也有二十多年了。我三十岁登基，二十年间与皇弟灭国王平定楼兰之乱，南连大唐以拒大秦，北结格萨，以拒蛮荒八部。何衷，你说，我这一生功过该如何平定呢？”

何衷一听，连忙跪倒在地上，“皇上一世英明，功业天昭，乃是千古未有的圣主啊。”

“圣主？”云翔帝哈哈地笑着，“古来君王，又有哪一个能称得上“圣”呢？十年前，我本以为此生无过，可为后世子孙表率。可是现在呢？北陆格萨势力已经式微，蛮荒八部的势力已延伸到黑水河一线，西南秦国，本来偏安一隅，现在却日渐强大起来，秦本虎狼之国，其志在天下。此两者，为我之忧，却无力征讨啊。”

无力征讨？何衷心中一阵惶恐。二十年来，雄心勃勃的云翔帝从未以这种示弱的口气说过话。难道皇上真的老了吗？只有他知道，皇上早年在楼兰所受的剑伤一直没有好，近几年来更是反复作。龙体每况俞下，太医也束手无策。本来今年开春，吃了襄阳商业联盟进贡的补药后，有所好转。可最近几天，皇上的心情愈加阴郁，开始关心起身后之事来。难道……难道皇上的大限真的到了吗？何衷不敢往下想了。

何衷连忙趋前，说道：“陛下，我大汉军队攻无不克，那是天人共鉴的。蛮荒八部乃是蛮人，不足为患。而那秦国，南边和西边都有千古密林阻隔，东边又有雪泽和雷泽与大唐相隔，向前势力到了襄阳也是进无可进。它的领土疆域已到极限，不会再更加强大了。”

没想到云翔帝摇摇头，缓缓地说道：“何衷，你此言差矣。真能撼动帝国根基的，我看来，还只有秦国了。”

何衷心中一动，俯身便拜，“陛下圣明，小臣愿闻其详。”

云翔帝点点头，继续说道：“五十年前，我大汉建国，与大秦、大唐三家分周，是得到了西南幽云十六州的四大世族山戎、犬戎、赤狄、白狄的军事支持，以及同时直接以财力支持的则是襄阳的商会联盟。现在秦国强大起来，势力已经西到幽云十六州，北到襄阳城。两地均是帝国的根基。听说现在襄阳城的商会联盟已受到很大的压力，给秦国的税金已明显多于我大汉与大唐了。本来我应该联合大唐、幽云十六州世族，一起征讨秦国。可是，在有生之年，我却没有精力了。”

何衷跪倒在地上，连连地磕头，“陛下圣明，秦小国不足为患。陛下一定能长命百岁，保我大汉万世基世的。”

“不！”皇上打断他的话，“我听说，天下万物萌生兴隆，没有不消亡的，这是顺天地之理，算不上哀伤。当今之世，人们都喜生恶死，又崇尚厚葬重孝，这是破业伤生之兆。以后大汉要行简葬，就从我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