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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鸾和白宛 三

晚上可以听到湖边水浪拍岸轻响，起，伏。再起，再伏。
风大时候声音就急一些，风弱时候水浪声就弱些。

我睡到半夜时候醒过来，觉得身上微微发冷。五月天，白天暖和，晚上那股寒气却还厉害。

我这边一动，齐涵就醒了。她轻声问：“小妹？”

我不想吵醒她，但是她睡觉太浅了。

“嗯，姐姐。”

“渴了吗？还是要小解？”

“有点冷……”

于是她又揪着枕头过来，我们睡到了一块儿。

“白宛夫人对你好么？”

“白宛夫人很好。”其实……有点摸不透她虚实。按说她绝对不缺徒弟，凭她化虚为湖这功力，只要放个风说要收徒弟，什么美质良才收不来啊？非得抓着我一个四五岁小丫头不放说我那么有悟性？好吧，我是有悟性，保不齐对幻术高深奥秘比她还了解呢，但是她只看我一眼就能知道？

也或许，她是和故去母亲有交情？那也不象，连青鸾夫人这亲姐妹都冷冷，她一个不算亲近故交亲热个什么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现看不出她奸哪儿，也不知道她想盗什么。

这事儿，得从长讲议。

“我今天还见着几个人，和那位漓珠师兄一样，也是姨母徒弟。”姐姐声音里睡意沉沉：“她们都很优秀……我以前总觉得自己资质上佳……现想想，其实那些夸我，是冲着齐家小姐名头夸，夸不是我这个人……”

嗯，能悟到这一点，也不错了。

如果她一直是养尊处优大小姐，那她一辈子也不能明白这道理。

明白自己不足，当然会失落。但失落之后，应该会激励发奋吧？齐涵和齐靖虽然以前都没吃过苦头，但是他们俩不愧是兄妹，性格坚韧好强，这一点很相像。我们前来山庄一路上，齐靖齐涵脚都走出血泡，再结痂，再出血——可是两个人一声都不吭。吃那些粗砺苦涩让人难以下咽粗饼野果，也都攥着拳朝下咽。

这样性子人，一定会成功……只要不走歧路。

“睡吧……”

时光就如窗外湖水，平平静静，过了一日又一日。

我们到达沙湖后第三个月，齐家来人了。

准确说，齐家终于来了个说话有分量人了。

之前齐家不是没派人来，但是连庄门都没能进来就被青鸾夫人赶走，这一次来人份量绝对足够重。

齐泰生亲自来了。

齐涵听说这消息顿时脸色煞白，看来这个父亲她心目中亲切不亲切另说，但一定足够威严。

我倒是有些好奇。

怎么说，他也是齐家三兄妹父亲。

我跳下凳子朝外跑，齐涵一把拉住我：“小妹，不要出去。”

“我去看看！”

她紧紧抱住我：“不要去……他早不是我们父亲了。”

我有点无力。

我也没打算当他是爹啊，不过既然还了魂重做人，总想见一见这狠心爹长什么样儿。

“我想听听姨母怎么说。”我说：“会不会让我们回去。”

齐涵哆嗦了一下，她慢慢松开我，坐直了身，理一理头发：“说是……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我撒腿就跑，齐涵后面喊了两声，我也权当没听见。

青鸾夫人这次见齐泰生是正厅。

我站西侧屏风后头朝外面看，有个穿灰蓝绸衣男子坐左侧位置上，这人身量应该不矮，坐那儿有一股稳如山岳般气度，只是他背对着我，看不清他面目。厅上除了漓珠，没有旁人伺候。

奇怪，怎么两个人都不说话？比憋气么？难道谁憋得久憋得足，我们这三只拖油瓶就归谁全权处理。

青鸾夫人弹弹手，我前面屏风“咚”响了一声，倒险些吓我一跳。

“出来。”

——被发现了。

当然，我也没指望他们发现不了。

我慢慢绕出屏风，青鸾夫人没正眼看我，但是那个男人，齐泰生，他转头过来。

长得真是不赖！

这是非常客观说法，如果要形容得详细些，就是剑眉星目，气度不凡，一点不象已经有了齐靖齐涵那么大孩子男人。

我看他，他看我，真是大眼瞪小眼了。

他不开口我也不出声，反正我不急。

“小笙，你过来。”

我朝青鸾夫人走过去，经过齐泰生身旁时候，那绝对是目不斜视，只当他是空气。

青鸾夫人难得和颜悦色一回：“你想回去吗？”

我摇头如波浪鼓。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身体正主儿已经被后娘打得伤重致死，这身体便宜了我。我可没蠢到想再捞一回打，再被打死一次。

“玉河姐姐生下小笙之后，曾经给我信里说过，她要把孩子送来我这里学艺，我正是履约当日与姐姐约定，所以已经将他们三人收下来了。你要想让他们回去，我也不阻拦。可你也知道我门中规矩，既然进了门，想离开，可以，满师就能离开，到时候你再来接他们回齐家吧。”

我……我眼睛闪闪发亮盯着青鸾夫人。

这位姨母真是，真是……觉得她是个冷面瘫，可是说话有一句是一句，句句如板上钉钉。不错，这话太合情也太占理了。如果青鸾夫人只凭姨母身分与齐泰生理论，这姨娘怎么也比不上亲爹关系亲近。但是她现是师，师重于亲。

而且，她说这个满师离开这个满师……咳，说实，这满不满还不是青鸾夫人说了算？就算齐靖练成天下第一驭剑飞仙，只要青鸾夫人说一句不行，他就不能满师。不满师也就不能离开……也就是说，青鸾夫人只要不愿意，齐泰生这辈子都别想让齐靖他们回齐家。

不过，我想得多一点——有道是先礼后兵，齐泰生会不会一言不合拔剑动手？青鸾夫人是不是一准能打败他？

讲理是要讲，可是多时候，谁拳头大，谁才有理。

齐泰生剑上功夫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养气功夫是不错，被青鸾夫人这么拿话堵回去之后，完全看不出齐靖叙述中父亲要将他处以家法严刑苛酷。

他把目标转向我：“小笙，你伤好了吗？”

我发挥倚小卖小精神往青鸾夫人裙子后头躲，只给他一个后脑勺。难道他能伸手揪我出去不成？

“庄中无成年男子，也不便您留宿。用过了茶饭请您起程回去吧。”青鸾夫人依旧是冷冷淡淡表情：“漓珠，吩咐人准备……”

“不必了。”

齐泰生站起身，想来他脸皮没那么厚，青鸾夫人这样冷脸冷眼下头还能留下来吃饭，就算给他玉粒金莼山海羹他也咽不下去。

他后丢下一句：“别忘了你们姓齐。”

这里只有我一个，这个你们……嗯，难道是让我传话？

传不传，那得看我乐意不乐意，反正我不承认自己姓齐，我是个借尸还魂嘛。好吧，就算这辈子要姓齐了，这个齐也和你老人家那个齐并不到一路去。

因为他看我眼神，里面一点做为父亲慈爱都没有。

父不慈子不孝，很正常嘛。既然他做了初一，我们这三兄妹不做十五实说不过去。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娘生孩子才是他宝，我们这些前妻生都是那路边野草，很应该一把拔了除了根再烧一把火，他才能眼不见心不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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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下无不是父母，但是也有个别……咳。。。。爬走睡觉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