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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霹雳（下）

今日大汗班师回辽阳，大军早就准备妥当，八旗摆列在城外，战马已经喂饱，兵器擦拭完毕，参将、游击备御的亲兵们的战马无不是装满了金银细软、古玩珍奇，哪怕就是普通士卒腰包里塞了不少硬货，女真人在广宁一带待了不过月余，天空硬是高出九尺。
已是正午时分还不见大汗出城，将士们的心情有些急切，起家中妻子儿女所有的将士恨不得把太阳向下按一按，大汗早些时辰命令开拔。

“闪开，闪开。”将士们焦急等待间，官道上数骑飞来，马上骑士挥舞马鞭的频率让人看的揪心，战马的臀部已被抽的一片殷红。

城里已经传下军令，大军即将班师，正黄旗亲兵不仅在城中警戒，各个城门口也有数十人戒备，今日所有的后妃、福晋及阿哥们都要回辽阳，万一有不开眼的明狗冲撞了主子，亲兵们可吃罪不起。

官道上的飞骑随刻到了城门口，带队的骑士嘴里喊着“紧急军情”马速不减，分明一副硬闯的架势。

正黄旗是努尔哈赤自领的二旗之一，正黄旗的亲兵都是跟随努尔哈赤百战老兵，平时眼高于顶，除了主子根本不把其他旗的士卒放在眼里，见飞骑硬闯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张弓搭箭喝止住来骑。

飞骑紧急勒住战马，只说了句“辽阳被焚，王宫内的阿哥格格全部遇难。”正黄旗的士卒立刻收起弓箭跨上战马给来骑开路。

马蹄敲打着青石街道发出“踏、踏”声引起街道两旁汉人的注意，胆大的汉人偷偷观察发现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女真人现在一个个哭丧着脸，如同死了爹娘一般，心里暗要真死了爹娘才好。

马队在巡抚衙门门口没有碰到什么阻力，高声叫喊的骑士已经让门口戒备的侍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努尔哈赤满脸红光，好棉甲准备起身，大堂里其他人也收拾齐，准备跟着大汗离开巡抚衙门，踏上回家的征程。

“报，紧急军情，报，紧急军情。”一声声呐喊从门外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巡抚衙门里的安详。

还未完全站立的努尔哈赤停止了身躯的伸展，一屁股坐回位置，只是脸上有些难看。今天这个宴宾主尽兴，气氛融洽，各部落的蒙古使节也代表草原上的大、小汗表了态，这样一直顾虑蒙古部落的态度担心他们拉自己后腿的努尔哈赤吃了棵定心丸。

听闻紧急军情，包括努尔哈赤所有的女真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蒙古使节那方，明军新败，不可能重新起兵，明朝的水师到是挺厉害，但水师再厉害总不可能把战舰开到陆地上来吧。至于明国的属国－朝鲜可能性更小，朝鲜人连跨过鸭绿江的胆子都没有，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寻晦气，阿敏的大军也把他们塞进鸭绿江，朝鲜人只落个有去无回。最有可能的就是蒙古人了，蒙古人以前就干过这事，乘着大金大军外出征战跑到沈阳欺负老弱，满堂的八旗勋贵暗估计这次又是那个蒙古部落受踏兔挑唆来送死了，大伙看蒙古使节的眼神颇为不善。

蒙古使节也有同样的心思，他们目光不敢和女真人交集，只是相互之间交流眼色，试图找出那个不开眼的家伙，可惜每人入眼都是一脸的不解和迷惑。

好在众人没有等待多长时间，片刻门前的侍卫搀扶着一个络腮胡子士卒进了大堂。

“大汗，大汗。”络腮胡子见到上首的努尔哈赤一把推开身边的侍卫，手脚并用爬到案几前。

努尔哈赤心里一紧，此人是杜度的亲兵，杜度被自己幽禁在辽阳，他这个时候打发亲兵前来报信说军情紧急难不成蒙古轻骑真的杀到了辽阳城下。

“大汗，辽阳城破，王宫被焚，辽阳的阿哥格格们都、、”满脸风尘的报信者再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都怎么了，说，快说。”洪太吉的长子豪格，次子洛格和三子洛博还有几个女儿都在辽阳，听闻报信者的口气洪太吉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王宫内的阿哥格格们全部惨死，无一幸免。”

寂静，绝对的寂静，大堂内哪怕掉下一根绣花针也听的听得见，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撼，有子女在辽阳的贝勒贝子们陷入了短暂的失语。

在场的大金贵妇长大了嘴巴，目光痴呆，和男人们一样无法消化解读刚才的信息。

“啊”努尔哈赤爆喝一声，仿佛森林里面受伤的狮子，一脚把跟前的案几踢飞，案几在空中急速翻滚，落到坚硬的地面散了架。

案几落地的巨响惊醒了失语的人们。

洪太吉反手一把把报信者起来，吼道：“说，怎么回事，辽阳深河高墙，怎么被人攻进去的，城里的男人都死绝了吗？阿济格呢，他是死人吗？内城好几千族人都是死人吗？”

要说努尔哈赤的儿子之中，洪太吉绝对算是最冷静的，此时他都失去了智何况其他人，怒发冲冠的代善，暴跳如雷的莽古尔泰，大梁上的积尘被女真人的叫嚣声震的瑟瑟而下。

“是明军，是明军骗开城门杀进了辽阳，突袭辽阳，王宫内的侍卫来不及示警就全部战死了，王宫内没有一个活人，尸首全被烧的焦糊不堪，分不清谁是谁，奴才们在全城也没找到阿济格主子，估计也战死在王宫了。”

努尔哈赤猛的站起，手臂抡圆了狠狠抽过去，被洪太吉着的士卒被努尔哈赤打的飞了出去。

“来人，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奴才拉出去斩了，斩了。”也许努尔哈赤刚才太大力，仿佛被人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跌跌撞撞瘫倒在地。

“大汗，大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阿巴亥扑到努尔哈赤身上，掩面痛哭。

“阿玛。”

“阿玛。”

“大汗，大汗。”

“大汗，大汗。”

哭泣的后妃，愤怒焦急的贝勒贝子纷纷奔了过来，围拢在努尔哈赤的身边。

众人一慌乱，失去智的洪太吉反而冷静了，见报信者如同死狗一样被侍卫向外拖洪太吉立刻制止侍卫的举动，说道：“请草原上的各位使节到偏房歇息，城里不太平，你们要时刻保护各位使节。”

炒花部的使节刚开头表示下不满，什么城里不太平，每个使节都有卫队，何况城里有女真人的数万大军，这不明显把大伙扣起来吗？旁边和他相熟的另一人看着门口凶神恶煞的侍卫连忙一把抱住他，两人拉扯跟着大队在侍卫们的看护下离开了大堂。

有的掐人中，有的捶胸口，一阵手忙脚乱，昏迷过去的努尔哈赤终于醒转。

“啊，可恨，可恨。”努尔哈赤摇头摆尾，恨声道。

“那狗奴才呢，把那狗奴才带过来。”反复无常的努尔哈赤推开围拢的人群叫嚣着要见报信者，七大恨加起来也不如此恨，努尔哈赤的气炸了心肺。

话说出口努尔哈赤这才起已经命人斩了他，正失望之余，只见洪太吉着半死不活瘫成半团的报信者到了努尔哈赤的跟前。

“说，怎么回事，漏掉一字我把你们个牛录全部诛杀。”努尔哈赤的牙齿磨的咯咯响，开门见山追问凶手在何处。

“明军是大清早的进得城，他们行动迅速，只杀王宫，加上内城修筑的汉人乘机放火，辽阳处处是火，没有人到王宫遇袭，宫内的主子全部遇难，内城的将士们忙着救火，书房官范采和杜度主子收拢将士追敌时那伙明军已逃出城外，杜度主子带人追到千山，那伙明军就不见了踪影。”

“有多少明狗进了辽阳。”

“不到二百。”

“好，好，好，二百明军破我都城，焚我宫殿，杀我百余子孙，男人出去狩猎，留在家里的妇孺却被豺狼卑鄙的杀死。好呀，我努尔哈赤就是这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吗？我祖父、父亲被明狗谋杀，我兄弟二人以十三盔甲起兵复仇四十年了，四十年了，我努尔哈赤，我女真，我大金何时、何地受到过如此的耻辱。”努尔哈赤留着女真人标准的金钱鼠尾，稀疏的毛发随风飘摆，神情悲愤到了极点喉咙一痒咳出一大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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