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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平慕轩,除了沈妍,在场的人都满脸疑问,想知道他有什么办法。除了平安平蓉,连面慈心软的平氏都不希望他做出委屈自己的决定。
“轩儿,你有什么办法?”平氏很为难,眼底透出担忧。
起初,见平安兄妹哭哭啼啼很可怜,又听说平大夫有灾劫,平氏很着急。平大夫一家对她再无情无义,甚至加以陷害,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如果平慕轩娶平蓉能解平大夫的灾劫,她也不能见死不救,确实动了念头。
可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她就决定不委屈儿子,想法也就不一样了。王氏诡计多端,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一家的苦肉计?她可不想当被骗的冤大头。
平慕轩没回答平氏的问话,转向平安,问:“大表哥,大舅真得了重病?”
平安哀哀长叹,“要是病还能治,可大师说是灾劫,必须找人化解。”
“必须按那个生辰八字给平表妹订亲吗?”
“是呀!我们当时没放在心上,也没想到那生辰八字正好和你相合。今天父亲突然昏厥,我们一家都吓坏了,眼看灾劫当前,实在没办法,才……”
平慕轩长叹,说:“大表哥,蓉表妹,你们都别哭,事情到这种地步,让我和妍儿受委屈都没什么,救人要紧,妍儿通情达理,绝不会怪我。”
“轩儿,你……”平氏叹气,求助的目光落到沈妍身上。
房里的下人和平安兄妹的目光在平慕轩和沈妍身上游移,自然有人心中庆幸,有人担忧。下人都知道是平安兄妹的诡计,怕平慕轩上当,又不敢多嘴。
沈妍冲众人点头一笑,表示自己接受委屈,就咬着嘴唇垂下头,等待这场好戏的高潮到来。在平氏面前,平慕轩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在外人眼里,他也是温软板正的性子。只有沈妍知道,这些都是表象,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情。
府试结束,平慕轩不再被拘着读书,就天天和沈妍泡在一起,或是玩耍,或是做事。沈妍早把他的脾性摸透了,他心思慧黠,不善使坏,可鬼主意不少。
刚才,平慕轩打手势让她放心,他会收拾平安兄妹,沈妍就拭目以待了。
“娘,别担心,蓉表妹只要与大师所测的生辰八字吻合的人订亲,就能为大父化解灾劫,这是好事。”平慕轩扫了平安兄妹一眼,嘴角掠起狡狯的笑容,“你们都知道驴蛋吧?他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只不过他生在初刻,我生在正刻。算命先生说他命硬,正好替大舅化解灾劫,你们说他跟蓉表妹是不是很配?”
平安兄妹顿时石化,瞪大眼睛看着平慕轩,大脑处于暂时短路状态。平氏和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平慕轩的问话,只好咬唇沉默。沈妍实在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有她带头,除了平安兄妹,众人哄堂大笑。
驴蛋姓白,他那张脸和他的姓恰好是两个极端,他是平家一个粗使婆子的孙子,刚得了一份在马棚扫马粪的差事。驴蛋爹娘早死,他和祖母相依为命,祖孙俩都是平家签了死契的奴才。他和平慕轩确实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只是他要大一刻钟。平慕轩嫌他脏,不允许他说自己的生日,人们慢慢也把他的生日忘了。
“我不让驴蛋提他的生日,现在没办法,我要委屈自己,承认跟他生日一样了。大表哥和蓉表妹孝顺,难得有这么合适的人,大舅有救了。”平慕轩摇了摇平氏的胳膊,挤眼一笑,说:“救人如救火,这亲事要早定下来,免得大舅有不测。娘,你去跟大舅母说,孙嬷嬷,你去告诉白婆子,妍儿,咱们去恭喜驴蛋。”
“这、这……”平氏皱眉苦笑。
“啊――我不愿意。”平蓉狠推了平安一把,吼叫:“都是你的馊主意。”
平安龌龊伎俩被捅破,又气又急,“姑母,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了。”
孙嬷嬷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说:“表少爷,你这话说得可不中听,怎么是我们欺人太甚呢?是你们说大舅爷命在旦夕,我们都是一片好心哪!”
“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平蓉咬牙扫视众人一眼,跳起来就蹦出去了。
平氏看出是平安兄妹的小阴谋,重哼叹气,“安儿,你都十六岁了,不好好读书,专做一些上不台面的事。蓉儿是姑娘家,这要传出去,她还有颜面见人吗?”
“姑母,我……”
“出去吧!”
“大表哥,你回去告诉大舅、大舅母,赶紧把欠我们的银子还上。”平慕轩冲平安撇了撇嘴,“要不,今天这事金州城的人都知道了,可别怪我们。”
平安走出门,重重跺了跺脚,冷哼一声,并不羞愧,而是满脸愤愤之色。坑爹骗婚的阴谋被识破,他并没有感到羞愧,反而怨别人坏了他的好事。为了跟名门士家搭上边儿,他说服平大夫和王氏,把平芙送给郑县令做十八房小妾。郑县令只是武烈侯府的奴才,能跟武烈侯和松阳郡主的亲孙子比吗?
纵然平氏不计前嫌,他只是平氏的侄子,根本不算武烈侯府的亲戚。平慕轩虽说是外室庶子,一旦认祖归宗,就是名门公子。如果平慕轩娶了平蓉,他就成了武烈侯府的正经亲戚了,别说金州,就是京城也没人敢小瞧他。
他打定主意,要再次说服平大夫和王氏,促成平蓉和平慕轩的亲事。他认为沈妍的存在是这桩亲事最大的障碍,他决定除而后快。
一场闹剧结束,平氏唉声叹气,积郁于心。她恨娘家人无情无义,又恨他们不长脸、不争气。听说徐瑞坤的死讯,她伤心欲绝,稍有缓和,又跟平安平蓉生了一肚子气。她越想越难受,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竟然发起热来了。
裁缝刚给沈妍量好衣服的尺寸,正在商量花型式样和纹绣方法。丫头来反说平氏病了,沈妍就让裁缝全权做主,急急忙忙跑去看平氏了。
平氏的体温并不高,却好象闷火烧烤一样,让人一接近就感到难受。沈妍知道平氏心情很糟,又没怎么吃东西,这种情况下,不适合用药,只能物理降温。
沈妍让婆子打来深井凉水,灌了一只皮水袋,让平氏当枕头枕在头下,醒恼降温。她又用冷水给平氏敷额头,用温水兑酒擦拭身体,还让丫头炖了药膳。
忙了半个多时辰,平氏的体温才降下来,睡着了。沈妍歇了一口气,仔细嘱咐了平氏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才拿上平氏送汪仪凤的布料首饰离开了。
从正院出来,她没回自己的院子,就直接绕上长廊,朝汪仪凤的住处走去。她没有带丫头,走得很快,穿过垂花门,跟一个人面对面,吓得她一声尖叫。
……
平蓉在二门内走来走去,手里揉搓几朵鲜花,脸上密布怨恨愤怼之色。看到平安无精打采走来,她迎上去捶着平安几拳,又狠啐了一口,还觉得不出气。
“好妹妹,别生气了,我也是为你好。”
“呸――为我好?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事没做成,倒让我出了丑。”平蓉根本不把平安放在眼里,横眉立目斥呵了一番,“说吧!你想怎么补偿我?”
平安被逼无奈,从袖袋里掏出五角银子,塞给平蓉,又陪笑讨饶。平芙只是武烈侯府一个奴才的十八房小妾,指望不上了,他要出人头地,只能指望平蓉了。
“好妹妹,这是我全部的零用钱,全给你,你可要给哥哥争口气呀!”平安知道平蓉贪财,得罪了平蓉,只要银子给力,都能摆平。
“才这么点银子?”平蓉嫌银子少,却也喜滋滋收起来,郁气烟消云散。
“这点银子确实不多,可谁让咱们不是贵人呢,哪有多少钱?”平安咂了咂舌,说:“今天我听文统领的侍卫说,武烈侯的主子奶奶们一个月最少也有二十两的零花钱,吃穿花用都是公中供给,还有份例。到了年底,公中的庄子铺子还有分成和红利,能被封为诰命夫人,朝廷还发饷银,你算算这是多少银子。”
平蓉双眼放光,很快又暗淡了,“人家多少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妹妹,你要是能嫁给轩哥儿,就能成为武烈侯府的女主子,那可是金尊玉贵,享乐不尽。”平安附到平蓉耳边,低语一番,听得平蓉连连点头。
“主意不错,还需跟爹娘再商量,外祖父和外叔祖来了,正等你呢。”
上午,听平安说武烈侯府来人跟平慕轩认亲了,王氏就派稳妥下人快马把消息送到了娘家。王秀才和王举人一听,知道事关重大,就跑去求见郑知县。郑知县也是刚听说此事,正为曾经得罪平氏母子晕头呢,几人一商量,才拿定主意。
平安进到花厅,给王秀才、王举人和父母行了礼,就垂手站立一侧。平蓉谴退丫头,亲自奉茶,竖起耳朵听长辈说话,不时跟平安用眼神交流。
平大夫正说平氏母子的事,想到跟武烈侯府乃至皇族沾上了亲,他不禁眉飞色舞。若他知道在平安和平蓉嘴里,他已危在旦夕,不知该做何感想。
一个婆子把王氏叫到厅外,嘀咕了几句,王氏再进来,脸色不好,狠狠瞪了平安一眼。平安知道他和平蓉玩的小把戏已经传过来了,只好硬着头皮、避重就轻,说了下午发生的事,并一再申明他这么做对众人都有利。
“你这个孽子,你咒我……”平大夫被昏厥,很生气,想怒骂儿子,触到王氏冷厉的眼神,马上住嘴了,他就是再有好亲戚,这个家也是王氏来当。
王秀才赶紧劝解,“安儿有见识,只是做法不妥,先听你叔叔怎么说。”
“安儿的想法确实不错,名门旺族根本不认妾室的亲戚,可蓉儿要是嫁给轩哥儿,情况就不一样了。”王举人寻思片刻,又说:“郑知县不是说了吗?现任的武烈侯只有一个嫡子,两个庶子,轩哥儿的父亲就是松阳郡主所出的嫡子。他刚被立为世子,就遭遇了横祸,没想到第二年,他的嫡子也病逝了。”
平安想了想,问:“外叔祖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世子爷的嫡子没病逝,松阳郡主就不会让轩哥儿认祖归宗了?那现在又突然来接是什么意思呢?”
“我就说安儿聪明,听话听音,他说话做事总能抓住关键。”王举人大赞平安,卖了一个关子,又说:“郑知县说世子爷在侯府有一个嫡子,两个庶子,还有两个女儿。嫡子病逝,两个庶子一个年纪很小,年纪稍大的很不成器。
松阳郡主亲自来看轩哥儿,就是对他寄予厚望,轩哥儿很聪明,又上进,若能讨郡主喜欢,过继到正室名下,那他就是嫡子了,将来侯爵还不是他的。”
“侯爵会是轩哥儿的?”平安瞪大眼睛,惊问出声。
王秀才、平大夫、王氏和平蓉都瞪大眼睛,心里衡量一等侯和他们的差距。
“这是郑知县的推测,松阳郡主要是没有这打算,也不会不顾暑热,千里迢迢来看一个外室庶子。”王举人嘬着茶,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架子。
王氏眼底充满懊悔怨愤,“要知道有今天,当初不如把蓉儿许给轩哥儿了。”
平大夫轻哼一声,“我当时就说蓉儿和轩哥儿很合适,你就不同意。”
“你要是有远见的大男人,能当家作主,何必听我的?”王氏很想跟平大夫大吵一架,当初没答应把平蓉嫁给平慕轩,现在她的肠子都悔绿了。
平安劝住父母,说:“还是商量商量怎么把姓沈的丫头除掉,给蓉儿让位。”
“外面的人传言轩哥儿之所以能考中童生,又能认祖归宗,都是那丫头旺夫所至,你们除掉她,不怕惹一身的麻烦吗?”王举人摇头哼笑,嫌平大夫一家不够聪明,他心里早有主意,可还要吊吊他们的胃口。
“外叔祖,依您看怎么做才妥当?”平安小心谨慎,只怕到嘴的肥肉飞了。
王举人抻紧几个人心中那根弦,好半天,嘴里才冒出两个字,“做妾。”
平蓉着急了,大喊:“让我做妾,岂不被那小贱人压一头,不行,我不干。”
“蓉儿,怎么跟你外叔祖说话呢?赶紧赔礼。”王氏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对王举人让平蓉给平慕轩做妾很不满意,但她知道王举人另有深意。
平蓉委委屈屈跟王举人赔了礼,站到一边,狠狠揪着花瓣,诅骂沈妍。论姿色样貌,她比不上平芙,可她却不甘心做妾,总想踩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
“安儿,你怎么看?”王举人点名问平安。
平安认为做妾没什么,平芙给武烈侯府的奴才做了十八房小妾,不也帮他顺利考过童生了吗?若平慕轩承袭爵位,给侯爷做妾,好处也多的是。
“外叔祖,孙儿听说妾室的家人根本不算名门世家的亲戚,外叔祖这么决定肯定另有玄机,孙儿不才,难以领会,请外叔祖明示。”
王举人沉默品茶,半晌,轻哼一声,说:“沈丫头父亲早亡,出身低贱,就算她和轩哥儿有文书,轩哥儿有今天也是借她旺夫的运道,可她身份太低。到了京城,名门旺族的小姐那么多,就算轩哥儿不说什么,侯爷和郡主能同意一个毫无家势背景的人成为侯府的女主子吗?武烈侯府不怕被人笑话吗?
相比之下,做妾室就没这么多约束了,还不会成为众人的眼中钉,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即使妾室的家人不是世家的亲戚,也能得到庇护,升官发财。郑县令的妹妹给武烈侯府的主子做了妾,他才升成知县的,以前他就是侯府的奴才。武烈侯府那是先皇后的娘家,就是妾室,也比一个知府夫人尊贵得多。”
“多谢外叔祖,我明白了。”平安冷冷一笑,卖弄聪明,说:“门不当、户不对,与其将来被贵人们踩在脚下践踏,还不如一开始别爬那么高。蓉儿若是给轩哥儿做了妾室,趁别人都对付沈丫头时站稳脚跟,以后自会大有好处。”
“安儿就是聪明,将来肯定能成大器。”王举人大声夸赞了平安,又把王秀才、平大夫和王氏叫到跟前秘密商议,直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笑容,才各自离开。
……
沈妍看清对面的人,抱紧布料和首饰,条件反射般后退了几步。
“怎么?不认识我了?”
“大概认识吧!可是……”沈妍小脸带笑,讨好说:“听说武烈侯府派来了两位教养嬷嬷,我以为派的是粗使奴才呢,没想到是您这尊大神。”
林嬷嬷摇头笑叹,“一年不见,你这丫头,嘴越来越乖巧了。下车时,我远远看着就象你,不敢认,后来听侍琴说起你,才确定,你怎么到金州来了?”
沈妍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还好您没认我,我跟这里的人说我们家乡遭了灾,我们逃荒寻亲,很不幸,没找到亲戚,才流落到金州城。”
“你这巧嘴刁舌的丫头,什么谎话编不出来?”
“嘿嘿……我撒谎理由很充分,这是善意的谎言,您千万不能揭露。”沈妍再见林嬷嬷,感觉很亲切,“嬷嬷,你的腿好了吗?我们去凉亭里坐。”
“我的腿就算好了吧!只是还有些印记,身体也比以前硬朗了,你的方子不错。”林嬷嬷跟着沈妍向凉亭走去,边走边唠叨自己的身体,对沈妍满心感谢。
“那就好,回头我给您再开个方子,印记也能消去,身体会更好。”
林嬷嬷向沈妍道了谢,又说:“你们母子在金州安定下来也好,跟京城隔着几千里,让人难受的事慢慢就忘了。去年,你们母子在顺天府衙告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着实落了沈驸马和慧宁公主的脸面,人们都以为他们失圣心了。
没想到今年开年皇上第一道旨意就是加封沈驸马为承恩伯,圣旨一下就引起了轰动。好多人搬出沈驸马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事弹劾,不但没动摇沈驸马的地位,带头人反而被皇上处置了,要是你们母子在京城,肯定会惹上麻烦。”
沈妍撇嘴暗哼,沈承运走狗屎大运了,软饭越吃越有滋润,他现在一定为当年做出抛妻弃子的决定庆幸吧!慧宁公主倍受宠爱,皇上爱屋及乌,给沈承荣加封爵位还不是小事一桩。皇权至上的社会形态,普通百姓哪里有权言说这些事?
“我和母亲、弟弟都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还请嬷嬷为我们保守秘密。”
“你尽管放心,我在侯府当了几十年奴才,知道事情该如何处理。”林嬷嬷想了想,又说:“高嬷嬷同我一起来的,她也见过你们母子,你要心里有谱儿。”
“我知道,多谢嬷嬷。”沈妍刚想再问林嬷嬷几件事,就听到平慕轩在喊她。
“妍儿,你怎么在这儿呀?”平慕轩气喘吁吁跑过来,“这位嬷嬷是……”
“这位是林嬷嬷,京城侯府派来的教养嬷嬷,她想找些艾叶,正问我呢。”
“这位就是轩少爷吧!老奴有礼了。”林嬷嬷恭敬行礼。
平慕轩点点头,说:“后面林子里有艾叶,我让婆子们采了给你送去。”
“多谢轩少爷,老奴回房等着。”
沈妍冲林嬷嬷微微点头,施礼告辞,跟平慕轩去看汪仪凤了。松阳郡主派来两位教养嬷嬷,沈妍知道她们自恃有身份,定会很挑剔、很难缠,正思虑怎么对付呢。有林嬷嬷在,她就不担心了,想了解武烈侯府的情况也容易多了。
平慕轩帮沈妍拿着沉甸甸的布料,与她并肩向汪仪凤的住处走去,两人边走边说笑。落日的余辉泼洒在他们稚嫩的笑脸上,晚风微动,金光流转。
到了汪仪凤的住处,平慕轩找了几本书,就离开了。府试过后,汪仪凤放了他十天假,原计划这两天到府学上课,武烈侯府突然来人,又要耽误了。他是个很上进了人,府试成绩不错,他也摸准了读书的方法,准备自己提前温习呢。
沈妍陪汪仪凤说话,母女说起武烈侯府突然来认亲,自是一番感慨。沈妍怕高嬷嬷认出他们母子,惹来麻烦,跟汪仪凤商量好应对之辞,又嘱咐了沈蕴。
夜色温凉,夏风微薰,乌蓝色的夜空星辉点缀,静谧深邃。
“姑娘,床铺好了,你要休息吗?”
“我再坐一会儿,你们先去睡,需要人伺候我再叫你们。”
雪梨端来一只铜盆,放到沈妍脚下,盆里点燃艾叶,味道能驱走蚊虫。沈妍坐在石椅上,低头看火,仰头望天,清眸明净如水,脸庞布满沉思。
她有好多事情需要思虑,可大脑里就好象装满了白乎乎的浆糊,空白一团,理不出半点思路。她做事一向很有计划,可武烈侯府突然横插一脚,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她无所适从。许多事弄不明白,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计划下一步了。
或许这是一个转折,许多人的人生轨迹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两道黑影翻墙而入,轻飘飘落到沈妍面前,喋喋怪笑,吓得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黑影进屋去了,她刚要喊,另一个黑影就卡住了她的脖子。
“半两,主子让你去值夜,派我和金条来接你。”
若不是脖子被卡住,沈妍定会哇哇嚎叫,刚消停了几个月,这要命的金财神又来了。过年前一个月,金财神消失了,沈妍很高兴,祈求满天神佛保佑金财神再也别出现。神佛大概嫌她穷酸,连象样的供品都没有,根本不买她的帐。
沈妍推开黑影,缓了一口气,说:“不许弄伤我的丫头。”
“放心,金条做事有分寸。”
进屋的黑影蹿出来,低吼:“半两,别信他,我是金砖,他才是金条。”
“你胡说,我是金砖。”
“我是金砖。”
……
“停――”沈妍踩到石椅上,叉腰问:“我是什么?”
两黑影同时冲她做了禁声的手势,齐声回答:“你是半两。”
“你们俩为什么都想叫金砖?”
“块头大、值钱。”两人的声调手势完全一样。
“金砖比金条块头大,只能是哥哥,哥哥年纪大,比弟弟死得早。”沈妍哼笑耸肩,滚动眼珠看着二人,突然问:“你们俩谁是金砖。”
“他。”两黑影互相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回答。
沈妍捂住肚子,放声大笑,刚笑出两声,就好象留声机接触不良一样突然卡了壳。金砖金条兄弟一个前面开路,一个背着她,身影融入浓浓的夜色中。
几个月不见,金财神看上去长熟了一些,他现在只有十六岁,却是一个俊美英伟的美男子了。明亮的烛光下,他忧郁而立,更显温润如玉,焕彩如金。
“主子,您、您又怎么了?”金砖金条看到金财神忧郁,急得抓耳挠腮。
金财神抬头看房顶,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瞟沈妍,他皱着眉抬了抬扇子,唉声叹气说:“越长越丑,真让人窝心,长这么丑也好意思出来见人。”
沈妍的脸皮随机性很强,可厚可薄,还可以随时变换。可此时,就是有人给她一座金山,她的脸皮也厚不起来了。她正压抑悸动的小心肝,YY金财神俊美如仙的相貌,却被他无情地打击了,太伤自尊了,太不公平了。
“我很丑吗?你嫌我丑把我送回去,谁让你派人把我弄来的?我才不愿意伺候你。天下有几个人象你?猪鼻子插大葱,水仙不开花,吃饱了撑的,忧郁死你。”
沈妍的叫骂声响起,金财神和金砖金条都怔住了,目放精光看着她。短暂沉默之后,金砖金条放声大笑,金财神冲沈妍撇了撇嘴,很优雅地笑起来。
“我到外面值夜。”沈妍翻出白眼珠,看了金财神一眼,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金砖金条出来了,金丝金线带四个丫头拿梳洗用具进去,伺候金财神洗漱。她们全部退出来时,沈妍正靠在屏风上,昏昏欲睡。
“站直了,不许打瞌睡。”
“是,金线姐姐。”沈妍争大眼睛,挺直身体,与周公挥手作别。
金丝金线关上卧房的门,训斥沈妍几句,给她提神之后,才出去,又顺手关上了外厅的门。听到卧房里传出金财神匀称香甜的轻鼾声,沈妍全身放松了,窝在软椅里打盹。屋里屋外都没人了,可以光明正大睡觉了,她又睡意全无了。
看到书桌上堆满帐本,沈妍就去收拾整理,想顺便窥视一些商业机密。帐本上写满密密麻麻的黑字,她想念通顺一句,也要琢磨半天。
这个时空通行的文字相当于她前世的楷书繁体,她习惯了简体字,别说让她写繁体字,就是让她看,也是高强度脑力劳动。来这个时空一年有余,她对繁体楷书仍不感冒,总写些七歪八拧、缺胳膊少腿的字,连沈蕴都笑话她。
看帐本看得她头昏眼花,却没有看到多少实质性的内容,窥视商业机密的计划泡汤。她收拾好书桌,闲得无聊,又开始翻找她喜欢的东西,过过眼瘾。
书桌的抽屉里有两架算盘,她拿出来仔细一看,不禁惊呼出声。这两架算盘大的是金制,小的是银质,做工精致细密,拿在手中质感很强。金算盘大约长一尺、宽四寸,通体灿灿金黄。银算盘长八寸、宽三寸,算珠透出盈盈绿光。
她拿着两架算盘在身上比划了半天,又把裙子脱下来,试了试,想了几个办法,也无法悄无声息地把算盘偷走,为难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又把算盘放下了。
抽屉底层有张白纸,上面稀稀落落写着几排字,这些字沈妍认识,都是药材的名字。她拿起来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玄机,电光火石之间,她眼前一亮。
金财神大概正在做美梦,睡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面容沉静俊美。他翻了身,感觉不对劲,睁开眼,顿时惊叫出声,浓浓的睡意也飞逝到爪哇国了。
一个小小的身体跪在床上,两只手拄着腿,正伸着脑袋巡视四周,那姿势很象青蛙,她头发披散,稀稀疏疏,遮住夸张的笑脸,嘴角正有晶莹的口水滴落。
“救命……啊――”
金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沈妍挂了,确切地说是被高高挂起了。
一条金绳绑住沈妍的胳膊,一条勒住她的腰,一条绑住她的腿,把她挂到了墙上。她身体贴着墙壁,这么绑着并不难受,难受的是她头上戴满了金银珠宝。
金财神被她丑陋的相貌和邋遢的打扮吓坏了,就叫醒金丝金线,让她们打扮她。二人睡得正香,被叫起来,一肚子火气,能不冲她发泄吗?
于是,沈妍“漂亮”了,她头上戴得首饰没有五六斤,也有三四斤,压得她别说脖子,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她很喜欢名贵首饰,可现在,金财神就是答应把她头上戴的东西都送给她,她都不想顶着了,那可是非一般的难受。
沈妍被吊在墙上,金财神盘腿坐在床上,其他下人都出去了,只剩两人对峙。
“放我下来。”
“休想,天亮我就送你去衙门,告你沾污我。”
“我沾污你?哈哈……”沈妍笑得肆无忌惮,满头首饰珠摇玉晃。
“不许笑。”
沈妍马上绷住脸,很认真地说:“忧郁哥,我真没想沾污你,我有事要跟你说,刚爬上床,想叫醒你,谁知你突然醒了,你一声鬼叫,还吓了我一跳呢。”
她确实有事要跟金财神说,事关重大,她都等不到天明了。她爬上床,想叫醒金财神,却被他那张甜睡的赏心悦目的脸吸引了,稍一迟疑,金财神就醒了。
金财神呲了呲鼻子,问:“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保证是吸金赚钱的好事,你先放我下来,我再告诉你。”
“金砖金条,放她下来。”
“我头上戴的首饰全归我,要不我就不说。”沈妍开始蹬鼻子上脸。
“金砖金条,把她再吊高些,再给她戴十个金项圈。”
“别别别,我不要,一件也不要。”沈妍被放下来,两只小手赶紧摘下头上的首饰,全部扔到桌子上,噘着小嘴,看着满桌珠玉,恋恋不舍。
“你真是个小看财奴,主子我没看错你。”金财神拍了拍床,示意沈妍坐到他身边,“你有什么吸金赚钱的好事?快点说,主子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沈妍坐到床上,与金财神保持几尺的距离,很大气地讲述自己的想法,“我想做炮制药材的营生,因本钱不够,只想开一家小作坊。你要是肯给我投银子做本钱,我就能开起一家很大很大的生产车间,炮制最好的药材。”
“你会炮制药材?我听说炮制药材很不好做、很烦琐。”
“你不信我?”
“当然信。”金财神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指,揉了揉沈妍的脑袋。
沈妍得意一笑,继续说:“我还想开一家大药房,不光卖药,还可以做药材的中转站。我还想开一家医馆,不光治病,还要给人调养身体。自己种药材、炮制药材,再卖药材,这就是一条生产线,你知道什么叫生产线吗?”
金财神点点头,笑容柔和迷离,“能听懂你大概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可行吗?”
“我只关心本钱和红利,还有股份怎么分配。”
沈妍很高兴,金财神关心本钱和红利,就证明他准备投资了。若不是金财神怀疑她沾污之心,她真想抱住他亲一口,以庆祝她的创业计划即将展开。
“我懂炮制药材,想以技术入股,不出钱,这是我个人的股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还要以平家的名誉投一千两银子,作坊就建在平家的庄子附近,那地方很不错。另外,我需要平守义(平二舅大名)打前锋,答应给他一成干股。”
金财神点点头,又问:“一共需要投多少银子?你想怎么分配股份?”
“大概需要投五千两银子,我个人要三成,平家两成,平守义一成,剩下四成是你的。这只是炮制药材的作坊,药房医馆和药材中转站再另行商量。”
“不行,你只能分两成,我五成,同意就成交。”
“我不,我想要三成,我是有用之材,你不能亏待我。”
沈妍站起来,在床上跺了跺脚,又重重坐下来,努着嘴,摆出一副撒娇的姿态。在她心里,她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熟女,而金财神则是大她几岁的蓝颜知己。
金财神笑得很动人,优雅在眉宇间流转,“炮制药材的作坊分你两成股,药房医馆和药材中转站跟平家和平守义都不相干,我也能分你两成股。”
“真的?”沈妍笑脸开花,眉眼娇俏,稚嫩的脸庞浮现兴奋的红晕。
“当然是真的,写好契约,银子就交给你。”
“太好了。”沈妍高兴得跳起来,一激动,站立不稳,身体就向金财神倒去。
慌乱之中,金财神向床下扑去,嘴里还大声叫喊:“不许沾污我。”
要谈的事情太多,连拟定契约,整整用去半夜的时间。金砖送她回来时,东方已微微泛白,她好象被抽掉全身筋脉一样,趴在金砖身上,呼呼大睡。
沈妍正做梦数银子,高兴得嘴都乐歪,突然就被人推醒了。她嫌有人惊扰了她的好梦,气得皱眉嚎叫,翻了身,掉头又睡了。
“姑娘,快点起来吧!教养嬷嬷发火了。”
“啊?为什么?”沈妍坐起来,思路也清楚了。
“说你没规矩,不去给奶奶请安,不在奶奶跟前伺候,要用家规处罚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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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马,抱抱”某女不知廉耻的伸出手臂,朝着旁边的少年伸去,某男一脸不愿,但还是双手一伸,把某女抱在怀中,某女露出邪邪的微笑,更加靠近某男。“呐,龙马,痛痛,呼呼”某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打网球的某男,迈着腿往某男走去,某男一脸黑线,他刚刚打到兴头上说的,但看到某女大眼中充满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某女的手轻轻的吹起。“龙马,亲亲”某女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功力,某男一脸尴尬,刚想跑,这时,某女,一脸邪恶,拉着某男,轻轻的说,龙马害羞了,没事,我来主动就好了,说完,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随即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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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