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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地气候湿润,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一年四季细雨绵绵。
街角巷中,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孩童,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衣物,上衣肥大,裤子短小。
身旁摆放着两捆被扎在一起的鸡毛掸子。
正撅着屁股同几个小孩弹着弹珠,都是从河边捡来的小石子,在地面上磨圆了。
掏个土坑出来,谁弹的准,就能从对方手中赢一枚出来。
赵大虎看着地面被雨点打湿,懊恼的看了看天色。
“怎么又下雨啊...”
同他一般的几个少年也伸手搭帘,看了看天色,开口说道。
“大虎哥,俺回家吃饭了,过些时日再来找你耍。”
不消片刻,没什么兄弟义气的小伙伴们都跑回家中,只剩下赵大虎看着俩捆鸡毛掸子犯愁。
父母早亡,家中只剩一个年岁已高的爷爷养他长大。
可惜也身有残疾,耳聋眼瞎。
看哪家富余,养了老母鸡的,赵大虎就上门讨要一些鸡毛,街坊邻居看这爷孙俩实在可怜。
有心软的,平日里随手积攒起来,等着这孩子上门讨要。
回头等爷爷编成掸子,扛到镇子上售卖。
可惜到底是孩童心性,一时耐不住性子,将鸡毛掸子放到一旁,同伙伴们玩了个尽兴。
奈何天公不作美,今天没了收成不说,鸡毛掸子若是见了雨水受潮,发了霉可就糟了。
将身上爷爷的马褂脱下,兜在掸子上,吃力的扛起,健步如飞的寻了个屋檐下避雨。
看着屋檐下雨珠连成一线,身上淋了雨水,腹中空空,身子上鸡皮疙瘩起了一串。
正蹲下身子打着哆嗦。
巷角偏僻,大路上行人脚步匆匆,也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孩子。
踏踏踏。
正当大虎百无聊赖,从马褂兜子中取出那几枚弹丸,放到手中把玩之时,一个高大人影挡住了视线。
“小兄弟,你这鸡毛掸子作价几何啊?”
赵大虎也是一愣,这种天气,还有买卖上门,也该着小爷我鸿运齐天。
“这位爷,十文铜板一个,我给您挑个毛多的,都是我爷爷亲手扎的,结实着呢...”
说着话,大虎连忙起身,扭头翻找了起来。
“呵呵,小兄弟不急,我没有零钱,这样吧,给你一块大洋,你把这些掸子帮我扛到家中,你看如何?”
赵大虎身子一颤,扭头连忙追问道:“多...多少?”
这么些掸子也卖不了一块大洋啊,暗自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此时,赵大虎才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身材高大,比路上行人整整高出一头,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家,头发盘起,扎了个髻。
颧骨高高隆起,一双眼眸深邃,鹰钩鼻子,就那么盯着赵大虎瞧。
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就见这古怪男子笑道:“无妨,剩下的就当是给小兄弟的辛苦钱了。”
说着话,屈指轻弹,一枚银元就从袖袍中弹出。
入手冰凉,赵大虎小心地用牙咬了一下,在嘴边吹了口气,学着人家放在耳边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他平日里见那些铺子的掌柜都是这般,又咬又吹的,想来是差不了。
虽然自己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钱,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漏了怯。
挠了挠头,背着男人脱下鞋子,取出鞋垫,将银元藏好,这才尴尬的扛起两捆掸子,示意客人带路。
男人也没有过多言语,不疾不徐的带着赵大虎一路前行,由于身材高大,每一步都需要少年奋力追赶。
七拐八绕之下,人迹渐渐罕至。
赵大虎口中气喘吁吁,心底暗自警惕了起来。
想起了爷爷曾经恐吓自己的民俗故事,掏人心肝的妖精,偷小孩的叫花子。
可脚底略微硌脚的银元,又驱散了赵大虎心中的杂念。
说不准对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管家,出门采买,就是让自己帮忙送送。
带回去银元,爷爷说不准有多高兴呢,还能吃几顿好的...
“小兄弟不必害怕,此处人烟稀少,只因是我家先辈的祠堂,许久不曾回乡,碰巧路上遇见,买些掸子略作打扫。”
说着话,扭头看向身后喘喘不安的少年,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容。
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庭院:“你瞧,这就到了...”
抬眼望去,只见庭院破败,墙壁之上已不见本来面目,爬满了厚厚一层青苔。
涂了黑漆的木门,仿若择人而噬的凶兽之口。
男人打开院门,生锈的锁链哗啦作响,木门吱呀。
地上布满粘腻的苔藓,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萦绕鼻尖。
忍着不适,一脚迈入其中,几间屋子两两相对,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
身后木门好似被风吹动,吱呀一声合拢,外界声音忽的消弭一空。
光线阴暗,屋子上贴着看不懂的符纸,门前洒着白灰,赵大虎站在当中,再不敢挪动一步。
定下眼四处查看,哪还有那男人的身影,此刻再顾不上那些鸡毛掸子。
怪异的庭院,阴气森森,寒意顺着脚底直冲天灵盖。
拔腿朝着身后木门奔去,原本破损的木门此时宛若精铁浇筑,赵大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推动分毫。
“老爷,老爷你在哪啊?银元我不要了,让我走吧...”
口中哽咽哭喊,连忙将那枚银元取出,在裤腿上擦了半晌,摆在地上,对着木门连连磕头。
哭喊了半天,一直到自身精疲力竭,眼前木门纹丝不动。
嘻嘻嘻嘻~
身后一阵孩童轻笑传来,惊的赵大虎猛然回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房门紧闭的屋内不知何时点起了香烛,透过昏黄的光线,其中人影绰绰。
蜡烛的光芒从屋内门缝之中照了出来,将大半房间都照亮,反倒衬出庭院之中更加幽黑。
折腾了一日,此时已经精疲力竭,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伸手撑着发麻的膝盖,朝着屋内寻去。
见着人影光亮,心中恐惧被驱散了不少,收起那枚银元,赵大虎忿忿想到。
“这些富家老爷,惯爱捉弄人,定是拿我先前的丑态,逗弄自家公子少爷。”
心中想着,眼前符纸白灰都被赵大虎当成摆设,对着先前传来轻笑的那间主屋奔了过去。
脚下带起的风将白灰吹散,随着木门被推开,符纸应声而裂。
赵大虎推开门环顾一周,瞬间呆愣当场,如坠冰窟。
只见屋内整整齐齐摆放着五口黑木棺材,点着香烛,哪有半分人气....
呼...
身后一阵冷风吹过,烛火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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