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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心魔

小院中，最后一缕箫音随着萧瑟的秋风渐渐远去，赵云率先从那某种意境中清醒过来,对插在他三尺之外的青釭剑微微一笑，淡淡沉吟道：“你输了。(.26dd.Cn)”
赵云抬首向前，见着关月此时正跪坐在落叶之中，娇躯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抖，紧闭着的美眸之中滴滴晶莹的泪水划过绝世的容颜，折射着夕阳的余辉……坠落。

赵云暗自叹了一声，拔起入地尺余的青釭剑，抖手一扬，一道青光激射随着一声龙吟传来，青釭剑已然没入剑鞘之中。

左手持箫至身后向前扫出，卷起落叶掩盖了青釭剑落地造成的三尺剑圈，赵云再次抬首望着关月，淡然的脸上挂着丝丝欣慰的笑意，低声沉吟道：“如此年岁境修达到入微的同时，心修突破心魔，进入忘我，虎父无犬子，不愧为关云长之后。”

赵云沉吟间，关月忽然睁开双目，如秋水的明眸之中尽是凄楚之色，望见身前的赵云，绿衣一闪，已然扑入赵云怀中，如落水之人遇到浮木一般。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为什么……”

怀中，关月嘤嘤的哭泣着，早已经历过一次心魔的赵云，自然知道心魔的可怕，左手持箫虚抱着关月，右手顺着关月柔顺的青丝轻抚着，温声安慰道：“都过去了，忘了吧……”

赵云温声安慰之下关月却是一发不可收拾，哭声非但不减反而渐渐大了起来，似乎要把幻境之中受到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凄凄哭声传至院外，几个侍卫却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勇武之名在成都不在关羽之下的关月，也会哭么？

“这丫头也不知道多久没哭了，上次好象……”温声安慰着关月的赵云，似乎想到什么似的，面色再次黯然下来，无声的抚慰的怀中的关月。

关月一通发泄之后哭声也渐渐小了起来，片刻之后已然停住了，此时她绝世的容颜之上一片嫣红，较之天边的流云亦不遑多让，心下却暗暗思索着，她如此失态，一会如何面对赵云才好？

“月儿，该起来了！”见着关月恢复正常，赵云也至黯然中恢复过来，对着赖来怀中的关月促道，关月虽然与他有叔侄之宜，不过关月此时年纪也不小了，两人总这般搂抱着，确实有些于礼不合。

“不要！”赵云胸膛之中传来的暖意，还有心间的莫明触动让关月十分留恋，闻得赵云催促，她不加思索的娇叱一声，颇有撒娇的意思。

淡然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赵云也不在催促，轻抚着关月的青丝，渐渐又变得茫然的眼眸似乎也闪过一丝留恋的色彩，缓缓道：“月儿，恭喜你突破心魔，进入忘我境界！”

关月轻“嗯”一声，伏在赵云怀里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心下却是颇为欢喜，心魔一道，向来是武者心修的大劫，其中凶险实在是让人谈之色变。

暗自检查之后关月却有些失望的发现，她的修为并没有精进，只是对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异常敏锐，失望之余，不由得将这敏锐的意识集中到赵云身上。

伏在赵云怀中，两人的距离本就极近，将这敏锐的意识集中到赵云身上的关月，瞬间发现了赵云身体的异常，他的真气盘踞在丹田之中，并不曾流动！

大凡修身功法，修炼至大成境界之后，真气便会自行流转与凝聚，赵云所修炼的苍龙真决虽讲究‘身’‘心’‘境’三修，然而赵云因身修收效较早，所以极重身修，而境修一道，早已荒芜了。

正因如此，赵云身修早已突破先天境界达到顶峰，只是一直未能再次突破，达到真武境界，以赵云的先天之体，真气却盘踞守在丹田之中，这确实与武学常理不合，容颜长驻，为何又皓首白发？先天之体，为何真气却又盘踞丹田之中呢？

心生诧异的关月再次凝神，审视良久之后却发现以往赵云在她面前深不可测，她远不能及的感觉消失了，初入境修入微境界的关月甚至还发现赵云的修为似乎很弱，弱到根本不能与她相及。

暂且不说关月早知赵云身修达到先天境界的颠峰，就说纵横沙场一生不败的赵云，修为远远不能与她相及，这，可能吗？

诸多不解推波助澜之下，关月生出了求解之心，纤纤玉手悄悄递出，忽然扣住赵云的脉门，在赵云微一怔神之时，真气涓涓如丝，有如潺潺溪水注入其中。

怀中关月忽然发难，赵云措不及防，真气已然袭入经脉之中，淡然的神情微微一僵，赵云心中暗暗发苦。

真气至赵云的经脉之中毫无阻碍的游走一周，关月抬首，幽怨无比的双眸直直的望着赵云淡然的面庞，凄凄道：“子龙……”

“月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声叹息阻止了关月的言辞，赵云躲闪着那两道幽怨的目光，再次望向天边的残阳夕景。

火红的流云也不能掩饰关月脸上的苍白，依稀之间，隐隐的，赵云的那句“月儿，我老了，只怕陪不了你多少时候了”传入耳中，望着夕阳余辉下，赵云平静淡然的面容，关月柳眉紧蹙，心中百感交集。

忽然，关月象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紧蹙着的眉宇放开了，双唇微抿，秋水般的名眸之中尽是坚定之色，缓缓的将脸再次贴在赵云怀中，关月表现出来的安静，倒有赵云微感意外，只道是关月心境进入忘我境界，心性有所提高。

再次抚了抚关月柔顺的青丝，赵云缓缓开口道来：“八年前，你云姨未能突破心魔，心修入魔，为了抵抗心魔，云露自行散去一身功力之后又一度病危，我千方百计欲救其性命，可惜却终究无力回天……”

这段往事关月是知道的，马云露散功之后就是大病，赵云寻访名医未果，最后亲赴嘉陵峨嵋山，欲请左慈仙师出山救治，不想左慈云游修道却是不在山中，赵云在峨嵋山苦等三月之后，心中牵挂马云露病情，军务又实难再拖，最后怅然而归，而马云露也在赵云归来当晚病逝。

“云露逝世之后我心结难解，悲痛之下一时昏智，强运苍龙真决将云露的三魂七魄拘入我体中……”

“啊！”

关月抬起头来看着面露悲痛的赵云，一时愣住了，强拘人魂魄分明是逆天之举，稍有差池不但马云露魂飞魄散，就是魂魄稍有不愿赵云也要受魂魄噬体之苦，性命堪忧。

“月儿，我是不是很自私啊？”赵云茫然凄笑道，“我看不透生死，只为不愿与云露分离便剥夺了她轮回转生的权利，我真的很自私啊！”

“自私吗？”关月心中暗问，芳心深处却隐隐泛酸，望着悲痛的赵云，她缓缓摇头道：“不，云姨不会怪你的。”

“对，你云姨不怪我，不过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望着关月脸上的坚定，赵云也微微摇头，叹道：“魂魄进入先天之体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初时我们还可以在心境之中交流，然而不久之后……”

“怎么？”

“你云姨的魂魄便陷入沉睡之中。”赵云悲声道。

“魂魄沉睡，为什么？”关月面露疑惑道。

“生魂入体，以摄取人体精气为生，你云姨不愿过多摄取我体内的精气，便强迫自己进入沉睡之中。”赵云语露苦涩。

心中被赵云与马云露的深情感染着，关月面上露出一丝不忍，轻声的试探道：“云姨没再醒来过么？”

“哈哈，醒来？谈何容易啊！”赵云抚着关月的手明显的僵硬起来，“我身修日愈精进，云露的魂魄却越来越弱小，在我达到先天顶峰之时，你云姨已经不能再从我身上摄取精气了。”

关月面色一黯，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怒叱道：“所以你为保云姨魂魄不散，自毁身修，散去了真气？”

赵云如果真是这样，不但是对自己不义，更是对蜀国的不忠，关月真的怒了，或许这女子心中未必装得天下，不过，却容不得心爱的人作践自己。

赵云原来抚着关月青丝的手忽然抬起，轻叩在关月脑门上，象是对待调皮的孩子般，摇头道：“月儿，你可知道战场之上为什么从来没有真武境界的高手出现吗？”

“身修能达到先天境界，已经凤毛麟角了，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武境界，自然也就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了。”关月此时也不过是初入大成，真武境界在关月看来只怕是在传说中的存在罢了。

“真武境界不但存在，真武之上还有天人合一。”赵云面色茫然，多少英雄豪杰自以为置身高峰之颠，然而又有几人明白，所谓的颠峰，在真正强者的眼中不过是脚下飘渺的存在罢了。

“天人合一？”关月面色痴迷，如果真武境界是传说，那天人合一，岂不是传说中的传说？

“不管是身修还是境修，天人合一都是凡人的至高境界，而天人合一并不是仅仅是身修或境修的颠峰，而是身修中的真武境界或境修中的大乘境界，融合心修的真我境界才有望突破天人合一，接受天劫九道的考验，踏碎虚空！”赵云缓缓道。

“那为什么战场中没有出现过真武境界的高手？”关月对这些只能仰望的存在并没有多大兴趣，反而感觉到赵云似乎是在转移话题。

“因为心魔！”

谈起心魔关月不禁娇躯颤粟，脸色发白，幻境中的种种似乎又出现在这女子的面前，赵云轻抚着关月以示安慰，再次开口道：“身修至真武境界后，修为大增，若不能再次突破心魔就会堕入魔道，以真武境界入魔实乃是苍生的浩劫，而心魔一物，全由心生，若是突破真武境界还眷恋战场，嗜杀与凶戾之气便会滋长心魔，心魔来临之时十有**不能突破，历经多次之后这世间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身修达到真武境界者，皆不能再插手人间战事，否则必被正义之士连手诛杀，以免他日不能突破心魔为祸苍生！”

“那你突破真武境界了？”关月若有悟所道，美眸之中尽是崇拜之色。

赵云垂首叹息道：“当年我达到先天顶峰时，确实有机会突破先天进入真武境界，只是……”

“只是什么？”听赵云言下之意是没能进入真武境界，关月颇为失望，暗暗叹息。

“我若是进入真武境界，你云姨别说从我身上摄取精气，只怕瞬间，便会魂飞魄散了。”赵云面色凄苦，没有武者不愿自己的修为不断突破，而他为保住马云露魂魄不散，甘愿放弃进入这身修中的传说境界，可见对马云露的深情意重了。

关月痴了，突破真武境界便不能征战沙场，散去真气自然也不能说是对蜀国的不忠，为保马云露魂魄不散放弃一身修为，更不能算是不义，心中感动之余不由升起嫉妒之意。

“若是我也死去了，子龙也会这般待我吗？”心中暗思着，关月秋眸中荡漾的嫉妒之意，又重了几分。

“月儿好羡慕云姨，她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丈夫，要是我，魂飞魄散也无怨无悔！”关月复将脸埋入赵云怀中，幽幽说出了心中所想。

“傻丫头，是该找个人把你嫁了。”轻揽着怀中的关月，赵云若有所指道。

“不嫁，只要能天天陪在子龙身边看日出日落，月儿终身不嫁！”

怀中关月言辞坚决，赵云却心中一痛，仿佛针扎，叹息之余不由责备道：“月儿，你又何必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呢？”

“常山赵子龙一生不败，一世不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