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爱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五十九章 预言

此刻她正在月光下,迎着戒明。不用说,啥也被看清了。
她做好心理准备,等着那小和尚惊悚的预言,估计会有很多很多鬼……

谁知道戒明看她一眼,眼神中先是惊悚,真的像是看见很多很多鬼,但是却又没说出什么,随即他叹气,低首,合十,道:“天降四星如四煞,甲光乱日烟尘下……十年浩劫,尔等开启……”

太史阑听那“天降四星”四个字,心中一震,急声问:“那三个在哪?”

戒明喃喃道:“快了……就快了……你很快将会遇见其中一个,不过是否真的能相见,且看天意……”

随即他叹息一声,垂下眼,道:“你将抛离你所不肯抛离的,你将获得你你原本不想获得的,初见的日光隐入地狱,升起的月头没在林梢,留你在沧海之间行走,十万里征途从此行。”说完指指脚下。

太史阑听他又来“你将”体,又好气又好笑,这种神棍式的预言,谁听得懂?

可小和尚在月光下的预言状态是自己不能控制的,清醒后问他要解释也没用。

戒明匆匆说了这两句,便不肯再看太史阑,目光转向下方。

下方东堂人怔怔地仰望,很多目光射过来。

戒明的眼神也出现了混乱。

好多人……好多事……走马灯一般地转来转去,不知道谁对谁。

“你今天就要做你不得不做的事……”他忽然轻轻道,“……你还在犹豫……可是你会去做的……不过……未来……真正的结果在未来……还有你不要信……不要信……”

他这话没头没脑,谁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人群里只有一个人,脸色忽然白了白。

“将军百战死,白骨龙下堆……”戒明道,“你跟对了主子,却跟错了人。你会拥兵百万,荣宠一时。可是天命自有定数,你的荣宠注定一生,可你的一生注定很短……”

季将军怔怔看着戒明,眼神幽幽亮亮。

满殿无声,此时众人都已经察觉是怎么回事,大预言者当面,是百年难逢的机遇,东堂的人连比试都忘记了,也不记得要杀太史阑的事,都又紧张,又兴奋地盯着戒明。

东堂亲王忽然站起身来,脱开绍其余人的保护,直直走到月光下,单独面对着戒明,望定他的眼睛。

戒明果然对他望了过去。

二层金殿上的小和尚,沐浴在月光下,脸上却有一层淡淡的青气,望去不似人间中人。

黑暗中南齐那一边,有人悄悄做了一个往外推的动作,不过对着的却是虚空。

“你看着那个最高的位置……可是……别想了。”戒明望着东堂亲王,“那不是你的,甚至不是现在那个人的。那个该坐位置的人,从来都等在那里……不过他原本也是没有这个命,但是天降星子,命盘推动,他的命数改了……那个流星般越空而来的少女,她也拥有一双奇特的眼睛,看见最细微的一切……”他轻轻叹息,合十,“就此收手,你有六十年寿命,若不放弃,六年。”

东堂亲王似有震动,身子微微一晃。失声道:“不会——”

他身子忽然又晃了晃。这回晃动更剧烈,随即他的背后,忽然喷出一股鲜血!

他怒喝一声,霍然回首,身子还没完全转过去,一个肘拳已经向后狠狠捣出。

砰一声,明明他撞的是空气,但接触的声音听得出来是撞到实处,随即一声细细的哀呼,亲王背后风声一紧。

再随即……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见半空中忽然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正捂着胁下,仰头向后飞出去。

虚空中忽然出现人影的场景太惊悚,众人都张嘴傻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隐身!”司空昱失声惊呼。

唰一声慕丹佩掠过来,一把接住雀斑少女,转身就回了南齐那里,抛下一声冷笑。

“就许你们使诈,不许我们暗杀?”

少女在她怀里蜷缩着,手中一柄匕首往下滴血。

东堂亲王的血。

众人都觉凛然。

此时才明白,南齐那个不起眼的少女,竟然是个隐身能者,她一直没有发挥作用,就是为了这一刻,在东堂所有人都被戒明的预言吸引了注意力,在亲王为了知道自己的命运不顾一切摆脱保护阵型走出的时候,隐身,暗杀。

只是可惜她作战经验还是不够丰富,惊慌之下匕首还是没能刺中心脏,而且亲王也穿了护身软甲,她的匕首入肉三寸后被迫停住。

当真是各逞智慧,各显神通。

忽然有人在上头冷然道:“时辰到!”

众人一抬头,才发现二层后堂,那高高悬挂的蜡烛,这回真的熄灭了。

蜡烛下太史阑满面嫌恶地盯着东堂亲王,遗憾刚才那下怎么没能刺死他。

南齐和东堂此刻才开始骚动起来。

东堂人扼腕跌足——如果刚才能毁了蜡烛,如果刚才不被戒明吸引注意力,亲王哪里会伤!

南齐却吁出一口长气——这边国公伤了,但好歹最后太史阑想办法也伤了东堂亲王。平局,又是平局!

但这已经是东堂南齐多年天授大比,最好的一次成绩。

这次也是最诡异,最凶险的一次大比,以往那些站在那里,各自施展异能的方式,和这次比起来,文雅亲切得像在宴客。

极东总督怔了半晌,站起身道:“平局。”

东堂人默不作声,此刻后悔也没用,智慧也是一种本领。

亲王一边急急让人给他包扎,一边咬牙,道:“那就平局……”

“不行。”

众人愕然,随即又摇头。

说话的果然是太史阑。

此刻殿上已经点起灯火,太史阑缓步下阶,就着烛火此刻才看清容楚的伤,他胸前衣衫一片血染,脸色发白,显见得伤得不轻。

按说对方就算使诈,就算容楚坐着不能动,以他的本事,也不会受伤。他之所以会受伤,纯粹是因为出手的是她。

她也知道自己的出手,向来用尽全力,如果不是人间刺质地薄脆,此刻容楚怕就是对心穿。

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容楚险些死在她手上!

她想到这种可能都觉得浑身发冷眼前发黑,完全想不出如果真的发生她该怎么办,她会怎么办?发狂?杀人?厌世?崩溃?

也许会,也许都不会,但不管哪一种,她这一生从此绝望,永堕黑暗。

对方如此恶毒,她怎能不以牙还牙?

平局,平局你妹啊!

今儿不打残他们决不罢休。

她一开口,南齐官员就齐齐闭嘴,此刻尘埃基本落定,太史阑是此战最大功臣,在场人人得她救命之恩,谁也不会违拗她。

东堂亲王听见她说话,抬头看她一眼,倒像是被提醒一样,冷笑一声,道:“确实,不该平局。平局的话,咱们的协议怎么算?先前我们说过,如果双方都出现伤损,就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太史阑道,“定输赢。”

“太史。”容楚皱眉,“无需如此。平局已经很好,只要平局,我方就可以不开放静海城。”

“现在不是南齐的事,南齐关我屁事。”太史阑不管众人精彩的脸色,一挥刀淡淡道,“现在是我和我未来的幸福险些被扼杀了的事,这个仇,我得报。”

容楚叹口气。

他就知道太史阑,一旦被触及底线绝不后退。如今东堂这个举动,可是把母老虎惹毛了。

这让他无奈,却也欣喜。

“你被惹怒,自然我来解决。”他微微一笑,“太史,你休息会儿。”

“我知道你能,可是你来不合规矩,你毕竟不是天授者。你就算赢了他们也要赖账。”太史阑回头,眼神柔和了点,“容楚,信我。”

容楚笑笑。

他觉得他家太史好处真的很多。比如霸气却不霸道,比如骄傲却不自傲。她维护着自己的自尊,也维护着他的自尊,就是在这时刻,她也绝不说一句“你受了伤逞什么能”?

他的太史,才是最最温柔体贴的那一个。只是世人不能发现。

不能发现才好,容他独享。

……

“那就再比一局,定输赢。”东堂亲王一声冷笑,“正好,我们这里也有位还没正式出手,不妨你们互相练练筋骨?”

太史阑一怔。

对面,司空昱深沉如星光满蕴的眸子,迎上来。

==

看见司空昱,太史阑微微皱了皱眉。

她有种感觉,现在的状况,也是东堂早就做好准备的。

虽然她不愿和司空昱对阵,但想想之前司空昱一直没出手,还曾有意无意帮了她,这样回东堂,他也会遭受责难吧?

不如堂堂正正比一场好了。

“行。”她不看司空昱,神情淡漠地道,“但这次,就堂堂正正比天授之能,实实在在不动武,如何?”

“好。”东堂亲王冷着脸道,“双方许诺,都不许使用武功和武器。”

太史阑微微放了心。对面司空昱一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偏着脸,灯光下侧颊微白。

“这大殿已经毁去不少,我们都出去休息,只留两个人做裁判如何?”东堂亲王道,“天授之能向来是国家机密,我们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南齐这边的人,知道情况的心中一喜——听说这位东堂世子对太史阑似有好感,这样单独对阵,无人监督,岂不有利于南齐?只是东堂那边也应该知道这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不知道这情况的却在担忧,怕没有武功的太史阑和司空昱单独对战,会被那个武功很高的世子眨眼就给杀了。

太史阑倒没过多考虑,应道:“好。”

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东堂的季将军,和南齐的极东总督。容楚想留,给太史阑强硬地逼了出去,唤人来给他包扎。

两个见证人各自呆在大殿一角,有屏风隔着。

太史阑和司空昱则上了大殿二层。

烛火幽幽,都在大殿下层,光线射过来有点远,朦朦胧胧的,好在月色尚且清亮,月光下两人表情都很平静。

司空昱认认真真看着太史阑,这是今天以来他第一次和太史阑目光接触,只是虽然他在认真看着她,太史阑还是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

有点空,有点忧伤,像透过她,看见远方,但远方的场景也不是美好让人向往的,反而透出点紧张窒息的味道。

太史阑修炼“预知”,对事态的变化和人的情绪感觉明显。

“司空。”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司空昱忽然一惊,仿佛被她惊醒,才道:“……没什么,太史,最近好吗?病都好了吗?”

太史阑摇摇头,“没事。”

“我听说了最近的一些事。”司空昱上上下下看她,“想来看你的,可巧亲王来了南齐,我得陪着他。想着这时候和你走得太近也不方便,便算了,你别介意。”

“无妨。”太史阑又是一扯唇角。

她觉得这样的对话很诡异,很让她不舒服,认识司空昱到现在,他或者对她发火,或者对她挑剔,或者对她吼或者被她吼,但从来没这样,隔着一丈的距离,平平静静,客客气气,如对初见的路人一般和她寒暄。

是因为此刻彼此的敌对立场吗?

可是两人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敌对的,也没见他有过心障。

算了,太史阑叹口气,这样的对话太压抑,还是速战速决吧。

“我的能力,你应该能猜着一些。”她道,“你的能力,实话和你说,我也早知道了一部分。现在,你提出一个比试方法吧,输赢,总要在你我之间决出。”

“那这样吧。”司空昱说话很慢,似乎在凝重地思索,“我想和你玩一场捉迷藏。”

太史阑一怔。

捉迷藏?

小孩子玩的玩意。司空昱怎么会突然要求这个。

“我忽然想起我小时候,很爱和二哥玩这个游戏。”司空昱仰起脸,神情里有淡淡怅惘,“别的人我都记不太清了,唯独记得二哥,他对我很凶,却也很爱护,我在他护持下长大。小时候我爱玩捉迷藏,但是没人陪我玩,只有他勉强陪我玩过几次,都藏得马马虎虎,一找就能找到。”他撇撇嘴,“每次都躲在缸后面看兵书,人是藏住了,书还露在外面,怎么可能找不到?”

太史阑默然听着,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司空昱家世极好,尊荣富贵,他也不是那种不受重视的世家子弟,东堂皇帝据说很喜欢他,这样的出身和地位,他该是那种最骄傲的男子,事实上平日里他确实是这样的,只是和她言谈之间,却总露出一些不如意和凄伤来,似乎他的童年,十分悲惨。

按说就是小时候不受重视的世家子弟,也不该悲惨成这样。

还有,兵书……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司空家似乎是没有从军的子弟的。

当然兵书可能只是一个爱好,谁也不能肯定小时候爱读兵书长大就是将军。

只是听司空昱口气,这个二哥,对他似乎也很重要。

“我们来一场捉迷藏。”司空昱已经从回忆中醒来,道,“就是这大殿二层前后堂。都以一炷香为限。赌三场。一开始的先后顺序猜拳决定,之后就轮换来。谁被找到的多,谁输。”

太史阑随随便便一点头,又和底下两个裁判说了说,俩裁判面面相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比试方法,但也只能同意。

两方出战的人都太重要,双方都不希望出现伤损,这办法虽然温吞甚至有点儿戏,但相比之下是最安全的。

而且这个比试,运气非常重要,一开始的猜拳结果非常重要。谁赢,谁负责找,另一人负责躲。那么如果太史阑赢了,司空昱躲,她找到了司空昱,司空昱首先就输了一场。再之后太史阑躲司空昱找,找到的话也不过平局。再下一场又是司空昱躲,太史阑找到的话就胜了。

躲得越多,失败的几率越大。

两个裁判有点紧张,这场比试运气太重要了。

太史阑则很随意。既然赌得是运气,那她运气一向不错。

她运气果然不错。

她出的剪刀,司空昱出的布。

极东总督的长吁声在远远的殿上都能听见。

“你藏吧。”太史阑对司空昱点点头。

这大殿上虽然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但后堂有,后堂之后还有房间,整座大殿是个多格结构,可以躲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司空昱的背影消失在大殿深处,太史阑坐下来,闭目,集中全部注意力,感觉。

脑海里的画面徐徐展开,并不很清晰,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随着司空昱的步伐,慢慢延伸。

可以感觉到上下两层的殿堂,大殿屏风后的后堂,后堂左右两侧有回廊,回廊两边有小房。

这些小房,有的用来休息,有的用作书房,有的用来会客或者议事,也有杂物房,下人房,茶水间等等。

能藏人的也就是这些小房,虽然结构简单,但是房间不少,一炷香内要在这么多房间里找到人,确实不太容易。

可是太史阑心里觉得,这个问题对她和司空昱来说,只怕都不是问题,所以要想赢,还是需要智慧。

脑海里那一个虚虚的人影,走向那些小房,然后……

然后不见了。

她脑海里大殿轮廓仍在,但是感觉到的司空昱的人影,不见了。

太史阑睁开眼。

果然神奇。

作为天授大比中东堂队伍的带领者,司空昱果然不止微视和远视那两个异能。

香头在对面幽幽闪着,已经燃了四分之一。太史阑站起身,直接进入后殿。

她站在幽长的回廊顶头,长廊两端,房间的门如老妪的牙齿,都黑洞洞地开着。

她先前在感应到这些房间的时候,就感觉不到了司空昱,他应该就在这些房间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当她感觉到司空昱不见的时候,应该就是司空昱进入房间的时候。

他应该只是拥有瞬间阻断的能力,否则他大可以一开始就屏蔽她的感觉。

那么,他就在这头最近的某间房间里。

太史阑迅速进入第一间,用最快速度翻了一遍,没有。

第二间,也没有。

第三间,还是没有。

房间不算大,但里面家具不少,甚至有的还有暗柜,太史阑挨个敲过去找暗柜,还要翻找,花费了不少时间。

她算算,一炷香应该已经过三分之二了,时间一道鸣锣一响,找不到就是输。

一间间翻下去,还是会输。

她心里有个奇怪的感觉,就是她一开始的判断并没有错,可是为什么在最近的几间房间里找不到司空昱?

她甚至现在感觉,他还是在这几间房间内,不过如果她进去找,还是未必找得到。

她隐约明白了原因。

只要他愿意,她很可能永远都无法在这里找到他,一炷香不够,一辈子,也不够。

太史阑忽然停下来,不找了。

她随随便便进入第一间房间,在那房间的软榻上躺下来,闭上眼,道:“司空昱,我想,小和尚戒明的第一个预言,是对你说的。但是我要告诉你,戒明……”

她忽然停住。

黑暗中似有呼吸也忽然跟着一紧。

“你出来吧。”她道,“出来我就告诉你。”

黑暗中一声幽幽叹息,叹息声在她身后。

“戒明怎么了?”他问。

太史阑站起身,拂拂衣袖,转头对他一笑。

“戒明说的话,都是真的。”

司空昱似有震动,随即苦笑,道:“太史阑,你看起来特别刚硬,像个宁折不弯的人,其实谁都没你诡计多端。”

“客气客气。”太史阑一扯唇角。

“一炷香燃尽!”俩裁判的呼喊声传来。

太史阑拉了拉司空昱的衣袖,司空昱挑挑眉,还是跟她走了出去。

台阶下仰首上望的两个人,一人失望一人欣喜。

第二柱香点了起来,这回换司空昱背对后堂,太史阑转身走向长廊。

她不认为司空昱有感应之能,这种能力也不是谁想修炼都能行的,必须要先拥有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力。就以往她对司空昱的了解来看,他才没有这本事。

但是他有高深的武功。他来得及搜寻所有的房间。他还有一样别人根本不知道,她也刚刚猜到的,几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异能。

所以太史阑脱下了鞋子,轻手轻脚走在长廊上。

她一边走,一边将所经过的所有房间的门都快速关上。最后她进了一间房,这是个休息室,里外套间,所有家用物品都齐备,连梳洗和如厕的地方也有。

她进门,这种屋子是有锁的,可以外锁也可以内锁,她将门锁上,手指一抹,锁毁了。

然后她进屋,并没有坦然高卧,她不认为把锁毁了,门户锁死就能挡住司空昱。

她直接进了最里面如厕的地方,那是一个单独的隔间,里头有金漆描红的马桶。马桶边还有帘子,还有用来塞鼻子的干枣,甚至还有几本书。

她哗啦一下拉开帘子,往马桶上一坐,就着上头窗户透下来的月光,看书。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衣袂带风声。

极快,风声虎虎,可以想象带出风声的人无比迅捷的速度,他在不停地推开门,进入,寻找,每间房间费时很短,快进快出。

然后他在这间房门前停住,试推,推不开。

这等于告诉他里面有人。

太史阑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房间里有响动,似乎一个人的脚步,轻轻落在了地上。

太史阑把书翻过一页。

脚步声在室内走动,不住翻找,从外间开始到里间,最后停在了隔间之前。

两人相隔只有一个薄薄的帘子。以司空昱那双钛合金眼,十个太史阑也瞧见了。

只需要手指一撩,拉开帘子,然后他就胜了。

太史阑还是没有动,偏头看着帘子,月光勾勒出他的影子,伸出手,又缩回,又伸手,又缩回。

她唇角忍不住一抹淡淡笑意。

真是什么办法对付什么人。君子总是容易被欺负一点的。

司空昱晓得她在“如厕”,这薄薄一道帘子,就怎么也不好意思掀开。这要换成容楚,嘿嘿嘿嘿,保准掀得比谁都快。

君子欺之以方,太史阑有淡淡的惭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薄薄的帘子,浅浅的月光,她在这头看他,他在那头犹豫,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负,取决于一个人的心地和道德准则。

他的手指曾经无数次掀开帘子边角,又无数次落下。

“香尽!”高喝声再次远远传来。

司空昱“嘿”了一声,重重跺了跺脚,道:“你狠!”一转身出去了。

太史阑站起身,伸个懒腰,撇撇嘴。听见外头司空昱对两个裁判怒道:“我没找到!”

极东总督那一声“啊!”充满喜悦——南齐胜了!

季将军却怒道:“世子你不可能找不到!你既然站在这里,那就在这里!是你自己不愿找,我不信邪,我就在这里等着!”

太史阑皱了皱眉。

东堂的人算定司空昱必然能找到他,这是怀疑他放水了。

如今季将军就在门外等着,她一出去就会被堵着。等于证明了司空昱放水,这要他以后怎么面对东堂?

她想了想,走到门边,手指一抹,恢复了锁,打开门。

极东总督看她果然从这门里出来,眼神惊讶,季将军却满面怒容哼了一声,斜瞟着司空昱。

司空昱斜身站着,负手昂起下巴,谁都不理。

“这一场,不算吧。”太史阑道,“司空世子是能找到我,但我用我的办法把锁给破坏了,他进不来。这算是我取巧。所以这场,不算。”

极东总督急道:“这……”

太史阑摆摆手。

“做人要光明磊落。”她气壮山河地道。

季将军撇撇嘴,脸上的表情是一个字都不信,他清楚就算太史阑毁了锁,司空昱想进还是一样能进,不过太史阑既然主动这么说,终究是对东堂有利,他也犯不着拆穿。

倒是司空昱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眼神微带痛苦。

“那就再比一场。”季将军道,“最后一局定输赢。”他脸色阴晴不定,似乎下定决心,忽然道,“世子。借一步说话。”

司空昱脸色微变,终究还是跟他走到了一边。

两人在回廊尽头说话,明明淡淡的月色下,彼此的影子黑而长,互相交叠,太史阑远远瞧着,觉得那浓淡的黑影,像深夜里蹑足而来的梦魇兽。

他们谈的时间很短,隐约似乎听见司空昱“啊”的一声,声音短促。随即又归于寂灭。

过了一会两人回来,神情都已经恢复如常,司空昱微微垂着眼,不看任何人。

太史阑默然站在那里,她知道情势对自己不利,司空昱的异能,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能使用的方法都已经使用过,下次还指望他上当或者被道德挟持?他愿意她还不屑再做。

然而她也没什么担忧的表情。凡事尽力,还得不亏心才好。

“我觉得你们比互相找也不是太合适。”季将军忽然道,“这样吧,也别你找我我找你了,”他指指回廊正中的一间房间,“那是中间位置,我和总督大人各自去藏一样东西,在那个房间的某处,你们同时去找,太史阑找我放的东西,世子找总督放的东西。谁先找到谁赢。”

太史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点点头。

“那就开始吧。”极东总督道。声音嗡嗡的,在回廊里幽深地传开去。

第三柱香点了起来。

两个裁判退出。司空昱和太史阑各自站在回廊的两端,遥遥相望。

殿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通知开始。

太史阑拔腿便冲了过去。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对面的司空昱的动作,只隐约感觉到属于他的风声一掠,已经到了她的近前,看样子要比她先进门。

太史阑伸手一扳,墙上一盏铜灯就到了她手里,她抬手就把铜灯掷了出去,火苗在灯里一闪,拖出一道长长的黄色亮弧,然后熄灭。

司空昱身子一闪躲了开去,手指一拂铜灯呼啸射回,灯里的油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这时太史阑已经又摘下第二个铜灯砸了出去,她那边回廊的灯光全部暗了。

铜灯自然砸不着司空昱,满天里却洒下灯里的油,司空昱爱干净,自然而然要躲避,路线微微绕了弯。

太史阑却风一般直前,满身的油就好像没闻见。

“砰。”她和司空昱两人在门口撞上。

此时回廊一半的灯被她砸灭,一半的灯被司空昱掠动时带起的风吹灭,整个后殿,都暗了。房间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身子挤在不宽的门口,一霎间肌肤相贴,各自感觉到对方肌肤的弹性和紧致,司空昱忽然怔了怔。

趁他这一怔间,太史阑先一步挤进了门里。

她身上有火折子,但此刻已经不敢点灯点火,两人都满身的油,点火就是找死。

黑暗里有微视和远视能力的司空昱自然更占优势。

太史阑进门,啪一下便将门带上,手指一抹,再次毁锁!

她刚刚滑出一步,身后风声一响,司空昱已经换了个方向进了房间,门锁那里根本没发出任何动静。

太史阑深深吸一口气。

她闭上眼,感觉着这屋子,其实感应能力在此刻对于找东西没什么帮助,因为东西都是死物,谁知道哪样东西是要找的那个?

当然留下的东西都会是带着两国鲜明标记的。

没有办法就只好用最笨的办法,太史阑上窜下跳,开始翻。

这也是个套间,比先前那个稍微小些,陈设也简陋些,应该是有点地位的宫人休息的地方。

太史阑打开抽屉,翻;拉开柜子,翻;钻到床下,翻;掀开床褥,翻……

司空昱和她大刀阔斧如洗劫的找东西方式截然不同,他静静站在屋内,双眼一遍遍在屋内扫视,看过一圈,换个房间。

他没有透视能力,但太史阑翻东西他看着就行了,一眼扫过,有没有目标物就很清楚,不像太史阑还要摸一摸。

窗户里射进浅淡的月色,可以朦胧地看见屋内的景物。

两三个房间须臾翻完,这种备用的房间本来就不会放多少东西,几件宫衣,几样用具,都不会是东堂南齐官员藏下的东西。

太史阑终于一无所获地停手。

一抬头,看住了最后一个房间。

一个小小的隔间,只有半间,不知道后面是马桶还是澡盆。

太史阑快步滑了过去,与此同时司空昱也动了,两人再次在门口砰地撞在一起。

又是稍稍停留,太史阑先挤了进去。

她一进门就闻见浓郁的香气,再一看,原来是个梳妆间。上头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下是一个小小的妆台,妆台上摆满了女子梳妆用具,一盒粉散开着。浓郁的香气似乎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太史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这是行宫,什么地方都摆设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为什么这里会有香粉散开着?

她忽然心中一动,扑到妆台前,手掌在妆台上迅速摸过,随即冷笑一声。

她摸到了暗格,也摸到暗格的金属枢纽。

太史阑手指抚过,咔嗒一声,整个梳妆台子的台面都陷了下去。她低头一看,暗格里空空如也。

她想了想,将手中的台面一翻。

一个乌黑的钗子,正粘在台板的背面!

太史阑把钗子取下来,触手滑润,钗头质地非石非玉,闪着暗金的光,十分高贵。钗尖却是纯钢的,打磨得十分尖利,足可作为利器。钗子造型简单,就是普通的云钗,雕饰却很古朴,不是南齐风格。钗头上隐约还有字,只是此时看不见。

钗身上似乎还沾着些东西,微粘,太史阑握着,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脑海里忽然有哀绝的女子面容,一闪。

她下意识想捕捉,却看不清,那面容稍瞬即逝,只是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明显,像忽然生出无限忧伤和凄凉。

这种感觉对她十分陌生,她会愤怒会生气,但是凄凉,真的没有过。

东西拿在手里,却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东堂季将军留下的,她转身,将钗子举起,想要看看还有什么标记。

这一转身,她忽然一惊。

门口,司空昱竟然一直没有动,也没有去找东西,他双手抓紧门框,鼻翼微微翕动,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钗子。

那眼神……

太史阑从没看过那样的眼神。

掠夺、痛恨、苦痛、震惊、渴望……那是被唤醒的猛兽,在丛林中奔跑,想要追过时光,把记忆找回。

而那记忆里满是血色和遗憾,还有许多未解的谜,是噩梦的源头,他在下游沉睡。

一线淡白月光下,他美丽深沉如星空的眸子,竟然是血红的。

“你……”太史阑一怔,下意识把钗一收。

她想上前看看他怎么回事,却直觉很危险,回身一看,自己身后是妆台,妆台后是墙壁,两边则是柜子,窗户在上头很远,这屋子是窄条形状,只能容一人进出,一旦被人堵住,后果不堪设想。

太史阑忽然紧张起来。

她感觉到了危险。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绝不因为对面是司空昱就产生怀疑。

她把钗子往怀里一踹,忽然跳了起来,一脚跳上了妆台。随即纵身而起,往窗户攀去。

她要从窗户翻出去!

眼看双手已经靠着窗边,忽然她听见嗤啦一声,随即身子一沉,被人给拦腰抱住,生生拽了下来!

不用看,必然是司空昱!

太史阑心中轰然一声,知道不好,半空中猛力挣扎,试图踹到司空昱,可是姿势不对,两人武功又相差悬殊,哪里能挣脱?

“砰。”一声,两人齐齐坠落在地,太史阑被压在下面。

更糟糕的是,刚才那声嗤啦,是她的裤带被拽断了……

这一拖一拽一滚,几乎立刻她就衣不蔽体。

太史阑怒道:“司空昱,放开我!”

感觉到身上司空昱喘息咻咻,神态动作都好似忽然变了一个人,太史阑心中一凉——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又是什么催情香之类的玩意?不对,刚才那香气虽然浓,却是正常的脂粉香,最起码她就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

“滚开!司空昱!不要逼我杀你!”

------题外话------

下旬啦,月票进入追赶节奏啦。

预言:凡是有票掏票的,每掏一次少一斤肉,阿弥陀佛。

热门小说推荐

网王之龙马乖乖进我怀抱吧

“龙马,抱抱”某女不知廉耻的伸出手臂,朝着旁边的少年伸去,某男一脸不愿,但还是双手一伸,把某女抱在怀中,某女露出邪邪的微笑,更加靠近某男。“呐,龙马,痛痛,呼呼”某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打网球的某男,迈着腿往某男走去,某男一脸黑线,他刚刚打到兴头上说的,但看到某女大眼中充满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某女的手轻轻的吹起。“龙马,亲亲”某女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功力,某男一脸尴尬,刚想跑,这时,某女,一脸邪恶,拉着某男,轻轻的说,龙马害羞了,没事,我来主动就好了,说完,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随即深入。

万人迷穿成丑女后被团宠了

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她在无限游戏中屠神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王道传??第1季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左手捞钱??右手捞命

大炮新闯荡江湖,他信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哲理,捞偏门挣快钱,结果马失前蹄,被警察抓了…… 后来他与同伴偷渡澳岛,他左手捞钱,右手捞命,凭着一腔热血,开启他的狗血人生。 钞票满天飞,你钱入你袋。

神武大晋??我打开万物起源

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