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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初三,刚报名时班主任就要求我住校。住校后就要吃国家配粮,就成了非农业人口了。那时很简单,只需要在总务处领一张转粮单,转好后交给总务人员,他们就会办好。
我只得回家给父亲说,学校要我住校,要转成吃国家配粮。父亲说,那才好呢,吃国家配粮就是国家的人了。我说,在吃国家配粮之前,要把农村的粮食关系转去,要交42o斤红苕才能转,并把转粮单给父亲看。父亲又说生产队分了一千来斤红苕,还够你转。我说,家里以后就没有多少红苕了,以后你们吃什么呢?父亲就说,在公共食堂都没有饿死,现在下放食堂了,还饿得死人吗?
于是,父亲找来我两个姐夫,再加上父亲阂母亲,一共四个人,从家里的红苕坑里称出422斤(怕到粮站不够,就多称两斤在里面)红苕。我看见红苕坑里没有多少红苕了,今后父母和姐弟四个人又吃什么呢?鼻子酸酸的,真想大哭一场。
我拿着学校给我到粮站转粮的单子,跟着他们走着。看到父亲吃力的担着红苕的背影,我又有些后悔不该同意去住校,我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的前途。
后来读到朱自清的《背影》,我就忍不住落泪,真是可怜天下的父母心。用我家42o斤红苕也只换来了一学期的国家配粮,因为到第二学期就响应省委、省政府的号召:中学生实行自代口粮了。
到初三最后一学期,也是最辛苦的一学期。由于我转粮时,用去了我家近一半的红苕,我家的红苕早就没有了。我拿不出粮食到学校食堂去蒸,也就只好再读通校。早晨和家人一起吃点杂粮,中午还和过去一样,先做作业后打乒乓。后来,小麦出来了,有时也拿点面粉到学校食堂用一个瓦钵蒸,蒸出的馒头就是一块圆柱体,比窝头还硬,但就算很享受了,因为家里的人就只能吃菜糊糊。
有一天,班主任叫我到总务处领取一张购粮单,上面填写的是,到龙门公社粮站购买大米25斤。但,班主任要求我买到粮食后,一定要住校。看我有些忧郁,站在一旁的同学吴石一说:“来吧,时间不长了,不要再去搬行李,就和我一起睡吧?我真想你帮我补一下数学,你的数学成绩那么好,这次年级竞赛,你都得了第二名。”
“好吧,我们互相帮助!”我听他说不用带床上用品就爽快的答应了他。
我欣喜若狂地把购粮单拿回家给父亲看,可我父亲把所有卖鸡蛋的两元钱拿出来还不够,还差五角钱。没办法,我只得去找邹元安哥借。邹元安哥已是大队卫生员,他借给我五角钱,我父亲到粮站给我买到大米后,还帮我背到学校寝室,用我的木箱子装好,才放心地走了。
我和吴石一两个人挤在一间上床上睡,我们装粮食用的木箱只得放到床底下。他的棉絮很大,有十二斤重,我俩睡在一起就有点热。睡到深夜时,我觉得有些凉,我就用手摸了摸,才觉我俩不知在什么时候滚到地下来了。原来睡在地上,怪不得这么凉快。我就把吴石一叫醒,他还在打呼噜呢。
他醒了后还说:“是哪个在开玩笑,把我俩抬到地下来睡啊!感冒了我们要找你给头痛粉吃。”
有个同学说,我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下来,我以为是小偷,把我吓了一跳,原来是你两个啊。
第二天,全寝室的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有人说,你两个是在耍杂技吗?怎么会两人一起连同被盖滚到地下来?室长说,太危险了,下床的给他俩换一下位置吧。即使以后掉到地下,也没多大问题。下床的同学被说得不好意思,就同我们俩把床换了。
奇怪的是,我俩在下床睡时,一次都没再演过那样的杂技了。
后来的日子,我和吴石一就成了患难朋友了,学习上互相帮助,生活上相互照顾。他每次回家后,都要带些吃的来。一次,他带了几根煮熟了的红苕,在灭灯后,他就悄悄地从被窝里给我递了两根过来。我们就把头盖住,轻轻地吃,生怕别人听到声音。结果还是有人闻到了红苕气味,说,哪个的红苕,好香啊!我口水都出来了。我俩只得停止活动,假装睡着了打呼噜,现在想起来又好笑又难受。
我靠政府给我的25斤大米支撑了初三最后阶段的两个月,我在读书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靠学校给的政府救济。所以,那时我们农村学生对党中央和有着深厚的感情。
快要毕业了,要照毕业相,大家都在算要加几张照片,除了贴准考证、毕业证和学校留一张存档外,好送同学。我是一个长时间读通校的人,除了吴石一外,再没好朋友了。就只洗了五张照片,送一张给吴石一,自己留一张,贴在数学竞赛奖的笔记本上。
那些帅哥们都是加洗了几十张,把全班八个女生都送上一张。
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不点,从没想到有女生会喜欢我,也没喜欢过哪个女生,只是爱阂们的班花吴蝶花聊天,也没打算送她的照片。可哪知道,她却送了一张照片给我。照片背面写道:送给非常好耍的治安同学留念,希望你永远都乐观,并预祝你考上理想的学校!蝴花碟。
想不到她用蝴蝶花做签名。
蝴蝶花弄得我很尴尬,因为我没有照片送她,她说,没关系,以后你有的时候再补送给我吧。
就在我们要考试的前一天,一个长着一个大脑袋,大颧骨,让人看见会做恶梦的女生宋白云也要送照片给我。我说,免了吧,我长得这么难看,也没照片回送你。她说,字我都写好了,不赏脸吗?我有好丑吗?看人不要只看外表,要看心灵。她的话说得我脸红脖子粗,我只好收下她的玉照,再说声对不起,我没加洗照片。
她的签名却吓了我一跳:送给我最喜欢的天才脑袋治安同学留念,希望在我们分别后,你不要忘记我。我赶快把照片收起来,免得被人现。因为中学生守则是不准讲恋爱的,那些年代,是不会有人敢说喜欢异性同学的。
看到我收起了照片,一个满脸雀斑的辜云花也给我递来一张照片。她说,不要嫌弃我长得丑哈,我可是最喜欢你的女生哈。
我说,哪里话啊,除了我是丑八怪外,我班找不到第二个了。
我也赶快接过她的照片。她的签名更雷人:送给我们班上的小乖乖治安同学留念,云上之花。
虽然这两个女生不漂亮,但她们俩的心却是漂亮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想不到除了男生吴石一以外,也有三个女生送照片给我,她们给足了我的面子,让我不再尴尬,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到中考前几天,我的右手杆上长了一个小疮,破了皮,一些黄水冒出。那时又没钱看医生,我就用作业纸贴住疮,想把它封闭起来。那知它不听招呼地向周围扩张,弄得腋窝下的淋巴帮我驱毒而肿大。到中考时就是疮的青春期,我睡觉都不安宁。我们的考场在县立高级中学校,住宿安排在县一中,每次大概要走半个小时才能爬到坐落在那高山半坡的考场。不用说,每次都是我最后一个爬上山,最后一个进入考场。
幸好,每次都是我们上劳动课的王老师陪同我慢慢的走,不然,我真有可能半途而废了。
说也奇怪,在中考完后,那可恶的疮居然好了,但至今都还在我手杆上留下了一个星月形的疮疤。
我真有点后悔没有填报一个中专志愿(那时,成绩差的一般就奔中专中师填),只填报了一个高中。万一没考上,什么学校就上不成了。于是,在毕业回家后,就老老实实地在生产队出工。心想,万一考不上也好挣工分,减轻家庭的负担,说不定也是好事,就听上帝的安排吧。
我在生产队的劳动就是同妇女们一个组,不管给棉花整枝,还是在地里拔草。一到生产队的土地上就闹热了,她们说东家长西家短,说够了又来些黄色故事,要不就给姑娘小伙配对。我那时体检高度是1米36,他们也要给我配老婆,弄得我无地自容。
后来,打谷子时,邹如石队长安排我收谷草,我才得到了解放。我用一个栽秧子的木盆把拴成把的谷草放上,然后将这水上之独木舟推到水田边,再拉上田坎,一手抓住把子,一手用力一甩,叫它站好就完事。我推着谷草唱着小曲,有时就是乱哼哼,就像原始人抬木头,被压得痛时,就自然出“哼唷哼唷”的声音。鲁迅先生把第一个叫“哼唷哼唷”的人叫做“哼唷哼唷”派的创始人,想起来觉得很有意思。有时,田里的水很浅,推动独木舟就很费力,但在水里凉凉的,也感觉得很惬意。
到中途休息时,社员们把它叫做歇气,我就和他们一起坐在树阴下纳凉。这个以男人为主的团队(一般每张拌桶9人为一组,也有一两个割谷子的是女性),吹的几乎都是黄色故事。他们就不像妇女组那样遮遮掩掩地讲黄段子,而是肆无忌惮地吹。记得谢觉住大叔讲他的浪漫故事,他口水开扑地说:“有一天,我看到狗日富农刘闲的老婆拾了一大背柴,她把背带紧紧地套在肩上时就起不来。当时我在坡上割牛草,我想,运气来了。我赶忙跑去给她说,我帮你抬一下。那个瓜婆娘就真相信我要帮她抬背篼。等她不注意时,我反把她的背篼扳到,然后我就一手卡住她,一手拉掉她的裤子……”
“后来怎么样?”听的人异口同声地问。
“还用说吗?不就是干了那事吗?”
“比你老婆如何?”
“还用比吗?我的老婆像根芦柴棒,人家又白又嫩,安逸得很!”
“你真是个野兽!”
“人和野兽有什么区别?干那种事时都差不多。”
接着,就是大家声讨他,但是气氛很和谐,还不时出快乐的笑声。
刚骂完谢大叔,有人又开始讲新的故事。吴成叔说:“你的故事不希奇,你只不过是强迫别人,不算本事。我们的三叔和刘闲的老婆通奸时,刘闲还和在他老婆一起睡在床上,三叔推开她没上门闩的门,就直接和她睡。三个人很挤,刘闲的老婆还叫刘闲睡进去些。刘闲还在睡梦中,不断的说,我都快滚下岩了,你还叫我让。
说得大家哄堂大笑,但几乎人人都不相信吴成的故事。有人说:“我不相信个个都和刘闲的老婆上床,他家里没人了你们就乱说。”
邹明安给我说,你别信他们说的,尽是些编白的故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很开心,甚至忘了去打谷子,被队长大骂了一顿后才赶快往田里跳。农民们在休息时,就用这种方法度过,我可没在意。但不知不觉的,我就度过了这些难熬的日子。
一天,邹队长去公社开会时,给我带回了县立高级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拿到手里,高兴得很。考试那几天,那可恶的“跑皮疮”弄得我吃不好,睡不好,考试时头昏脑热的,自己怎么答的题,都不知道,没想到能考上龙门县的最好的高中。
但,一看到通知书上要交学杂费8元多,而且还要带足一学期的粮食关系,带足第一月的伙食费7元。我的头一下就大了,不只这十多元到哪里去找,我能读高中吗?想到这些,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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