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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闻春湘正了正脸色，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幸灾乐祸。
“小和尚，既然你拿了不少丹药，干脆找个地方呆着好好消化一下。等过几天他们比赛开始了你再出来不迟。”还是能少露面就少露面吧。

“前辈，贫僧想学如来神掌。”谢征鸿想了一下，轻声说道。

飞龙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大能修士，光是站在这里他就感觉到不少难以估摸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先学点东西比较好。经历了雷家的事情之后，谢征鸿觉得如今的自己差不多可以学了。

“好。”闻春湘应道。

他早就想教了，但是小和尚一直说没到时候还不想学，弄得闻春湘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收了小和尚的孝敬，就是那张很得他心意的寒玉床，自己不给点回报总觉得是占了小和尚的便宜。他堂堂魔尊，是需要去占一个小和尚便宜的人么？

谢征鸿和燕婉等人说了自己想要找个地方消化一下丹药效力，随后找了一家新开的客栈住下，挑了一间地下室开始闭关。

如来神掌共分为十二式，分别为佛光初现、金顶佛灯、佛动山河、佛问迦蓝、迎佛西天、佛光普照、千佛降世、万佛朝宗、佛法无边、唯我独尊、立地成佛、星云开花。前九式本是一套，听闻是一位听佛祖传道的佛所创，辗转流落到各个世界，而后三式则分别为三个大能所创，具体名姓已不可表。作为佛修宗门里顶尖功法之一的如来神掌，觊觎者众多，能够修行者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已经被拆成十几份分散到各个世界各个佛修宗门。大多都还是被当成一个象征束之高阁。

而闻春湘自认为自己应该当一个合格的魔修，因此毫不客气的游走于各个大世界上门单挑，揍完那些秃驴就开始抢东西，总共十二式的如来神掌，他一个人就抢走了五式。抢的轰轰烈烈，十分缺德。

咳咳，当然，闻春湘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这么倒霉和自己抢了和尚这么多东西有没有关系，但是他半个字都没有和谢征鸿说，说的都是经过美化的版本。

因为谢征鸿之前已经学过了如来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现的衍生功法大日神掌，因此闻春湘打算教他的也是这一式。更关键的一点是，他这一式是最早从一个破落的宗门里抢来的，现在那个宗门已经四分五裂解散了，不会给小和尚带来麻烦。

再次感叹一下小和尚的运气。

闻春湘毫不愧疚的想到。

在传给谢征鸿第一式佛光初现的功法之前，谢征鸿主动先将大日神掌的功法在心里面默念了一遍，找找感觉。触类旁通，大日神掌既然是从佛光初现中衍化而来，自然能够帮助他体会一二。

这是闻春湘最先教给谢征鸿的东西，也帮着谢征鸿打退了不少敌人，对谢征鸿来说自然是意义非凡。而从大日神掌里，他体会到的是“日月”二字。

所谓禅，外不着相，内不着心，大多数的佛道术法是没有固定的形体意象的，譬如佛家三宝，譬如诸行无常印。而大日神掌从头到尾都沿用了日月这个意象，就容不得谢征鸿不仔细深想。

大日神掌，日出佛山、日照佛影、日月当空、山河日月、月影西来……

然而越是细想，谢征鸿便越觉得无路可走。

就好像前面有无数灯光，而他站在黑暗处，不知道该从那条路走起。

日月和佛光，有一些相似之处，但是更多的还是各不相干。

谢征鸿头上微微冒出一些冷汗来。

“不要多想。”闻春湘的声音突然闯进了谢征鸿的耳朵。

“好好想想四大皆空的道理。”闻春湘继续提点道。

谢征鸿试着将脑中的杂念祛除干净，不再执着于日月意象，而是一遍一遍的紫府神识中演练大日神掌。凡人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这道理放在修行之中，也颇有可行性。

谢征鸿在神念紫府中不断演练着这些招式，渐渐也沉浸在了这门术法的意境之中。

头顶日月，脚踩金莲。

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打动他分毫，有法在手，有道存心，便可一往无前。

日月照我身，我心即日月。

为佛者，本不该执念于各种意象，不怀疑，不夹杂，不间断。如来神掌如何，大日神掌如何，上品下品都没有那么重要，不过是偶然见佛光一现，偶有所感，抬头得见日月，有感而发，成就大日神掌而已。

是谢征鸿想错了。

好在他及时醒悟了过来。

谢征鸿仿佛看见了一个僧人在沐浴佛光之后欣喜若狂的模样，随即他转瞬之间便冷静了下来，循着佛光的痕迹，不断打出各种掌法，一招一式，正是谢征鸿熟悉的动作和招式，正为大日神掌。

【“上品见佛速，下品见佛迟，虽有迟速异，终无退转时。参禅病着相，念佛贵断疑，实实有净土，实实有莲池。”】那名僧人眉目温柔，内敛而特殊，他静静的说着这样几句佛偈，没有往谢征鸿这边看任何一眼。

这是大能者存于大日神掌法决中的一丝神念。

在融会贯通大日神掌之时，便可有一定机缘看见此番画面。而在这画面中出现过的佛光，便是如来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现。那个大能在传下大日神掌之时，想要送后来者一份机缘，便将自己见过的如来神掌第一式记在脑海中，随同大日神掌一同传了下去。若是有缘，说不定还能学会如来神掌的一点精髓。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在学习如来神掌第一式之前，先尝试着理解他的功法罢。

忘记心中怀疑，忘记心中所学，两项皆忘，便可学会如来神掌第一式。

谢征鸿静静的看着那个僧人，看着头上的佛光。

忽有所感。

谢征鸿尝试的想要演练出佛光初现的招式，然而手刚刚抬起挥动了几次，便觉有些不对。

“虽然不中，但也不远矣。”闻春湘看着静静打坐的谢征鸿，忍不住感叹道。

他当然知道谢征鸿此刻是陷入了大日神掌的意境之中，见到了意境中的如来神掌，并打算通过自己的所见所感演练如来神掌第一式。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

修士或者仙人在某个瞬间，有了某种感应而创造出一门无双的法决，这门法决或许还会超越本身的修为限制。而在后来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有人和你有了一样的感应，自然也能学会一样的东西。

正如剑修者，修炼出剑意剑魄的剑修会留下自己的一抹剑意，让后来者通过自己的剑意模仿，找到自己的剑意。和佛修的这种功法相传，有异曲同工之妙。

哪怕是闻春湘，也不能说谢征鸿的做法是错的。

若是顺利，谢征鸿甚至可以不通过他学会如来神掌第一式。

可惜了。

可惜谢征鸿如今不过出窍期，虽然有诸行无常印在身，但他一未修出佛家三宝，二未证得无上佛身，必备条件缺了其二，哪怕谢征鸿气运滔天，又哪里能够完整的演练出来？再者，那个意境里的如来神掌，也不过是创立大日神掌的僧人自己所见所想，并非原汁原味。

一个招式经历了另一个人的手，自然会产生变化。

这并非是如来神掌正确的传承方式。

谢征鸿依照这样的感悟演练出来的自然不是如来神掌，而是大日神掌和如来神掌第一式衍化版本的衍生功法。真的仔细说起来，倒是有些四不像的味道。不过能够自创功法，就证明谢征鸿已经初步体悟到了自己的道。

闻春湘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谢征鸿，忍不住有些感叹。

小和尚已经结印成功，有这样的成就很正常。

只是时间有点不正常。

太快了！

哪怕是随着谢征鸿一同成长的闻春湘，每每看见谢征鸿的惊人之举之时，也不禁会有些心惊肉跳。即使是他认识的宋清，几乎堪称他见过的佛修里最具有天分也最像佛的那一个佛修，在谢征鸿这么大的时候，可有他这样的本事？

闻春湘不敢深想。

他或许以前对谢征鸿的来历还要低估了。

闻春湘此刻的复杂思绪，谢征鸿自然是不知道的。他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手势，顺着自己的体悟重新挥动了起来。

整个地下室的灵气都因为他的动作而变得有规律起来，随着谢征鸿的手升起而升起，随着他的手放下而放下，显得格外的生动活波，每一条轨迹，都带着近乎于道的痕迹。

闻春湘仔细看看周围，连连掐了好几个法决。

“封！”

一个无形的结界阵法将整个地下室都包裹了起来，也隔绝了外界的探查。

罢了。

哪怕小和尚以后的成就再厉害，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出窍期修士罢了。

还是得靠他来帮忙保护呢，不然以前的那些动静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足够小和尚喝一壶的了。

想到这里，闻春湘又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也幸好小和尚碰见的是他，要是换了其他的魔尊魔皇，遇见了这样的好苗子，哪怕拼着之前的修为不要，恐怕也要夺舍了这样一具身体。

谢征鸿值得这样的代价。

不过可惜，小和尚还未成长起来，就已经被他给圈养起来了。

闻春湘越发的得意，看着谢征鸿的眼神快要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

而谢征鸿也由一开始的动作生涩，很快过度到了接下来的顺畅自然。

谢征鸿闭着眼，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般，专心致志的演化自己心中的掌法，生生死死，枯枯荣荣，都带着一些禅意。

闻春湘见状，连忙将自己之前得意的情绪抛开，在一旁暗暗记录，决心等小和尚演化完这部功法就学会。以旧换新，虽然价值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好歹也收回一些本了。而且，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和小和尚愉快的交流一番，然而享受小和尚对他崇拜仰慕的目光了。

这样的目光由谢征鸿发出，闻春湘总会觉得浑身上下都舒爽了一番。

一个未来可能会成就无数辉煌的佛修，此刻对着自己是毕恭毕敬，敬仰有加，将自己的话奉为金科玉律，这样的成就感简直难以形容，令人欲罢不能！

咳咳，当然，见猎心喜的心情也是有一些的。

闻春湘虽然佛性浓重，精通各种杂学，但是自创佛道功法这种事情和他还是无缘的。不过这很正常，正经出身的佛修又有几个人能够自创功法？顶多也就创造一些小招式，难以成篇，根本不值得炫耀。可是谢征鸿这一次创造的却不同，结合大日神掌和如来神掌第一式感悟的功法，虽说有些四不像，但无疑也称得上是上乘之作。等到谢征鸿真正开始学习如来神掌之后，便可以将它完善的更好。

谢征鸿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大海之中，波浪随着他的心情此起彼伏。不知道过了多久，潮水慢慢退去，露出平地。平地的范围越来越大，而海水也越来越少，终于将这一片大海变为了桑田。世事变迁，即使是大海，是高山，也总有相互转化的时候。

唯有空中日月，大乘佛道，亘古不变。

唯有求佛之心，寻求大道之心，不曾改变。

等到谢征鸿从那种沧海桑田的心境中醒来，时间不过过去短短几个时辰，他四周摆放的灵石已经化成了粉末，房间里的灵气也被抽的一干二净。而他衍化的那一套掌法的一招一式却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最后缓缓变成了“沧海掌”三个字。

“不错不错。”等到谢征鸿醒来，闻春湘也随即转醒。“这套沧海掌虽然威力不算出众，难得在于意境，还有极大的完善空间。”

“前辈学会了？”谢征鸿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

“自然，这可难不倒我。”闻春湘得意回到，“你以前学大日神掌虽然快，但是本座比你还要快。”

“前辈厉害，贫僧十分佩服。”谢征鸿诚心服气的回答。

闻春湘得意之余，也不禁有些唾弃起自己来。

小和尚才多大，自己又有多大。

这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出了一道题，大人很快就解了出来一样，其实根本不值得炫耀。只是看见小和尚一路走得这么顺，有点小嫉妒的闻春湘还是忍不住打击他一下。

要知道，修真界还是很险恶的，小和尚总不能一直这么傻白甜下去。

“来，本座传你佛光初现的功法招式。”闻春湘从谢征鸿的珠子里飘出来，凑到谢征鸿跟前，故意朝着他的脸贴去。

谢征鸿眼神有些闪烁，耳根有点红。

前辈贴的太近了。

虽然谢征鸿镇定的很快，但这些细微的情绪还是没有逃过闻春湘的眼睛。

看，果然还是他对小和尚的吸引力比较大。

他现在离小和尚还有一指的距离呢，之前孟新萱可是快要贴到脸，比他这还近得多了，小和尚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嗯，起码小和尚的审美能力还是正常的。

“敛目，凝神。”闻春湘心中荡漾，面上却无比正直。

谢征鸿立刻闭了眼。

但是闭眼之后，因为神识的缘故，他反而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神识也闭上。”闻春湘补充道。

谢征鸿只好又将神识闭上。

触觉和嗅觉还是在的。

闻春湘的分神本应该是灵气汇聚而成，而是谢征鸿总是能够闻见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他能感觉到那股香味越来越浓，有什么贴上了他的额头。

然而不等谢征鸿细细深想那究竟是什么，一股庞大的意念就顺着额心传进他的神识之中。

如来神掌如此高深的术法，从来都不是依靠玉简和演练教学，而是将那股意念一对一传送。当初为了抢这一招，闻春湘不惜将那拥有如来神掌第一式的和尚打昏，找来了一只小梦妖才顺利潜入梦中，将这一式偷走。事后还顺道抹了那个和尚的记忆，神不知鬼不觉。

谢征鸿被这庞大的神念冲击，几乎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紫府深处，少年谢征鸿模样的元婴睁开双眼，眼里竟然可以读出一点欣喜来。

一座似男似女，仿佛能够看见众生百相的佛身降临，身上散发着玄之又玄的气息，令人忍不住生出敬仰的念头来。

谢征鸿站在那佛像面前，脑子里一片空白。

身无失，口无失，念无失，无异想……

意念深处那些古老的字组成的十八不共佛法飞速的在运转起来，比谢征鸿结婴时更快，更耀眼。

一切身业随智慧行……一切意业随智慧行。

佛像金光大盛，将谢征鸿联通整个紫府都笼罩在金光之下。

沐浴佛光，好似整个人都升华了一般，谢征鸿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每一滴血液，每一处穴位的灵气转动。他从未从此清晰的“看见”过自己。

这便是如来神掌。

这便是佛光初现！

与此同时，客栈里的掌柜和其他修士都感觉到了灵脉的跳动，灵气更是反复无常。不少修士纷纷跑出房间询问掌柜这客栈灵脉是否出了问题。

掌柜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灵脉这种东西是他们商会长老埋下，他平时更是接触不到，又哪里能够回答的出来？

客栈底下的灵脉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将灵气源源不断的送到谢征鸿所在的地下室，免不了分薄了其他房间供给的灵气。

灵气暴、动的情况很快稳定了下来，虽然灵气少了一些，但修士们并不在意，或许这是灵脉快要到极限了罢。掌柜也是这个想法，或许是这个灵脉快要枯竭才会有这样的波动，心里也是暗恨商会的长老怎么将一条快要用完的灵脉埋在此处？

商会的长老浑然不觉的背了个黑锅，这灵脉在埋下之前绝对是灵气充足，没有使用过一点半点，供给个一百年绝对不是问题。然而在这里，顶多也就用了一年。

闻春湘离开谢征鸿的身边，看着这房间里的灵气消耗，忍不住心疼一下这家客栈。

遇见小和尚也算是他们倒霉。

幸好小和尚说的要给他找的灵脉现在还没有到手，不然第一个被吸干的就是那条灵脉。越是高深的术法，消耗的灵气也就越多，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不管哪一个佛修宗门，嫡传的弟子的人数永远都比法修剑修魔修少，正是因为他们消耗的灵气远远是其他修士的好几倍。

之前在黄莺的洞府虽然也吸干了灵气，但是后来谢征鸿结印，天降异象反而让黄莺因祸得福，这除了是谢征鸿对黄莺心存感激之外，还因为黄莺本人气运旺盛才会如此。至于其他，还是先检讨一下他们平时有没有做什么缺德的事情罢。

闻春湘不自觉的给谢征鸿找各种借口，并下定决心不告诉小和尚真相。

不然以小和尚的想法，恐怕会留在这客栈里还债弥补对方的损失。

谢征鸿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三天之后。

于他而言，只是刚刚接受了如来神掌第一式的神念招式罢了，他还没有开始学。

不过哪怕是接触，也让谢征鸿受益匪浅了。

“小和尚，你现在感觉如何？”闻春湘也是体会过这门功法的厉害的，不由得问道。

“神清气爽。”谢征鸿微微思索了一番，用了这么一个词道。

“嗯，你看上去精神也不错。”闻春湘看着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的谢征鸿，忍不住说道。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他当初弄到这一招之后，被那佛光弄得不舒服了好些天。

如来神掌五式，闻春湘道现在都不敢说自己已经将它参透。

魔佛有别，面对这样几乎站在顶端的佛道术法，他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足够笑傲不少佛修了。

“劳前辈费心了。”谢征鸿站起来，看看房间，“前辈，贫僧在入定之时，有发生什么事么？”他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没事啊。”闻春湘面不改色的回答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看什么都清楚了许多，还能感受到灵气的一些跳动？”

“正是。”

“正常，本座当初学习的时候也是这样。”闻春湘继续说道，反正目前学过佛光初现的人就他一个，还不是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教。”

“不客气。”闻春湘眨眨眼。

本座活了这么多年，骗你一个小和尚还不是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