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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众人齐刷刷的回头,吓得角落里的蛛娘下意识往阴暗处躲了躲。
众人见吓坏了蛛娘,少不得露出友好的表情道:“小蜘蛛精你莫怕,我们不伤你,所以你快快同我们说说青衣在哪里?”
蛛娘紧张地抖了下腿,再瞥一眼昏过去的书呆子,半响才细声道:“她就在门外啊……难道你们都闻不见她的味儿吗?”
“门……门外?”门徒们光是想想都要惊出一身汗来了,“你……你切莫哄我们……她那么大个人站门外的话,我们这么多双眼睛怎会看不见她?莫非——莫非——”
他们想说莫非青衣已经香消玉殒只余了个魂魄在门外飘荡,但这话实在是太晦气,他们生怕一语成谶,也是不敢说。
他们心里打鼓,只得询问费老道:“师父……你看……我们要不要开门瞧瞧?”
费老板着脸没有回答,窥探门外的眼却愈发贴近了小洞。
无名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用了他那双几欲脱框滚落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方舟。
方舟咬紧牙关,紧绷的面颊也跟着轻抽了一下,待到无名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子,他便再度挥剑予其一击。
他的剑既快又利,无名确实又一次被拦腰斩做了两半,但后土的笑声却越发肆意起来了。而首尾分离的无名则在后土猖狂的笑声中再次粘合了自己的身体。
方舟面色一滞,手下略迟疑了片刻,随即又速挽剑花,竟是一气儿挥出十余剑。
但不管他的剑再怎么快,他的罡气再怎么强悍,碎裂的无名总是会不紧不慢的将自己重新拼凑起来,哪怕他最后的模样已经不成人形。
“现在你明白了吗?光靠你的剑和罡气是伤不了无名半分的!”
说话间后土抬手按住脸上的那半边面具。他的手指一点点陷入稀软的泥层中,直到触到冰冷的面皮之后,他这才略显不快道:“不能再同你纠缠下去了,无名,回去!”
无名得到命令,立马折返泥胚之间。
“休想!”
远处的蛮牛爆喝一声,当即翻身一跃,竟是直冲后土而去。
后土不以为意的侧身避开,一击落空的蛮牛身形一转,复又重重地朝地面跳去。
她的重剑正在下方等着她。
她伸手握紧了剑柄,同时咬牙灌力,生生调用了一身妖力,硬将重剑刺入裂缝之中。
只听得一声巨响,整个地宫竟为之动摇起来。
行走中的无名霎时僵住了身形,然后不等后土反应过来,他便捂着自己的肚子缓缓转过身来。
“无名?”后土不解的看着无名,“回去!”
无名没有说话,作为回应,他一点点松开手,并将自己已然出现裂纹的肚子展示给后土看。
后土瞳孔紧缩,下意识就回身去看身后。
似有所觉的蛮牛偏过头,待同后土四目相对之时,她便冷笑着将大半没入裂缝中的重剑慢吞吞的□□,随即又灌以全力狠狠插下。
与此同时,无名肚子上的裂缝越发大了起来,以至于躲在客栈里的费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种莫名的骚动自地面下波荡而上,惊得蛛娘如火锅上的蚂蚁一般跳起脚来。
“师父!像是有个大家伙要从底下冲出来了!”门徒们岔开步伐定在地上,口中不忘叫唤道,“会不会是烛龙?但若是烛龙,这动静似乎也太小了些……师父,你快想想办法啊!”
费老无法了,只得挥袖兜回几颗珠玉开始测算起来。
他咬破手指在撕下的衣袖上奋笔疾书,泛着蓝光的珠玉在他的身边滴溜溜的打着转。
失去了支撑的客栈终于得以追随后土的召唤,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它化为混有花白纸片的泥流,急速奔涌向无名和泥胚。
“哈哈哈哈——万千年的积累——由宝物铸就的客栈——该有的都有了——”得获助力的后土狂喜不已。他大张着双臂,猎猎的狂风灌满了他的衣袍,挂满泥鞘的长发随风起舞,更衬得他那不对称的脸触目惊心。
“现在只差一样——青衣——”
说罢他举起右手,并拢的双指微微一动,隐藏于地下的某物似有回应的动弹起来。
那种清晰的震感十分浅,仿佛就隔着地皮,震得立于其上的妖怪和凡人皆都麻了脚。
看着那不断隆起裂开的土包,所有人都以为那即将冲出地面的家伙会是后土的手下。
不是胡嵇,便是账房先生。
抓瞎的门徒们自然也是如此猜测的,是以当费老惊疑不定地低呼“成了”之时,他们便紧张地凑了过去问道:“师父,你可算出来的是谁?”
费老轻舒一口气,然后收敛神情道:“不必慌了,是友非敌——”
说时慢那时快,不等费老言毕,来者便已经破土而出了。
群妖但见一蓬乌压压的东西自地下喷涌而出,未及升至半空,它便轰然分作几股散了开来。
后土的神情霎时变了,因为他发觉那并非是账房先生的头发,而是季厘国人独有的囚妖索。
伴随着锁链的消失,隐于其内的青衣终于得以显现。
熟识她的人只需一眼便可看出她的模样有些变了。
她不知何时披上了条缥缈的红纱,又用白玉簪松松的挽着头发,将落未落的几缕青丝就如步摇的坠子一般随风轻荡于她的肩头。即便她抬臂以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大半的容颜,但流露在外的那双美目却泛着盈盈的微光,眉心那抹朱印更是娇羞妩媚至际,看得一干未解风情的门徒们差点软了腰。
但那抹勾人的波光转瞬即逝,不等门徒们平息肺腑内激荡的情绪,她的眼神便骤然一变,进而迸出如有实质的怨愤阴森,冻得他们霎时就从火山跌入冰窟,一个个都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方才看见了她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灯笼。
那灯笼通透如薄纱,细腻非常的灯面上绘了一个白衣美人。那美人长发飘飞,又高举了一只纤纤细手,正折腰做着旋舞的姿势,看起来眼熟的很。
这下子他们可算明白过来了,敢情他们看见的并非只有青衣,还有一个厉鬼。
从惊诧恢复过来的后土一动不动地立在石墙上,就那样冷静自持地看着青衣突然动作了。
她猛然抬起提着灯笼的右臂,改以右袖代替左袖遮掩容颜。
美人灯的穗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月,大量黑发如烟般从灯笼里升腾而出,并气势汹汹地朝后土袭去。
与此同时,她那引妖发狂的血气也跟着飘散而出部分来。
妖怪们顿时红了眼,蠢蠢欲动的喋血本能又再度暴走了。他们如饥似渴的跳起来抓挠着那消失于风中的灵气,那点子残留的血气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后土的神情又是一变,他完全没有料到账房先生竟会被青衣降服。他险险避开汹涌而来的黑色长发,待要反击,就发现另有无数囚妖索密集的环绕在青衣的身外,仿佛是在保护她一般。
后土一面鄙夷于账房先生的软弱,一面又对青衣的血肉越发在意起来。
只需要一点血就能令账房先生变节叛敌的青衣,若是整个都用在修复磐石上,那磐石必将恢复如初!
一思及此,他便开始专心对付青衣。
账房先生的长发如影随行地缠着他,令他几乎没有办法脱身。
就在后土与泛滥成灾的黑色长发缠斗之时,青衣已经悄然悬停于蛮牛的面前。
蛮牛心有余悸的掩住口鼻,再看青衣的眼神也透着些许惧意。
青衣视若未睹,只以空着的左手探入怀中。待到她再度将手探出之时,她的手上赫然沾染了些许血。
蛮牛的眼霎时睁大了,当看见青衣挥手将血水甩入那道裂缝之时,她险些就忍不住弯腰扑上去舔了。
受灵血引诱的妖怪们蜂拥而至,蛮牛匆忙让开位置,任由那些妖怪不顾一切的朝那狭缝里挤去。
青衣凌空看着那些妖怪将那条裂缝一点点拓宽挖深,就算是金汤浇筑而成的地牢,也难敌如此众多的掘宝者。
“你信不信,他们真能掘出宝物来呢?”青衣掩面对下方的一干费家人轻笑道,“那磐石的夹缝里,可填满了各种绝世无双的宝贝呢!”
“不知道此时说话的,是青衣小娘子——”冷不丁被搭话的费家人心有戚戚地试探道,“还是素——素兮小娘子呢?”
青衣难辨喜怒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纤腰一拧,什么话也没说的朝后土冲去。
“不是那厉鬼!”
“是青衣……”
“怎么会是青衣?”
门徒们觉出味儿来,一时都有些疑惑。
费老也十分奇怪,按说季厘国人一旦被鬼神附身,便会失却身体的掌控,但青衣只失控了一瞬。
“不过季厘国本就无女子为鬼神器皿的情况,她也算破了例了……”他暗自道,“她一人破了那么多例,还真是难以常理来揣测……”
他嘀嘀咕咕的说完,便弯腰抽着书呆子的脸骂道:“蠢儿!还不醒呢!”
昏迷中的书呆子吃疼,这才醒了过来。
彼时那些妖怪已经不顾不管的破了磐石的外壳。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诸多流金溢彩的金玉珠宝被抛出裂缝。
书呆子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无数金器玉坠正朝他兜头砸下,吓得他登时僵直了身体。
亏得蛛娘及时撒网阻拦,否则他便要被砸出一头硬包了。
费老同门徒们一边回收珠玉,一边又火急火燎地绘着符咒。眼瞧着书呆子还傻愣愣的躺在地上,他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蠢儿,速速起身!如今情况危急,你便是只有半瓶水,也得过来一道儿晃荡了!我现教你几句咒语,若你没那本事学会,就只能同你老爹我一道儿给那些妖怪陪葬了!”
说罢他也不等书呆子答应,张口就开始念起咒来。
书呆子三魂七魄具未归位,听得咒语也只管呆呆的出神。疾爬而来的蛛娘又惊又急,待要出声,又恐扰了他背咒,差点没急出毛病来。
费老既要护大家周全,又要筹备未竟之事,此时再分神教书呆子咒术,一时心力衰竭,面色便有些泛灰。
后土已然被账房先生那斩之不尽的长发勾出了怒火,更兼青衣对囚妖索的用法越发得心应手了,他以一敌众,渐渐就有些被动起,以至于背后的那处裂缝有了异动也不知。
无人理会的无名依然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他一如一面镜子,不管地宫下的磐石有何变化,都必将纤毫毕现于他的身上。
他肚子上的裂缝越变越大,以至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跟着出现了裂纹。
但这还并不足以令他动容,左右他心中有数,便是那裂缝再大上一倍,被困在他体内的烛龙也没有办法出来。令他感觉迷惑的,却是那几丝从他腹内探出的乌黑的头发。
他用笨拙的手指揪住那几根头发往外扯,但却越扯越多,直到最后,那头发居然汇集成流,并自发自动的从他肚子里喷涌而出。
无名似有预感,于是他不再白费功夫了。
渴求灵气的妖怪们早已忘记了初衷,他们叫底下蕴藏的宝藏迷住了心神,一个个都只管在宝物堆里打滚。直到汹涌澎湃的发流突然从深处喷涌而出,并以千钧之力将他们与宝藏齐齐冲刷出了地面,他们这才如梦初醒。
如泉的黑发喷涌不止,正当群妖想要上前查看之时,又有几只伤痕累累的壮臂突然就从黑压压的长发堆里冒了出来。
妖怪们自然吓得够呛,便是退居后位的蛮牛方舟一干人也很是吃了一惊。
被困许久的季厘国人终于得以从满是真火熔浆的磐石中爬出来。
地宫晃动的十分厉害,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裂缝。念咒中的费老不得不加大声音,及至念到后来,几乎是在声嘶力竭的吼。
“地面——地面在上升——”门徒们惊呼出声道,“糟糕,这回真是烛龙的动静了!”
又是一阵巨动,群妖四处逃窜。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南至北的贯穿整个地宫,有所觉察的费老慌忙拽着书呆子的胳膊就地一翻。
半臂之距,只差半臂之距。
出神中的书呆子终于有了反应,他回头望向身后的深渊,在熊熊烈火之下,他看见了烛龙那辉煌威严的眼睛。
刹那间,他只觉眼前一黑,原本不曾入耳的咒语声突然就自脑海深处炸了开来。
“惜时——我儿——”
费老不用猜便知道书呆子所见为何物。只是烛龙的眼睛岂是凡人可以对视的?眼瞧着书呆子眼爆红丝还不闭眼,费老就慌忙伸手帮他捂住了眼睛。
蛛娘和门徒们见费老惊骇的面色都变了,便急忙上前帮他将书呆子拖离那裂缝。
激斗中的后土和青衣只听得下方传来一阵震耳的龙吟,顿时面色各异。
青衣略有喜色,而后土则怒极。
“这可怎么办才好?”青衣掩面轻笑道,“三郎就要出来了呢!”
“妄想!”后土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未免再生事端,他决意不再拖延,“看我现在就修复磐石!”
说罢他抖臂震断遍缠其身的长发,随即身形一转,竟是径直朝无名奔去。
青衣岂能让他得逞,她长袖一挥,便又数根囚妖索急追其后。又有数股如烟的黑发自下而上的突袭后土。
没想到后土竟不顾安危,毫无躲避之意。
眼看他就要被账房先生坚韧如针的长发贯穿身体,紧追其后的囚妖索霎时调转方向。
与此同时,方舟也有所动作。裹夹着罡气的剑风削铁如泥,账房先生的长发未及碰触到后土便被齐齐斩断了。
后土冲势不减,直到着陆在无名身边后,他方才仰首狂笑道:“我就知你们不敢对这肉身出手!如今你们后悔也是迟了,现在就看我怎么将烛龙封印回去吧!”
说罢他就左右开弓,一边将无名拖至身边,一边又徒手挖了一块泥胚直接填堵在无名腹上的窟窿。
他此举颇有立竿见影之效,地面上的裂缝马上就开始合拢变小了。
但汲汲营营了千年的蛮牛一流如何能答应,眼看烛龙马上就可以逃出牢笼了,他们便是豁出性命去,也不能功败垂成。
光着膀子爬出狭缝的高师傅一见蛮牛在挥剑劈斩狭缝边缘,便颠颠儿地跑过去帮忙了。他生得力气大,一跺脚便可震裂一大片土石。
前有青衣,后有方舟,后土行动受制,已是不甚顺心。而账房先生的头发又十分缠人,简直无孔不入,后土才填堵了无名身上的窟窿和细缝,它们便马上就如春雨过后的劲草一般冒出来。
后土顿觉账房先生碍事,更兼被背叛的愤怒感如鲠在喉,是以他心念一动,地上泥石翻滚,竟是化成十来个颇具人形的泥怪来助他。
它们以身作壁垒,将后土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论是青衣的囚妖索,抑或是方舟的罡气都无法突破入内。
烛龙在地宫下奋力挣扎,但很快,他便发现磐石内能容他动作的空间越来越狭小了。随着后土的做法,磐石内的生出数以万计的尖锐石锥,卡得他动弹不得。
娇气的浴火被石锥蹭掉了几块鳞片,当即就抱着烛龙的头发哇哇大哭起来。
原本日月同辉的天象霎时起了变化,一时间雷奔云谲,大雨如注。
后土大为受惊,连带着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隔着厚重的雨帘,青衣看见他的眼睛迸出了异样了眼神。
那是一种混杂了惊讶和恐惧的眼神。
“这世间有一条烛龙便已足够了。”她听见后土如此道。
刹那间她心弦一颤,悬立在半空的身形便重重的向下坠去。
身着赤衣的素兮缓缓自她体内剥离。她提着美人灯,就那样安静地看急赶而来的族人们稳稳接住了青衣。
“小娘子,你的身子怎么冷得跟冰块似的!”族人们发现青衣身负重伤,便低呼出声,“你受伤了!”
“不要紧……”
她的伤口已经止血了,而衣衫上的血迹也已被大雨冲去了大半。此刻族人们就在这里,再加上素兮的帮忙,她一定可以——
“祭舞——”面色苍白的青衣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未及起身就又再度无力地倒下了。饶是如此,她还是一字一顿道,“我们马上开始准备祭舞!那个家伙——后土,我要见他从阿兄体内驱逐出去!”
族人们自然没有异议。只是他们才要起身,就又听得青衣凝声道:“我来当祭!”
族人们大惊失色,待要拒绝,就见青衣抬手对半空中的那个厉鬼招了下手。
素兮身形一转,霎时就朝青衣扑去。被她裙摆掠到的族人们只觉透体寒凉,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
大雨如来时一般迅疾的离开了,炎炎烈日熏蒸得大地一片雾霭。
若有所思的后土在除小烛龙和修复磐石间来回摇摆了片刻,再回神就发觉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数个健壮的季厘国人踏着沉重有力的舞步向他靠近,他们腰间悬着犹在滴血的妖头,束额的卐字发带整齐划一的自空中掠过。以浓稠妖血绘制的繁复图纹盘踞在他们赤&裸的身躯和脖颈上,后土只需一眼,便读出蕴藏于其中的可怕含义。
空气中满是妖血的气味,冷硬的锁链声阵阵,太鼓钟鼎声似有若无的自遥远的巍峨深渊中传来。他们就如最健壮敏捷的猛兽一般跳着野性十足的祭舞。
日月光辉之下,青衣身姿轻盈的自迷雾中现身。
她微阖着眼,脸若皎月,身如拂柳,竟是跳起了与族人们截然相反的柔美舞步。
后土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里重叠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形,身为厉鬼的素兮以最为娴熟的动作带动着青衣的身躯,引导她跳出柔中带刚的诡秘祭舞。
她的一个手势,每一个舞步,都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凝重之感,令观舞之人无法忘记这是一支祭舞。
当代表阳刚的族人们捧着滴血的妖头恭敬的拜服在她脚边之时,她这才猛然睁开自己那双满是寒霜的清目,并以最为无情的神情接受族人们的献祭。
她的瞳孔中透出浓重的血色,丝丝暗金的勾纹恍若流光,转瞬即逝。
自那一刻起,她变成了毁灭的化身。
他们用妖血为她濯足,而她则冷酷无情地踏着依次排序的妖头一步步逼近后土。
没有任何阻力在格挡在她和后土之间,所有的石怪早已在她的祭舞中消亡。
她的舞步明明是最为轻盈的,但每每落足于妖头之上时,后土就会有种她重重踏在自己脑袋上的错觉。
富有节奏的锁链声一阵急过一阵,引得他额角抽搐不已。待到眼带萧杀的青衣随风飘至他的面前,并以染血的纤纤玉手轻轻在他眉心点上一痕朱印之时,他方才心生惧意。
他第一次发觉,这世间竟真的存在能克制他的存在。
“季厘国——季厘国到底是什么妖怪?”觉出不对的后土急忙远离青衣,但不管他退得有多远,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不停的逃出这个身体。
“祖记有云,天蕴仙灵,地生妖,女娲造人,而季厘国,则循天道。非人,非妖,以妖为食,不入轮回。”青衣声若寒石道,“男可为鬼神容器,女可招妖驱邪。你现在可是明白了?”
后土抱紧了身体,神情狂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的——我才是生养万物的地母,季厘国应当也是出自我的手——若不是那女娲多事,凡人也当是我的造物!我即使轮回,我才是天道——”
他一时发狂,竟开始不计后果的往温玉的肉身内灌注了更多的神识。
后土此举非比寻常,整个大地的力量都在朝温玉的肉身里倾注,以至于万物枯萎,大地崩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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