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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林子里虽是黑如泼墨惟二女一来视力本佳再加以在黑暗中已处久习惯略可适应再者间歇地有月光自枝极缝隙间射入可作照面之用是以彼此都能清楚辨别不致迷失踪迹。
朱翠原以为不过是小小一片竹林待到眼前这一深入之后才感觉到这片林子端的占地极大如非黑衣少女头前带路若是自己一个人乱走保不住会迷失了方向说不定走入敌人阵营也是难说。

前行约有数十步蓦地黑衣少女往左边闪了一闪回身道:“小心!”

朱翠也已察出前面树梢似有动静听她这么一招呼二人迫不及待地忙自向地上一趴。

果然就在二女身子方自伏地的一霎左侧前方树梢头上火光乍然一闪正是火枪待的前奏。然而端的是事出蹊跷竟然和前次是一般模样二女身子扑地的一霎只听得“扑通”一声像前次一样一条人影忽悠悠直由竹梢上坠落下来摔落地上后翻了个身子就不再动弹。

黑衣少女一声清叱她虽是伏在地然而由于她极高的轻功造诣几乎可以在任何角度与情况之下窜身而起眼前她身势一经窜起箭矢也似地直向着一旁另一排高大的竹梢上穿去。

一条人影怒鹰似地由这排竹子上拔起身子宽大的衣衫衬满了风力出了呼噜噜一阵疾风之声斜侧着向另一面树梢上落去。

黑衣少女决计要认清对方的面目见他想退开自是不愿。嘴里高叫一声:“喂你慢走一步!”娇躯第二次腾起用“白云飞”的身法乍然腾起一连晃过了两排林子直向对方落身之处袭了过来身法之快较之鹰隼绝不失色。

暗中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身形倏地一个侧闪。呼噜噜!衣衫大响声中他身子已经又滑出了四五丈之外依然是落向修竹之巅。

朱翠冷眼旁观之下一时也为之心动加以来人落身的地方正是自己能力所及当下冷叱一声自另一个角度用“龙形乙式”的身法倏地拔身而起直向着来人落身之处逼近过来。

这人一来是轻估了二女实力再者没有料到朱翠的忽然出现两相逼迫之下顿时现出了一些慌张然而毕竟他自负有非常身手虽处于恶劣环境之中犹能自顾。

眼前之势朱翠当前黑衣少女殿后俱是一般快。

暗中被迫现身的这个人当此情势之下自以攻破朱翠之来势为要。只听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只手掌霍地向前平封而出同时间一只肥大的衣袖倏地无风自起挟着巨大的一股子力道向着身后黑衣少女脸上拂来。

说起来二女对于这个人只是心存感激却无敌意之所以苦苦逼迫无非是意图一窥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实在说绝无向对方出手之意想不到对方情急之下却反倒向她们二人施出杀手来了。

这样一来二女吃惊之下不闪躲便为不智了。

朱翠于恍惚中方自一个快闪对方已挟其疾快走势呼然声中跃出数丈。

黑衣少女其实与朱翠一样心理再怎么说对方是有恩与自己自无乍然见面之下就向对方施展杀手的道理而偏偏对方在情急之下竟然向自己出手那呼然有声的一只大袖看似无奇其实却夹附有万钧之力正是所谓的“流云飞袖”之功不要说为他袖子真的扫中不得了就是为袖角带上一些也不是好玩的。以黑衣少女之杰出造诣当此一霎亦不禁吓得一惊度眼前情形便毫无犹豫地往后便倒。

黑衣少女轻功确是惊人竟然胆敢在细如小指的竹梢上施展出“老猿坠枝”身法。随着她猝然倒下的身子只听得竹梢哗啦一阵大响粗细仅如小指的一根竹梢蓦地向下一弯其势宛若钓到一尾大鱼般的颤动不已。黑衣少女一只脚倒向着竹梢整个身子是头下脚上之势然而这只是一刹那事随着她向下一沉的身子猝然间又自弹了起来无巧不巧正好迎着朱翠的来势。

二女甫一交合立即飘身下落。黑暗中再想追逐前人已是不及。

暗中现身的这个人好快的身法不过是闪了一闪已进入密林之间二女所看到的仅是他身后的一片衣角似乎还有一撮散。

朱翠还待追上去黑衣少女拦住她道:“算了来不及了!”

朱翠喃喃道:“好快的身子!”

黑衣少女似乎有点怔仲轻轻地拢着一双秀眉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她转向朱翠道:“你可看清了他么?”

朱翠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却可以断定他是一个年岁很大的人。”

“怎见得?”

“因为我看见了他的头已经是有些灰白颜色。”朱翠一面想一面说:“而且留得很长!”

黑衣少女点点头道:“这就对了。”

朱翠道:“什么对了?”

黑衣少女道:“你说的我倒是没看见可是我看见的你一定也没看见!”

朱翠道:“你看见了什么?”

黑衣少女顿了一顿的道:“这个人只有一只手。”

“啊!”朱翠吃了一惊:“真的?”

黑衣少女道:“虽然这样他的那只断手却能够施展流云飞袖的功力可见得这个人是具有非常身手了!”

“啊!”朱翠由不住又出了一声惊叹声音的显示好像是悟出了什么似的。

黑衣少女道:“我还看见一样东西!”

朱翠道:“什么?”

“一把短刀!”黑衣少女冷冷地道:“一把黑鞘奇异的短刀紧紧地缚在他的后肩上。”

朱翠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黑衣少女看着她道:“真的?”

朱翠冷冷地道:“他就是不乐岛上三位岛主之一的宫一刀!”

黑衣少女缓缓点了一下头道:“你猜对了他就是宫一刀除了他以外谁又会有这么人的功力!”忽然她的脸色显出了一些忿意。

朱翠在得到自己猜测正确的证实之后心情也不禁现出了一些激动盖因为母亲弟弟等家人现在兀自困身不乐岛下落不明此时此刻这个宫一刀的乍然出现其来意可真有点费解了。

黑衣少女看向朱翠道:“这个人的出现匪夷所思你要特别小心他!”

朱翠道:“我只是不大了解他为什么要对我们加以援手?其实大可不必!”

黑衣少女冷笑道:“对于不乐岛上的三个老怪物你不能以常情来衡量判断如果你真地认为他这么做是对我们讨好那可就错了!”

朱翠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实在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黑衣少女这时已纵身向地上尸身走近她用脚尖把尸体挑得翻过了身子和先前一样这人前额正中留有两个血窟窿一旁地上留有一把白木头把柄的火枪。

朱翠走过去操在了手上又转回这人身上解下了弹药包自己系好身上。

黑衣少女道:“好极了你会打这种枪么?”

朱翠点点头道:“我家里过去有几杆这种枪也曾经看他们放过很容易!”

黑衣少女道:“你怎么早不说既然这样我们也有了枪就更不必怕他们了!”

朱翠端着枪四下里仔细地观察着风过竹梢一片沙沙声她心里盘算着对方那个宫一刀如果再看见他说不得赏他一枪就算他身手再快也快不过火药散的枪子儿。

二女摸黑继续前行。经过宫一刀现身这么一闹之后使她们又多了一层警惕现在不但要防范曹羽一方人还得要提防宫一刀行动更感碍难多多。

前行约有五六丈左右忽地一只大鸟拍翅而起以二女之行动轻灵谨慎可不致惊起飞鸟一叶知秋这只飞鸟立时为二人带来了意外的警惕。果然鸟飞之后树梢上立时有人影晃动。

黑衣少女刚要向朱翠示意后者已迫不及待地亮着了火枪轰然大响声中只打得一片枝叶横飞大片烟雾之中一条人影直由高高的树梢上忽然坠落下来。

二女急趋前视亮起了火种只见死者咬牙膛目全身上下被散枪子儿打得如同蜂窝般的密集一杆白木火枪兀自紧抱身上。

黑衣少女一声不吭地由对方手上接过了火枪四下打量着道:“想不到曹羽这老贼居然在这里埋伏了这么多人。”话声未落即听得一阵沙沙轻微脚步声传过来。

黑衣少女赶忙吞住话声那脚步声似乎在前进了几步之后猝然又停住不前。

二女对看了一眼情知事有蹊跷彼此打了一个手势双双向两侧方闪开隐于暗处。

短暂的一阵子沉寂之后先时听见的那阵脚步声又自传出。渐渐地脚步临近眼前似乎人数不只一人。

紧接着有人打动火石取火的声音一团火亮起照着了一张圆脸现出一个头顶战盔的武职军官的身影他身边另有一个手端火枪的高瘦汉子也是一身武装。在他二人现身之后不久四周66续续有了响动接着现出了六个手持火枪头扎黑布的枪手六名枪手现身之后各自打了个招呼随即向着那武职军官身边偎过来。

他们很快的就现到了地上的那具尸立时起了一阵子骚动。

圆脸的军官嘴里大声骂着:“妈那巴子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对方也有枪吗?”

瘦子军官冷笑道:“总爷你还不明白他是用咱们的枪来对付咱们自己!”

圆脸军官立时一愣算是想通了嘴里啊了一声一只手摸着生满了胡碴子的下巴:“妈巴子的这个差事可不好干没多大一会的工夫我们已损失了好几个人这怎么得了?我看刘哨官咱们回去!”

被称为刘哨官的那个瘦子军官苦着脸道:“不行呀总爷回去交不了差呀那个姓曹的有多厉害总爷你不是不知道连我们大人都不敢不听他的。我们要是退回去那还得了?”

圆脸军官嘴里一连串的骂着脏话又骂手下人是一群饭桶居然连一个女人都拿不住。他这里一顿乱嚷旁边的二女自然听得十分清楚照目前情形朱翠只需要向现场各人出火枪如果黑衣少女也相互夹应便能立刻将眼前一干残敌为之歼灭只是朱翠却心怀恻隐总觉得对方这些人不过是听从上方指挥一切行动由不了自己如果俱予杀害未免过于残忍了。其实这也不单是她个人的想法对方那个黑衣少女似乎也与她一般存着同样的心思。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个圆脸军官话声方住正待重新分派手下任务的当儿黑衣少女陡地自空而降一下子落在胖瘦二军官面前。瘦子军官大吃一惊急切间来不及点火枪即以手上火枪枪柄蓦地向着黑衣少女身上就砸。黑衣少女眼睛里怎会有他这一号?玉手倏伸只一下已把对方火枪抢到手上瘦军官大叫一声扑上来抢枪禁不住黑衣少女纤指翻处只一下已点中了他身上穴道顿时就直立不动。

另一旁的那个圆脸军官见状吓得转身就跑可是才跑了几步即为猝然现身的朱翠拦住了去路。圆脸军官顿时一愣还没来得及想出对应之策即为朱翠凌厉的隔空点穴手法定在了当场。

现场一阵大乱。六名枪兵眼见自己长官在一照面当儿俱都受制在二女手下无不大惊手上虽然有枪却碍于有自己人也不敢妄。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二女却已如同神兵天降般地现身眼前不旋踵间俱都被自二女的点穴妙手纷纷点中穴道定在了当场。

二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乍然现身之始已把对方一干人纷纷制服。

黑衣少女转瞬间又来到了胖瘦二军官眼前伸手解开了那胖子圆脸军官的穴道后者打了个跌由地上站起来一时哇哇有声地呕吐不已。

黑衣少女冷着声音道:“说这林子里还有什么别的埋伏没有?”

圆脸军官一阵子呛咳呕吐鼻涕眼泪连连滴下不已一面喘道:“原来你们有两个人你们就算出了这个树林也逃不掉的曹大人在外头等着你们呢!嘿嘿!”

黑衣少女冷笑道:“够了!”手腕乍翻运施妙手一缕尖风袭向对方身上那胖子圆脸军官顿时打了个哆嗦就又不动了。

朱翠走过来把地上尚在燃烧的灯笼踏熄现场顿时变为一片漆黑。

这些人虽都被点了穴道但二女下手时俱都存了厚道所点穴道并非致命的重穴只不过禁其行动而已用不了两个时辰穴脉自解各人再少事休息之后即可行动自如。

方才那圆脸军官虽然没有直接回答黑衣少女的问题但是言下却几乎等于明说出竹林之内别无埋伏二女乃得宽心略释依然循着既定之路一径前行下去。

果然这一路行下去不再见对方火枪出现。这片竹林子在一度密集之后也逐渐稀疏由是月光射入越显清晰。

朱翠打量着眼前透过当空婆娑的竹影已可见耸在正面的巍峨高山忖思着不久将可出林。心情这一松弛下来才觉出略微有些疲意。

前行的黑衣少女也自停下来。

朱翠把手里的火枪扔下这一路行走任你十分的小心也难免衣衫狼藉况乎她身上还带着一些伤坐下来重新包扎一下。

黑衣少女走过来察看了一下道:“你觉得好些了没有?”

朱翠点点头感激地道:“谢谢你血已经止住了。”

黑衣少女也把手上的火枪抛向一旁朱翠恍然觉到她敢情已脱下了头上垂有黑纱的宽沿缎帽现出了本来面目两根大辫子盘在后面越加地显得俊俏先时那顶宽沿大帽背在背上看起来十分飒爽她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经过长时的疾行并不显丝毫疲态一双精锐的眸子不时地在附近搜索着仍然保持着十分的戒备毫不松懈的样子。看着朱翠的狼狈她忽然一笑道:“你虽然武功精湛到底不脱公主的娇嫩看看你的头吧!”

朱翠伸手摸了摸头上才觉得前面的一个夹脱了一络散搭到了面额当下摇头苦笑道:“不瞒你说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黑衣少女姗姗来到她面前递过了一柄小小牙梳。

朱翠接过来惊讶地道:“你敢情什么都有啊!”

黑衣少女苦笑道:“我们是苦命的野丫头哪能跟你比呢平常什么都得自己照顾。”苦笑了一下她打量着朱翠头上说:“不对不对不是这么梳法来我给你梳。”说完由朱翠手上接过梳子来梳了几下把梳子咬在嘴里一面端详着朱翠由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朱翠翻起眼皮道:“你怎么啦?”

“你真漂亮!”黑衣少女喃喃道:“早先我还觉得自己挺不错的这会子看看你觉得就被你给比了过去。唉!”一面说她偏过脸来兀自打量着朱翠的侧面。

朱翠被她恭维得怪不好意思抿嘴一笑说:“我们两个可真的相见恨晚我看你漂亮你又看我漂亮……这么吧干脆我们就结为一双好姐妹吧!”

黑衣少女一霎间粉脸上起了采兴点点头道:“好!”

朱翠高兴地道:“好那我就叫你姐姐啦!只是我却连你的姓名还不知道。”

黑衣少女吟哦了一下目光里闪烁着一丝碍难。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我……我姓……”

眼看着那个姓已吐了出来却又临时吞了进去。她窘笑了一下:“这倒不急早晚你会知道的!”

朱翠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不现在告诉我呢?要我心里纳闷着。”

黑衣少女慢吞吞他说道:“我现在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而且我绝无恶意。”

朱翠呆了一下打量着她道:“你真是一个怪人!”

“是么?”黑衣少女脸上显出一片凄凉:“也许我真的是可是过去我也和你一样唉!一个人在经受过世事感情频频打击之后是会有些改变的。”

朱翠喃喃道:“你是说你曾经遭受过……”

黑衣少女摇摇头娇笑道:“我什么也没有说!”

朱翠一笑道:“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好吧我也不强人所难你不愿说的我不问就是了。只是我们现在还结不结拜了?”

黑衣少女笑道:“等以后你对我了解清楚了再说吧要不然也许你会后悔的!”

朱翠怔了一下道:“哦!后悔?为什么?”

黑衣少女笑笑没有说话继续为她梳头。头梳好了她端详了一下赞道:“真好看有这么美的一头秀你应该感到骄傲可惜现在没有一面镜子不然你自己也可以看看。”

朱翠听她这么一说心情顿时为之开朗真恨不能立刻取一面镜子来看看她为自己梳的头是个什么模样。这一刹那她竟然忘了眼前的疲累处境变得往日一样的天真。

天空已有了蒙蒙的一些曙意林子里不时传来一些鸟的啁啾敢情天已经快亮了。

黑衣少女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瞅着她道:“你以前常常夜里不睡觉么?”

朱翠摇摇头才忽然惊觉道:“啊天都快亮了!”

黑衣少女站起来道:“闭着眼歇一会吧曹羽不会就这么甘心的说不定天亮以后还有一番厮杀现在养养精神也好。”说时她便把背在背后的帽子戴好放下了面纱一个人走向一排参天巨竹坐下来倚好身子。

朱翠看着她道:“你为什么喜欢一直戴着面纱?”

黑衣少女似乎已经闭上眸子聆听之下缓缓地睁开来道:“一个在江湖上行走的女人所会遭遇到的种种困难不是你现在所能想到的尤其不幸的是你拥有一张美丽的脸。休息一会吧!时间不多了!”说了这句话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朱翠把身子缩了缩觉得有一丝凌晨的寒意打了个呵欠把头倚向身后的竹干脑子里是杂乱的一团起先还想东想西不久便朦胧入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是一片光亮耳朵里更像是有人开了八音盒子一样的热闹所听见的是各种不同类的鸟鸣之声真是热闹极了。朱翠恍惚中吃了一惊赶忙睁开眼睛敢情天已经大亮一只翠毛鹦鹉就落在她脸前一根横出的竹枝上偏着头在瞅着她。朱翠的忽然醒转使得这只鹦鹉乍惊之下一声长叫振翅而起翠绿色的羽毛映着穿梭林中的阳光十分惹目眼看它一径翩跹入林身后传过来一串尖锐的鸣声却是惊人之至。

朱翠的一丝最后睡意也完全消失尽了。她由地上站起来觉到黑衣少女已经不在眼前心里一怔暗责自己竟是睡得这么沉这么死。践踏着地上的落叶缓缓向前走了几步透过前道稀疏的林干意外地现到耸峙的一陌高山敢情昨夜一阵死赶已到了竹林尽头只消再前进数十丈即可攀登前路山岭。

朱翠心里正忖思着是不是应该在此等候黑衣少女的转回只觉得面前树梢一阵晃动一条人影翩然落向眼前现出了来人俏丽的身影正是黑衣少女失而复现。

黑衣少女脸上现着一抹微笑她已把自己清洗得明洁动人手里提着一串生地瓜却已是都削了皮洗得白白净净看过去清脆可口。“你大概睡够了吧!来吃点东西!”一面说就手把手上的一串地瓜抛了过来。

朱翠伸手接住笑问道:“在哪里摘的?”

黑衣少女白着她哼了一声道:“摘的?你以为地瓜是挂在树枝上的?”

朱翠想了想道:“难道还是埋在土里?”

黑衣少女摇摇头道:“说你是千金小姐你还不高兴居然连地瓜生在土里都不知道真是!”

朱翠尴尬地笑了笑却是无言以对。当下她吃了两个地瓜只觉得清甜凉爽可口已极味道之美竟是前所未尝一时不禁赞不绝口。

黑衣少女道:“这只是你第一次吃罢了如果天天给你吃你就不会觉得这么好吃了。那边有一处山泉汇集的小溪你要不要去洗脸?”

朱翠嘴里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不禁暗道一声惭愧自己往日一向自负聪明伶俐却想不到在对方面前竟然变成了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吃完了地瓜朱翠就同着黑衣少女一块出了林子。在林子里躲久了乍然给天光一照真有点眼花缭乱的感觉面对着眼前高起的山陌心情为之开朗了不少。此时她耳朵里已听见了深深的流水声黑衣少女轻车熟路带着她转了几转就看见了那道碧竹夹流的小溪溪水浅到不及没足却是异常的清冽。

朱翠真高兴得要跳了起来她跑过去掬起一捧清泉先喝了几口才好好洗了个脸。

黑衣少女随身还带有小瓶的青盐用盐轻轻擦洗牙齿最能使贝齿明洁。朱翠经过擦洗的牙齿看上去一粒粒都闪着光珠圆玉润更为动人。

太阳高高悬空但时值晚秋却无丝毫炎热反而给人以暖烘烘的感觉。

朱翠在一块溪边大石上坐下来忽然间有一种“浮生若梦”的感觉仿佛一下子觉得自己置身子一片空白既无过去更无未来眼前美景更像是虚无飘渺到完全不可捉摸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触。站立在她身边的黑衣少女宛若“似曾相识”更似若即若离直到她定了定神这番虚幻才自消失。正当她要把这种前所未曾有过的幻觉说出来给黑衣少女听听一个人的影子却已映入她的眼里。

这人就直直地站立在小溪的那一头一身说黑不黑说灰又不灰的长长缎袍长得几乎已盖住了他的脚面脚面所显示出的鞋子却是灰缎子所精制的“福”字履。在阳光的照映之下这人全身灰得亮。其实就连他的头也是灰色的风起时他脑后的那络散和身上的袍子一并飘起来真有点画上的仙人的模样。

朱翠起先还以为是看花了眼等到定神再看时对方那个人赫然已到了眼前。

屹立在溪流中一块凸出的石块上乍然看上去就好像是站在水面上一样。

朱翠一惊之下才忽然感觉到并非幻觉本能地在石头上用力一按飕然把身子拔了起来落向寻丈以外。

再定神时敢情不知何时黑衣少女已经与对方在对峙了。

双方都置身子溪流之中各自站在一块凸出水面的石块上彼此只是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对方却是没有说一句话朱翠一惊之下自难置身事外身躯再转翩若惊鸿地已落在了对方灰衣人侧面。

三个人所立的姿态就像是一个“品”字字形。

这才使朱翠更清晰地看见了对方以她的判断对方大概是六十左右的年岁长长的一张脸五官尚算清秀下颔上留有五六寸长短的一截灰白胡子。比较特殊的是他只有一只手那不见了的另一只手已无踪迹可寻倒是空下来的那一截袖子被风吹得劈啪乱响猎猎起舞。

灰色的一截刀衣紧紧扎在长圆形、雕有兽头的长长刀柄上。刀在背上。

透过薄薄的一袭面纱黑衣少女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对方既已知道对方是强中强的高手就不能有丝毫松懈任何一点小的疏忽都可能为对方带来可趁之机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黑衣少女与朱翠都显然明白这一点。

灰衣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在现身之始就显现出格外的谨慎。

她们已可断言这个人就是昨天竹林子里对自己二人曾加以援手的那个神秘人物。其实说神秘已未必尽然因为她们已猜出来他是谁了不乐岛上的三位岛主之一的宫一刀。

灰衣人眸子像是一开始就兼顾到了她们两个人:“久仰了!”口音中含蓄着浓重的晋北乡音:“二位姑娘!”

朱翠点了点头道。“我们也久仰了你大概就是不乐岛岛主之一鼎鼎大名的宫岛主吧!”

“姑娘好眼力!”宫一刀徐徐地点了一下头道:“不错我就是宫一刀这位姑娘想必就是鄱阳的无忧公主了?失敬失敬!”

朱翠冷冷地道:“用不着失敬今天我已是落难之身宫岛主你这一趟是不是要抓我回去?还是想用我母亲弟弟跟曹羽谈一笔生意?”

宫一刀面色立时像罩了一层雾一样阴森他道:“不乐岛岂能干这些肮脏事姑娘你显然还不了解本帮的作为。”

朱翠冷笑道:“我是不大了解贵帮的作为不过我母亲和弟弟现在贵帮手中宫岛主你老人家又岂能否认?”

“哼!我又何必否认令堂与令弟以及贵府各人现在不乐岛纳福平安无事姑娘你大可放心!”

朱翠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着实放心了不少神色立时大为缓和可是她当然还有不尽了然之处。“宫岛主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只是”她吟哦着道:“请教贵帮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哼这件事说来话长……”微微顿了一下他喃喃道:“姑娘你如果一定要问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不乐帮这么做是公私兼及这话以后再谈眼前宫某人此来是专程向姑娘命驾请你到不乐帮与令堂等团聚。”

朱翠冷冷一笑道:“宫岛主太客气了我们素无来往不便打搅还请念在大义将我母弟平安送回不胜感恩之至!”

宫一刀那张长脸顿时浮现一片不悦鼻子里冷冷一哼道:“这么做对姑娘大为有利莫非姑娘你还看不出来么?”

朱翠摇摇头道:“多谢宫岛主的好意我们不便打搅!”

宫一刀嘿嘿冷笑了两声道:“这件事敝帮一旦作了决定却非姑娘一人之力所能改变得了。”

朱翠冷冷地道:“宫岛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一刀尚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黑衣少女却冷笑道:“你也太糊涂了人家宫岛主说的再清楚也不过了意思是你若不愿意自动去不乐岛人家可就要强迫你去了!”

朱翠蛾眉一挑转向宫一刀道:“宫岛主是这个意思么?”

宫一刀那只独手缓缓抬起来掠着下巴上的一络山羊胡于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朱翠冷笑道:“那你姓宫的却要拿出点本领来让我见识见识!”

“对了!”一旁的黑衣少女帮腔道:“光说狠话没有用宫岛主你就掣刀吧!”

宫一刀锋芒毕露的一双眸子在黑衣少女身上转了转微微点了点头道:“失敬了这位姑娘你又是什么人?”

朱翠冷笑道:“她是我一位路见不平的朋友!”

宫一刀冷森森道:“姑娘贵姓?”

黑衣少女道:“既然难免一战又何必多费唇舌宫岛主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既然有我在场就不容你对无忧公主有所侵犯我久知你刀上功夫不凡今天就让我开开眼界吧!”一面说她足下轻弹已跃前三尺仅仅以右面足尖轻轻点在一块凸出的溪石上这一跃一点却使得她身子稳若泰山大股气机无形之力立时向面前敌人充斥开来。

宫一刀身上长袍立时为这股无名气机惊动得向后飘起可是紧接着这袭被鼓荡而起的袍角缓缓地又收落了下来。

“姑娘好功夫!”即使以宫一刀之尊傲在诉说着这句话时亦不禁面上神态沉重深邃的眼神里显示着无比的震惊。

朱翠原有向宫一刀出手之意却想不到竟然被黑衣少女抢了先心里既感又愧。她固然心知黑衣少女功夫了得却更闻宫一刀之不可一世二强相争必有一伤若然是伤在宫一刀一方自然无话可说若是伤在黑衣少女这方却是朱翠大感痛心之事然而眼前情形展却使她阻止不及情势之展显然一触即原先三人“品”字的立势由于黑衣少女的跃前已变为两者对立之势无形中己将朱翠摒之战圈之外。

朱翠情知黑衣少女之自负要强如果勉强介入必将会遭致其不快只得向后退开数尺保持着一分警觉以备必要时随时出手营救。她身子方自退开宫一刀已起身如鹘翩然落向溪畔沙洲而此同时黑衣少女的身子也与他一般巧快地落向沙洲双方依然是对立之势。

宫一刀立时惊讶道:“‘观涛阁’的身法久已不现江湖怪不得姑娘有此身手!”

黑衣少女微微一愣才知一时大意现出了本门身法对方宫一刀不愧是一派之宗居然被他一眼看出这么看来自己再想隐藏姓名已是不可能了。

果然宫一刀紧接着一声长笑目光里显示着无比精锐笑声一顿缓缓说道:“姑娘不必再藏拙不露宫某已知道姑娘你是谁!”

黑衣少女脸色一凝道:“这样更好多年来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现在我自己送上总算了却你一番心事了!”

宫一刀道一声“好说”那只断了臂的袖子霍地向着肩后自行飞起搭落同时另一只手已紧紧握住了颈后短刀的刀柄:“如果我没猜错姑娘当然也是用刀的了?”

黑衣少女冷笑道:“你猜对了!”话声甫落纤手便向腰际一探一蓬霞光闪处她手中已多了一口薄刃如纸宽仅三寸许的软刀。这口刀通体雪亮宛若玉质一出手即出了唏哩哩一阵脆响声映着日光更激出了点点星光在一阵疾闪灿颤之后却似盘树之蛇唰啦啦紧紧盘在了黑衣少女右腕之上。

宫一刀其实也与她一般的快。

黑衣少女软刀乍出的一霎宫一刀的短刀也同时脱鞘拔出一出即收却是贴心而立略呈直角的畸形刀尖直直地指向对方。

双方一经出刀立刻显示出甚大的不同之处。

宫一刀不愧是刀中圣手这口刀一经拔出瞬息之间已与他气神合为一体那口刀已不像是身外之物而像是与他的心灵早已联成一气这种感觉黑衣少女与朱翠都能感觉出来。

朱翠在宫一刀方自道出黑衣少女出身观涛阁时心中已不禁暗吃一惊这时再见她拔出的软刀心中顿时明白由不住大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位黑纱拂面与自己同行一路多承援手救助自己的姑娘原来正是江湖上盛传的“燕子飞”潘幼迪。看到了她立刻不由自主地使朱翠联想到了海无颜于是有关他二人的种种传说一股脑儿地在朱翠脑子里升起这阵突如其来的思潮几乎使她为之松懈了眼前剑拔弩张的战志。

“潘幼迪她就是那个痴情的潘幼迪。啊!这难道是真的?”朱翠的怀疑在宫一刀的谈话里立刻为之排除。

“潘姑娘!”宫一刀喃喃地道:“久仰姑娘手上这口玉翎宝刀能封八面之威宫某这里候教了。”

“燕子飞”潘幼迪右手缓缓递出在她缓缓出臂的同时缠绕在她右手腕上的那口玉翎软刀却一圈圈地自她腕时间自行解开徐徐展开其势如灵蛇展趋。

这番动作看在宫一刀眼里立刻就体会出对方刀上的极深造诣正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长长的一口玉翎软刀终于在她手里完全舒展开来刀身笔也似直直直地指向宫一刀面门。

潘幼迪长刀在手身子向左面踏出一步。

宫一刀却向前快踏上一步。

潘幼迪又向左踏出一步。

宫一刀也再进一步。

朱翠对于刀的施展虽然称不上专家但是他们彼此进退的步法却是她所能理解的宫、潘的这种步法正所谓刚柔并济。在朱翠的认识下潘幼迪的向左面闪开乃是施展的以退为进的回身之法而宫一刀的步步前逼显然是至刚的直进刀法。

阴森森的刀气立刻由现场扩散了开来使得旁观的朱翠也能立刻感觉出那阵凌然的杀机。

她曾经由海无颜嘴里悉知对方二人乃是当今刀法中最为杰出的两个人也曾听说过宫一刀扬言江湖指名要与潘幼迪一决胜负的故事现在似乎宫一刀已经达到了他的愿望。这些回忆的片段瞬息间在朱翠的脑子里掠过伫立在现场的两个人却已展开了凌厉的厮杀。

一片刀光由宫一刀的短刀上出朱翠无论如何也难以想通宫一刀的这一刀竟然是四平八稳地直直地由正中直劈下来度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快反倒是十分的慢。

然而这一刀却是极其猛厉的一刀。冷森森的刀光鱼鳞片状般一片片自刀身上旋转出来这一刀似乎也只有当事者的潘幼迪才能体会出它的威力她也就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潘幼迪由是挥刀而出竟与宫一刀的刀势极其仿佛这一刀也是慢得出奇千百点零碎刀光有如星海泛滥在云层空际点点光正与宫一刀所出的鱼鳞片状刀光异曲同工。

总之这一长一短一刚一柔两口刀在空中接触到了一块铮锵一声脆响声音之清脆悠扬刺得人耳鼓生痛。

在震碎了的一片刀光里宫一刀矮身右旋潘幼迪却随着斜出的刀势电掣般地转出。

双方的势子看起来都是一般的快。宫一刀向右潘幼迪往左。忽然间双方迎了个照面。

宫一刀的短刀随着他快踏前的脚步嗖嗖嗖嗖!一连旋出了四片光华分向潘幼迪咽喉、两肩、小腹四处地方同时攻到。

冷森森的刀气渗合着刀上的劲风溅飞起地面上的大片沙粒、落叶。

这一切显示得异样模糊。

似乎潘幼迪的身势在作不定点的快移动“铮!铮!铮!铮!”四声脆响软韧锋利的刀尖分别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封开了来犯的短刀紧接着潘幼迪展开了凌厉的还击。玉翎软刀划出了一道长虹有似玉带秋水配合着潘幼迪进身的架式身刀看来已似结为一体。

阳光、飞沙、黄叶、刀光、人身……这一切一旦结为一体该是如何奇幻的一刻?

宫一刀出了一声凌厉的嘶啸。蓦地他单膝跪地左手箕开以虎口部位托住了自己短刀的刀锋“苏秦现剑”短刀平托而出当啷啷接住了潘幼迪的一刀。

两个人功力汇集的迎合再一次激起了地面落叶黄沙“颤”然作响声中宫一刀霍地跃身而起他依然保持着单膝下弯的姿态短刀抡直了一招“力劈华山”直循着潘幼迪顶门上直劈了下来。

“叭”的一声潘幼迪一只纤纤素手由侧面击中在短刀的刀身上这一手大出旁观者朱翠意外她眼见现场男女老少二人所展的刀功竟是如此难以想象的奇特凌厉端的是生平仅见内心真不禁大为倾慕。

说时迟那时快宫一刀出乎常情之外地被潘幼迪的手掌击开宫一刀将错就错施展他迥异的身法当时连人带刀一并向斜刺里滚落下去。

潘幼迪却把身子掠了个高儿配合着那口扯直了的玉翎宝刀整个身子化为一道白光在落叶飞沙影里紧维着宫一刀的落势狂卷了上去。

宫一刀身子甫一沾地潘幼迪连人带刀又自攻到。

这位不乐岛主像是已为对方激起了无名之火嘴里再出了喝叱。

场子里猛地扬起了一股风力。似乎这一刹那刀光特别耀眼刺目。旁观的朱翠忽然感觉到那是一种少见的杀招。在一片嗖嗖挥刀声里宫一刀、潘幼迪都似乎挥了若干刀。

宫一刀形状如虎、如狼。

潘幼迪其冷如冰不知何时那两根盘结在脑后的大辫子也甩开了飞起的两条辫影像是飞舞在空中的两条蛇辫梢会合处正是刀锋落处。

两条人影恍惚中交相错过。

宫一刀拔了个高儿身子不大利落地飘出去落在了溪水间一块巨石上。

潘幼迪却是向左方侧步跨出她的脸异样的白那双大眼睛所显示的目神较前更为冷峻给人不可逼视的感觉。

朱翠心里的激动已到了顶点凭她的观察他们双方似已分了强弱胜负。

只是两个敌对的人所显现的竟仍是那么强悍这就令她十分纳闷了。

终于宫一刀出了一声浩叹:“我总算见识了名闻天下‘观涛阁’的不世刀法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后会有期再见。”

眸子一转看向一旁伫立的朱翠颔道:“令堂及令弟等在不乐帮一切平安他们很希望能和你团聚去与不去姑娘你自己拿主意吧。”说完双手抱刀上肩轻轻晃动“唰”一声已掠身而出待到他身躯已几乎坠地第二次双手平张硬硬地把身子拔起来随即一路倏起倏落直向着竹林内逸去转瞬间已失去了他的踪影。

朱翠目送着他离开之后再回过头来打量着潘幼迪觉到她的脸色异常的白皙。朱翠关心地问:“你怎么了难道你受伤了?”

潘幼迪紧紧咬了一下牙齿:“还……好……”

朱翠立时趋前吃惊地看着她道:“你真的受伤了?”

潘幼迪微微颤抖了一下冷笑道:“我也并没有放过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伤势应该比我的重得多你可现了?”

朱翠疑惑地道:“你是说宫一刀也受伤了?”

潘幼迪黯然地点了一下头:“我已伤了他的左腹你不要看他眼前表现自然一旦他松弛下来就难以当受所以他必须要赶快离开以免在你我面前现丑。”

朱翠听她这么说再想到方才宫一刀之种种果然有几分类似。

潘幼迪似乎正在运行一种内功朱翠注意到她始终不曾离开眼前那块方寸之地。

“我们与不乐帮的梁子已经结上了。”潘幼迪冷冷地道:“下一步是应该怎么设法登上不乐岛救回你的家人。”

朱翠苦笑了一下道:“这是以后的事了倒是现在我实在担心你身上的伤你看该怎么办?”

潘幼迪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缓缓坐下来:“我知道让我静一下!”她那双眸子缓缓在她面上搜索着心里仍然记挂着宫一刀:“如果他被我伤中了腹部现场应该留有痕迹请你为我找找看。”

朱翠点头道:“好!”她身子循着方才宫一刀所曾站立处一连察看了几个地方最后终于在溪水中那块凸立的石块上现到了几滴血渍。“在这里血!”朱翠脸上闪烁着兴奋:“他真的受伤了。”

潘幼迪长长地吁了口气像是心里终于得到了安慰。

朱翠回身来到她面前道:“他的伤很重么?”

潘幼迪道:“应该不轻其实那一刀我若再上挺一点他就有性命之忧我原来可以这么做的只是想来这个人生平尚还没有大恶也就对他留了一些情面!”

朱翠皱了一下眉道:“只是你……你的伤……”

潘幼迪道:“宫一刀的刀气很盛这是我所不及的他原想用刀气伤我心脉幸亏我现得早乃先封锁穴门只是仍为他刀气攻进来了一些现在气机不畅只怕十天半月之内行动不便总算不幸中之大幸了!”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接道:“这样一来只怕我眼前帮不了你什么忙却要你自己照顾自己了。”

朱翠原以为她伤势很重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大为放心含笑道:“你放心吧来我背着你咱们这就走吧!”

潘幼迪摇摇头道:“情形还不至于糟到这个地步。”轻轻出了一声呻吟她站起来收刀入鞘。原来那口玉翎软刀一直就藏在她腰间软带之中刀身插入宛如无物。

朱翠回过身来想去搀扶她却又为她拒绝了朱翠才感觉出这位姑娘敢情比自己更要强更倔强。既然这样朱翠就走在前头潘幼迪跟在后面。

二人穿过了面前稀疏的一片树林已经开始登上了山坡地。空气格外的清新阳光更给人温暖的感觉仰看长空更不见一片浮云。山坡上生满了细细的柔软竹子绿油油的十分可爱这些竹子不像是先前林子里的那些巨竹那般高大每一株看起来还不及一人高细若小指随着微风摇曳出一山的碧绿。

朱翠前行了几步站住脚回过身来潘幼迪随后跟到。

“你不必等我只管往前面就是了”潘幼迪喃喃地道:“这一段山路还长得很呢!”

朱翠道:“我知道我是在想曹羽那个老贼会不会在这里设下什么埋伏?”

潘幼迪点点头道:“很可能不过他们已经尝到了厉害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只有一个可能……”

朱翠道:“你是说曹羽亲自出手?埋伏在这里?”

潘幼迪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要不然这个脸他丢不起。”

朱翠道:“你以为我一个人能够应付得了么?”

潘幼迪略为迟疑了一下才道:“这很难说如果他只是单独一个人或许还有机会要是结合大众就比较麻烦。”

朱翠咬了一下牙齿恨声道:“他也未免欺人过甚了我宁愿一死也不会乘了他的心愿叫他活捉住!”

潘幼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没有受伤以我二人之力不难突围而出只是现在不敢预料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朱翠冷笑一声道:“你放心我们没有什么事情的刚才你保护我现在该我来保护你了走。”说完朱翠毫不迟疑地转身前进潘幼迪笑了笑在后面跟着。

穿过了这片岭陌前面是一片山洼子一眼看过去染目的都是黄色到处都生满了黄色的野菊阳光下泛染出一片金黄。朱翠挂念着身后的潘幼迪回过身来道:“你觉得怎么样?好一点了没有?”

潘幼迪苦笑道:“哪会有这么快?你只管走就是了。”

二女眼光相对彼此微微一笑。

朱翠轻轻一叹道:“不瞒你说对你的大名我实在久仰得很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你。”

潘幼迪一笑道:“传说总是爱把一个人或是一件事情夸大许多这几年我亲身经验也让我感觉到谣言的无聊与可怕所以有时候我觉得宁愿在人前面消逝还好些只是……”摇摇头她眉问轻轻泛起一些凄愁。

面前有一棵倒下来的枯树她缓缓走过去坐下朱翠跟过去在另一端坐下来。

“我曾经想到要作一个远遁世外的隐士可是这个听起来很容易达到的愿望一旦作起来却是十分的不易我在尝试过一段时间之后竟然失败了。”潘幼迪看了朱翠一眼接下去道:“你猜我为什么会失败?”

朱翠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摇摇头道:“不知道也许你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说了这句话她立刻觉得有些后悔后悔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于露骨。

潘幼迪看了她一眼并不以为有件地微笑了一下:“你这句话说得也并非不对而最重要的是我的年岁还太轻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一个真谛一个人的一生所作所为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什么年岁该作些什么事情更是天经地义擅越不得退隐山林在我这个年岁便是行不通的事情因此我也就不再去勉强我自己了。”

朱翠由她的话敏感地联想到了海无颜只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她脸上礼貌地仍然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心里却不禁有些紊乱。顿了一下她含着微笑道:“这么说起来外面对你的传说……传说你出家为尼是假的了?”

潘幼迪反问道:“你认为呢?”

“当然是假的了。”

“不!”潘幼迪道:“是真的。”摇摇头脸上带着一抹凄凉的微笑她喃喃地道:“我的确出过家但是只在庙里住了三十六天就又出来了。息翠庵的‘雷音师大’所以要迫我离开是因为她认为我在武学上的成就过了佛业终必不会是佛门中人她虽然力赞我的定力过人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收留我我只有被迫离开了。”

朱翠喃喃道:“那么外面传说你在金陵纵身燕子矾的事……”

潘幼迪微微摇了下头冷冷地道:“我还不至于如此轻生一个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死但是却要看死得是不是有价值最起码我现在还不想死。”

朱翠原本误会她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可是根据这段与她相处的时间对她的认识觉到她非但不软弱而且十分坚强就拿她与不乐帮那位帮主宫一刀比斗的一场来说就明显地显示了她外圆内刚的个性。

宫一刀曾经不只一次对江湖夸口说他的刀法举世无匹并且指着名字要与潘幼迪一分胜负潘幼迪却一直地回避容忍给人的印象是她真的怕了宫一刀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潘幼迪方才与宫一刀的一战里她不仅挫了宫一刀不可一世的锐气更重要的却是适当地显示了她“不屈不挠”的坚毅在在地使人感觉到这位姑娘绝非是任人欺凌、听凭别人摆布之辈。

朱翠心眼里闷着许多神秘但是到底与对方认识不深碍难出口有几次话到唇边便又吞到了肚子里。

一阵风吹过来隐约地传过来一阵马嘶声。二女都由不住微微一惊。

朱翠道:“不好他们好像来了。”

潘幼迪道:“还不一定听刚才马叫的声音距离还远我们再往前面走一程看看。”

朱翠由于来时匆忙没有带着兵刃趁着刚才闲谈休息之便临时拔了一根竹子把枝叶去掉成了一根结实的竹节杖一旦与人动起手来自然要比空着两只手强多了。

两个人践踏着地上的野菊前进走了一程山势渐高山上到处都是黑的石块朱翠刚要攀上去潘幼迪忽然拉住她道:“慢着!”话声方落只听见弦弩声响处嗖嗖嗖嗖一连四支弩箭平排着直向二女身上招呼过来。

朱翠心里一惊倏地挥过手上长竹一下子即把四支矢箭全数击落在地同时间她已看清了箭矢来处手上长竹霍地在地上一点就着这一点一弹之力整个身子蓦地拔空而起其势如飞星天坠忽悠悠已落身在一堵山岗之上。

这地方正是箭矢来处是以朱翠身子方一落下猛可里即见一人快跃出手上一口细长的斩马长刀不待分说抡圆了照着朱翠身上就砍。

朱翠身子向外快一闪对方这一刀“咔嚓”砍空由于刀口砍在一堵青石之上一时间石屑纷飞火星乱冒这汉子一刀落空平白震得两膀生痛右腿向外一滑再待回身起刀却已不及。

随着朱翠手上长竿抖处“噗!”一声正中对方太阳穴上血花飞溅里这人出了一声闷吼顿时头下脚上一头直向山下栽了下去。

朱翠长竿收时眼中早就看清了石后另有异动随着她身形起落处长竿再抖直取另一人正面前心。

这人手上施展的同样是一口斩马长刀身法颇是快捷迎着朱翠的来势只见他就地一个快滚不俟身子站定掌中刀霍地向左后方挥出“唰”一声大蓬刀光直向朱翠背上挥落下去。几乎与这人不差先后的当儿另一人手持长刀霍地由一堵大石之后闪身而出正与朱翠取了个照面二话不说手上斩马长刀劈头盖脸一刀直向朱翠脸上砍落下来。这汉子赤红面膛满脸虬髯只见他双手拔刀像是施出了全身的力道一刀落下其势至猛大有生死成败全然在此一刀。

朱翠手中竹竿施展的是“四两拨千斤”的一个巧势竿势乍起“当”一声荡开了这人的刀锋这汉子连人带刀猝失重心霍地向前滑了出去同时间朱翠手中竹竿的另一端不偏不倚地点中了背后向他袭击的那名汉子面门之上和先前那汉子一样带着一脸鲜血这人惨叫一声一头撞向面前青石顿时作声不得。

这时那名虬髯汉子一刀落空之下身子一连向前闪了几步等到他待要反身抡刀之时蓦地斜刺里飞起来了两枝竹签其声啾然响声未已已双双射中这人眸子里。虬髯汉子怪叫一声身形一个踉跄一连向前跄了几步却为朱翠手中竹竿就势点中前心霍地仰身栽倒当场就闭过了气去。

朱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上来就打倒了三人兀自余勇可贾就在她竿伤第二人时眼睛已看见了一名慌张箭手正自攀登着巨石欲往另一座峰头上爬去朱翠自是放他不过嘴里清叱一声蓦地腾身跃起一连三四个起落已扑向这名箭手身后手中竹竿正待向这人背上点去只听见那人惨叫一声摹地翻身忽悠悠自空中倒栽了下来。

朱翠心里一怔随即飘身而下再看坠地的那名汉子已是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在他的一双眼睛里却深深扎进两枝竹签和先前那名虬髯汉子一样死于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暗器之下。

四名箭手原想暗箭伤人却是没有想到敌人没有伤者自己四人却反倒赔上了性命。

潘幼迪这时也来到了面前笑向朱翠道:“想不到你的本事这么大我原想要助你一臂之力却是没有机会。”

朱翠一笑道:“算了你已经是够帮忙的了这一手飞签伤人实在高明可不可以教给我?”

潘幼迪道:“什么飞签伤人?”

朱翠一笑道:“何必装糊涂?呶看看你自己的杰作。”一面说一面手指地上死者。

潘幼迪看了一眼摇摇头道:“你弄错了这不是我的杰作。”说时她上前一步探手自死者眼睛里拔出一支竹签看了一下由签上血痕判断显然射入极深陷入脑髓再看那枚竹签不过是取自竹枝的一根分桠以这样轻微的东西抖手间竟然能取人性命暗中这个人的功力真是可想而知了。

潘幼迪虽然自信如果自己在身体完全正常的情况下应该可以有此能力可是以眼前自己情况却是万万不及心里想着不禁大生疑索。她随手丢下了手上有血迹的竹签转身前进。

朱翠也不愿在有死人的地方多停当下顺手由地上拾起了一口死者所留下的斩马长刀试了试倒是十分称手最起码比现在手上的这根竹竿要强多了。

她追上前行的潘幼迪道:“真的不是你?”

潘幼迪答道:“谁还骗你?当然不是我!”

“那又会是谁?奇怪”朱翠疑惑道:“难道是宫一刀?”

潘幼迪冷笑一声道:“他现在自己养伤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来管这个闲事当然不是他。”

“那……难道是……”

朱翠心里想起了一个人只是当着潘幼迪面前却不便出口。

潘幼迪心有灵犀地道:“我知道你要说的那个人是谁海无颜是不是?”

朱翠被她说破不便不承认红着脸笑笑道:“我只是这么猜罢了。”

潘幼迪点点头道:“你也许猜对了据我所知也只有他才有这种罕世的武功我们走吧。”说完继续前行。

朱翠敏感地察觉到潘幼迪对海无颜是存在着某种介蒂的也许海无颜所以不现身出来正是与此有关令人尴尬的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夹在他们两者之间再加上她本人对海无颜已然生的微妙感情使得未来将要生的局面越加的复杂难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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