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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四章 其修远兮

宴席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结束时苏木喝的烂醉，余甘便扶他回到客舍休息。把苏木安顿好之后，自己也就上了床，不过翻来滚去，回想今日头一次飞行，那般翱翔于天际的自由自在之感，仍是兴奋的难以入睡。突然听到有人轻叩房门，连忙跳起身来，开门瞧去，正是楚暮歌，低声道：“小甘子，你随我来。”
此时已经颇晚，余甘心道：“莫不是要传我打坐练气的功夫？”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他只道是今天大伙儿都喝了酒，传功之事必然放在以后再说了，便躺在了床上。不料楚暮歌说一是一，不肯稍有违约。看苏木已然睡去，便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尾随楚暮歌而去。

楚暮歌领着他到了城主府内的一处湖畔，余甘四下看了看，但见水面如镜，清风拂面，甚是舒爽。

两人相对而坐，楚暮歌道：“小甘子，我教你的素府玉册，你还记得吧。”余甘笑道：“当然记得了。”当下又把千余字的口诀琅琅的背了一遍，一字不差。

楚暮歌点头道：“很好，小甘子，你以后要记得，每天晚上都要把这篇口诀背上一遍，虽然你眼下难懂，但久而久之，必然对你修行有莫大助益。”余甘点头道：“我一定照做。”修行中人都讲究顿悟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纵然是往日百思不得其解的道理，只要肯细心专研，时间久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所领悟。

：“今天我要教你的，乃是修行道路上第一个关卡。修行的第一步，就是首先要感受到灵气。”楚暮歌娓娓道来：“修炼之时，只有感应到了天地间的灵气，才能纳入为己所用。但修炼不仅是要练气，而且还要练意。”余甘奇道：“练意？那是怎么个修炼法？”楚暮歌笑道：“意，便是意念，其实你练气的同时，就已经在练意了。灵气和寻常呼吸的空气截然不同。那素府玉册中也说了，气者，五行内孕，而游于天地之间也，非得静心感悟，心无旁骛之际，才能感受的到，这样一个过程，便是练意了。”慕轻寒似懂非懂，茫然问道：“那要怎么练？”楚暮歌微微一笑：“你随我坐下。”

楚暮歌盘膝坐下，双目微阖，双掌掌心朝天，平放在膝上，拇指轻轻扣住无名指，其余手指自然弯起。这套法诀，余甘已经见过数次，便依样坐下，楚暮歌口中说道：“小甘子，你资质不错，但能不能接引到天地灵气，还要全心全意感受。你听好了，先合上双眼，集中心神，去感受头顶百会穴。”余甘熟知人体穴位，毫不费力的将精神注意到百会穴上。楚暮歌又道：“放慢呼吸，舌顶上颚，直到百会穴处略有暖意。”余甘轻轻嗯了一声，端坐寂然，缓缓呼吸之际，隐隐感觉百会穴中似有了些变化，渐渐觉得仿佛有股气息在其中萦绕，愈发密实，到后来有些鼓胀之感，这种鼓掌之感和往日头晕脑胀决然不同，头脑清醒至极。

鼓涨到了极点时，忍不住想要大口呼吸。便在这时，听到楚暮歌清喝：“屏息凝神！再坚持一会儿。”余甘紧咬牙关，瞬间只觉得一股热力从胸腹间直上而至，猛然吸了一大口气，脱口而出道：“楚伯伯，我感觉到啦。”只听楚暮歌淡淡道：“依此法感受璇玑、中庭，及神阙三处穴道。”竟是不容他稍作休息。余甘也不多问，只管闭上了双眼，依言而行，每次都在堪堪忍不住大口呼吸时，便感觉热气充盈。楚暮歌只是闭眼静坐，不时指点他一些关窍之处。大半个时辰以后，已然将任脉督脉上十数处大穴一一走完。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脸上额头上，已经微微见汗。

楚暮歌这才让他睁开双眼，道：“这个法子，也是让你心神更加集中所用。身心敏锐，以期尽早感受到灵力。以后你便可以运用此法，将奇经八脉上的诸处穴位一一走完。然后每次或两个，或三个，直到每处穴位都能同时如此感受，那时候，这第一关才算过了。以后你要时刻记得，一个人的意念强大程度，决定了以后的修为高下，真正的高手，无一不是心智坚忍卓绝之辈，神识一念而出，周遭情形无物不查。”余甘不由咋舌，要想一一感受，并不太难，但同时感应多个时，只恐怕眼下自己是力有不逮。也难怪楚暮歌说既要练气，也要练意了。

但同时又觉得深以为然，适才感受时，只觉得物我两忘，全神都在穴位之上，对那股蓬然而出的热气更有体会，道：“楚伯伯，适才有股热流，似乎是从我丹田之处，窜到了穴位上......”楚暮歌点头微笑，说道：“正是，丹田乃是人身气海，你既然知道医理，这处关窍就简单的多了。但是我们这个法门，以后还要由外而内，从皮肤外窍去感应丹田。等你日后修行之时，就是意在外形，以全身之力吸引周遭灵气。这也是与其他功法截然不同之处。”

余甘大为惊讶：“其他功法？楚伯伯，这法子是从素府玉册得来的吗？”他隐约知道楚暮歌说的必然是其他宗门修行的法门，唯独素府玉册不属于当世任何一个门派，另有神妙，便忍不住相问。果然，楚暮歌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正是，你记得那几句吧，天地间有灵，人亦为其一，皮肤七窍者，外形也，神存于心，而意在外形。”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道：“这句话便是当中练气的法门，修炼的时候，要集中注意在体表气窍及皮肤。而一神守内，若有若无。”余甘挠挠头，道：“这个法子当真神妙，楚伯伯，其余的练功法诀怎么说的？”

楚暮歌笑道：“这篇口诀与寻常口诀不同之处，在于我们所修炼的，是意在全身。寻常乃是意守丹田，缓缓吐纳。由内而外的逐渐修行。虽然个个门派的运功方式不同，各有奥妙，但吸收灵力这一块上，倒是大同小异。”余甘不好意思得笑道：“我是在想，我们这个法子......定然要比他们的好。”楚暮歌哑然失笑，知道余甘是在想两者不同，便道：“确实有难易之别。要想不靠丹田去感应天地间的灵气，可谓极难。但是你只要持之以恒，便会有莫大好处，一则念力增强，二则全身受益。”

接着又指了指眼前的湖泊道：“人体诸处大穴，就犹如湖泊，而经脉，便如同江河一般，丹田乃是大海。但百川归海，太阳蒸发之后，天降甘泽，又汇聚成溪流。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你熟知医理，当知整个天地，才差可比拟身体。”余甘恍然大悟，道：“对啊，人体本来就自成系统，也是相辅相成，自然要看做一个整体。”楚暮歌点头微笑：“就是这个道理，修炼时，要将全身敞开，感应天地灵气，将之纳入全身血肉骨骼及经脉之中，依法润养全身，才算是这篇素府玉册的修炼之道。”余甘若有所思:每寸血肉都受灵气蕴养，怪不得楚伯伯的肌肤如此坚韧，那日连金针也难以刺入。楚暮歌见他不说话，还道他正默默思索，便道:“好了，今天便到此为止，你想要再练习一会儿的话，便过会儿再回去休息。但不要操之过急，持之以恒才是关键。”随后不再言语，径直回去了。

余甘独自一人，盘膝坐在湖畔，默默思索方才楚暮歌教他的每字每句，已经把握到两个关键之处，一是修习念力，二是修炼全身。虽然并未提到如何感应灵气，但依照他说的法子，自己隐隐有所猜测，必然是念力足够时，集全身数百处穴位之力，吸引周遭灵力。至于眼下，自己则要依照刚才那个法子，尽快增强意念了。

当下心中更无疑惑，闭上双眼，又修习了半个时辰，这才回到客舍。此番心中既静，不过一会儿便进入梦乡，睡得极是香甜。

第二日早上，余甘依旧早早起来，他在野外习惯了，无论是到了那个地方，均能在日出之前一刻醒来。看苏木仍自睡着，想了想，到也没喊他起床，自己一人出了门。

昨晚用功良久，睡了这一觉之后，只觉得腹中饥饿，正想找些东西吃时，早已有仆役前来，带他去吃早饭。到了餐厅，只见谢云清和李之由正坐在一起，边吃边谈。见到余甘，谢云清连连招手，笑道：“小甘子，起这么早啊。”余甘连忙过去，躬身行礼：“谢大哥好，李城主好。”他见李之由也在，不免有些拘谨。

李之由站起身来，把他拉到身旁的座位坐下，笑道：“叫我李大哥就好，不用那么见外。”四下打量了他一番，啧啧称赞道：“云清兄，小兄弟若是到了宗门之内，你便不再是第一等的人才相貌了。”余甘见他和蔼可亲，称赞自己，便笑道：“谢大哥才俊武功都是一般的出类拔萃，我哪里比得上。”谢云清李之由相视诧异，不想他能说出这般话来，都哈哈大笑，再看他时，不免有了些欣赏之意。却不知他往日和爷爷一起行医救人时，也见识不少，偶尔有些客套奉承之词，他听过便会，但却是从来不曾对谁说过。

连喝了四大碗银耳莲子羹，大感饱足。四下张望寻找馒头时，半个也没见到，想来修道之人生活习惯与平常人不同了。李之由见状，便出言询问，余甘不好意思的道：“我爷爷还没吃早饭呢，我想给他带些回去。”李之由微笑吩咐了一旁侍从几句，那人便匆匆离去。想来自有人给他送去饭菜，余甘便朝他感激一笑。

回过头来，李之由笑道：“小兄弟日后长居岛上，有空闲时，不妨来这青枫城玩，附近还有好些风景名胜，到时候我亲自作陪怎么样？”余甘还没说话，谢云清便笑道：“到时候我一起来，李兄，眼下就开始拉拢我这小师弟了？”李之由哈哈一笑，浅啜了一口茶水，道：“这个自然。小兄弟天资聪颖，以后必然大有可为。”一席话，什么拉拢之类，听得余甘云里雾里。谢云清也不多说，只是站起身来，拉起余甘，笑道：“走啦走啦，想来慕容师叔和楚大侠都在等着我们，今日要赶到海崖城，还有着两千里路程呢。小甘子，你去和你爷爷收拾东西，我去叫你楚伯伯和慕容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