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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第二天石天成知道了这事非常高兴亲自把他们的婚事一宣布群豪纷纷道贺。傅青主和石大娘并带领他们攀登剑阁祭扫桂天澜的墓韩荆等一干人众也在墓前流泪致凤仟侮前非愿以有生之年竟老友未成之业。
扫墓之后傅青主凌未风带领群豪投到李来亨军中。石大成夫妻和徒弟于中、女儿竹君以及张青原等人则留在谷中守卫藏金等候搬运。桂仲明和冒浣莲随他们出剑阁之后便即分道扬镳迳赴京华。

其时吴三桂的大军已自云南而出湖北桂冒二人只好取道甘肃经陕西转入河南再出河北。冒浣莲易钗而并与桂仲明兄弟称呼。在迢迢万里的旅程之中桂仲明灵智初复样样都觉得新鲜时时傻里傻气地问这问那冒浣莲一一耐心解释活像他的姐姐一般!漫长的旅程在轻镶浅笑、蜜意柔情之中一段一段的过去了。桂仲明虽然不解江湖险恶但有细心谨慎的冒浣莲在旁总算没有闹过乱子。月缺月盈冬去春来他们走了四个多月在第二年初春时分踏入河北。冒浣莲舒了口气道:“大约再走十多天就可以到京城了!”桂仲明道:“一向听说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怎的我们一路行来都没碰过什么人物?”

冒浣莲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纤纤玉指抵着他的面颊说道:“我的大爷咱们干什么来的?你倒希望碰到什么江湖人物来了!我只巴望安安静静到达北京只有这一段路了可千万别惹出乱子来!”桂仲明道:“你瞧我只随便那来说一声就惹出你一大篇教训来!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你怕什么?两人口角生风说说笑笑的又踏上旅途。

这天他们到了钜鹿这是一个大镇他们刚进了城就见六辆大骡车在街上行走把街道都塞满了车的两旁绒幕低垂骡夫和跟随骡车的人都是精壮的汉子。冒浣莲瞧了一眼悄悄地对桂仲明道:“这些人一定别有来历咱们绕道而过别沾惹他们。”她曾和傅青主到过钜鹿熟悉道路带桂仲明通过横街找了一间最大的客店投宿。

不料他们刚歇息下来就听得客店外人声嘈杂马铃叮当那六辆大车竟然也到这间客店投宿桂仲明好奇心起忍不住出来张望只见六辆大车直推到院子里才歇下来车门一开每辆大车走出六名如花似玉的少女共是三十六人花枝招展把桂仲明看得呆了#喊浣莲在他背后轻轻一捏叫他回房好几条大汉的目光都向他们射去。回到房间冒浣莲也频觉奇怪这三十六个少女个个姿色都不寻常冒浣莲在苏州长大苏州美女自古有名她都未曾见过这么多佳丽!桂仲明怀疑道:“莫不是抢来的?”冒浣莲笑道:“绝对不会抢来的哪会大摇大摆从闹市经过!”桂仲明又道:“莫非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请人保送到哪里去?”冒浣莲又摇摇头道:“虽然大户人家十房八房同住在一起的有几十个少女并非奇事。但也绝不可能个个都是这样年青貌美。”说着“噗哧”一笑伸出食指在桂仲明脸上一刮道:“怪不得你刚才看得灵魂儿都飞上九天!”桂仲明道:“你别胡说。她们三十六个人加起来都没你这样美。”冒浣莲道:“哎唷居然懂得讨人欢喜了?不肉麻?”

小两口子吱吱喳喳的猜了一阵桂仲明又道:“莫非是皇帝挑选的秀女?”冒浣莲笑道:“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假如是皇帝挑选的秀女穿州过县大小官儿都要来接应哪会住这个客店?皇帝的威风哪你想都想不出!”桂仲明奇道:“难道你见过皇帝不成说得这样嘴响?”冒浣莲面色一沉低声说道:“就是见过!”桂仲明见她本来有说有笑好端端的忽然郁闷起来慌道:“你这是怎么了?管他皇帝不皇帝咱们谈咱们的。”冒浣莲叹了口气道:“你的身世已经够凄凉了我的比你的还要凄凉。你好坏都有父母我的亲人却只有一个傅伯伯。”桂仲明急忙指着自己道:“还有一个我呢!”冒浣莲给他逗得忍不住又笑起来推他一把道:“你别歪缠了我说见过皇帝那是真的日后我再细细地告诉你。现在嘛我要你早点睡觉明早鸡一叫我就要你起来赶路。”桂仲明道:“干吗?”冒浣莲道:“咱们有大事在身少惹闲事。这班人路遥不明别和他们在一起。老实说和他们同住这个客店我也担心。”桂仲明拍拍腰间的“腾蚊”宝剑道:“怕什么?”冒浣莲一把将他推倒地上道:“赶快睡我不和你斗口了。”她自己也和衣攒上床去。两人同行万里凡是住店都是桂仲明睡在地上冒浣莲独占大床。

桂仲明果然很听话乖乖地睡了这晚一点事情都没有第二天一早鸡鸣冒浣莲就催桂仲明起来结了房钱继续登程。

两人走了三二十里天色大明眼前忽然现出一片亮晶晶的水泊港汊交错就在大路的旁边而路的另一边又是高岗密林。桂仲明道了:“这地方形势倒很不错。”冒浣莲道:“啊我们已到了苏村了这地方是冀鲁豫三省边境有名的险要之地。我听傅伯伯说以前有一股强人在这里落草兼做水6两路生意为之人都是江北大盗只是行为不正贪财好色绿林英雄鄙其为人后来又给官军打了一阵没人帮他们听说站不住脚逃了不知是也不是。”桂仲明道:“就是有强盗也抢不了咱们!”正说话间忽然背后车辚辚马萧萧回头一看那六辆大平和乘马护送的一干人已赶了上来。

冒浣莲眼利只见第一辆大车前面挂着一面镖旗上绣“武威”二字迎风飘荡。六辆大车过后殿后的一人年约四十岁光景拿着一杆大旱烟袋口喷青烟斜着眼睛看了桂冒二人一眼似颇惊异但也不停留策马疾驰而过。

冒浣莲待大队过了少许笑着对桂仲明道:“你成天嚷着要见江湖人物这便是一个人物。武威镖局是南京最出名的一间镖局缥头就叫孟武威年纪比我的傅伯伯还大一点善用独门兵器旱烟袋打穴我十一二岁时和傅伯伯到南京曾见过他。听说他的绝艺只传给儿子孟坚刚才那人想必就是他的儿子。”桂仲明道:“昨天为什么没见着镖旗也没见这扛旱烟袋的汉子?”冒浣莲道:“昨晚他们进城歇宿用不着挂出镖旗。你不知道成名的镖师都有一些怪规矩比如孟武威他总是在险要的黑道上当知有强人伏伺时就狂吸旱烟口喷奇形怪状的烟圈表示是他亲自压镖平时倒不大吸烟的。这人完全学了他的样儿。我也是见了他的旱烟袋才想起他的来头昨晚根本就没留意到他是谁。”

桂仲明“哼”了一声道:“你看走眼了会打穴有什么稀奇?据我看傍着大车走的两个瘦小汉子功夫就要比这人高。”冒浣莲凝眸细看看不出什么异样。桂仲明道:“我是练大力鹰爪功的懂得一些路道。你看那两人这样瘦小坐的马这样高大。那马却像不胜负荷似的刚才他们与我擦身而过我听那沉重的马蹄之声就知这两人外家功夫已有相当火候。”冒浣莲奇道:“为什么只说相当火候呢?”

桂仲明道:“凡是练鹰爪功、金刚手这类内外兼修的功夫到了随时随地、或站或坐都浑身是力不克自制的时候外家功夫就已到家了。可是内家功夫还没到家。若内家功夫到了家那股劲力随心所欲能能收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两人外功不错内功可还未够火候。”冒浣莲笑道:“我连他的外家功夫都看不出来那更差了。”桂仲明正色道:“不然你的功力据我看和那两个人差不多却要比那个孟坚高你学的无极剑法是上乘的内家剑法怎可妄自菲薄?”冒浣莲抬头再望大车已过去约半里之遥那吸旱烟袋的汉子还不时回头看。冒浣莲不觉笑道:“这人疑心我们是强盗呢!只不知这南京的名镖头为什么给三十六个少女保缥这事可奇怪透了。莫非这批少女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请人保送的?可是看来又不像呀!”

说话之间猛然前面六辆大车倏地都停下来。前面尘头起处两骑骏马迎面驰来掠过大车快近桂冒二人时才猛的勒马回头又狂奔过去。冒浣莲拉拉桂仲明的袖子道:“是那话儿来了!”桂仲明脚步不停一直向前走去。

骤然间路旁高岗上射出了几枝响箭其声鸣呜甚为凄厉响箭过后密林中涌出一批人马约莫有一百多人霎忽就截断了大路拦在车队之前。

武威镖局的镖师孟坚本来是押队殿后的这时已催马上前狂喷烟圈起初是一个个的圆形烟圈接着喷出的几口烟其直如矢射入先喷出的烟圈之中烟圈也渐渐四散漫成烟雾。这是孟老缥头传下的信号圆烟圈套交情直烟线表武力。意思是说:“好朋友们给我们圆圆面(卖人情)吧不然若用武力落个两败俱伤可坏了江湖义气。”

对方阵中缓缓地走出一个中年汉子袍袖飘飘意态潇洒眉目姣好很像一个女人他在袖中取出一把折扇把孟坚喷出的烟雾扇得一千二净阴声细气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武威镖局的少缥头亲自押这支缥。”孟坚也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郝寨主还在此间。既是熟人请恕礼仪不周容日后补上拜帖吧!”说罢又喷出几口烟圈等待对方答话。

在他们两人打话之际冒浣莲和桂仲明远远地站在路边。冒浣莲道:“果然那几个魔头又回旧地。”桂仲明道:“那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是谁?”冒浣莲道:“我听傅伯伯说过这人料是三魔之十几年前的江湖败类人妖郝飞凤。”桂仲明奇道:“为什么叫做人妖?”冒浣莲道:“因他生得眉目娟秀常常扮成女人专迷惑大家闺秀有人还说他真是个阴阳人所以叫他做人妖。可是他的武功也真好有几个侠客想除他都给他逃掉了。后来大约是年纪大了扮女人不灵了这才落草为寇的。”桂仲明又好奇问道:“什么叫做阴阳人?”冒浣莲粉脸通红大力柑了一下说道:“别问了赶快看吧你看他们就要动手了。”桂仲明出其不意地给她柑了一下“唷”的一声叫了出来幸得那两批人都很紧张谁也没有注意他。

郝飞凤慢条斯理地又举起扇来扇了两扇低声笑道:“少镖头和我们搭什么架子猛喷烟圈?咱们开门见山你要我们帮你圆这个面子那也成但你也得替我们圆个面子。”

孟坚接了这支缥后一见要保送的竟是三十六位美艳如花的少女心里当然觉得十分奇怪但他恃着父亲的威名插了镖旗也竟挑起大梁从苏州直保到此地一路虽碰过三四次黑道人物但只须喷出几口烟圈也就把对方吓退了。不料一踏入河北却碰上这三个硬对头。正在忐忑不安一听郝飞凤的话似有商量急忙问道:“郝寨主有什么吩咐我孟坚做得到的一准办到。”

郝飞风又阴阳怪气地笑了一笑将扇一指大车我们不劫你的镖只是要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

孟坚听赦飞风说不劫他的镖心中大喜连底下那句话都未听全就拱手说道:“多谢寨主借路。”郝飞凤冷冷一笑哭声说道:“你车上的红货(金)白货(银)我全不要这三十六个女娃子你得给我留下少一个也不成!”孟坚强抑怒火一摆烟袋亢声问道:“郝寨主这是怎么个说法。”赦飞凤阴恻侧的说道:“从来保镖的都是保红白财货没有保人的我不要你的货只要你的人这怎能算是劫镖?”孟坚给他气得髯眉倒竖骂道:“怪不得人家骂你是江湖败类武林人妖冲着我武威镖局的缥旗。你要放肆那可不成!”郝飞凤将折扇扇了两扇大笑道:“就是你老子出马也得给我留下。你招子(眼睛)放亮一点凭我这把铁扇要你这三十六个女娃子并不过份。”孟坚瞥了一眼见那扇子乌漆漆的闪光“哼”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是铁扇帮的那更好了我就凭这杆姻袋斗斗你那把铁扇。”

铁扇帮是长江以南的一个秘密帮会帮主尚云享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可是手底极辣黑白两道全不卖帐碰到财物就要拦截。郝万凤穷途落魄曾去投他他本待不收不知怎的却给郝飞凤迷惑往了终于让他做了帮中的一个香主。郝飞凤也就是靠了铁扇帮的名头才能重回旧地再立门户的。

孟坚年虽四十可是一向靠着乃父声威保镖以来从未与硬手动过真力真枪。而他那铁烟杆打穴的功夫也的确算是一门绝技因此久而久之他也自以为可以称雄一时了今日见着这三个魔头虽然不无顾忌但一给他们挤得下不了台也自动了真气烟杆一指便待扑上。

郝飞凤轻轻一闪并不接招笑道:“你要和我动手呀那可还差着点几三弟来把他拿下背后一个粗豪汉子应声而出右手单刀左手铁盾拦祝合坚喝道:“我倒要看你孟家的打穴功夫!”这汉子正是三魔柳大雄。

孟坚心头火起更不打话铁烟袋当胸打去柳大雄举盾一边烟锅当的一声打在盾上未烧完的烟丝给碰得直飞出来点点火星倒溅回去。柳大雄单刀在盾下倏地攻出斩孟坚手腕。孟坚武功也非泛泛手腕一顿铁烟杆横里一荡把单刀荡了开去大喝一声斜身滑步烟锅已自向柳大雄背后“魂门穴”打去。柳大雄反手一迎烟锅碰在盾上他顺着这拧身之势刀光一转。反取中盘。盂坚连跳两跳才避开这招。

桂仲明和冒浣莲伏在路旁看这两人厮拼只见孟坚如怒狮猛搏铁烟袋点打敲劈可总打不着敌人的穴道柳大雄以铁盾掩护单刀带攻带守打得十分激烈再打了一会孟坚渐渐落在下风。本来论功夫技业他和柳大雄原不相上下。只是柳大雄是个剧盗见过许多阵仗孟坚和他一比可就差得多了。打到分际柳大雄左手盾牌虚幌一招身形向下一扑单刀绕处直向他下三路斫去。孟坚霍地道步铁烟杆“倒打金钟”指向敌人背脊“天枢穴”柳大雄大吼一声身形暴起铁盾“横托金粱”用力一磕石手单刀顺着烟杆向上猛削孟坚若不撤手手指非给削断不可。桂仲明伏在路旁见到孟坚危急偷偷地对冒浣莲说:“且待我助他一下冒浣莲未及拦阻桂仲明已倏然出手一枚金环迳自飞去。这枚金环打得正是时候柳大雄看看得手忽听得“当”的一声单刀已给金环荡开。收刀一看只见刀锋也被碰损缺了一个小口。孟坚莫名所以拖着烟杆踉踉跄跄的道了几步。

桂仲明暗器打得十分神妙两边的人又全都注意孟坚和松大雄的厮斗竟然没人知道暗器从何而来。柳大雄横刀举盾高声喝道:“哪个不要脸偷袭大爷的站出来咱们明刀明枪决个胜负。”

孟坚幸得这一枚金环保了武威镖局的声威情知自己不是人家对手;拖着烟杆疾退。郝飞凤撮唇打了个胡哨只见一骑健马倏地冲去马上人往下一跳拦着孟坚笑嘻嘻地道:“孟少镖头你别走!”这人是江北三魔中的第二魔沙无定也是刚才策马探镖的人。

才解困厄又遇强敌;孟坚正在心慌猛然间大车队中也飞冲出两骑健马孟坚一看却是那两个黑瘦汉子这两个汉子下马叫道:“孟爷请道!”其中一人赤手空拳便去强抢沙无定手中的大枪。另一人也以赤手空拳迎上了道来的柳大雄。

孟坚惊异得几乎喊出声来这两汉子就是当日请他来保镖的人当时他们自称是一个富户的管家名叫6明6亮是两兄弟倚靠南京另一个武林崩辈的面子来央求武威镖局保镖的。孟坚看他们骨瘦如柴当时还暗笑怎的这个富户如用“烟精”来作管家根本就料不到他们身怀绝技。

这两人一出手竟是北派的鹰爪功夹以擒拿手十数招一过看得孟坚目定口呆。沙无定的大抢长七尺有余一簇血挡四面裁张足有斗篷大小挑扎扑打虎虎生风论功力比柳大雄还强许多但6明只凭一双肉掌已是足以抵敌。沙无定一抢紧似一枪兀是刺他不着。那边的6亮独战柳大雄竟然欺身直进硬用空手人白刃的功夫去抢柳大雄的串刀不过片刻就占了上风。

孟坚在一旁看得倒吸凉气心中叹道:“休了休了!这两人身怀绝技我却一点也看不出来还夸大口作保缥传出岂不笑折别人牙齿。今番纵保得着这支缥也折了名头!”看两人越打越烈鹰爪功擒拿手招数精奇自己见所未见越看越怪不禁皱眉想道:“这两人功夫远在我上怎的颠倒请我来做保镖若不是存心戏弄一定内有隐情。”

这时刻两对厮杀功夫也已分出强弱。沙无定招熟力沉还自抵挡得住柳大雄的单刀在酣战声中却竞给6亮一把抡去只剩下一面铁盾且战且退。赦飞凤相貌像个女人功夫却极利落轻轻一纵拦在6亮面前铁扇一指直点6亮面门左边一立轻轻向上一托6亮双肩一晃急忙倒纵出去郝飞凤这招名叫“颠倒阴阳”与擒拿手有异曲同工之妙胳膊苔给他一托一拗这条手臂就算卖给他了。

郝飞凤救出了柳大雄尖声怪气地叫道:“二弟请退下。”沙无定力刺三枪把6明迫过一侧撤枪疾退气喘吁吁站在郝飞凤身边。

6明6亮并肩站立郝飞凤展开铁扇扇了两扇怪声笑道:“6家兄弟真好功夫我不自量力要请两位一同指教!”6明6亮都是心头一震想道:“人妖”真个“神通广大”我两兄弟早已退出江湖他竟一口就能喝破来历。

郝飞凤铁扇一指又洱尖声叫道:“两位6师父不肯赐教么?”6明、6亮大怒左右一分双双扑上喝道:“今日定要擒你这个人妖!”郝飞凤嘻嘻一笑滑似游鱼在两人掌底钻了出去说道:“你们有这能耐?”反手一扇就和两人斗上了。郝飞风扇子使开也是一派点穴家数但却比孟坚的打穴厉害许多他身法又极其轻灵一把扇子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全是指向两人的致命穴道他左手也不闲着右手扇子打出左手跟着就是一掌用的竟是刀剑招数这种怪招6家兄弟还是初次遇上。幸得他们的鹰爪功擒拿手也有了相当火候而且相互配合威力更增郝飞凤这才不敢过份迫近。

三人走马灯似的厮杀了一百来招赦飞凤怪招层出不穷6家兄弟拼命支持兀是守多攻少。桂仲明看了许久摇摇头道:“这两个汉子要糟。鹰爪功擒拿手原是利于攻而不利于守他们给敌人迫得要撤掌防守只怕没多久就要落败。”

果然再打一阵两兄弟毅然狂叫往后便跑。但郝飞凤招法比他们更快身形一起又绊着他们。口中叫道“二弟三弟你们去抢大车!”

沙无定、柳大雄一声呐喊率领百余帮匪狂风一般卷将过来。郝飞凤尖声叫道:“只要人不要货算留给盂老头子一点面子。”孟坚气得焦黄了脸抡铁烟袋拼命敲击混战中沙无定一枪将他的烟杆挑上半空旁边的帮匪抛出绊马索将他绊倒柳大雄双手扣住他的脉门将他缚在路旁的树上。其他护车的壮汉虽然也有武功怎禁得帮匪人多势众转瞬之间就给迫到一隅眼睁睁地看着沙无定、柳大雄领着帮匪扑奔大车。

桂仲明和冒浣莲伏在路旁离大车约有十来丈远。冒浣莲本来屡次禁止桂仲明出手这时见帮匪拉开大车绒峰里面少女尖声哭叫不禁柳眉倒竖。桂仲明道:“这帮贼人欺侮娘儿咱们揍他!”冒浣莲一跃而起叫道:“好你对付那两个头领我去赶开匪徒。”

桂仲明解下腾蚊宝剑如巨鸟腾空几个起落已是落在车队之前。十多个帮匪舞动刀枪上前拦阻桂仲明圆睁双眼大喝一声腾蚊剑向前一抖银虹疾吐把十多把刀枪全都削断沙无定见状大掠斜刺里一枪刺出桂仲明一个旋身又是一声大喝宝剑起处只听得“咔嚓”一声沙无定四十二斤重的大枪也给折断了震得他虎口流血拖着半截枪急忙奔命。

在桂仲明大显神威之际冒浣莲也已赶到现场那些帮匪正在撕绒幄、砸车门冒浣莲扬手就是一大把夺命神砂宛如洒下满天花雨。那些帮匪也都是老于江湖的了一中暗器只觉又麻又痒有人叫道:“这是毒砂于!”冒浣莲一声冷笑玉手连扬喝道:“不是毒砂子你们也不知道厉害!”帮匪一声喊四下奔逃。冒浣莲双眼滴溜溜的一转只见第三辆车上还有几个帮匪站在车顶他们已抢出几名少女用作掩护。冒院莲大怒放下神砂拔出佩剑一跃而上剑走偏锋捷似灵猫娇叱两声两名帮匪中剑扑倒冒浣莲一腿将他们从车顶扫下挺剑便奔第三名帮匪那名帮匪将挟持着的少女向前一推冒浣莲手腕倏翻剑锋左倾向空档奔去剑法迅疾异常本意这名帮匪也易了结不料一剑刺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碰了回来原来是刺在上面盾牌上。

这名帮匪是柳大雄他领头抢上中间的大车砸开车门只见六名少女美艳如花眼都呆了。他看了一阵将其中最美的少女挟出冒浣莲已抢了上来。他舍不得放开竟然在车上负隅顽抗。

冒浣莲连刺数剑都被柳大雄巧妙挡开。他挟少女为质以铁盾掩护冒浣莲武功虽比他强投鼠忌器急切间却是奈何不得。柳大雄见冒浣莲一剑紧似一剑应付也感为难。蓦然间他抓起少女拄外一抢以进为退引开冒浣莲的剑哈哈大笑往后一跃便侍翻下大车那料笑声未绝后心忽然一阵剧痛不由得双手松开人也像断线风筝一样跌了下去原来桂仲明在追赶沙无定时百忙中回头一瞥见冒浣莲尚在大车上与人拼斗随手出一枚金环打中了柳大雄后心穴道。

冒浣莲正自气红了限也待挺剑跃下大车那少女刚好落下她只好插剑归鞘以手接下轻轻抚拍少女说道:“姐姐受惊了!”那少女惊魂稍定觉自己在男子怀中急忙双手一推那料手所触处却是软绵绵的一团东西。

冒浣莲扬砂拒敌拔剑救人紧张中竟自忘记了自己易钦而并是个“男儿”给少女一触才猛的醒起急忙放开了手在少女耳边低声说道:“姐姐你别声张我和你一样是个女人。”

那少女裣衽致谢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冒浣莲红着脸说道:“你别叫我姐姐我就领你的情了。”那少女也算机灵急忙换过口道:“多谢公子!”冒浣莲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怎样来的?这些姑娘是你的姐妹吗?”那少女眼圈一红答道“我叫紫菊是苏州城的歌女给人买来的这些姑娘我早先都不认识听说也是买来的。”冒浣莲还待再问忽见下面乱成一片帮匪四下奔逃桂仲明向她大声呼唤。

那边桂仲明在出金环打倒柳大雄之后再向前追帮匪畏惧宝剑纷纷躲避郝飞凤放开6家兄弟赶了过来也兀自镇压不住。

郝飞凤未见敌人陡见剑光心里一惊已觉冷气森森寒光劈面。他仗着身法轻灵连避三剑自知不是对手待第四剑斩来时急忙向后一跃铁扇子唆地出手迎着剑锋扫去。

桂仲明正杀得性起忽听得剑尖嗡嗡作晌火星乱飞十几枝短箭向自己飞来他双足一点平地拔起三丈来高宝剑在半空划了一道弧形把那些短箭扫断这才轻飘飘落在地上。只这样被挡了一挡郝飞凤已到河边扑通一声借水而逃。原来这手是郝飞凤救命的绝招那把铁扇子藏有机关给宝剑截断后十几条铁扇骨都化成利箭向敌人射。他以往曾有几吹被侠义道追杀就是仗着这手绝技得以死里逃生的。幸好桂仲明武功深湛要不然还真避不开这突如其来的暗器。

沙无定最先逃跑却及不上郝飞凤迅捷刚刚奔至河边桂仲明扬手一圈金环将他后脑打裂登时毙命帮匪呼啸没命奔逃桂仲明顾不得追赶先自回来寻觅冒浣莲。

冒淀莲听得呼唤跳下大车顺手一剑挑开孟坚的缚绳盂坚淤红了脸在道旁拾起那根铁烟袋低声道谢敲燃火石狂吸旱烟掩饰窘态。

6家兄弟周围检视一番只有两辆大车被砸烂车门撕破绒幔其他全无损失。急忙拱手向桂、冒二人称谢请问姓名他们心中极其骇异尤其对于桂仲明的武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桂仲明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但剑法和暗器精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桂冒二人未及答话孟坚忽在背后冷冰冰他说道:“两位6大爷这趟镖我们退了。此去北京已是坦途用不着我来保也不需要我来保。”6明将他一把拉住急忙说道:“孟镖头这是怎么说的?全仗贵镖局威名我们才能从苏州一直平安至此。在这个地方虽然遭了一点挫折胜败也是兵家常事嘛。咳莫非你怪我们兄弟两人我们替你赔罪。”说罢兄弟两人双双作揖。孟坚尴尬得很可又不能再脾气桂仲明也上前来劝孟坚叹口气道:“两位6大爷武功真高这两位达官武功更高武威镖局得保声名全靠你们回去我就禀告家父把镖局歇了。然后再酬谢各位。”他这说的可是真话他眼见今日诸人武功一个比一个高不禁心灰意冷再不想吃这口江湖饭了。

两6微微一笑将事揭过桂冒二人随便捏了个假名寒暄几句也待告辞走小路。6家兄弟拖着不放力劝他们一道同路进京桂仲明瞧了冒浣莲一眼冒浣莲忽慨然说道:“既然两位这样热心咱们就叨光托荫吧。”两6大喜立刻让出两匹马修好大车就请桂冒二人一同上路。

一路上两6拿话套问桂冒二人冒浣莲机灵得很含糊应过。她拿话套问两6两6也含糊应过问得紧时只是答道:“到了京城我两兄弟自当请尊驾到我主人家中赔罪道谢。”冒浣莲知道“交浅言深”乃是江湖大忌也就不再追问下去。至于孟坚则一路默不作声兴趣累然虽然满腹疑团却不愿开口说话。

走了十多天到了北京桂仲明见城墙高峻西山巍峨‘营殿连云屋宇相比端的是雄伟壮丽’气象万千。他久处深山几曾见过如此景象。正自心胸舒畅眼花撩乱之际。忽听得孟坚冷冷问道:“6大爷镖已押到京城了请问在哪里交卸?”6明扬鞭一笑说道:“纳兰相府!”

孟坚吃了一惊反问道:“纳兰相府?”6明又微微笑道:“正是纳兰相府。”孟坚沉着眼道:“那么两位是相府的教师爷了。”6明6亮同声说道:“不敢!”孟坚心中愤怒口里可不敢说出来。6明何等老练早已看出急忙陪话道:“不是我兄弟俩故意戏耍老哥。这是我们相府师爷的主意我们只是依令而行。”冒浣莲问道:“那么这三十六位少女也是相爷买的了?”6明道:“正是”相府的师爷叫我们出面央求南京的童镖头转请贵镖局保护就是怕路上出麻烦所以借你们的镖旗镇压一些不三不四的小强盗。”孟坚“哼”了一声想道:“原来你们只是把我们看做纸糊的姜太公顶看不顶用只可用来吓小鬼的真正碰到硬把子还得你们两兄弟出阵所以你们不动声色地跟在车旁。只可惜真碰到硬把子时连你们俩也抵挡不住。”他拨转马头拱拱手道:“按规矩我们该到镖主家里交卸但相府门高我辈校厚可不敢进去。两位教师替我们美言一句这镖你们自己去押回吧我孟坚领情。说罢对桂冒二人再深深一揖表示谢意。不听劝阻拨马便走。他心中对二6和童镖头都很不满只是深深感激桂冒二人。

桂仲明见他负气而行心中暗道:“这人倒也是个血气男子。”他拉着冒浣莲正想告辞6明却又上前拦阻道:“这次多得两位兄台出手、小弟交浅言深如两位兄台尚未有落足之处就请到相府里去谋个差事如何?”桂仲明怫然不悦几乎就要作不料冒烷蓬却是喜形于色连声笑道:“多谢两位教师爷关照我们也不客套推辞了若然得在相府安身那可是求之不得!”桂仲明猛然会意立刻装出笑容连声道谢。

大车在京城街道上长驰而过向相府前行。路上冒浣莲再问相府买这三十六个少女干嘛?6家兄弟这时已把两人当做自己人不再隐瞒告诉他们道:“这三十六个少女都是相爷暗中请人在苏杭两地搜买的有些是出名歌女但大多数是贫寒人家的标致女儿。也难为买的人选得个个都是这样如花似玉。至于为什么买的那我们可不知道了。”

列位看官你道是为什么买的说起来却有一段故事。原来纳兰容若虽是当时第一才子尤以向名冠于全国他的父亲纳兰明珠却是个不通文墨庸俗不堪的人。他仗着是宗室内亲又善奉承从部曹微职一直升到当朝的大学士(宰相)。他见顺治和康熙两个皇帝都很注重文学便暗地里招纳了许多文人供养在家做了许多文章冒充是自己做的献进宫去博取皇帝欢心。纳兰容若自幼在许多人才熏陶之下加以天资聪敏因此年纪轻轻便成一代才子。康熙皇帝和他年龄相差不远见他如此才学宠爱异常。因此有人说明珠之能做到大学士得他儿子之力不少可算是官场一件异事。

有一天纳兰明珠陪着康熙在西书房闲话说起在庄子南华经里的一段故事记不清楚叫内监取书来查那内监错拿了老子的道德经康熙跺着脚骂道:“蠢虫!”又叹口气对明珠道:“这班蠢物真是讨厌从来说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多么有趣。朕富有四海就是缺乏那么几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替朕添香夜读。想那南唐李后主虽是亡国之君却有大小周后娴熟同章精通音律风流韵事万古流传朕反而比不上他呢!”明珠听了因事涉内廷不敢作声但心中却有了一个打算。

明珠回府之后想起苏杭州山川秀美灵气所薰素多美女立刻打家人到苏杭一带挑选那些体态苗条面貌清秀的标致女孩儿准备收在府中请文人学士教会诗书琴师舞娘训练歌舞。训练成功之后再偷偷献给皇上。但明珠为了沽名钓誉不敢公然以相府之名请地方官派兵护送。因此才由相府的师爷定下计策叫6明、6亮两个武土出面转请武威镖局护送来京。

6明6亮将三十六名少女送到相府之后明珠自然十分高兴。但因他一心盘算怎样训练的事情对6明6亮保荐桂冒二人却不耐细听下去随便把手一挥说道:“既然你有两个朋友要进来就安插他们在园子里看园吧。”这个差使等于仆役两6对桂冒说及都觉不好意思却不料二人一口就答应了。

桂冒二人进了相府之后一心想见纳兰容若好探听张华昭的消息不料一连两三个月都没见着。看守花园又不能随便出去闷得桂仲明什么似的。冒浣莲虽然不时安慰他但想起吴三桂举事之后外头大局不知如何亦是不禁心焦。

春来春去转瞬到了榴花照眼的五月一日清晨时分桂仲明被遣去监督修理园子的工人冒浣莲一人独自在花径徘徊。不知不觉通过假山石洞来到了园子深幽之处只见林木葱郁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两边飞楼插空雕栏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梢之间景色美丽极了也幽雅极了#喊浣莲心中暗道:“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这话说得果是不错!”正呆想间忽听得有音乐之声远远飘来。她不觉循着乐声寻去绕过几处假山只见面前豁然开朗一面水平如镜的荷塘横在面前池搪上千百朵红莲都已开放。四面红莲围绕中池中心又有几十朵特别盛开的白莲宛如累衣仙女立在水中央池塘周围有白石为栏池上有小桥九曲蛾蜒如带池中的一个小享上面有几个舞娘翩翩起舞亭中有一个少年公子独自弹琴。那几个舞娘就随着琴声且歌且舞。

冒浣莲妙解音律远听琴声只觉一片凄苦情调不禁呆了心想:纳兰容若富贵荣华已到了顶点年纪轻轻才名绝代人更是古今罕见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不觉步上小桥向池塘中央的享子走去。走到一半亭上歌声嘎然而止。只听得纳兰容若说道:“这一不宜合唱只宜清歌紫菊你给我按谱唱吧。”说罢又弹起琴来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走下小桥。

冒浣莲听得“紫菊”二字觉得这名字好熟正思索间琴声已起其声凄苦比前更甚宛如三峡猿啼驳人夜泣。一个少女面向纳兰背向浣莲按谱清歌。歌道:

“瞬息浮生保狐如斯低徊怎忘?记绣塌闲时并吹红圃;雕栏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飘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月触绪还伤!欲结绸缀翻惊摇落两处鸳鸯各自凉!真无奈把声声檐雨谱出回肠。”

歌声方停一声裂帛琴弦已断了几根。纳兰容若推琴而起叹了口气。冒浣莲听得如醉如痴心想:“怪不得我一进园子里来就听得人说纳兰公子是个痴情种子他夫人已死了一年他还是这样哀痛。这悼亡词真是千古至性至情的文字!”她咀嚼“梦好难留诗残莫续。”几句想道:“难道年少夫妻恩深义重真是易招天妒吗?”想到这里不禁心里笑道:“怎的这样容易伤感我和仲明就是一对无生爱侣。”她想着想着自觉比纳兰容若“幸福”多了。

这时那个歌女回转头来见冒浣莲站在享前忽然“咦”的一声低低叫了出来。冒浣莲一看认得她就是当日自己在大车上救出的少女怪不得名字这样熟。冒浣莲急忙向她打个眼色跨进享来。

纳兰容若听得紫菊低叫抬起头来见一个俊俏少年卫士装束不觉也有点惊诧问道:“你是谁?你喜欢听琴?”冒浣莲道:“我是看园的。公子你这‘沁园春’做得好极了只是太凄苦了些。”纳兰容若奇道:“你懂得词?”冒浣莲微微一笑说道:“稍微懂得一点。”纳兰容若请她坐下问道:“你觉得这词很好我却觉得有几个字音好像过于高亢不切音律。”冒浣莲道:“公子雅人料不会拘泥于此主代之向先行音乐而后按声填词尤以周美城、姜白石两大词家更为讲究?但其辫病却在削足适履缺乏性灵所以苏(东坡)辛(弃疾)出随意挥洒告成词章倚声一道大增光彩。但有时却又伤于过粗。公子之词上追南唐后主具真性情读之如名花美锦郁然而新。又如碧海澄波明星皎洁。何必拘泥于一字一音?”纳兰容若听得铮圆了眼!

冒浣莲对词学的见解和纳兰容若完全一样令纳兰容若惊奇的是:以冒浣莲这样一个“看园人”的身份居然讲得出这番话来。他不禁喜孜孜地拉起冒浣莲的手说道:“你比那些腐儒强得多了!怎的却委屈在这里看园?”冒浣莲面上热紫菊在旁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冒浣莲不自觉地把手一摔纳兰容若只觉一股大力推来蹬!蹬!蹬!连退三步连忙扶着栏杆定了定神笑道:“原来你还有这样俊的功夫!”他还以为冒浣莲怀才不遇所以故意炫露文的武的都显出一手。

冒浣莲一摔之后猛的醒起自己已扮成男子却还不自觉的露出女儿本相岂不可笑?纳兰容若又道:“我有一位书僮也像你一样既解词章亦通武艺。你有没有功夫?我倒想叫你和他见一见面。”冒浣莲大喜连忙答应。纳兰容若洒脱异常携着她的手步下小桥。他是把冒浣莲当朋友看待以相国公子和“看园人”携手同行在当时可是个震世骇俗之事。

冒浣莲见他纯出自然就让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出享子。

两人走出亭子转过山坡穿花拂柳盘旋曲折忽见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上面异草纷垂把旁边房屋悉皆遮住。那些异草有牵藤的有引蔓的或垂山岭或穿石脚甚至垂檐挂柱索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幡屈幽香阵阵扑入鼻观比刚才的荷塘胜地更显得清雅绝俗冒浣莲赞叹道:“这样的地方也只有像公子这样的人才配住。”纳兰容若骤遇解人愁怀顿解兴致勃勃地替她解释:那牵藤附葛的叫“藤萝薛荔”那异香扑鼻的是“杜若衡芜”那淡红带软的叫“紫会青芷”这些异草之名都是冒浣莲在“离骚”“文选”里读过的却一样也没见过这时听纳兰容若一一解释增了不少知识。

两人一路清谈不知不觉穿过藤蔓覆绕的游廊步入一座精雅的清厦。这间大厦连着签棚四面回廊绿窗油壁群墙下面是白石台阶凿成朵朵莲花模样屋子里是大理石砌成纹理门栏窗户也都细雕成时新花样不落富丽俗套。四面香风穿窗入户。纳兰容若说道:“在这望煮茗操琴焚香对奕当是人生一乐。”说罢拍了几下手掌唤出几个书傻说道:“上去请昭郎来。”不一会上面下来一个英俊少年冒浣莲一眼瞧去正是当日在五台山相遇的张华昭只是他比前略为清瘦从抑郁的目光中看出似另有心事。张华昭见着冒浣莲也是一呆心想:这人面貌好似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她是谁来。

三人在庭院中茶靡架下围着一张大理石偻花桌子盘膝而坐旁边水声混淆出于石洞上则藤萝倒垂下则落花浮荡院子外有一丛修竹高越短墙。蝉声摇曳其间宛如音乐浣莲道:“真好景致。”纳兰容若见桌上有棋抨一局未敛残棋忽然起了棋兴对冒浣莲道:“你们两人下一局如何?我做裁判。”张华昭道:“公子既有棋兴何不和这位兄台对下让我开开眼界。”纳兰容若笑道:“局外观棋更饶佳趣。”说着已把棋子摆了起来。张华昭瞧了冒浣莲几眼越看越觉面熟心念一动拈着棋子说道:“好侍我输了公子再给我报仇。”他第一步就行了个当头炮。

纳兰容若在旁一面看一面笑张华昭一开局便着着进攻进中兵起连环甲再出双横车七只棋子向对方中路猛袭。冒浣莲沉着应战用屏风马双直车坚守阵地着法阴柔之极行至中变已带攻带守反夺了先手。纳兰容苦笑道:“昭郎你这是吴三桂的战法!”张华昭愕然问道:“怎么?”容若道:“吴三桂这次举事声势汹涌王辅臣在西北起兵尚耿两藩又在南方遥为呼应吴三桂亲自率领大兵攻出湖北想沿江而下攻占全国心脏。攻势是猛烈极了但依我看来非败不可!张华昭道:“那你是说我这局棋也和他一样输定了?”纳兰容若笑道:“那还需说?”说不多久冒浣莲大军过河张华昭子力分散果然已呈败相。纳兰容若忽正色说道:“按说我们嫡洲人入关占你们的地方我也很不赞同。只是吴三桂要驱臃复明那却是不配!”冒浣莲冷冷说道:“这不像是皇室内亲说的话。”纳兰容若蹙眉说道:“看你迈俗流怎的也存种族之见?满汉两族流出的血可都是红的他们原应该是兄弟。满洲贵族自有罪孽可是不见得在贵族中就没有清醒的人!”冒浣莲暗暗叹道:“他的父亲是那样污浊可鄙他却是如此清雅拔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真是荒谬的了。”纳兰容若又道:“其实朝廷怕的不是吴三桂而是蔽在深山中的李来亨他兵力虽小威胁却大。“这次朝廷派兵去打吴三桂分了一路兵扑李来亨在三峡险要之地给李来亨伏兵出击全军覆没。”冒浣莲大喜说道:“他们打胜了!”一不小心给张华昭吃了一只马纳兰容若惊异地望她冒浣莲自觉露迹急忙低下头来用心下棋结果因子力少了一马给张华昭以下风抢成和局。

纳兰容若笑道:“你的棋下得很好现在轮到我来领教了。”正摆棋子忽然丫鬟传报夫人有请而且指定要昭郎同去。容若问了冒浣莲的姓名(假名)拱拱手道:“我明日再派人找你。”张华昭跟着出去冒浣莲走在后面。忽然张华昭回手一扬冒烷接急忙伸手接着手指一捏是一个小小的纸团。

冒浣莲把纸打开只觉一阵幽香扑鼻上面写着“今夜请到天凤楼”几个小字色泽淡红纸上还有一两片揉碎了的花瓣。不觉心中自笑:“张华昭和纳兰公开同在一起居然沉迷得如此风雅以指甲作笔以花汁作墨和我暗通消息了。”她一面笑一面佩服张华昭心思灵敏。对奕之时时有落花飘下当时见他用花瓣玩耍毫不在意却料不到他已看出自己是同道中人用此来书写文字出手之快令人吃惊不但瞒过了纳兰公子连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

冒浣莲目送纳兰容若和张华昭二人在家丁和丫鬟簇拥之中从侧门走回大院。她也缓缓而行从原路走回去找桂仲明。只觉路上碰见的人似乎都在用着惊异的目光注视自己。

绕过假山穿过花径走了一会见桂仲明和园中的花工迎面走来冒浣莲叫他一声桂仲明却把头别过一边不理不睬。花工毫不知趣在旁边嗦嗦叨叨地说道:“你这个同伴要迹了我们的公子呀什么大官来拜访他他都懒得去见偏偏对你的同伴要好得紧拉他的手在园子里走了好大一段路。老哥我看你也要跟着得意了有什么好处可别忘了老朋友啊!”桂仲明“哼”了一声肩头一耸花工正搭手上来忽然“哎哟”一声跌倒地上。桂仲明转身便跑冒浣莲飞步急赶尖声呼唤。

桂仲明叹了口气回头说道:“你还追我作什么?”冒浣莲又气又恼又好笑拉着他的手说道:“你这人呀就像你的父亲你忘记我是男子打扮了吗?他要拉我的手难道我也要像你摔花工一样把他摔个半死?”桂仲明听她说到“就像你的父亲”这句话时如中巨棒想起自己父亲因误会而迫死养父、拆散家庭的事立时愤火全消但仍绷着脸说道:“我就是不高兴你和这种少爷亲热!”冒浣莲盈盈一笑低声说道:“你说他是哪一种少爷?他这种少爷可与别的少爷不同。”说罢把纳兰容若的行径胸襟细细对桂仲明剖解。桂仲明听得连连点头不再言语。

冒浣莲待桂仲明完全平静之后问他道:“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桂仲明道:“6明6亮今日从相府那边过来我正在监工他拉着我对我说昨晚他们轮值忽然现武林高手从四府一座楼顶一掠而过只看那身轻功就比他们高明得不却多少倍他们不敢追赶想请我们助他一臂之力这几晚给他们巡视门户。你不在身边我拿不定主意。你说我们犯不犯得着真的给他们做看门。”冒浣莲想了一想说道:“答应他们吧。我们虽不是替相府看门也要会会这位武林高手。”

说话之间那个花工已从地上爬起走了过来。冒浣莲道个歉迎上去问道:“天凤楼是不是在西院。”

花工点头道:“正是在西院那是纳兰公子的书房。”他睁大眼睛瞧了瞧冒浣莲忽然拱手说道:“是不是公子叫你到天凤楼当差?那可是最好的差事!”冒浣莲笑而不答谢过花玉拉着桂仲明各自回房休息准备养好精神夜探天凤楼访寻张华昭。

两人睡了个午觉再出来时只见园中香咽潦绕花影缤纷所有不是应节开花的树虽无花叶也用各色绸缕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真是个花团锦簇、富丽异常。冒浣莲拉着一个小厮问道:“怎的今天园子里布置得这样华美?”那小厮伸伸舌头道:“中午时分三公主驾到你都不如道吗?你出园看看那銮舆车仗排得多长?三公主和我们的相国夫人交情最好以前每个月都要来一两次一住就是几天。这次不知怎的隔了好几个月才来。”冒浣莲听后想起早上纳兰公子被夫人匆匆召去之事大约是和三公主之来有关了。

到了晚上园子里的景色更美小河两岸的石栏挂满许多水晶玻璃的各色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绿树枝头又遍缀水晶葡萄作为装饰上下争辉水无焕彩把园子装点得似玻璃世界珠宝乾坤。桂冒二人却是无心鉴赏听得打过三更各处沉寂之后两人换过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展开绝顶轻功迳自扑奔西院找了许久才在离雕栏玉砌的重重院落之间看到古槐树荫下红楼掩映上面彩纱宫灯缀成“大风樱”三字。冒浣莲大喜对桂仲明道:“你在外面巡逻我进去探张公子。”

冒浣莲飘身而上在每一层楼翘出来的檐角都停了一下张望进去却是奇怪楼房都是空无一人直上到顶楼方始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声调十分幽怨。

冒浣莲贴耳在纱窗上只听那女子说道:“人们都羡慕荣华帝王之家是荣华极致。我却只知道:深宫如鬼域度日似长年。我还算较好的了容若自小和我玩得来后来又和你认识你们像一股清风给我揭开深宫的帘幕看到一点点外在的阳光。我的姐妹她们更惨。名为公主如受制于保姆莫说父王不易见就是嫁出之后一生见不着附马也属寻常。张公子你就一点也不可怜我吗?”冒浣莲听得大惊悄悄用指在纱窗挖了一个小洞张眼一看只见壁面坐着一位旗装少女美艳绝俗气度高华。对面站着的英俊少年正是日间所见的张华昭。心想:莫非此女就是什么王公?怎的她会和张华昭这样厮熟深更时分在高楼之上谈心?正疑惑间张华昭低低叹了口气道:“我有什么办法?”停了一下忽然背着公主把手一扬一个小纸团恰恰穿过纱窗上的小孔飞出。冒浣莲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过一会再来!”正当此际忽听得外面一声清啸。正是:

深院闻私语中宵传怪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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