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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因为等待而显得特别的漫长。
日光将凌轩煌的身影缓缓收短了又拉长然后再拉长,他静静伫立在廊间,未曾动过一下。只有微蹙的眉心稍稍透露了他心底的担忧。绿烟馆内的翠竹,那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此刻在他眼中也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屋内一直未有动静,他便一直静立不动,偶尔的风过竟也不能吹动他的丝,他便如石化了一般,负手而立看着远方,背影透出浓烈孤单与寂寞。仿佛一幅隽秀的山水画,画面很美,却给人哀伤的感觉。
屋内一直没有声响,死一般的静寂,足已摧毁任何一颗坚强期待的心。他的心早拧成一团,心想她哪怕叫一声也好,这样的静,让人害怕。似知道他所想,门突然‘吱’地一声拉开,凌轩煌心中一动,稍许偏头,却是红云走了出来,便转身问道:“她怎样?”未曾觉他的语气中竟杂夹了一丝怯意。
红云疲惫不堪的样子,躬身一福后摇头道:“回主公,王妃的情形非常不好,因为宁神丸对心脉有影响,加上小产,娘娘心脉受损。一时还忙不完,不过性命应无忧。臣怕主公一直这样等着也不妥,所以出来请主公回府休息。”
“小产!那……”孩子真没保住!他的声音稍许哽咽,极浓的哀意与失望自眼中流露。红云看了也忍不住伤心,正想劝他宽心,忽见他身子一晃,似要跌倒。红云一惊,伸手去扶他,还未碰到他,他便自己伸手撑在廊柱上稳住了身子。深深叹息一声后,呆看着屋内,半晌才说:“王妃没事就好,你快去,本王的事不用你担心。”
红云黯然点头,一福后转身又进去了。
凌轩煌独自愣在廊间,一时无法从哀伤中调整过来。孩子是他与碧萝之间最深最浓的牵挂,没有了这个孩子,两人之间更加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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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内,德贤太后仍端坐于榻上,手中端了杯茶,正细细品着,悠闲自在的样子,仿佛什么事也没有生过。
厅内空无一人,连伺候的人也没有一个,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似在等人。终于门外闪进她熟悉的身影,德贤太后放下茶杯,露出沉着而冷静的笑容。
凌轩煌也不行礼,上前直接问道:“母后,你说过她不会有事!”
德贤太后静静看着他,看他脸色有些恼意,看他举止有些失态,看他大胆地责问她。只为了一个女子,他的心慢慢远离了生养他的母亲。他这样子同他父亲当年的样子何其相似,他是要步他父亲的后尘么?关心则乱,为了那女子他已是乱了分寸,他还可以理智地支配手中的权利么。
太后敛了笑意淡淡道:“龙儿没礼数也就罢了,玉儿怎么也跟着他学,这样冒冒失失的样子,未免贻笑大方了。”
凌轩煌听了,也觉自己失礼,神色稍敛,勉强躬身行了一礼。
太后起身端了茶盘走到阶下的交椅前,将茶盘放在几上,一边沏茶一边说道:“你站了几个时辰了,坐下来说话吧,你不心痛自己,为娘的可是会心痛。来,喝杯茶静静心。”
温暖和蔼的语气与天下慈爱而普通的母亲无异,凌轩煌心中闪过一丝迟疑,看他母亲躬身沏茶的样子,心中一软,也觉自己口气过硬了,便微微叹了口气,走到椅边坐下。
“玉妃怎样了?”
提到碧萝,凌轩煌心又烦乱起来,端起茶抿了几口,又想了想,终问道“母后知她有身孕,为何还不慎伤她?”
德贤太后也坐下身来,手中亦端了杯茶,并不曾喝,只看着茶中一圈圈荡漾开的茶水,微微淡笑道:“玉儿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太后的口气不怒而威,凌轩煌不敢过于言重,只躬身回答:“不敢!”
德贤太后反问道:“我倒想问问玉儿是如何管教妻子的,玉妃口口声声叫哀家下旨休了她,不知羞耻地说她心中另有所属,求哀家成全了她。这样的女子你还当成宝一般捧在手中宠着,皇家的颜面全被她丢光了。我问她腹中胎儿是否是你的骨血,她都不敢回答,显是默认了。身为母亲听到这话如何不怒,我实在忍无可忍出手打了她一巴掌。只不知玉儿觉得以婆婆身份,在听了她那一番话后打她一巴掌算不算过分。为娘当时真想杀了她!”
凌轩煌听了,微微叹了口气,冷然道:“儿臣与玉妃之间有误会,她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母后怎能相信。孩子是不是儿臣的,难道儿臣会连这都不知道?”
听他语中有责备之意,太后冷笑一声说道:“玉儿是在责备母后不辩真假么?她连华君肚子里的孩子都能狠心伤害,又怎知她的话是真是假。玉儿你为何要这样维护她,她都不愿留在你身边了你还替她着想,你是不是太执着了。依我说,还是休了她好。她有离开你的想法已不配在你身边服侍你。”太后说着,慢慢起了身,走到凌轩煌身后,继续说道:“若不是你拦着,华君一事哀家便要叫她以死谢罪。”
“母后,华君之事也只有华君身边的侍女做证,事情还有疑点,为何母后总认定一定是萝儿。如果母后一定要追究,不如选追究今日萝儿小产一事,究竟她为何会跌倒以至小产?”
德贤太后站在凌轩煌身后,听到凌轩煌的话后,脸色倏地一沉,再望向凌轩煌时目光既冷且狠。
咄咄逼人地说道:“是颜娘太不小心,不管不顾地就撞到玉妃身上去,我已命人将颜娘重打三十大板,这样,玉儿可解气了?还是要杀了颜娘你才甘心?”
凌轩煌听了没有吭声,他知道颜娘为人和善,他便是亲自去问,颜娘也定会将所有事情一人承担,颜娘不过是替罪羊。
便淡淡道:“杀了颜娘,孩子也回不来了。华君的孩子也是一样,母后,一切就都算了吧!”凌轩煌不愿再同他母亲多说,却听太后幽幽道:“听你口气似是不信,似对母后颇有埋怨。母后知道你翅膀硬了,便不听母后的了,边关千万兵权在你手中,京中四十万禁军又由你控制,你便这般有恃无恐,不将任何人都放在眼中了。”
凌轩煌听他母亲这话说得很重,隐隐觉得不安,关于他掌握兵权,向来皇兄也无异议,为何他母亲今天会这样说。
“玉儿,我想再最后问你一句,你可不可以理智一点,放弃玉妃,与母后站在一起!”凌轩煌心中一惊,觉得他母亲是因他宠爱碧萝,有些嫉恨碧萝了,直觉不要对抗他母亲,可是叫他放弃碧萝,他又做不到,“我既立她为妃,便不会休了她,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结的妻子,休妻一事,母后不要再提了。只是,儿臣永远同母后站在一起的,母后难道不相信儿臣么?”
说完便想站起来,却突然现,他竟浑身无力。心中一惊,暗运真气,果然真气无法聚集。心中顿时一沉,她的母亲竟在茶中掺了软筋散。
暗想,他母亲这样做是何用意。
只是不管太后的用意是什么,他得赶快以内力逼出软筋散的药力。
只听太后说道:“既与母后站在一起,那为何迟迟压着碧家的事不办。碧家大肆行贿、纠结地方势力,请求严惩碧家的折子全被你压了下来。还有烟柳山庄行刺一事,你也想瞒天过海。你还说你与母后站在一起,王爷,你真的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
凌轩煌心中一震,刚欲解释,他母亲又说道:“我来之前,皇上已下旨封了碧家,所有人等全部入狱,等候落。至于玉儿你,也得好好反省了。哀家已调了禁军到贤亲王府、陈王府守备,从即刻起你便留在王府内,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王府一步。”
凌轩煌正用内力逼出软筋散药力,本不应多说话,可是听到德贤太后要禁锢他,忍不住说道:“母后,这样会影响军心!”
太后淡笑道:“我知道你在军中颇有威信,六成将领均由你一手提拔,强收兵权定有困难,可是母后并非收你兵权,只是想借你之口号军令,分散兵力。你好好在王府,相信无人会怀疑你的命令有假。还有玉妃,我已下旨休了她。不要以为是可怜她,哀家留她一条命,为的是让你听话,你若不听母后的话,母后便杀了她。”
凌轩煌这才明白,他的母亲对碧萝有多恨,以至于连他都不再信任!而德贤太后,赌的是凌轩煌对碧萝的心,若凌轩煌可以舍弃碧萝,德贤太后仍拥有明智的儿子。若他不肯放弃碧萝,德贤太后便放弃他。
但江山,总会牢牢掌握在凌姓手中。
“母后!你为什么要这样,她从未做错什么,儿臣也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
“她从未做错什么!不错,她不会错,错的是她长了一张媚惑的脸,错的是迷上了她的你,你喜欢上她便是错。你这样的身份怎能只喜欢一个女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兄弟的,你为何只喜欢她。我希望你见一个爱一个,希望你三妻四妻,就是容不得你独独爱她一个。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你父皇一样,为了个女人,变得是非不分,轻重不分。连天下都不要了。”
“若没有她,拥有天下又有何趣!”此话一出,惊讶的不只是太后,凌轩煌亦是惊讶,他自己都不知,从何时起,在他心中,她竟比天下还重要了。
太后冷笑道:“你果为了她连天下都不要。好,你既这样执迷不悟,休怪母后绝情,不妨告诉你,龙已决定追随我,你的玉妃现在在他手中,只要我一句话,你便永远再见不到她了。
我知道你的功夫厉害,没有人拦得住你,不过,你是我的儿子,知子莫如母——”太后说着,举起手中一根三寸来长的银针,对准凌轩煌脊背,一针刺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竟比一般的习武之人还要凛冽迅。凌轩煌虽能察觉空气流动不对,可是,他的身体还动不了。只觉后背一痛,然后,真气瞬间在体内消失得干干净净。
心中顿是一寒,这才知道,他的母亲早有预谋。银针所刺的穴位,是修罗式的命门所在。他一身功夫,完全被制住了。
只是不能想像他的母亲,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皇家贵妇,怎能知道修罗式的命门所在,又如何将穴位认得这么准,刺下去的力道又恰恰好。
“母后,你竟然也会点穴。”
太后绕到他面前,淡淡笑道:“你师傅本就是我的师兄,母后当年若不是要进宫,也不会浪费了二成的修罗式修为。玉儿,你以为你师傅凭什么教你武功,那是因为我拜托他的,只可惜了,你辜负了母后。”
“母后,可不可以不要为难了萝儿!”
太后摇头苦笑道:“你真傻,碧家被抄,你的萝儿会原谅你么?龙说他也很喜欢她,我已答应龙将玉妃赐予他了。”
凌轩煌勃然大怒,没想到他母亲竟会这样做,“母后,你这又是为何,她是我的人。母后,龙与我有何不同,你能容忍龙,为何不能成全我。”
德贤太后微笑伸手抚住凌轩煌的脸,细细看了看,又将他脸颊一缕长轻轻理顺,无视他眼中的怒火,低声说道:“你与龙自然是不同的,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能让一个女人毁了你。而且,你——是爱她,龙则明确表示,他只要她的人,腻了,便由哀家处置。对了,将你的兵权分散后,对边关的总有影响,短时间内为了稳定边关的局势,我已经答应哈克的和亲。玉妃的妹妹蓝夫人长相不俗,齐王正因碧家之事,不想再要她。便由哀家做主,让她随哈克回苍族做王妃。当然所有这些,全部都是以你的名义。相信你的宝贝玉妃,便是哀家将她还给你,你也再要不起了。”
“母后!”凌轩煌怒目而视,他不曾想过他的母亲这样心狠,这样一来,碧萝要恨他入骨,永远也不可能再原谅他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碧萝不愿留在他身边,这些阴谋与斗争,便是他也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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