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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前一刻,心志特别清明,她忽然觉得四面的惊叫特别响,人声特别喧嚣——只是一角混战,就算她要被砍中,似乎也不该这么多人惊呼?
她霍然睁开眼,第一眼还是看见闪电般劈向自己面门的刀。
电光石火间,还看见霍然转身的苏亚惊骇的眼神,还有赵十八在跳起大叫……
她心中模糊地飞快地掠过一个念头——他那么兴奋干嘛?跳那么高,也不怕被当做靶子……
刀将落下。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推挤、奔逃……在她身前的一个人猛地似乎被身后大潮推动,猛地倒下,砰一声将她撞倒,随即她听见咔嚓一声,伴随一声被淹没的惨叫——那一刀,砍在了那临时替身的后颈上。
她怔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想爬起,却推不动身上的人。她躺在地上,看见许多双穿着草鞋的脚,慌乱地从她眼前蹦跳狂奔而过,四面都是五越人惊慌的叫喊,人潮用比先前更快的速度,退了下去。
前头赵十八在大喊大叫,狂舞跳跃,声音里满是绝处逢生的欢喜,“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来了!你小子来啦!哈哈哈哈来得巧来得好来得妙啊!哈哈哈回去我一定给你姐说帮你表功啊啊啊……”
她呆了一呆,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时,忽然又觉得荒谬。
当初那般的想他出现,他没有出现,如今什么都不想,他却能在这样的时刻,巧而又巧地到来。
她扯扯唇角,想笑,忽然眼底便蒙了泪。
她想起身,也想像赵十八那样欢呼喜悦,但忽然便浑身软软,失了力气。
前头有大批奔马扬蹄而来,远远地旌旗如林,她被尸体压着,看得见远处最前面飘扬的旗帜,一面“天顺”,一面“邰”,在风中猎猎。而她身后,五越人如潮卷去。
万军狂奔,逐敌于她身前。
只一霎,那些兵马已经卷到近前,老远地她听见邰世涛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地响起,“十三……哦不……十……八兄,别来无恙!请恕世涛正在执行军务,无法下马拜见……”
“你去!你去!”赵十八大笑,连连摆手,忽然又叫,“哎世涛,容……”他回头,寻找容榕踪迹,这才发现容榕不见,惊得脸色一变,随即才看到被死尸沉沉压住的容榕,急忙大叫:“哎她在……”忽然一阵风从他身边狂掠而过,竟然是邰世涛不及下马,带着军队,将要卷过道路,眼看最前面他的马蹄,就要踏上路边尸身——
赵十八惨叫:“尸体下面有……”
容榕此刻也心中狂跳,邰世涛似乎急于追逐那批五越人,来得极快,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看见他高大马身的阴影已经降临自己头顶。
难道……难道自杀没死成,却要死于他的马蹄之下?
她苦笑一下,觉得命运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恢律律——”一声长嘶,四面风声一卷,随即一静。
赵十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苏亚扑出的身形一顿。
容榕忐忑地睁眼,就在死尸之下,倾斜的一角天空间,看见半空高悬的马蹄,马腹挡住了大半的阳光,只留一大片灿烂的金,在那人飞扬的铁色衣角尖闪烁。
那般骤然停马,半空勒缰,以至于他手臂绷紧,线条如钢铁般,在她视野里延展。
又是一声马嘶,马蹄终于落下,踏在她身边地面灰尘四溅,离她的衣角只有三寸。
逆光,日色横射,她看不清他的颜容,只觉得那段目光将自己笼罩,带三分惊异,三分复杂意味。
她涨红了脸,忽然惊觉此刻自己的姿态太不雅,可是死人真的很重,她用尽力气,拼命推……
身上的尸首忽然被掀掉,一只手递到她面前。
她怔怔地看着那只手。
四年不见,生死之境别离,再见依旧是生死之境,她却忽然失去勇气,不愿再看他的脸,只盯紧那只手。
这只手比印象中黑了些,当年的薄茧已经磨硬,指节修长,看来有力。
她恍惚记起自己不曾碰触过他的掌心。
那手顿了顿,并没有停留,很干脆地递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一拉。
容榕有点茫然地站起,一抬头,对上对面男子的眼眸。
四年,少年成青年,不知何时,也生了渊停岳峙的气度,不算高壮,却如山巍巍而立。
他眼眸乌黑晶莹,闪烁琉璃般的光彩,依稀还是当年的眼睛,唯一不为风霜所改。
邰世涛也在看着她,四年,当初稚气尚存的活泼少女,如今已经成就沉静美妙颜容。眼神澄澈,摇动着这一天的日光碎影,每一幕影子,都似乎是当年海上相遇,生死与共,浪花和水波,打湿青涩的记忆。
四目相对,四面便忽然一静,呼吸到此处放轻,怕将蹑足而来的旧事惊扰。
忽有哨声响起,尖利。
他一惊,仿似忽然醒来,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一笑看得她心中一悲又一喜,恍惚少年。
随即他蹲下身,捡起一样东西,要放到她掌心,她怔怔地还不知道接,他上前一步,忽然举手,靠近她的脸,手臂抬起,整个围住了她的脸——
她大骇,心砰砰跳起,下意识要让,忽觉耳垂一痛,随即他已经退了开去,混杂着征尘和青草香气的男子气息一近便远,衣角翻飞而起,将一片日色遮没,他已经上了马。
他在马上挥挥手,指了一队士兵留下,随即对赵十八歉然一笑,扬鞭。
“啪。”鞭声脆响,骏马扬蹄,卷起一片烟尘,在前方官道上一闪不见。身后更多骑兵立即跟上,黑色的钢铁洪流,怒龙般远去。
苏亚扶着她避到一边,欢喜地道:“世涛留了一队士兵保护你,军方一路通行更方便,这下好了。”
她心中似热,又似凉,悲喜交集,胸中似有潮起,梗住咽喉,浑浑噩噩也未将苏亚的话听在耳中,只下意识抬手,缓缓摸了摸耳垂。
耳上,一枚沾了泥尘的硕大粉红珍珠耳坠,在指尖圆润地颤动。
那颗粉红耳珠,生死之刻,坠落尘埃。
在下一刻惊喜的相逢中,被他轻轻捡起,戴回了她耳畔。
……
九月十六,五越宣布立国之日,整个南齐也在震动,李家这一手让南齐朝廷震惊,万万没想到,江湖草莽,也能左右天下局势,万万没想到,素日交好朝廷的武帝世家,竟然是五越之主的遗脉。
若是平时,众人不过一惊一笑,随便派外三家军哪支去平了也罢了,然而此刻,内忧外患,兵临城下,五越在此时要求独立,并有占据南齐北地之势,对现今的南齐,实在是不小的冲击。
消息传到皇宫,景泰蓝吁出一口长气,忽然想起当年随麻麻前去北严,马车里那段对话。
“她是我的……”
“是。”
“你别抢……”
“若我想抢呢……”
“……我和你换。”
“您拿什么来换呢……”
当日戏言,一语成谶,他想要他拿什么来换?极东一地,北部江山?
那时年纪小,但这话依旧记得清晰,或许当时李扶舟的笑容太含蓄,或许他内心深处有所感应。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消息传到郡王府,容楚负手而立,看庭前落花,悠悠停泊于花池。
很多事彼此心知,也曾用尽心思,但望不必走到那一步,然而终究走到那一步。
可即使走到这一步,他也始终也没能明白,李扶舟到底是怎样想的。
当初救助叮叮当当,他听说,李家曾有不少人反对,是李扶舟力排众议,将孩子接上山;孩子上山后,又有人开始动歪心思,建议他扣留这对孩子,奇货可居,他将谏言的人远远打发出去,终生不许回神山;他似乎很单纯地照顾两个孩子,明明知道他们的重要性,却从未想到凭借他们的身份和他给予的恩德,去要求容楚和太史阑什么。
容楚浅浅一笑,或许,这正是扶舟的高明之处吧。
李扶舟不要,不提,不望报,那么他和太史阑,尤其是重情义的太史阑,才会束手束脚。
他微微叹息,看向前方半山上的高阁——自从李家起事消息传来,她就将自己关在那里。
这个消息,对她打击,想必也颇大。
打击的不是李家起事这件事本身,其实这事他和太史心中有隐约有预感,之前摸到了太多蛛丝马迹,稍稍清理便能猜到大概,只是当这一日终于到来,终究不能免内心失落。
当真相剥脱,往事凸现,那些过往的美好,便似乎都染上了杂质,变得不再纯粹。
无论如何,那是她曾经真心喜爱过的一切。
似是感应到他的注视,那扇门忽然打开,太史阑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依然整洁,利落,腰间紧束,手拿长剑,一副要上城巡视的装扮,和以往每天一样。
只有他看见太史阑眼底一霎过的萧索。
他迎上去,她也迎着他的目光,并不需要说什么,他们相处到了今日,每个眼神都满满默契。
“上城?”
“嗯。”
“季宜中等待已有很久,也已经将天节大营的重武器都运来,今日必是极限,他要动手了。”
“所以,我去答复他。”
她语声缓而坚决,字字清晰。
“我陪你。”
“嗯。”
他携了她的手,一并前行,背影一般笔直而从容,是秋色里最为和谐的一笔。
身后忽然传来软软的童音。
“爹爹,麻麻,你们是去打李叔叔的吗?”
两人回身,就看见叮叮当当站在身后,叮叮没有如往常一样,一看见他们就腻着滚进怀里,正咬着手指头发问,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当当站在一边,微微垂着头,他们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唇线。
容楚和太史阑对视一眼,无奈地一笑——孩子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最起码想瞒什么要紧信息,瞒不住。
瞒不住就正确对待,孩子有知情权,不能让他们自己去瞎想,然后受伤。
容楚蹲下身,揽过两个孩子。
“我们不是去打李叔叔,我们是去解决一下围困丽京的敌军。”
“可是,”容叮叮说,“听说李叔叔要打仗了,你们迟早会去打他。”
“也许会,也许不会。”容楚一笑,“要看李叔叔最终怎么抉择。”
容叮叮皱着小脸在思考这个会不会的问题,容当当忽然道:“如果李叔叔也打到丽京了呢,或者皇帝哥哥要你们打到极东呢。”
“那么爹爹和麻麻会去接战。”接话的是太史阑,“因为我们要保护你们,保护你们的景泰蓝哥哥,保护丽京的数十万百姓。”
“李叔叔不会伤害我们!”容叮叮立即反驳。
“他也许不会伤害你们,甚至不会伤害爹爹麻麻。”太史阑道,“可是他的部下会杀人,他也不可能放过所有人,一场战争一旦开始,城门想要攻破,总要以死亡为代价。”
她平静地述说战争的残忍,并不避讳四岁的儿童。
叮叮当当不说话了,连当当都开始痴痴地咬起指头,这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们一时还不知道怎么表达心情。
太史阑很满意两个孩子没哭,她让他们从小就知道,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爹爹和麻麻会庇护你们,不会让你们在我们之前受到任何伤害。爹爹麻麻也会尽量争取,和李叔叔和平解决这件事情。”太史阑道,“但你们必须明白,人有爱憎,也有大义大节之前的取舍。当情义两难或者出现冲突的时候,我们必须清醒地做出正确的抉择。”
容楚有点心疼地看着两张皱着的小脸,却并没有阻止太史阑近乎残酷的教育。
叮叮当当不是普通的富家孩子,他们是郡王和公爵的孩子,就算以后不打算有所建树,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他们面对的抉择和承担,较常人更多。
他们必须勇敢有担当。
叮叮当当思考了很久,游魂一样飘走了,太史阑看到当当慢慢地束起一条内藏暗器的小腰带。
“太史,”容楚站起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但望你不要有被迫做抉择的那一日。”
“我也但望。”她回身,面容平静,眼神却极黑。
他站直身体,微微晃了晃,太史阑立即敏锐地注视他,“你怎么了?”她探头过来看他臂上伤口,“是不是伤势有什么反复?”
“没事。”容楚按住她欲待去看他臂上伤的手,笑道,“许是昨晚睡太迟。”
“不要操劳太过。”太史阑道,“战争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累倒了没人照顾你。”
她一边面瘫脸说着没人照顾他,一边扶住了他的臂膀。抬头看看他的脸,微觉憔悴。
容楚好笑地挽住她的手,给她理了理头发,“还说我,你自己昨晚几时睡的?”
太史阑想了想,摇摇头,她不觉得自己睡得晚,因为已经习惯了。
容楚怜惜地抚着她的眉头,心中忽然盼望这一仗迅速打完,天下早归安宁,于她三尺安睡之地,终得好眠。
天知道老天怎么给她安排命运的,她永远处于风口浪尖,这次季宜中反叛,依旧还是因她而起,这让她近日在朝中,也背负了不少压力。
两人把臂向外走去,去面对这纷繁的天下诸事。
“太史,”他忽然道,“你信不信我?”
“信。”太史阑答得毫不犹豫。随即转头看他。她眼神清湛,倒映他难得沉肃的眸子。
容楚不会无缘无故问这话的。
“那就好。”他握了握她的臂,“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有多少浮云遮人眼,无论情况变得有多糟糕,你只需要相信我,相信我一直在你身后。相信我是你的夫,用你们那的话来说,丈夫。”
太史阑抬头,认认真真望进他的眼。
“你信我,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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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六年九月十五夜,天节军营里所有将领都辗转难眠。
乔雨润也睡不着,在铺上翻来覆去,压不住心底燥热。
他……他终于还是起事了,此番她和他,算是殊途同归,终于等到了沧海汇流的这一日,这是不是预示着,他们终究有机会,走在一起?
忽然她睁开眼,看见帐篷门口一个黑影,她警惕地握住了被下武器,随即道:“太后。”
“雨润。”宗政惠站在帐篷口,目光在她的鲛衣上掠过,缓缓道,“把遗旨取出来吧。”
乔雨润抬起震惊的目光。
……
一刻钟后,天节军主帅帐内,季宜中喜极而泣,双手接过那份遗旨。
“微臣谨领先帝旨意,定当倾全军之力,讨伐奸佞,匡扶皇朝正统,还我清平河山!”
他双手微微颤抖,有了这份遗旨,他就不再师出无名,不必背背叛之名,不致晚节不保为万人唾骂,他秉承的是先帝旨意,出的是正义之师,是为了皇朝大治万年。
是皇帝被奸佞蒙蔽乱政,他持先帝遗旨,铲除奸臣,推翻昏聩统治,重立英明之主,为南齐重新博得生机。
在他看来,景泰蓝如此偏听偏信,一力袒护太史阑,那自然是昏君。
他浑身充满使命感和责任感,不仅为可以替女儿外孙报仇欢喜,为天节可以在自己手上保住而欢喜,也为自己能有机会主宰皇朝命运,成为匡扶新主的从龙重臣而欢喜。
乔雨润站在帐篷边,看着他感激涕零地谢太后信重,看着那夹层里藏了遗旨的鲛衣,嘴角笑意,微微有些讽刺。
真的难以置信,太后和康王,竟然想得到将遗旨,以这种方式藏在她这里。
他们……对她其实从无信任,不是么?
她抬起眼,和宗政惠目光交汇。
随即各自滑过。
……“轰!”一声巨响,丽京城门上出现微微的凹坑。
“攻城啦!”几乎瞬间,城头上呼喊声起,无数士兵冲出城楼,看见黎明前的黑暗里,巍巍黑潮狂啸而来。
景泰六年九月十七,季宜中在数日等待之后,终于破釜沉舟,于城下昭告先帝遗旨,称皇帝无道,孤臣不惜力挽狂澜,并对丽京发动了攻击。
皇帝以容楚为帅,主持丽京所有军力。
没有用太史阑,是景泰蓝体恤她辛苦,也不愿她上城作战,忍受季宜中的叫骂。
不过对于太史阑来说,敌人的叫骂早就听惯。大家份属敌对,当然不会甜言蜜语,谁要把不喜欢你的人叫骂的话当真,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她没那么傻。
她依旧上城,选择和容楚并肩作战。
相识六年,在一起五年,聚少离多,各自为战,她还真的从未和容楚并肩城头御敌,这样的机会,她不想放过。
天还没亮的时候,季宜中发动攻击,城头上京卫和上府军严阵以待,季宜中几日准备,动用了能带来的所有的床弩和抛石车,床弩所用之箭粗如儿臂,抛石车所用的石块巨大。
粗重的箭矢和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穿越长空,恶狠狠砸向城墙,随之而来的是燃烧的裹着干草的泥团,天空中青光连闪,撞击声震耳欲聋,每块石头砸落,城头上牒垛顿时被削去部分,底下石车在一遍遍的撞城门,无数士兵如黑色狂潮奔来,蜂拥而上,利用勾索拼命攀爬城墙,从上头俯视便见蚂蚁般涌动的人头,不停栽落,再锲而不舍继续爬。
丽京士兵自然不会任由城墙被轻易攻破,他们拼死抵挡,连射带刺、连砸带呛、连烧带浇,并训练有素的点燃火炬伸出墙外,眩目的火光耀射,城头上便成了盲点,攀墙的士兵看不清墙头情况,墙头的守军却将来敌动向看得清清楚楚,造成了一方被动挨打的局面。
城头上,先期爬上的士兵和联军士兵面对面的肉搏,长刀入肉的声响嚓嚓不断,鲜血和肌骨在这里仿若泥石土木,被大肆砍伐,而生命贱若蝼蚁,时时被踩在军靴的脚底。
季宜中同时选择了三个较为薄弱的城门发动攻击,其中以往用来运送棺材,出入秽物的西城门,因为守军较少,离皇宫和城中较远,反而受到了最猛烈的攻击,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城头上汗流满面的守城士兵们,看见一大队骑兵踏道飞驰而来。当先两骑,一黑一白。
城头上士兵开始欢呼——郡王和大帅来了!
容楚和太史阑飞步上城头,容楚还是寻常衣袍,他是出名的打仗不穿甲,衣袂飘飘,任何时候都精致洁白如明珠,太史阑一身黑衣黑甲,扎束得利落,似一颗暗中熠熠的黑曜石。
两人这样站在一起,竟也令人觉得和谐的美。
两人在众人欣喜信任目光中三步两步上城,来不及和守城将领说什么,各自据城一方。
城头两侧,稍稍对望,她眼底是他宽袍大袖谈笑面对万军的风采,他眼底是她甲胄宝剑横眉俯瞰天下的风华。
一笑转头,各自凝神。
城上城下也都一静,人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传闻天下的郡王和国公,南齐历史上一先一后的名将,最出色的一对大帅男女,今日,齐上城头!
这注定是百年难遇一幕,所有人禁不住呼吸发紧,热血沸腾。
人人睁大了眼睛,想要看这一对传奇大帅如何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或者两位大帅,还有一场无声的比斗,看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然后相视一笑,成就另一段战争佳话?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容楚袖子捂嘴,咳嗽两声,有点气喘吁吁地道:“刚才一阵急马奔驰,以为此处危急,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完要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休息了。
众人:“……”
太史阑唇角一扯,看看容楚的懒散,再看看众人的期待目光,不禁好笑——万军战阵,其实拼的就是士兵的素质和武器的优良,个人战力发挥作用有限,尤其这种守城战,一个好的主帅,不过就是身先士卒和正确指挥罢了,还能做什么?这些人难道期待她和容楚衣袖一挥,万军湮灭?
尤其容楚善于野战,战术灵活,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守城战,对他来说就像看见小孩子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哪里提得起劲来。
据说这家伙甚至从来不身先士卒的,他都躲在后方偷懒,和她是两种作战风格,一个狡黠,一个狂放。
太史阑手指按在城头,很认命地接下了毫无技术含量的任务。
她往城头一站,连天节军都暂停攻击,忍不住抬头打量那名动天下的传奇女帅。
高挑修长,脸容冷峻,迷蒙的晨曦里,隐约可以感觉那一段目光毫无感情。
众人有些颤栗,季宜中却毫无感觉,愤怒的目光似要将太史阑烧化。
他手臂一挥,又一轮攻城号角吹响。蜂拥的人潮中他大喊,“杀太史阑者,赏副将,黄金万两!伤其者,赏参将,黄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批大批的骑兵拍马冲城,卷起黄黑色狰狞的烟尘。城头上士兵怒喝回击,太史阑不过一声冷笑。
容楚忽然来到她身边,轻轻道:“乔雨润和宗政惠定然在他军中。”
太史阑点头。
“我想先杀了乔雨润。”容楚道,“她才是最大的变数。”
“怎么杀?”太史阑皱眉,“她连头都不冒。而且我相信,就算我约战她,她也不会理会。”
过往四年,乔雨润在朝中,已经赢得了著名的“缩头乌龟”称号。她将西局总部迁往城郊永庆宫附近,建高墙铁网,地下通道,四年来硬是没有出过她西局总部一步。西局早已没有了侦缉之权,名存实亡。她的官位职衔也早在景泰三年就被剥夺,可如此正好给了她机会,她可以名正言顺不上朝,不出门,不参加逢年过节朝会,而在那个阴森森的大院里,一些她最亲信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失势而离开,继续为她效命。包括她在外头撒下的探子网络,从明面转向地下,虽然这些年被剪除得七七八八,但免不了还有些漏网之鱼。景泰蓝一直想对她动手,但不想大张旗鼓引起丽京动荡,他们一直在等她出洞,可她就是不出洞,在自己的洞里隐秘地呼吸着。她用自己的手段,捆住那群手下,令他们不敢离开她身侧,一起等待一个机会的到来。她等了那么多年,忍了那么多年,此刻终于离开丽京,自然不会现在因为谁几句挑战就冲动。
相比于太史阑视乔雨润为大敌,容楚却似乎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只淡淡道:“会有法子的。”
太史阑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其实我早先做了件事,那件事如果利用得好,说不定能给乔雨润带来杀僧祸,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说完在容楚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容楚眼睛一亮,点头道:“确实好法子,如果这次不能奏效,这法子也能用一用……”他沉吟了一下,道:“你约季宜中比箭。”
太史阑一怔,她不擅长箭术。
“你不擅箭,但也没有箭能伤得了你。”容楚道,“你要让季宜中受伤,受重伤,但不至于死……乔雨润会在那时出来。”
太史阑想了想,愕然道:“你的意思,乔雨润觊觎着季宜中的军权?”
“然也。”容楚道,“她和宗政惠这种人,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一定在想着把季宜中的军权拿到自己手里。什么样的法子可以拿到军权?自然是季宜中死了,而她又得到了季宜中的信任,临终托付。当你出手重伤季宜中的时候,她一定会在那时候出来救人,在万军之前示好,好获得天节军的信任。我可以在那时出手。”
太史阑忍不住要佩服容楚诡计多端,揣摩人心便如当事人。只是她还有疑问。
“可是,相隔这么远,万一她没死,岂不是我们助她夺取军权?”
“你伤不伤季宜中,军权都一定会落到她手里。”容楚道,“季宜中不会是她对手,迟早会被她害了。我们今天出手伤季宜中,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歹我们还能把她骗出来露面一次。”
太史阑叹息一声,道:“季宜中一死,军心不就乱了,咱们还胜不了?”
“季宜中死了,季家三子还在,天节不会乱,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遭受反噬。”
“容楚。”太史阑忽然想到了什么,凝视着他,“乔雨润能活到今天……你不是你故意放手?”
乔雨润再深居简出,死不见人,以容楚的手段,真要杀她,也不会四年里都找不到机会。
容楚默了默,随即一笑。
“太史,”他意味深长地道,“毒瘤总是要给它一个拔出的机会的。”
“你的意思……”太史阑若有所悟。
“乔雨润死容易,可是她一死,她那些手下会落在谁手里?必然是宗政惠,偏偏宗政惠又是个不肯忍的,她有了人,就会想杀人。一个蠢材所能造成的破坏力,远胜于一个聪明人。因为她不懂隐藏,毫无顾虑,蛮干蛮杀,而偏偏她又是太后。”
“实力宁可掌握在乔雨润手中,也不能掌握在宗政惠手中。”太史阑点头,“乔雨润首先惜命,而宗政惠会做出什么,却更难以预料。”
“你看。”容楚笑吟吟地道,“她缩就缩着呗。再怎么缩,终究有要用的一天是不?只要她一出头,面对的就是全军覆没。乔雨润前几夜出城时,调动了手下所有的力量,明的,暗的,然后被我们一网打尽。现在她和宗政惠,都是孤家寡人。所以我刚才说,她一定会出来救季宜中,因为她已经别无选择,没有手下没有力量可依靠,她会恐慌得睡不着。”
“乔雨润今日死,最好。不死,她可能拿到军权,然后,她身边有个身份高于她宗政惠……”太史阑忽然明白了容楚的意思。
“两个女人,两个性子都非常自私狠毒,权力欲望强烈的女人。她们一个有地位却无军权,一个有军权却地位稍低,在这风雨飘摇时刻,你说,是宗政惠能放下架子,不争权夺利,全心成全乔雨润呢,还是乔雨润能继续忠诚,带着自己的十几万大军,继续奉宗政惠为主?如果两人都做不到,那么她们会发生什么?”容楚笑得十分亲切。
太史阑默然。
会发生什么?
了解这两个女人的,用手指猜也能猜到。
她忽然也觉得有点麻麻的——容楚揣测人心,推算后步,真是天下独步。
这么细密的心思,做他的敌人真是悲剧。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她忽然道。
“我猜你在庆幸嫁给了我。”容楚一笑,“来,阑阑,你我联手,一日之内让他们退兵,也叫天下都震一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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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大炮新闯荡江湖,他信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哲理,捞偏门挣快钱,结果马失前蹄,被警察抓了…… 后来他与同伴偷渡澳岛,他左手捞钱,右手捞命,凭着一腔热血,开启他的狗血人生。 钞票满天飞,你钱入你袋。[>
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