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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他说得太清，谭飞扬甚至无法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谁？”谭飞扬有些紧张地问道。

可换来的却是简宁哲匀称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

大概只是临睡前一句喃呢，大概只是随便说出的一个名字，或许对简宁哲来说都没有意义，可是谭飞扬分明听到了“小八”两个字！

能够被简宁哲称呼为小八的，除了他自己又有谁？

是无意识随便说出来的名字，是醉酒后本能地发现他很多地方和程明义有相似之处认错……还是像当年将他看成简母一样，那是简宁哲心里一直想念着的人。

望着简宁哲的睡颜，谭飞扬心乱如麻。

他想要摇醒简宁哲问个究竟，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好。

谭飞扬的大脑无比清晰，他在不断分析重遇简宁哲后，简宁哲所说的话。

简宁哲说过，程明义“只是”他以前认识的同学，经常赖着他借钱，程明义是个“麻烦”。简宁哲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就算真的想保护程明义，不想谭飞扬找上他最重要的朋友，但程明义已经死了，完全没有保护的意义，承认他们是好朋友又有什么关系？要是程明义有什么亲人，那还说得过去，可程明义孑然一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这样保护一个死人有什么意义？

再退一步讲，就算第一次提到程明义时，简宁哲是不想跟谭飞扬一个陌生人提起这件事，这也说得过去。可是第二次，简宁哲连身世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为什么提到程明义，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表现出程明义“很麻烦”，有必要吗？连他为了救简母放下自尊去找林政平借钱，结果被林政平和他的家人羞辱的事情简宁哲都可以告诉他，只是一个朋友而已，为什么不说？

谭飞扬快速跑到书房，将疑问全部写在纸上，他脑子笨想不通，但是他可以看。简宁哲曾经教过他，一件事如果想不明白，可是将这件事里的人物全部用甲乙或者ab来代替，将简单的事情梗概写在纸上，努力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抛却一切感情重新思考这件事，说不定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他不断在纸上写着，一边写，一边按照简宁哲教的，将跟自己情感有关的分析全部擦去，这样就可以抽离感情，到最后剩下的，就是没有感情影响的事情的原貌。

当谭飞扬将全部事情和分析写好，又擦去自认为带着感□□彩的话语，重新整理后，只剩下这么一句话：简宁哲丧母后唯一的朋友是程明义，程明义简宁哲到京市发展，简宁哲发展的很好，却并未和程明义保持距离。程明义死去，简宁哲事业进入低谷。五年后谭飞扬找到简宁哲，提起程明义，简宁哲两次都表示，程明义只是个“麻烦”。

这前后不对！

拔出所有感情，只剩下单纯枯燥的事情原委后，谭飞扬终于发现了前后矛盾的地方。

简宁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城府极深，能够利用周围所有的一切来强大自己，只是林政平的打压，简宁哲的事业可能会遭到那个程度吗？想到简宁哲对待林远航的冷静与筹谋，林远航大概只是他对付林氏的冰山一角而已。再想起几次自己遇到危机简宁哲都轻松化解，那样游刃有余的样子，可能因为林政平的打压就一点都抬不起头来吗？不可能。

谭飞扬在这件事上，记下了疑点一。

五年后谭飞扬认识简宁哲，两次简宁哲都说程明义是个“麻烦”，第一次还好说，第二次不对。简宁哲已经打算和谭飞扬发展一段关系了，不管有没有感情投入，为了笼络住谭飞扬，他都应该表现出自己一副很重感情的样子。这个时候提到程明义，他应该趁机让谭飞扬看到自己完美的一面，怎么会给人一种他发达后就看不起发小的感觉？这是个污点，简宁哲不会留下污点。

谭飞扬写下疑点二。

两件事的焦点似乎都凝聚在了程明义的身上，谭飞扬隐约期待，简宁哲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会一蹶不振，也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不愿意在现任面前提到前任。这个理由似乎是说得过去的，但还是不对。

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

谭飞扬几乎快抓破脑袋，去还是想不到问题所在。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点，只要找到这一点，只要找到……

他又看了一遍自己写的东西，想起简宁哲教的。当思路走到死胡同的时候，就回到原点，这次不要把全部的事情写下来，而是写细节，把自己能够写到的细节全部写下来，因为细节往往是致胜的关键。

现在的细节是什么呢？

简宁哲会在醉酒后将程明义看做简母，因为在他心中，简母的死一直折磨着他，他眼睁睁看着简母死在自己面前，却因为缺钱而救不了，这个缺钱，大概是和林家有关的。

程明义死于“车祸”，高速公路上为什么会出现逆行车，这本身就有问题。

林政平有两个儿子，林启航和林远航，但是似乎……谭飞扬只知道林远航，林启航明明是林政平明面上的长子，却似乎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电视、新闻、网络上也没有他的身影。

林远航入狱，是因为“车祸”。

谭飞扬眼睛一亮，将两个车祸都加上了重点号，这是一个重合点。

简宁哲会在醉酒后将谭飞扬看做程明义，这会不会也是因为，程明义的死也是简宁哲无能为力的？

两次“车祸”，两种都是死者的“误认”，答案似乎已经写在纸上了。

程明义的“死”有问题，那场本来以为是意外的“车祸”有问题。

或许简宁哲身上的所有疑点，都在这个“车祸”上。

谭飞扬偷偷走到卫生间，打开换气扇，将自己所写的纸全部烧掉，灰烬从马桶中冲下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冲了个澡又换件睡衣，将自己身上所有烟火的味道全都洗净，这才回到卧室。

床头灯还开车，简宁哲的睡姿和他离开之前是一模一样的，连动都没动过。谭飞扬躺在简宁哲身边，关掉了床头的灯。

他该怎么办呢？

-

谭飞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竟然还是关灯就睡着了，早晨醒来，自己照例窝在简宁哲怀中，简宁哲已经醒了，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谭飞扬，见谭飞扬醒来，简宁哲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低下头就要来一个早安吻。

谭飞扬看着那张越来越接近的脸，下意识地避开了。

没有吻到人的简宁哲一愣，平时他这么吻过来的时候，谭飞扬都是自己再靠近点，好让简宁哲能快点来一个吻，哪有避开的时候？

谭飞扬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他连忙推了简宁哲一下，假装不在意地说：“快去洗漱，身上全是酒味，好臭！”

简宁哲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实还有不少酒味。他笑着说：“都说七年之痒，这还没到七个月，你就开始嫌弃我了，哎。”

一边说，一边认命地摇摇头。简宁哲爬起身，听谭飞扬的话去洗澡，谭飞扬索性假装嫌弃地翻过身不去看他，生怕简宁哲发现自己的神色有哪里不对，却因为这个转身，没有看到简宁哲若有所思的眼神。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谭飞扬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不该避开简宁哲的，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他和简宁哲在一起，两个人感情很好，简宁哲也在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谭飞扬认识简宁哲这么久，简宁哲从来没有害过他，还一直对他很好，他遇到困难的时候，简宁哲都在帮助他。

但是……那是他的性命啊！

谭飞扬没有怀疑过简宁哲会害死程明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他现在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死是和简宁哲有关系的。并不是有多芥蒂这件事，他只是……有些无法面对。

他当然可以选择告诉简宁哲昨晚的事情，简宁哲是可以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的，但谭飞扬隐约能感到，简宁哲不会说真话的。

简宁哲藏得太深了，谭飞扬看不到他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简宁哲。

当然，在不涉及到简宁哲真正的秘密时是没关系的，这一点谭飞扬有自信五哥不会骗他，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可是关于程明义的事情，简宁哲已经两次隐瞒他了，他再问，都不可能问出来的。

谭飞扬暗暗握紧了拳头，等简宁哲出来后，他要表现得和平常一样，这很简单的，他很爱五哥，渴望与简宁哲在一起，和他相处很快乐，正常相处没问题的。

剩下，大概需要他自己来查了。

谭飞扬此时有点庆幸自己是个有钱人，有钱能够做很多事情，只要他钱出的够，想要找好的私家侦探也没关系。他重生两年，程明义的车祸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想要查到真相应该不容易，但是有钱好办事！

第一次产生了我有钱我土豪我没问题的想法，谭飞扬觉得自己又有自信了一点，挺直了胸膛！

简宁哲出来后，看见谭飞扬在不断挺胸挺胸挺胸，忍不住上前戳了一下，正好戳到左胸某个点，谭飞扬直接破功，捂着胸口瞪眼看简宁哲，大眼睛中写满了“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简宁哲慢慢接下腰间的浴巾说，“你说会干什么呢？昨晚一直在喝酒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特别想吃大餐！”

谭飞扬开始往床缩，长腿在床上蹬来蹬去，被简宁哲一把抓住，将人一把抓到怀中。

“我我我饿了！”谭飞扬在简宁哲怀中翻滚挣扎。

简宁哲拍了一下他的腰说：“现在就给你喂饭。”

说完俯下身，与谭飞扬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简宁哲抬起头问道：“我刷了两遍牙，还臭吗？”

谭飞扬：“……薄荷味。”

简宁哲满意地笑了，将人仅仅搂在怀中，却没有太放肆，毕竟谭飞扬没吃饭，一大早太激烈不太好，只是来了一次腿玩年。

谭飞扬：“……”

简宁哲好像特别喜欢他的腿，长腿就是有这样的好处！

气喘吁吁地结束后，谭飞扬主动吻了一下简宁哲的脸颊说：“恭喜你！”

不管简宁哲会不会拿影帝，穆将军都是成功的。谭飞扬始终忘不了昨晚那种震撼，那种将自己比到尘埃的演技，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简宁哲浅浅地笑了，《破军》成功他是很高兴，但是谭飞扬能够看得出，对于简宁哲来说，这样的成就……也就是那样了。就像走到路边摊花两块钱买了一个刮刮乐，刮开后中了十块钱那种淡淡的喜悦，开心是开心，但这十块钱下一秒大概就会用来再买五张刮刮乐。

简宁哲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到底怎样才能看到他真正的笑容呢？

报复林家吗？谭飞扬在心中摇了摇头，仇恨永远带不来真正的快乐，就算有朝一日简宁哲将林政平踩在脚下嚣张地笑，那也只是扭曲了感情的笑，不是真正的开心。

谭飞扬想看到简宁哲真正的笑容，所以他一定要把事情查到底！

“明年我想接一些配角的戏份，多参加一些电影的拍摄。”吃早饭时，谭飞扬对简宁哲说出自己的打算，“一年一两部电影的主角……好是好，可是不够，对磨炼演技来说，一点都不够。”

简宁哲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后说道：“怎么，昨晚受刺激了？”

谭飞扬坦然地点头说：“我嫉妒你了。”

“真的？”简宁哲是真的有些吃惊，谭飞扬永远都那么坦白，坦白得他永远知道他手里有什么牌，却永远猜不到他下一秒会出什么牌。

“嗯，”谭飞扬认真说道，“昨晚的你，真的太耀眼了。怎么说呢，我和你的光芒比起来，就像萤火虫和太阳，完全比不上的感觉。我亲眼看着你是怎么努力的，你会那么多东西，我大概一辈子都比不上你，但是，我向着太阳去，就算精疲力尽都无法抵挡太阳的高度，但我起码能到月亮上，可我要是只看着月亮，可能连地球都出不去。”

认定一个目标，拼命向他努力，就算无法抵达又怎么样？起码超越了自己。

这就是谭飞扬能够如此坦白的原因，他是羡慕嫉妒，但没有恨。他会向着自己努力，但就算永远没办法超越，也不会因此心存芥蒂。

“是我比不上你。”简宁哲叹口气说，“论做人，我输你太多。”

永远的坦白，永远的正直，永远的有原则，无论什么，都无法让他违背自己的原则，谭飞扬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是无知雏子，社会是什么样的，他都懂。可在懂的基础上还如此真诚，这不是蠢，而是纯。

简宁哲微笑着摸了摸谭飞扬的头毛，当他的手放到谭飞扬头上时，手指微微一顿。他望着谭飞扬，谭飞扬也看着简宁哲的眼睛，见他迟迟不落下来，谭飞扬站起来一点用头蹭了一下简宁哲的手，随后无辜地问道：“怎么了？”

“没有，”简宁哲的手落下，摸了两下头发后说，“觉得你很可爱。”

“你上次喝多了的时候也说了。”谭飞扬说道。

他确信上一次简宁哲是真的对谭飞扬说的，因为那个时候简宁哲叫称呼了谭飞扬。昨晚大概简宁哲实在是太醉了，醉的真的难以控制自己，所以才会认错人的。

“我只有一点印象，”简宁哲微笑道，“别看我好像挺正常的，其实我只是表面正常，自己已经醉得断片了，上次说的话还有点印象，这次……比上次喝得还多，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谭飞扬一口喝掉碗里的粥，完全不接简宁哲的试探，简单地说：“你昨晚确实比那次醉得厉害，上次你是自己洗的澡，昨晚是我帮你洗的，洗刷刷那种，身材很好。”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谭飞扬用肩膀撞了一下简宁哲，接着又说：“我也要继续锻炼，马甲线和人鱼线都有了，腹肌还远吗！就算没有八块，也要有六块！”

简宁哲又凝视了谭飞扬一会儿，这才点头笑道：“好好锻炼，你身体越好，我福利越多。”

说着说着又说到床上去了，谭飞扬这次倒是挺配合的，完全没有避开简宁哲。

-

《破军》的成功不仅仅表现在影评上，还有票房。

有沈导坐镇，一群大牌明星都跑到戏里客串跑龙套，连一个和穆将军说话的老兵都是当年的影帝，简直就是大牌云集，明星阵容强得可怕。别说沈导的名头，引人入胜的宣传片，就冲着这些大牌的露脸，很多资深影迷就会买票了。

从12月底到元旦三天假期，《破军》的票房已经突破15亿，此时有关部门已经决定，破军的放映期延长一个月，两个月后，票房只怕会突破20亿。

而到此时，简宁哲的身价飙升，已经不是翻倍那么简单。他这两年很活跃，以前就很有名，现在更是达到了巅峰。

很多人跑来约片，不过简宁哲暂时都没有接剧本和代言，他和李峰都在等待，等待今年的电影节，等待今年的最佳男主角。

或许他未必能拿这个奖，但是不拿，对他影响不大，如果拿了，那么身价还会涨，那个时候再来谈片酬和待遇，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位了。

许多制片人也明白简宁哲的想法，对他的拖延表示理解。

谭飞扬则则是让章守城打听了最贵的私家侦探，自己偷偷给对方打电话，让他们查当年程明义的车祸，他没有指明查什么，而是让他们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但凡和这个车祸有关的细节，都要查，一个消息都不能放过。

对方表示谭飞扬要查的太细，时间也过去很久了，要查可能有点困难，他们知道谭飞扬这里钱不是问题，他们也没担心钱，只是需要时间。

尽管很心急，但谭飞扬也知道这并不是心急的事情。他先拿了一些侦探社简单查到的当年的报道，藏到副经理的办公室，打算经常研究一下。

那件事真的很简单，就是一个私家车，为了逃掉收费站的费用，一直在高速下面的土路上走，等碰到高速上没有护栏还相对好上的部位，就立刻爬上去了，结果因为天黑等等各种原因，私家车司机上了逆行道，和正在疾行的出租车碰上。出租车为了躲开这辆车，迅速打了方向盘，因为车速太快，出租车最后滚下了高速，这么巨大的冲击，程明义当场死亡。

这之后，那个违反交通规则的私家车司机也被判了刑，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情。

谭飞扬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有问题的地方，就暂时将资料锁在保险柜里。

尽管有疑问，可也不能每天都扑在这上面。不对，应该是每天都尽量不想这件事，简宁哲太聪明了，什么都能看穿。

他来公司是为了和肖赢谈下一年度的计划，听到谭飞扬说要多接配角，使劲拍戏的时候，肖赢露出了笑容，他就喜欢这么上进努力的演员，明明一辈子不愁吃穿，却还是这么努力！

“倒是没必要把自己逼那么狠，”肖赢说，“除了拍戏涨经验外，多学习一点东西也是非常有好处的。我指定的今年的计划是这些，你可以看一下，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吗？”

谭飞扬接过肖赢的计划书，发现自己今年真的挺忙的。

广告代言一个都不接，谭飞扬不缺钱，现在找来的都不是什么好广告，没必要为了赚钱接这些东西，代言一般都会和商品挂钩，商品不好的话，演员也会受到影响。

有利于提高人气的综艺节目接了一个，是一期新出的综艺，一共六个固定嘉宾，每期都有新的嘉宾，谭飞扬是其中一个固定嘉宾，每周都要跟着做游戏玩，其实蛮轻松的。

剩下是四部电影一部电视剧，电影中有三部是配角，拍摄周期都不长。这三部电影都是名导、名演员的大制作，就算跟着当龙套露脸都能占上话题那种。最后一部是主角，青春向的电影，导演曾经是一位有名的演员，这部电影是他转型为导演后的处女作。

剩下一部电视剧是民国剧，根据名著改编的，讲述了几个大家族在乱世中的故事。谭飞扬饰演女主的丈夫，一开始是个纨绔子弟，想要顺应时代自由恋爱，却又没有能力反抗家族最终娶了女主但并不爱她，最后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懂得责任二字含义的男人，和女主一起支撑起整个家族，成为一名红色资本家。

都是很好的剧本，肖赢为谭飞扬考虑的很周全，谭飞扬没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