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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为斜,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一辆马车离开天水桥,沿着平直大道,驶向了远方的巍峨皇城。
夜惊堂身着水云锦质地的黑袍,手持马鞭坐在车厢外,双眸倒映着天边的红日,侧影看起来犹如逍遥无忧的游侠。
而身侧,跟着璇玑真人乱跑,结果饭没蹭到反而被太后娘娘揉了一顿的大鸟鸟,则如同当年走镖一样,蹲在夜惊堂身侧,哼着梁洲小调:
“咕叽叽~……”
与一人一鸟的逍遥无虑相比,车厢内部的气氛则要紧绷一些。
身着青衣的骆凝,双臂环胸靠在车窗旁,脸颊一如既往拒人千里,但身体看起来有点蔫儿。
方才夜惊堂回来,当场抓了个现行,骆凝理亏的情况下,不太敢凶小贼,为此很是百依百顺,此举一是怕小贼让她自作自受,二是想让小贼收拾三娘。
但三娘明白小玉萝卜怎么用后,不好意思当她的面玩那么花,只答应下次一个人的时候让夜惊堂乱来。
她肯定不答应,拉扯半天又搞不定三娘,最后只能退一步,让三娘把腰铃挂在小腰上跳舞助兴。
后来发现,三娘骑马的时候,铃铛也会响,节奏感十分特别,三娘还挺满意。
她本意是收拾三娘,结果弄来弄去,变成她自己掏私房钱,给三娘买首饰助兴,这不成赔了相公又折兵吗?
为此她最后自己也戴着腰铃试了下,哪想到直接试出事儿了。
以前她很含蓄,能不哼哼就闷不啃声,实在忍不住才会哼一声。
而戴上腰铃后,铃铛可不会含蓄,“叮铃叮铃——”叫的比她响,弄得她羞愤欲绝,想按住腰铃,三娘还把她手捉住,差点被折腾死……
骆凝越想越窝火,在车窗旁靠了片刻后,又回头瞄了眼。
车厢后方,裴湘君打扮如大户夫人,脸颊颇为水润,斜靠在小榻上,手里拿着一块玉石,正在用刻刀精心凋琢。
骆凝瞧见此景,心底难免戒备,毕竟她按不住三娘,三娘却是能给把她按着硬来。
万一三娘也弄一个小萝卜出来,小贼这没良心的又隔岸观火,她怕是得遭大罪了。
骆凝扫了几眼后,起身来到身边坐下,蹙眉询问:
“你在刻什么?”
裴湘君慢条斯理削切玉石,随意道;
“回礼,你那么用心给我准备礼物,我自然得礼尚往来。”
骆凝就知道是如此,她按住裴湘君的手腕,低声道:
“你傻不傻?老和我斗气,最后咱们两败俱伤,全便宜夜惊堂,有意思?”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无所谓道:
“惊堂开心就好。再者这次是你先动的手,我总不能不还吧?”
“你前天不得理不饶人,我能找你麻烦?”
“前天也是你先出主意算计我,没算计到,能说我得理不饶人?话说你想在后面刻什么字?出入平安?”
“啐!你简直……”
……
夜惊堂坐在车厢外偷听,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两声,结果恼羞成怒的凝儿,马上就隔着帘子在他后腰勐拧。
“诶诶?我没笑你……”
“那你笑什么?”
“笑鸟鸟望嘴。”
“叽?”
三人一鸟如此打打闹闹,在太阳即将落下城头之时,来到的皇城东门。
夜惊堂早已经熟门熟路,把马车交由禁军看管,而后持着自由出入的令牌,带着两个女子进入了宫城。
裴湘君虽然在京城长大,但进入皇宫却是头一回,加之身为江湖人,本身对朝廷就有几分忌惮,为此进入宫门后严肃了许多,娴静端庄目不斜视。
而骆凝自不用说,身为平天教的反贼头目,大摇大摆跑到了皇城,从平天教建立至今,她估计都是头一个,心底颇为紧张,一直默默跟在夜惊堂后面。
夜惊堂走在前面带路,顺着高墙间的甬道行走,很快来到了长乐宫,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了承安殿。
夜惊堂让两个姑娘在湖边等待,而后独自来到大殿门口,没瞧见玉虎,反倒是发现东侧的一间大书房外,站着几名宫女。
略微打量,可见金碧辉煌的书房中放着张大书桌,身着修身蟒服的大笨笨,腰背笔直坐在龙椅上,面前摆着一摞折子,正在认真办公,比女帝都像女帝。
门外的宫女,发现夜惊堂侯在外面,就开口通报:
“殿下,夜大人来了。”
“嗯?”
全神贯注的东方离人,闻声抬起眼帘,而后又低头继续批折子:
“进来吧。你们都出去。”
“是。”
宫女连忙退了出去。
夜惊堂进入书房,这次肯定不好凑到跟前乱瞅,只是在桌前询问道:
“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圣上龙体欠安,这些琐碎之事交由本王打理。玉骨图放在桌子上,你拿去给凝儿她们看吧。”
夜惊堂来到桌前,拿起放在折子旁边的玉匣,问道:
“圣上没大碍吧?”
“这种事不要乱问,会掉脑袋的。快去忙你自己的,待会还的陪本王出去一趟?”
“哦?”夜惊堂问道:“待会去哪儿?”
东方离人笔锋一顿,抬起眼帘:
“你以为本王准备和你出去私会?”
夜惊堂轻轻笑了下,稍微回想:
“是去玉潭山庄排查?这种小事我带人去就行了。”
东方离人严肃道:“你以为只是让你过去巡逻一下?圣上要去玉潭山庄小住,璇玑真人让你去排查,就是让你全权负责安防。若是事情没做好出了岔子,连你在内,所有禁军暗卫乃至宫女都得掉脑袋。任何事关圣上的事,都是头等大事,你在官场任职,就得先明白此理,明白吗?”
夜惊堂也没疏忽的意思,只是说这种事他一个人足以搞定,见笨笨这么严肃,他也没反驳,点头后,就拿着玉匣来到了鸣龙潭。
骆凝偷偷观察过殿前花园里的假山,看出下面的东西不好拿,心思便收了起来,等夜惊堂过来后,一道进入了湖中心的水榭。
骆凝和裴湘君都练过龙象图,要琢磨出图中门道花不了太久时间,但把运气脉络完全背下来,并熟练化为己用则有点费脑子,必须花几天时间认真研读,往后还得来几次。
夜惊堂也没指望两个媳妇看一遍就烂熟于心,在旁边盘坐一起练功,鸟鸟则在湖边看鱼;等天色转暗,东方离人从承安殿出来,才收起玉匣,交还给东方离人。
东方离人对夜惊堂很信任,本来想让夜惊堂直接把玉骨图拿着,学会再交回来。
但玉骨图这东西太特殊,真出了事夜惊堂免不了被牵连,想想还是收了起来,而后一道离开了宫城。
骆凝和裴湘君见相公有公事,自然没跟在后面打扰,等出宫后就相伴返回了天水桥。
玉潭山本就是御用的避暑行宫,女帝继位后,每年秋天都会到山庄住一段时间,已经成了惯例。
里面的收拾打扫不用夜惊堂操心,他要做的是带着暗卫、禁军、黑衙捕快过去,以指挥使的身份安排巡查、驻防工作。
能被安排这个差事,无疑是天子宠臣的象征,满朝王侯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但要是有所疏忽出了岔子,也是第一责任人,估摸连鸟鸟都得跟着掉脑袋。
夜惊堂没有半分大意,出宫后,先调集来了一千禁军,和三十名暗卫、黑衙总捕组成的精锐护卫,由靖王的表兄王赤虎带领前往玉潭山,因为徒步行军较慢,他则和东方离人先行出了城。
月上枝头,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驶出城门,走上了通往城郊的官道。
夜惊堂单人一马走在车厢外,马侧挂着长枪,后面则跟着一队黑衙捕快
玉潭山庄距离京城约莫十余里,顺着江道一路往上游走,便能抵达白马书院,途中虽然风景秀丽,但并没有太多可圈可点之处。
东方离人坐在马车里,埋头画侠女泪的画册,因为昨晚被波了口狠的,到现在都不想搭理夜惊堂,沿途也没什么言语。
夜惊堂骑在马上担任护卫,沿途扫视沿江两岸的风景,鸟鸟则蹲在车厢外的围栏上,和随行侍女讨要零食。
在走了约莫几里路后,官道上来往的车马逐渐减小,但依旧有些许南来北往的行人。
夜惊堂目光放在江面一艘满是莺莺燕燕的游船上,本来没注太多,但行走之时忽然察觉到不对,转眼看向了笔直官道的远方。
月色清亮,把初秋的沿江两岸照的如同白昼,奢华马车带着十余名随从往外行走,而一匹老马,则顺着路边往京城方向慢悠悠行来。
马的年纪看起来很大了,毛发皱巴巴多了很多杂色,马鞍连同脖子上的铜制马铃铛,都已经泛黑,行走间甚至已经发不出叮当响声。
但从粗壮骨架和马行走间的韵律,还是能让人感觉出这是一匹好马,无论老来如何,年轻肯定一骑绝尘傲视过天下。
而马上之人亦是如此。
坐在马上的,是个瘦骨嶙峋的老翁,发黑的斗笠扣在头上,额前还有道缺口,身着黑灰色袍子,披着件已经看不出以前颜色的老披风,整个人看起来暮气沉沉,就如同准备去找个地方挖个坑入土。
但老翁骨架相当匀称,哪怕已经瘦的皮包骨,依旧不给人半分孱弱感,瘦的如同一把褪尽铅华的刀,一把没了剑柄剑鞘的剑,华美不在只剩锋芒,就那么孤零零的插在了天地之间。
“吁~”
夜惊堂轻跩缰绳,停下了马匹,微微抬手,止住了马车和后方随从。
后面的黑衙捕快不算顶尖高手,没发现周边有异样,见夜惊堂驻足,迅速驱马往前几步,护在了马车左右。
东方离人被动静惊动,在车窗旁偷偷打量周边,询问道:
“怎么了?”
“别露头。”
夜惊堂遥遥眺望过来的黑袍老翁,发现对方主动让路,退到了路边的原野上,并未放松警惕,想想驱马独自往前,自袖中取出令牌:
“黑衙副指挥使夜惊堂。阁下是什么人?可有路引符牌?”
百米开外,黑袍老翁闻声略微抬起了斗笠,继而便翻身下马,从老马的侧面,取下一个黑布长条,杵在了草地上:
“阁下就是夜惊堂夜少侠?”
声音苍老但不沙哑,反而很清朗,给人一种如在耳畔之感。
“……”
黑衙众人听到此言,就暗道不妙,悄然驱使马车,往后缓步退去,鸟鸟则飞升高空,观察四周。
夜惊堂也是暗暗皱眉,因为摸不清对方底细,翻身下马,手按刀柄往前行去:
“正是。你是来拿刀魁名号的?”
位列八大魁,虽然享有了超凡江湖地位,但也从打擂人变成了守擂人,待遇和‘江湖公敌’同等,谁都想打一顿来证明自身,哪怕是夜惊堂,想法也是把所有武魁都干一遍,无论男女。
这种挑战,只要合乎江湖规矩,八大魁就没法避而不战,为此不胜其烦的武魁,多半都会指明一个徒弟或者师兄弟,让人打赢了再登门,也就是过门神。
而夜惊堂没有能帮他挡人的门神,想取代刀魁的挑战者,自然是直接找他。
不过前方的黑袍老叟,似乎没有挑战的意思,慢条斯理把手上的黑布长条拉下,露出了一把剑。
剑长三尺三,看起来很老,但不旧,当称作‘古朴’,整体呈黑青色,没有任何装饰。
夜惊堂脚步一顿,本以为是剑圣周赤阳来报仇,但对方看年纪和周老太公差不多,对不上,就询问道:
“我有要事在身,阁下再不报来意,我只能不客气了。”
黑袍老翁长剑持于左手,缓步来到官道中间,慢条斯理道:
“我这一剑,在匣中藏了三十年,想找个人称称,锋芒有几斤几两。听闻夜少侠快刀举世无敌,不知可方便?”
夜惊堂瞧对方这拦路的架势,他说不方便,估计也没用,当下不再言语,大步往前走去。
踏踏踏……
黑袍老翁头里微抬,可见留着胡须的下巴,以及锋芒内敛的双眼。
老翁没有直视对手,而是看向了天空的圆月,再度开口:
“夜少侠觉得,这青苍之上,可有仙人?”
“可能有天上之人,但神仙应该没有。”
“那夜少侠觉得,天上之人该是什么样子?”
“先练体,直至金身无垢摸透人之根本;再练心,看透人世百态洞悉天地至理,能做到自然就成了天上之人。阁下显然没到那一步。”
“呵呵……”
黑袍老翁笑了一声,收回目光望向夜惊堂,手放在剑柄上:
“我没到哪一步,但比夜少侠多走了一甲子,所以这一剑,当心了!”
呛啷——
话语落,秋风徐徐的江畔,发出了一声出鞘脆响,却闪过两道寒芒。
夜惊堂在黑袍老翁拔剑同时,腰间环首刀已经出鞘,刀光一闪间来到老翁近前。
而黑袍老翁动作看似不紧不慢,实则干净利落无懈可击。
三尺青锋离开剑鞘,没有带起任何气劲余波,却让后方黑衙护卫,都感觉到几分凉意,似乎清江沿岸在这一瞬间入了冬。
夜惊堂持刀狂袭途中,意识到了不对劲。
到了武魁这个地步,‘未知’远比任何杀力无穷的招式可怕。
面对轩辕朝时,他尚能看透对方动手后一切可能意图,但面前这黑袍老翁,气势并不强,但手中那把剑,却如同没实体的青色虚影,轨迹有规律,但完全看不透攻击意图。
眼见对方能跟上他出手的速度,夜惊堂没有冒险强提速度以力破局,而是奔袭途中侧闪,瞬间冲至黑袍老者斜后方,一刀削向老者后背。
飒——
身形狂袭带起的强风,瞬间压平了江畔的草地,也带起了两人的衣袍。
黑袍老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花哨动作,而是行云流水般回转剑锋,消瘦身形如锋芒毕露的利刃,对着侧后方便是一记大巧不工的直刺。
“休——”
身随剑走,剑随气走。
三尺青锋出手瞬间,凭空带出一声尖锐哨响。
此剑如苍龙吐息,连同下方草地都出现了一条往前蔓延的笔直细线。
夜惊堂距离尚有三尺,便感觉到锋芒直刺双目,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当即再度侧闪。
轰隆——
也在此时,秋风骤然加剧,蕴含浩瀚气劲的三尺青锋,往江畔直刺而出。
强劲横飞裹挟万千草叶,便如同一条猝然出世的青蛟,以龙行于野之势横穿草地,直至撞入江水,在辽阔江面上带起一道锥形涟漪。
哗啦啦——
夜惊堂侧闪出去避开锋芒,虽然毫发无伤,但并未在乘势抢攻。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剑客确实老了,出手的声势,还没有他在西王镇用黄龙卧道那一下夸张,根本不是他对手。
但这一剑同样老道,火候甚至已经到了快看不懂的地步。
夜惊堂起初一拳一枪出去,会把衣服震烂,看似声势惊天动地,实则气劲太过分散,没有做到聚力一点。
而如今他学会了掌控,把所有气劲压在刀锋之内,出手便是无波无澜的最强一刀,只有在全力施展时,才会压不住导致气劲四溢。
而黑袍老者这全力以赴的一剑,带起如此骇人的动静,浑厚内劲却明显还是可控的。
剑出一条线,其劲撼动江水,衣袍却如在秋风里,连身后的草叶都没被惊扰。
能把一身内劲掌控到这个地步,剑出不中,完全可以收回去再来一剑,老者直接出手,显然只是为了向他炫技。
沙沙沙……
无数纷飞碎叶,在秋风中飘落,洒在了被铲除一线长槽的草地上。
两名身着黑衣的武夫,在江畔站立,都停了下来,江畔也恢复了死寂。
远方官道上,十余名黑衙捕快,瞧见此景都是张大嘴边,眼神茫然中带着如临大敌。
而车厢里被警告不要探头的东方离人,透过车窗缝隙看到此景后,难以置信开口道:
“龙气剑孙无极?!”
夜惊堂持刀斜指地面,听见这个名字,眼神也愣了下。
龙气剑是千鹤山庄的剑法,而孙无极则是千鹤山庄的老祖宗,不过这个身份江湖上一般没人提,都是称呼其更为熟知的另一个名号——剑圣。
孙无极在前朝时就成了剑圣,大概三十多年前,被二十出头的周赤阳击败,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
武魁被击败后,江湖路也就走完了,柳千笙这样还想着复起的是极少数,大部分不是当场死了,就是找个地方隐居颐养天年,因为必然带伤,心中那口气也散了,通常活不了多久。
孙无极消失三十年,江湖人早把其归类为历史上的人物,千鹤山庄也变成了二流门派,最近出过的名人,还是千鹤山庄的少主,被誉为下一代剑圣,不过十几年前去周家拜访过后,在回家路上被不明人搞死了。
龙气剑本身就是世间最上乘的剑法之一,在停尸房的时候,曹阿宁发现夜惊堂用八步狂刀,当时就换成了龙气剑应战,只是被骆凝识破,才没敢用。
按照年纪算,孙无极恐怕进百岁了,夜惊堂瞧见这种和他祖师爷狂牙子一辈的老人,自然惊讶,收刀拱手:
“阁下是孙无极孙前辈?”
察~~
孙无极一剑过后,气色并不是很好,但脸上带着笑意,慢条斯理收剑如鞘:
“果然好底子。武魁对寻常人来说是山巅,对夜少侠来说只是开始。前些天夜少侠帮忙寻回了亡孙的佩剑,千鹤山庄也没还礼,不知道这一剑,能不能入夜少侠的眼?”
夜惊堂前些天拿到了灵机剑,凝儿出主意物归原主,他返程时就差人送去了凃州,本意是有机会亲自登门请教剑法,但没料到千鹤山庄重情重义到这个地步,竟然老祖宗亲自登门答谢。
夜惊堂再度拱手一礼:
“孙前辈这话可就太抬举在下了。前辈若能指点剑法,我按规矩得携重礼登门拜访,哪有让前辈亲自上门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非得在江湖上落下个目无尊长狂傲无礼的名声。”
孙无极把剑挂回老马上,牵着缰绳道:
“情记在心里,而非台面上。老夫不清楚能活几年,也不清楚夜少侠会不会上门,不能把恩情带进棺材里。顺道出来走最后一遭,有个像样的晚辈招待,也算此生幸事。”
“前辈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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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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