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李秋容原本最怕一大批人奉御驾进宫,听说所有人都不进,只带两个西局太监,稍稍安心,但他想了想,依旧拒绝,“太后虽然无大恙,却也确实有些不适,早已睡下。陛下此时回去,平白惊扰了太后,岂不是让她病势加重,更加有违孝道?”
“陛下何尝不是重病初愈!”章凝忽然咆哮,“把重病初愈的年幼陛下拒之门外,让他夜半再驾车一两个时辰匆匆来去不得休息,这也有违人道!”
李秋容惊得一跳,实在有点受不了老章忽而暴风忽而细雨,把人搓揉得七上八下的行事风格,耳听得章凝暴跳如雷,“老夫明儿就召集群臣,大家一起来评评理,看是陛下有违了孝道,还是太后有违了人道!”
老李给他骂得眼睛发直,想着太后发作不知何时能生,这要万一拖到明早,群臣给三公煽动,来个宫门静坐什么的,传到太后耳朵里,出了岔子怎么办?
今晚硬要将皇帝拒之门外,确实有些不合道理。太后再尊贵,都越不过皇帝去。何况皇帝还打着“行孝”的旗帜?今晚硬拦,明天那些酸儒必然就要闹事,到时候必定自己要受处罚被降级,自己受罚事小,万一被三公扣住罪名调离,这紧要关头谁来保护太后?
他看看下方,想着三公到底什么用意?得知消息来搞破坏?但是只送进一个傀儡皇帝能搞什么破坏?
他又看看穿着西局太监衣裳的太史阑和花寻欢,要说可疑,就是这两人了,可是仅仅两个人,在层层守护,他自己也亲自坐镇的皇宫里,能翻出什么浪来?
“请问乔指挥使何在?”他忽然眯着眼睛问,“她该亲自奉陛下来此的。”
“她病了。”章凝示意人送上一封信,勋卫传递给李秋容,李秋容匆匆一扫,果然是乔雨润的字迹,说的是忽然感染风寒,请求御医来瞧。时间落款是今早。
李秋容看完不置可否,将信纸一收,跃下墙头,过了一会儿,宫门缓缓开启。
在他跃下墙头,勋卫们得到命令去开门的时候,站在车边的魏严一直在低声和太史阑说话。
“她要生了。”他道,“听太医说必定是个儿子,不能让她生。”
太史阑瞟他——她不觉得宗政惠再生个儿子就能立即取代景泰蓝,哪怕景泰蓝给她故意培养得纨绔无能,但他毕竟是先帝立的太子,年纪幼小,诸臣尊奉正统,若非实在绝望,轻易是不肯废帝的。
太史阑能猜出很多事,甚至猜出这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儿未必来路很正,但她没有证据,没有有力的铁证,是扳不倒身后有背景,手头有权力的皇太后的。
“她手中可能有不利于陛下的东西。”魏严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太史阑一惊。魏严已经疾声道:“我等无法现在发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失去这个依仗,之后陛下回宫才能安全。再往后就看陛下了。”
太史阑一皱眉,心知三公还是老成持重,且手中无兵权,无法逼宫或武力夺权,也不想引发朝局大动荡,所以只想先断绝了宗政惠的某个野心,之后慢慢来。
但问题是,宗政惠一直以来的某个野心如果被断绝,她能接受吗?之后朝局还能稳吗?
兵权……她缺的还是兵权,所以只能被动地去冒险。
“皇宫给她防得滴水不漏,我们只能送进少数人,原先请的国公手下精心培育的高手,但你赶回来了,我们觉得你更好些……我们给你全权处置权,你看着办吧……”魏严站开一步,对面,李秋容已经迎了出来。
这时一直站在车后的宋山昊在人群掩护下,无声无息打开车下的一个暗门,伸手对里面一招。
车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景泰蓝,一个是傀儡皇帝,之所以两个人都来,是因为要经过一路关卡,在京城有权戍卫的将军,都是见过景泰蓝本人的,所以章凝带着景泰蓝,好让他一路以皇帝之威令人让路,带着傀儡,是因为太后身边的亲信认的却是傀儡皇帝,李秋容等人来查看时,就让傀儡上,车厢是密制的,有夹层,该谁上就谁上。车下有暗门,一旦宫门打开,景泰蓝便从车下暗门爬出来,爬入宋山昊宽大的披风内。而此时四面都有护卫遮挡,天色又黑,很难被发现。
进宫的就是太史阑和傀儡,三公不会让皇帝亲身进去冒险。
这都是事先说好的,宋山昊手一招,景泰蓝就应该爬出。
宋山昊确实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一捏,然后掌心冷汗就出来了。
毛茸茸,却是呢绒的手感,这好像是陛下的毛熊玩具!
陛下没出来!只塞了他一只玩具!
宋山昊脑袋嗡了一声——陛下是告诉他,他要跟着进宫!
但此时已经无可挽回,他不能总这么弯着腰,李秋容已经走到车边。宋山昊只得关上暗门直起身,掸掸披风,退后一步。
他脸色很难看,章凝等人一眼望见,目光都跳了跳。
李秋容在马车前再次请安,马车帘子一掀,傀儡皇帝坐在车内,对他淡淡挥了挥手。老李目光一掠,已经算完马车的长宽高,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藏下一个成年人,再看看马车的辙印,也不可能携带重型武器,微微放心,亲自给陛下放下了帘子。
随即他手一挥,一群御卫过来,很自然地隔开了马车和其余护卫的距离。
三公在心中叹口气,只得留在原地。
马车辘辘而行,没入宫门内的黑暗,墙头的灯火又一盏盏熄灭,轰隆一声,大门缓缓关闭,将最后一线微光合拢。
三公的脸色,同时沉若生铁。
“这么做……也不知道对不对……”魏严喃喃。
“太冒险了……”宋山昊道,“实在是我们的人进不去,现在我只希望,国公安排的接应的人已经到位。”
“这个不必担心,既然太史阑进去了,容楚的人就一定在。我只怕……我们想做的事未必能成功。还有事后她的反扑。”
“就让她生下这个孩子便是,我才不信她能立即做什么,何必这么仓促地冒险,此时她防备必然空前紧张……”魏严叹气。
“不能生!”章凝断然道,“生了才叫后患无穷。”
“我现在最希望,”宋山昊道,“她能杀了她,大家才能一劳永逸,否则就算今晚事成,日后也遗祸无数。”
“我们现今力量不够……”章凝叹了口气,“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素来是能创造奇迹的女子,但愿这次,她能再创造一次奇迹……”
三公俱都默默,仰首望天南,那里,一颗红色的星星,正微光闪烁。
==
“什么时候能生?什么时候能生!”景阳殿后殿里,宗政惠神经质地抓住被褥,尖声问榻前那一大串的稳婆,“痛死了!痛死了!快点!快点!”
这些稳婆都是宗政家给她找来的,绝对可靠,此刻她痛得满头大汗,她们还是岿然不动。
“太后您躺下得太早了。”一个稳婆道,“您应该再起来走走,吃点东西。”
“吃吃吃!我哪有心思吃!”宗政惠一挥手打开了宫女送上的鸡汤面,汤汁溅出来烫伤了宫女的手指,宫女却连呼叫都不敢,默默地退了下去。
领头婆子瞧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不赞同,宗政惠接触到她目光,忽然道:“拿回来,我吃!”当真自己接过碗,三口两口吃完。又长叹一口气,靠在床边,脸上时不时抽搐下。
她从发作开始,就是这副忽暴躁忽平静的状态,稳婆们一开始紧张,现在也习惯了,各忙各的。
领头婆子顺势坐在她身边,看了看,道:“还有阵子,屋里不要这么多人,气息浊重,对太后娘娘凤体不利,先出去一些。”
宫人们很有眼色,大多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亲信。
“孙嬷嬷。”宗政惠这才拉住那老婆子的手,轻声道,“多亏家里让你来了……我这心里……”
“娘娘太急躁了。”婆子不动声色给她掖了掖被角,“叫人瞧着您,还以为您从未生产过。”
宗政惠的脸抽搐一下,忽然平静了些,垂下眼,抚摸着腹部,幽幽道,“这个孩子不同……我心里分外不安……”
“您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自然不安。”孙嬷嬷道,“放心,老婆子在您身侧,外头还有李大总管招呼,这宫中如今您最大,谁也伤不了您去。”
“嬷嬷,这个孩子您一定要帮我生下来。”宗政惠握紧了她的手,“这才是我们宗政家的……希望。”
她最后两个字很轻,孙嬷嬷就像没听见,从容地道:“娘娘放心,您足月生产,不会有事。”
宗政惠听见“足月”两个字,脸颊又是一抽。
这个孩子确实是足月的,不是外间流传的神奇的延长。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要提前生,七活八不活,这孩子该在“七个月”的时候早产。她一直在吃药,强身健体,然后催产,一心要让孩子在那个应该落地的月份,顺理成章地诞生。
她连理由都想好了,如果孩子生下后瘦弱过度,她可以说是思念先帝,日夜悲伤,导致孩子先天不足。
可惜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两个月前她就有发作的倾向,结果又停了下来,孩子似乎不肯冒险提前出来,稳稳在她体内呆着,她又安心又紧张,果然很快流言便出来了——按照日子计算,她该生了。
好在她对此也有应对,干脆编出点神异传奇来,反正在大陆的传说里,最早的上古之帝就是其母亲怀孕十三月所生。
这解释那些朝臣信不信,她不管,只要强权还握在她手里,她就能封住所有人猜疑的嘴巴。
她曾想过不要这个孩子,生下他太冒险,尤其产期没能提前之后,此刻再生难免被疑,她连药都备好了,在合适的时候,小产是很容易的。
可是临到头,她一遍遍摩挲着那冰冷的瓶子,终究下不了手。
她一向对自己下不了狠手。
她也舍不得。
这是她的骨血,怀胎数月,一开始迫于形势,怀上了他,渐渐地便有了感情,从他第一脚轻轻踢了踢她的肚皮,带给她无尽的欢喜开始,她就再也舍不得他。
烛火微晕,淡黄的光线里,宗政惠眼神冷而阴鸷。
她已经是母仪天下的太后,不再是当初冷宫里处处受制的废妃,她已经坐在了权力的最高处,掌控这天下万象,她还怕什么?何至于自己的骨血都不敢留下?
只要她愿意,她说女人就是该怀胎十一月所生,谁敢说不是?
宗政惠有点古怪地一笑,眼神阴阴的。
孙嬷嬷转过头去,心中叹息。
小姐变了。
菱花铜镜里映出的是母仪天下的年轻皇太后,也是一个眼神略带疯狂的深沉女人。
多年宫廷,权欲争夺,将人外表打磨光润圆滑,内心千疮百孔。
宗政家并不赞同太后生下这个孩子,反正她身边已经有了皇帝。但宗政惠的坚持,无人能违拗。
“李秋容呢……”又一波阵痛到来,宗政惠抓紧被褥,指节青白,犹自气喘吁吁地问。
“大总管一直在外头。”孙嬷嬷知道李秋容离开了,但不想影响宗政惠,决定先不告诉她。
“快了!”稳婆忽然叫道,“太后,用力!用力!”
……
车马辘辘向内行,太史阑没有进过宫,此刻也没心思打量丽京皇宫,她看看将自己紧紧围住的那些太监宫女,猜测着哪些是宗政惠的,哪些是自己这边的?
她看看路,所有的宫室看起来都差不多,都黑沉沉的,太后临产是大事,按说此刻宫中应该灯火通明人人忙碌,可愣是悄无声息。
宗政惠果然心中有鬼,所以光明正大的生孩子,都要偷偷摸摸,一方面是怕被人钻空子,另一方面也是心虚吧?
太史阑想着,眼前这条路通往哪里?肯定不是景阳殿。
果然人群里有人微微咳嗽一声,李秋容立即转头,眼光威棱四射地扫过去,人群又安静了。
太史阑记住了那声咳嗽的方位所在,手指微微扣了扣车板。
景泰蓝坐在车里,正对外望,这宫中道路太史阑不熟悉,他却是知道的。
随即他向后退,手在板壁上摸了摸,打开一道窄窄的门,自己挤了进去,又示意那个小傀儡皇帝坐过来。
那缩在角落的孩子胆战心惊地过来,景泰蓝塞了一样东西给他,低低嘱咐几句,让他坐在座位上,正挡住了景泰蓝。
随即那孩子觉得后背一凉,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抵住。
“别哭,别叫,别乱动。”正牌皇帝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道,“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捅死你。”
那孩子浑身颤抖,连连点头——他和景泰蓝在永庆宫的正殿里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早已被景泰蓝调教得乖顺无比。
“跟他说,路不对,朕要去景阳殿瞧母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帘子掀开,傀儡皇帝隐在帘子后,召唤李秋容,“李公公,这好像不是去景阳殿的路。”
李秋容脚步一滞,再回头时满脸生硬的笑容,“陛下,夜深了,太后身体不适不能被打扰,您还是先回自己寝宫休息,明早老奴亲自来接您去见太后。”
“可是……可是……”那孩子满脸怯懦地拉住李公公袖子,悄悄道,“我……朕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李秋容心中一动,低声道:“你可以由我转告。”
那孩子摇头,只道:“我要见她。”
李秋容犹豫一下,那孩子悄悄在他掌心放了一样东西,李秋容低头一看,脸色大变。
这是一枚蓝底金字的腰牌,最高级别的那种,上书“日宸殿”。
这令牌日宸殿有三枚,另两枚都由他保管着,还有一枚,则早已不知所终。
也不能叫不知所踪,最起码他知道应该在谁那里。
“你……”他眼中精光暴射,一把扣住那孩子的手腕,那孩子痛得要哭,李秋容才发现失态,急忙放手,悄声道,“怎么回事?”
“有人扔在我那殿里,险些砸破了我的头。”那孩子要哭不敢哭,含着一泡泪嗫嚅,“还留下了一些话儿。”
“说!”
“我要和太后说……”
李秋容瞪着这孩子,这孩子低头不敢看他,却将腰牌收了回去,一副你不给我见太后我绝不说的模样。
李秋容微微有些犹豫。
他今晚绝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已经围成铁桶一般的景阳殿,但此刻这腰牌却有些令他乱了方寸。这腰牌关系正牌皇帝的下落,这等重要的消息怎么可以放过?
这孩子死不松口,看样子是想用皇帝下落来换他自己一条命——谁都知道,傀儡迟早要被灭口的。
但李秋容不认为这三岁多的孩子能懂得这么多,还懂得要挟和交换,背后必然有人指使。那么是谁?三公还是朝中其余反对太后的势力?又是谁看出了这孩子的问题?
这些都是关系性命的要紧事,不能搁着糊涂。
李秋容不敢现在对这孩子下手逼问,宫中并不全是太后的人,早年先帝在的时候,三公中的魏严曾经代领过侍卫大臣之职,有相当一部分有头脸的宫人是在他手中被选拔出来的,之后这些宫人虽然先后被太后贬抑或驱逐,但这些呆久了的老人,在宫中多年,谁没经营出一张关系网?而这样的关系网却又是隐秘的,谁也不知道哪处看管门户的小太监就是哪位老人的徒弟或义子,他和太后又不能立刻将整个宫中的人都换个干净。
所以一切都恨太后掌权时日还太短。
李秋容犹豫了一阵,终于退后一步,对车子躬身。
“是,您不见太后也有些时日了,太后今日也念叨着您,想来此时太后还没睡下,老奴现在就陪您去。”随即手一挥,命车马改道。
太史阑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李秋容不给景泰蓝和她接近景阳殿,景阳殿和日宸殿隔得又远,她便是在日宸殿跳大神,又如何能影响宗政惠生孩子?
景阳殿的殿门也紧闭着,看见李秋容才打开,门槛很高,车只能停在巷道上。
在车子停稳之前,景泰蓝从夹壁中爬出来,示意那小子自己爬进去,顺手把那腰牌给收了。
太史阑跳下车,伸手去接景泰蓝,一旁的太监忽然都狐疑地转头看向她。
太史阑一怔,还在想什么地方不对?景泰蓝已经对一个小太监招招手,那太监飞奔过来,跪在车下,让景泰蓝踩着他的背下车。
太史阑这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幸亏此时李秋容正背对这边和开门的人说话,没瞧见。
景泰蓝小靴子狠狠地踩在那太监背上,心中充满恶气——他当然不想踩麻麻的背,但他想麻麻抱他下来,可是又不能,所以他将一腔怒气都发泄在那倒霉的太监身上。
不过当太史阑一个眼神转过去,他立即乖乖跳了下来,站在她身边。
小子故意站得很近,小鼻子使劲抽,想要嗅麻麻的香气。
太史阑微微低眼,打量着夜色中景泰蓝的身形,觉得似乎瘦了点,又觉得他穿一身小龙袍真是萌到人心软,就是帽子上的宝石太重,也不知道会不会压到他的短脖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影子斜叠,景泰蓝发现了,又往后站了站,让自己站在麻麻的阴影里。
穿着正装,戴着大帽子的景泰蓝,看起来和那个傀儡也没什么不同,至少李秋容就没注意到,他回身亲自来牵景泰蓝,“陛下请。”
几个随身太监跟了进去,太史阑和花寻欢也跟着,李秋容瞟她们一眼,貌似无意地询问西局的一些事情。太史阑和花寻欢,偏偏是和西局打惯交道的,对西局大小事务了如指掌,李秋容问了几句,没问出什么端倪,倒让她们跟着一直走到了前殿。
在这段边走边问的时辰内,太史阑和花寻欢身侧一直没有断过人,很明显只要一句话不对,刀子便要一起抽出来了。
到了前殿,已经可以看见里头的灯火,人流来往脚步匆匆,却没有一点声息。
“你们留在这里。”李秋容吩咐所有跟随的人,“我陪陛下进去。”
众人恭声应是,太史阑眼神一闪,这时候宗政惠在生产,就算是李秋容也不能进去,更不要说景泰蓝,他带他进去做什么?
她心中在急速思考——内殿重地,无论用什么理由,李秋容都不可能让她再进入一步,但她也绝不能让小小的景泰蓝一个人去涉险,她现在该怎么做?
太史阑之前在路上就想过到底怎么处理这事,她想杀宗政惠,但不想杀那个无辜的孩子,以前她也许觉得没什么,但自从有了景泰蓝,唤醒了她的母性,她便不愿再亲手扼杀任何一个孩子,所以在她看来,最好的处理办法是等宗政惠生下孩子,想办法杀了宗政惠,留下那个孩子。
但这一点要做到何其难?一旦让宗政惠生下孩子却又没能杀了她,那么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景泰蓝。就算杀了宗政惠,留下的孩子也会是一个定时炸弹,将来他要为母报仇来杀景泰蓝怎么办?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所爱的人残忍,她同样不能让景泰蓝置身任何危险。这个难题终于难住了她,她想了一路,都没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里头忽然发出一声女子的尖叫,声音凄厉悠长。
李秋容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再管她们,飞身冲向内殿。
他冲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拉景泰蓝,景泰蓝却一声尖叫,跟着也冲了过去,“太后!太后您怎么啦!”
院子里的太监原本要阻挡,看见皇帝亲身冲出,都怔了怔,趁这功夫,太史阑和花寻欢二话不说,也跟着景泰蓝一步冲进了第二进院子。
太史阑冲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犹豫。
因为景泰蓝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尊重他的选择,之后便有什么后果,她一力为他承担便是。
“景泰蓝。”她冲出去的时候在他身边急速地问,“护甲穿着没?”
“有!”
“好!”她咬咬牙,此刻她唯一的杀手锏不是人间刺,不是腰间暗器,是眼前这个无比金贵的孩子,想要宗政惠输,只要她敢抛出景泰蓝!
“等下记得十三叔叔教你的落地方式!”她一声低喝。
“所有人不许随意走动!拦住陛下!”李秋容已经窜到内殿殿门前,横身挡在殿前,厉声大喝。
灯光下老李眉毛竖起一脸杀气,里头又是一声尖叫,“救命——”还有婆子们纷乱的低呼,“娘娘,用力!用力!马上就好了,看见头了!”
“拿布巾来给娘娘咬住!”里头有人在威严地指挥,“不能这样叫喊失了力气!”
“刚才那布巾给娘娘挥到地上弄脏了……”
“蠢材!”啪地一声耳光脆响,“还不赶紧去换!”
女子疯狂的尖叫声和婆子们紧张的催促声外,殿内再无声息,过了一会,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门开这一刻。
太史阑忽然冲前一步,一把抱起景泰蓝,扔了出去!
她这一下太突然,拦在她们面前的太监直愣愣地仰头,看着景泰蓝飞过头顶。
他可以拔剑拦,但是这是皇帝,他没那个胆量拔剑将他拦腰砍断。
连挡在阶下的李秋容都愣了一愣,虽然在他的认知里这不是皇帝是个傀儡,但好歹傀儡扮演的是皇帝,众目睽睽之下对皇帝出手,之后会不会给太后带来后果?
他只愣了一瞬,便下定决心,抬手一引准备将景泰蓝的身子引开,顺便给这小子下点暗手,让他在该死的时候快点死。
他手刚刚抬起。
景泰蓝身在半空忽然对小肚子一拍。
“嗡”一声低鸣,声音极低却震动猛烈,听得人连心都似乎颤了几颤,感觉到四面空气都似乎被震裂。
李秋容身为高手,一听便知道这是极其强劲的机簧发射出的暗器,就这声音震动的力度来看,这暗器的速度无法想象,大惊之下霍然向后一倒。
砰一声他平平栽倒在高高的门槛上,后背被坚硬的门槛咯得几乎要断了,他紧紧闭着眼睛,只感觉到鼻尖上一凉一痛,几股极其猛烈的风一窜而过,刮得脸上裂痛,随即身后便是几声女子惨呼,哐当一声又是什么东西坠地,有潮湿的液体洒了他一头。
再然后就是一团风声过,然后一个小身子蹦到他肚子上,借着他肚子跳了进去。
老李给踹得肠子都险些翻出来……
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外面的人只看见景泰蓝飞出,然后老李倒下,正好将殿门空了出来,然后殿门后几个端水出来的宫女忽然也喷血四散地倒下,那小小的孩子落在老李的肚皮上,在他肚子上一蹦而起,直窜入了殿内。
等人们回过神,景泰蓝早已踩着一地鲜血和尸首奔进去了。众人张大嘴,吸进一口带着浓郁血腥气的午夜凉风——刚才那个是皇帝吗?不是小煞神恶鬼?
谁见过三岁娃娃不动声色杀人,脚踹李大总管,看见一地尸首毫无惧色,踏血狂奔的?
太史阑唇角微微露出笑意,微带骄傲——她的景泰蓝,经历过战争血火,洪水灾难,杀过人,使过计,是这天下最强大的小孩。
李秋容忍痛爬起,一抹鼻尖一手血,鼻尖已经少了一块肉,他也当真是忠心,捂着肚子便要回身去捉景泰蓝。
太史阑忽然向前奔了过来,四面有太监想拦,花寻欢顺手拔起身边一棵花树横扫,“小心我的上天入地杀人无穷梅花针!”
她力大无穷,出手凶猛,全力一挥之下,树上枝条四处迸射,人们纷纷躲避,太史阑趁机奔上台阶,正迎上了李秋容。
李秋容一边对里头喝道:“拦住皇帝!”一边冷笑看着太史阑,他本就注意着这两个“西局随从”,如今见她们果然暴露,唇角笑意森冷。
太史阑却在他面前一步停住,从袖子里唰地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
老李一眼看清这张纸,瞬间好像被山砸了下来,险些晃上一晃。
这下换太史阑唇角冷笑,喝道:“欢!上来!”
花寻欢花树脱手飞出,众人纷纷避让,她一个箭步上到台阶,护在太史阑身侧。太史阑已经将纸张收起,对李秋容道:“大总管,记住你的誓言。”
李秋容神情木木的,太史阑手指在唇边一横,做了个噤口的动作,随即坦然从李秋容身边走进殿中。
她从这绝世高手身边走过,神情自如,花寻欢也是个胆大的,毫不客气从他另一边挤了进去。
李秋容没动,也没回头,忽然一声暴喝,“上头侍卫,不可伤及陛下!”
哗啦一阵破瓦声响,随即安静。
看来宗政惠生产不可谓不小心,不避嫌地在屋顶上都安排了侍卫。
太史阑一步进屋,一眼看见景泰蓝竟然没有等她,小小的身影已经飞过地转过纱幕屏风,绕过那群傻住的婆子,欢喜地扑入内室。
“太后!”他笑嘻嘻地叫,“父皇托梦让儿臣来瞧瞧你,问弟弟怎么还不出来?”
太史阑瞬间汗毛直竖!
“啊——”一声惨厉的尖叫。
那叫声言语无法形容,充满恐惧和绝望,似一道带血的闪电,劈在了所有人头顶,满屋子的人簌簌发抖,一个宫女直接晕了过去,太史阑这样心志坚毅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太史阑冲上去,绕过纱帘,正看见景泰蓝面对着宗政惠,而榻上披头散发的宗政惠的眼神……
那眼神也无法形容,但太史阑知道自己一生都无法忘记。
她瞧着宗政惠,宗政惠则直勾勾瞧着景泰蓝,太史阑二话不说,抱住景泰蓝一把将他向后拉,退出纱帘。
这小子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胆子大得出邪,话说得也奇怪,刚才那短短一句,其中意思之可怕,连她当时都浑身一麻,可以想象乍然看见他,又听见这句最诛心的话的宗政惠的感受。
想必那一霎她死都不如。
太史阑伸手摸摸他额头,生怕他冲撞产房,被什么东西给附了。
一摸之下只觉得景泰蓝额头冰冷而两颊火烫。身子也微微发抖,太史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忽然觉得心疼。
她原本不想伤及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此刻看着三岁的景泰蓝为心中的深埋的恨、为自己的生存和皇位挣扎,忽然就再没了任何不安和犹豫。
世间何谓道德正义,她只想护佑自己爱也爱着自己的人。
里头的惨叫却没停,化作了一声又一声疯狂的挣扎和呻吟,隔着一道朦胧的纱帘,她看见宗政惠翻腾的身影,似乎在床上不断折腾,两三个婆子拼命压她也压不住,也不知道已经生产了大半天的人,哪里还来的力气。
她还在不断嘶叫,声音已经低哑,婆子们满头大汗地喊,“……娘娘,娘娘,别乱动,别再乱动……”一个宫女匆匆奔出,端着一盆血水,心慌意乱,险些将那盆水泼在地下。
而宗政惠却在尖叫,“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你滚开!滚开!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啊……你敢杀他……你们敢杀他!救命——”
------题外话------
我一直觉得景泰蓝这小子其实挺不容易的,写这一章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心疼。
攒到票的亲给张票,给这小子擦擦汗吧
“龙马,抱抱”某女不知廉耻的伸出手臂,朝着旁边的少年伸去,某男一脸不愿,但还是双手一伸,把某女抱在怀中,某女露出邪邪的微笑,更加靠近某男。“呐,龙马,痛痛,呼呼”某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打网球的某男,迈着腿往某男走去,某男一脸黑线,他刚刚打到兴头上说的,但看到某女大眼中充满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某女的手轻轻的吹起。“龙马,亲亲”某女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功力,某男一脸尴尬,刚想跑,这时,某女,一脸邪恶,拉着某男,轻轻的说,龙马害羞了,没事,我来主动就好了,说完,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随即深入。[>
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大炮新闯荡江湖,他信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哲理,捞偏门挣快钱,结果马失前蹄,被警察抓了…… 后来他与同伴偷渡澳岛,他左手捞钱,右手捞命,凭着一腔热血,开启他的狗血人生。 钞票满天飞,你钱入你袋。[>
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