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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民告官之事几天之内就已经解决了。韩维有了官家的话,回去之后,对于那些违反了律令操作变法事宜的官员成员一通责罚。至于那个开封村民,以民告官,按照规定,也吃了几顿扳子再说。说到底,这事韩维还是秉公办理的,不过就因为这个公正,他与王安石亲密的关系就有了一层隙痕,不复以前相得的情况。
不过因为此事而闹起的朝堂纷争也不是那么容易平复,至少御史中丞吕诲弹劾王安石言论,叫嚣尘上,另大宋官家好不为难!他最终没有给出答复,不过变法一事也因为他的犹豫有所耽搁,一些措施推行的不是那么利落。为此赵顼几乎愁得饭也吃不下。
对于这种情况,我们的主角沈欢因为不在朝堂之列,没心没肺地照常吃喝。不过在他有心之下,与同僚的一次宴饮时,“才华**”的沈才子有当场赋了一小诗,当即成为传唱一时的名诗。
在诗歌流行了三日后,沈欢接到了一道诏书,说官家要在御花院召见他。于是他就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走进了皇宫。此时才是八月初,天还热着,御花园的早上还开着不少花草,芬芳满园。
赵顼一身便装,坐的一处凉亭之下,周围有寺人奴婢服侍。凉亭之中的白玉石的桌子上摆了一席酒菜,想来是招待沈欢之用。
“参加陛下!”沈欢无奈地行了一礼,好在不是在朝堂之中,不用大礼。
“子贤来了!来,坐!”赵顼做出大是欢迎的姿态,“过来陪朕喝一杯!”
皇帝赐宴,而且还是私人对待,本是臣子的殊荣,若是一般谨慎之臣。坐下之时也是来个半坐,只敢半个**坐着。沈欢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听到赵顼吩咐,告谢之后,大大方方坐在他的对面。
“来,子贤,和朕喝一杯!难得今日朕与你皆有空,就好好聚聚!”说完率先拿起酒杯一口而下。接着叹了口气,“子贤,这种把酒谈欢的日子,我等好生没有过了吧?难得机会,今日你就该与朕好好喝上一番!”
“确实是难得的机会呀!”沈欢想起昔年两人相交的情景,不由也稍稍激动,接连两杯水酒下独。竟然是烈酒,肚子一下热了。现在刚好是午膳时间,入宫之前,没有吃东西,空腹之下,比较难受。赶紧夹了几下肉才下肚。
看到沈欢没有拘束的样子,赵顼微微一下,也难得好胃口吃了不少,待吃得大半,赵顼突然停下来,黯然地叹了口气。
“陛下有什么心事?”沈欢明知故问。装作讶然地样子。
赵顼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悠然念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子贤,这是好诗呀,大气磅礴,正气凛然!朕真是好久没听到你的诗词之作了,这几天难得听到一,果然还是有着当年的风采。令人欣羡!”
沈欢微微一笑:“陛下却是谬赞了。斗转星移,转眼就是几年,再过完年,臣也满二十了。昔日才情与豪气,好似这几年也耗得差不多尽了!”其实这两年不再乱写诗词,正是担心用完之后没得剽窃了,那他这个才子的真面目可就得暴露人前了。为免江郎才尽,能不写就不写,实在不行再偶尔露一手,稍微惊艳人前。让别人知道他宝刀未老就成了。
这次拿李清照的名作出来露面。当然是有目的的。朝中的景况,让他认为是时候见赵顼一面。与他好生谈谈了。当然,他如今也算是高官了,若通过正常渠道请见,还是可以地。不过他认为只有赵顼主动召见他,才是合适的方式,至少这样的方式,有些话对方能听得进去。
赵顼好学,在皇家也算是好诗词之人,沈欢忘不了当年此君整日追着沈欢要诗词的景象。于是,在他有心的算计下,上豪迈大气的诗作又提前出世了——反正对不住李清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结果是明显的,至少他现在已经是皇帝赵顼地座上宾了。
“子贤还是这样谦虚!”赵顼也生生笑了,好似这几日的忧愁一下子去了许多,“论才情,年轻一辈,朕认为只有苏轼能与你相比。不过你的诗词,可比他经典多了!”
能不经典么!诗词流传千名,能保留到后世,至少就是经过时间验证的。而能让人传唱记住的,那更是经典中的经典!
赵顼接着又叹道:“若是朕能安心像子贤一样赋诗酾酒,那该有多好呀!可朕是皇帝,哪有这个闲情呢!”
“陛下勤政爱民,这是千古明君地典范,令臣敬佩不已,亦让臣庆幸不已。庆幸我大宋天下得此明君,天下安定,社稷繁荣,垂日可见!”沈欢来的时候,早就准备好了倾听对方的抱怨牢骚,赞了一通后又划入主题,有心无意地开口问了起来,“不过臣见陛下脸色忧虑,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假!这话真是假!现在整个朝堂,谁不知道因为御史门与王安石的矛盾闹得不像话,而作为夹在中间的官家哪里会有什么好心情!若是昏庸之君,随便不理或者偏袒一方随便做个决定便是了,可赵顼的心愿是做一个千古明君,现在哪里肯做出随便之举!因此他忧愁地心思也就可想而知了!
赵顼也明显给沈欢的客套之言弄得愣住了,最后才讶道:“子贤,难道你就不知这几日朝堂之事?”
沈欢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回陛下,现在又是八月了,按照王参政青苗法,接下来又该是派放青苗钱的时候了。这些都是三司该做之事,臣最近既要忙结算上一次的青苗钱,又要安排接下来的青苗钱散放,恨不得能有分身之术,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关心朝堂上的事!”
这话更假!明显是在主子面前赞自己功劳有多大嘛!几千年的政治斗争经验令沈欢清楚地知道。在官场上,必须遵循一个准则: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这很好理解,低调做人,就是为人不能太嚣张或者太张扬,免得吃了亏也不知道;至于高调做事,这可是门学问,官场上最重政绩。而政绩是怎么来的呢?宣传!宣传不等同于吹嘘,吹嘘也许是假的,而宣传嘛,则是做了事就得高调着让人知道,不然别人又怎么会知道你地功劳呢!
现在沈欢就是抱了这一心思,在赵顼面前暗示自己为了大宋天下那是劳心劳力,你作为天下持有人。不该有点表示?
赵顼果然有了表示,愕然之后感动地道:“子贤,辛苦你了!若其他官员也像你一样埋头干实事,朝堂又岂会有这么多纷争!”
沈欢一脸正气地道:“陛下,执政为民,为公天下。这是身为大宋一份子的职责,这点臣是不敢稍忘的!让大宋成为最强之国,是臣多年的心愿,为此必会孜孜不倦!”
赵顼闻言也是一脸激动:“子贤,这么多年你为大宋所做之事,功劳之大。朕都记在心上呢!你放心,朕有言在此,他日必会对你有所交代!”
“能为陛下解忧,是臣的荣幸!陛下有什么心事,若信得过为臣,与臣说一说,看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赵顼笑了:“朕当然是信得过子贤的,不然今日也不会叫你来了。”说完把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像倒苦水一般通通说了出来。在这里,沈欢就是他倾诉的对象。沈欢可以听得出来,赵顼对于新法是多么地犹豫与矛盾。一方面王安石通过大半年的时间,所行几法,确实有成绩,至少三司向他汇报地情况里,青苗一法就赚了上百万贯钱财,要他放弃,实在是心痛与不忍。他深深地知道,要做一个能够媲美汉武帝唐太宗地千古明军。没有充足的钱财是不行地。至少所谓的汉唐盛世,不就是他们用数之不尽地钱财打出来的吗?
另一方面他又忧心朝堂的纷争。御史们就不用说了,与王安石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这些都还好处理,关键是政事堂其他两位大臣,对王安石所行新法,也越来越不耐烦了,若他们也闹起来,也只回逼他这个皇帝做出一个令人遗憾的决定而已!想要充足的钱财,又生怕朝堂纷争不可收拾,造成了赵顼苦恼地心情。
沈欢一边听着,一边暗暗撇嘴,对赵顼的心情显然不屑!果然,与他预想的差不多,这个时代,谁能给这个皇帝搞到钱,他就会重用谁,他实在是给没钱的日子逼得快疯了!重用王安石,纵使是面对众多责难,他也没有动摇,不过是王安石的运气而已,适逢其时,造就了一个变法名臣。按沈欢的猜想,纵使没有王安石,只要这个皇帝存在,还会有另一个张安石或者李安石出来支持变法!正像后世地那句话:倒了一个王安石,还有千万个王安石,王安石的“倒”之不尽的!
历史上,这个皇帝最后猜忌王安石从而罢掉他相位的时候,一力支持变法的吕惠卿不就是迅上位了吗?此君就是另一个他的王安石呀!
赵顼诉苦式地倾诉完毕之后,末了幽然地叹道:“子贤,这帮重臣,尽是为难朕!你说,朕该如何处置呢?”
沈欢为难地道:“陛下,这是朝廷大事,哪里有微臣胡言乱语的地方!”
赵顼不悦地道:“子贤,你也要和朕客套么?唉,自从朕登基之后,子贤,你与朕说话就多了层隔阂了!”
沈欢苦笑,面对皇帝,能不多层隔阂么?毕竟这个天下之人的命运,也就是对方一句话而已。一言杀人,一言兴人,如此特权,无论是谁面对,都难以以平常对待。
赵顼又道:“子贤,朕知道你素有才能,这次找你过来,也不是无缘无故!难道子贤忘了,你去年与介甫先生所说之言?”
“去年?”沈欢这才是真的不解了。
赵顼道:“就是介甫先生变法之前,你对他制定出来地变法条例的意见?子贤。你就不要客气了,当时介甫先生都与朕说了,因变法而出现的情况,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朕这几日忧心此事,突然想起你之所言,特意让你过来,想问问你有什么好的法子解决没有。”
沈欢恍然,接着不客气地道:“陛下。臣是想到过,也提了,不过当时陛下与介甫先生有注重么?”
赵顼甚是尴尬:“子贤,你就不要再挖苦朕了。朕这不是想你请教来了么?”
沈欢一时恍惚了,神思好似回到了当年,那时候,身为皇子的赵顼。对他还是比较信服地,一有疑问,即刻上门请教。那时候的情形,可就融洽与相得多了,可惜……
“陛下,请教不敢当。陛下有什么疑问。若臣知道,必知无不言!”反应过来的沈欢赶紧表示顺从,“不知陛下要问的是什么问题?”
赵顼沉吟着说道:“子贤,不少朝臣指责新法不便,还有让罢免王参政地说法。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陛下是想问该如何对待新法?”
“是!”赵顼咬咬牙说道,“不瞒子贤。现在朕很为难!”
为难?沈欢轻笑一声,为难地当然不可能是如何处置王安石与新法,而是说有了矛盾的双方地关系。
定了定神,沈欢问道:“陛下变法之心,现今如何?”
赵顼愣了一下,之后苦笑不已,道:“还是子贤了解朕,知道朕地想法。不错,朕要做千古明君。变法之事不可不做。子贤你不也是说法不可不变么?朕与子贤说句老实话,这个变法是一定要进行下去的,无论谁也不能改变!”
“臣明白了!”沈欢笑道,“陛下是因为考虑如何调和新法与其他朝臣的矛盾而苦恼吧?”
“对,对!”赵顼看到沈欢的笑容,以为他有了计较,不由也振奋了许多;这笑容他不陌生,正是沈欢自信的表示。
沈欢突然问道:“陛下,臣想问一下,以陛下所见。这些朝臣与王参政的矛盾到了什么程度了呢?”
赵顼犹豫片刻才道:“其他不好说。御史方面激烈多了,恨不得把新法都罢掉!哼。朕可不会如他们之愿!”
“陛下认为是什么造成了双方的矛盾呢?”
“御史们说新法败坏祖宗规矩,另外还说新法不便百姓……”
“祖宗之法现在另说,当然都知道这个不是大难题,关键是在败坏了祖宗之法地同时,还出现了不便百姓的情况。陛下,这才是他们弹劾的最重要原因吧?”
赵顼有点难堪地道:“虽有不便,不过介甫先生已有对策,这还是当初子贤提点之功呢!”
“对策?”沈欢不置可否一笑,“陛下,这对策,如今看来,效果如何?”
“子贤,你也是来为难朕的么!”赵顼终于怒了,有点羞愧的意思。
“哈哈,陛下,王参政是忠臣,一心为公。臣的这个论断,陛下不反对吧?”
“当然!”
“那吕中丞他们呢?陛下,他们不是忠臣吗?”
“他们……”赵顼愣了一下,“他们自然也是为大宋着想地!可是……”
“可是他们偏偏不能相融,也不能配合。是吗,陛下?”
赵顼皱了下眉头,道:“子贤,你到底要说什么?干脆点,朕现在没有那个心思猜谜!”
沈欢说道:“都是忠臣,本都该为大宋着想,然而在此事上大是纠缠,可见有些事确实是出了问题,而且问题颇大,让他们难以忽视。陛下,王参政欲行新法,认为新法利大于弊;然而反对之人以为这些弊端日积月累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不能忽视。这才是他们争端的关键呀!欲要弥合他们双方的争议,只要把这种分歧尽量缩小即可!”
本来王安石变法造成了新党与旧党相争,大多人都说是触犯了守旧派的利益。除去王安石一派的主要原因外,利益大体上还是双方争议地关键。不过现在王安石的新法只有三条,那个方田均税等严重触犯大地主大富豪地法令还没有出台,因此只要缩小双方的分歧,也许还真是个令双方相容的法子。不过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旧党还好说,可只要王安石没有丝毫改变,悲剧依然无法改变!
“缩小?”赵顼急切起来,“子贤,你可有办法令他们相容?”
沈欢做了那么多工夫,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不由笑道:“无他,陛下。改良而已!”
“改良?”
“陛下难道忘了在新法实行前,司马参政是上了一道奏章,极言变法不便,还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法子。是为改良!”
“朕想起来了!”赵顼得到提醒,恍然大悟,“果然有此事,不过……子贤。难道司马参政所上奏章,也是你参与的结果?”
沈欢微笑不已,他今日地来意,就是要推销改良之法,说实在地,青苗等法。还不至于令变法派与守旧派争斗致死。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在皇帝面前推销司马光的才能!韩琦来了,干不了多久,想必现在不少人都在觊觎他离去后留下的空位吧。司马光总是有辞掉官位的习惯,沈欢总得为他谋划。
赵顼脸色稍稍红了一下,道:“子贤。这道奏章,朕当时不大在意,只记得大概说法而已。至于详情如何,不大有印象了。都一年了,现在回去找也是麻烦,不如由你这个知情人来给朕好好解说一番,如何?”
沈欢当然同意。当时大家都在为王安石上位感到振奋,以为得到了史上少有的大才鼎助朝廷,群情汹涌。王安石地说法,别人提出异议,自是不会让人上心了。估计司马光那道奏章给赵顼不知道扔到哪个旮旯里了。
“陛下,水利之法好说,只要强令不得浪费民力即可。而且朝廷不以这个水利之功作为最重要提拔官员的标准,想必下面官员也就不会太过热心过度了。当然,也不能一点不提功劳,不然他们不会上心。臣以为,水利修建如何,只作为三分功劳记入提擢之绩。也就是了。再说现在有开封严惩之例。通告天下,估计其他官员也会有所警惕了。另外。让地方通判接受百姓告状而不处于处罚,地方行政也不会太过肆无忌惮了!”
“动以民告官之举?”赵顼皱紧了眉头,“恐怕行不通,百官会以乱民生事来反驳地!”
“陛下,只以水利与青苗之法为特例如何?这是新法之举,臣想朝中有不少人是希望看到为难新法地律令的!”
“哈哈!”赵顼大笑,“子贤果然好算计!那青苗之法又如何改良?”
“那就要看陛下行变法之举是否真地为天下百姓着想了。”
赵顼不悦地道:“子贤此言何意?朕身为大宋皇帝,自会为子民着想。行变法之举,不亦是为了富民强国吗?”
沈欢点点头:“陛下,朝中大臣说青苗不便,就是生怕百姓因为借了钱还不了款造成祸事,只要在此作文章即可。臣仔细算了一下,现在青苗之法,取息二分,虽然比民间高利贷少了许多,不过还是为难百姓了。一出问题,他们还是无力偿还!既然青苗法地本意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资助耕作,何不再作大度,把取息降为一分呢?一般贫民之家,只要好好劳作,还是还得起一两贯钱的!虽然此举会令朝廷进帐少了一些,不过却不是简单的少一半。这都是朝廷的口碑呀,陛下!”
赵顼犹豫了片刻,最后才道:“子贤你在三司,想必是有一番计算的。好吧,为天下子民计,这点可议!还有么,就这些了?”
沈欢笑了笑,这个皇帝意志极坚,有时候更是难以改变他地主意,既然他开口说“可议”,那么便是原则上同意了他的提法,可喜可贺。接下来该说的,才是青苗法改良的最大阻碍。因为王安石外号拗相公,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之人,小地方可以修改,若变法之举给大肆修改,想来他面子上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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