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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座谈会（上）

第十一章座谈会（上）
“您老为国家的铁路建设，操劳了一辈子。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您心里应该更明白，民间商办铁路，前途何在？一般的支线还好一点，干线铁路，民间资本支撑不起啊。自铁路商办以来，至保路运动风潮。所争者，看似路权，实为利益尔。不论朝野，对于铁路何时建成，谁能有个准？就拿粤汉铁路来说，您作为总办，可有一个开工之期？”

方剑雄慢慢的说，詹天佑安静的听，神态随着进程变化，停顿之际，詹天佑面露苦涩，难以为继。方剑雄叹息一声，起身踱步，继续用缓慢的语速道：“中国落后于列强太多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追赶列强，您觉得用一般的手段能行么？一条粤汉铁路，折腾成什么样子？至今未能开工，您觉得，这样毫无效率的蹉跎岁月，对这个国家负责么？”

（注：历史上的粤汉铁路，耗时四十年，方贯通。）

詹天佑有一肚子的道理，可是在方剑雄一番话面前，找不到一条道理来反驳。

“以我之见，这个国家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发展起来，任何手段都可以用的上。说什么国家权利都是扯淡，只有发展才是硬道理。您老等着看吧，不出五年，自治区治下的各省，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要快速发展，引进外资成为必然。至于个人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突然站住的方剑雄加快了语速，显得很激动的样子一挥手，极其有力的情绪高昂的怒吼：“任何人妄图阻挡这个国家前进的脚步，都将是螳臂当车，必然被中华民族滚滚向前追赶的车轮碾成粉碎！”

詹天佑慢慢的站了起来，朝方剑雄拱手不语。默默的低着头往外走。方剑雄想开口叫住他，想想又闭上了嘴巴。在这个时代，方剑雄这套搞法，很多时代精英未必能接受。詹天佑也一样，几乎把一生奉献给铁路的他，很难接受这个现实。可现实就是现实，国家要发展，要追赶。方剑雄说的一切，看似不合理，实际上却是眼下局面最为可行的办法。掌握控股权。出让经营权。期限一到，铁路还是国家的。这个道理，其实不难理解。

已经走到门口的詹天佑。突然站住回头，看着方剑雄，神态艰难，吐字苦涩，挤出笑道：“扶国。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方剑雄很干脆的摇头道：“我的计划，是用三十年的时间，赶上列强。三年，打造一个国防产业的基础，五年布局一个重工业的基础。十年，国家重工业基本成型并初步自给自足。二十年。超越欧洲中等国家，三十年后，中国也是列强。”

“粤汉铁路呢？粤汉铁路怎么办？”詹天佑下意识的回到了自己的本位上。带着强烈的期望。方剑雄稍稍犹豫了一下道：“眼下，只能等，等国家统一。”

为粤汉铁路抛洒无数心血的詹天佑，其实对现实很清楚。可惜，偏偏又无能为力。这个国家。要想做成一件事情太难了。粤汉铁路始于1896年，五年多过去了。这条路还在图纸上啊。真是让人痛心疾首，一个人又有多少个五年来蹉跎？

方剑雄不知道自己能否说服这个老者，但是对他的敬重不减分毫。这个民族，几千年的延续，靠的就是坚持。民族崛起的坚持，文化传承的坚持，等等！而眼前的詹天佑，就是一个坚持者。这样的坚持，不需要去想结果，每一个坚持者都很难看有幸看到结果，但是他们都是值得敬仰的胜利者。

“天佑还不老，还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情。”詹天佑原本有点颓丧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异彩。似乎想通了一点什么，冲到方剑雄的面前，显得有点激动地舞动双拳。

“眷诚老！剑雄等的就是这句话。”方剑雄激动不已的上前，紧紧握着詹天佑的双手，使劲的一阵摇晃：“联合自治区要组建一个铁道部，眷诚老能否屈就部长之职？您放心，铁路上的事情，今后您说了算。干线我们建不起，我们可以建直线。教育、铁路、钢铁，都是自治区未来一年内的工作重点。国家极弱多年，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

“好，老朽就接了这个差事。”………………一夜畅谈！

座谈会上午十点召开，没到九点，陆陆续续的就来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是武汉三镇名流，多有议员者。宋炜臣倒是捏着时间来的，提前五分钟到场时，偌大的会议室内已经人满为患。

时值严冬，会议室内摆了不少炉子，有烟囱通向室外。从寒冷的室外走进室内，顿时一股热流袭来，一扫脸上的寒意。

“渭润！”不断有人打招呼，宋炜臣皆一拱手回敬。一眼看见端坐位置上的地产王刘歆生（字人祥），宋炜臣立刻上前去拱手致意：“人祥老！您早来了。”

“渭润啊，坐，你的位子挨着我的呢。”刘歆生素来人缘好，早些年时为东方汇理银行买办，时人多有困难不能还贷者，刘代为垫付甚多。后又捐资五十万两白银为武汉防洪公益，张之洞奏请朝廷许以四品顶戴。这几年，刘之地产扩张太快，中外商界负债数百万元，今不如昔，却依旧是武汉商业之魁首。今天的座谈会，依旧身在首位。刘还是省议会之议员，不过他对新政府之事，似乎不太热衷。一直以来都有冷人旁观的意思。

刘歆生曾对都督黎元洪豪言：“都督创造了民国，我则创造了武汉。”不愧为武汉三镇第一牛人。方剑雄实际控制武汉之后，迟迟没有前往拜访此老，倒也不是怠慢他，而是忙晕了一时顾不上。加之汉口一地，眼下李紫云等人把持甚紧，刘也有不屑与之争的意思。

眼下这两位，都面临一个资金紧张的问题。客观上，都被战争所拖累。方剑雄开这么一个座谈会，也没什么人敢不给面子。刘歆生再牛，也不会跟方剑雄对着干。再说了，方剑雄实际控制武汉之后，种种举措还是很得人心的。刘歆生也一直想找个机会接触一下方大帅来着，奈何眼下生意问题太多，自己又好面子，所以拖下来。这不，接到帖子，刘歆生就来了，到了现场一看，首位！边上就挨着一个方剑雄的牌子，心里的舒服如同微醺。

“人祥老，方大帅这是摆的什么宴？”宋炜臣坐下后笑着与刘歆生低声交流，刘歆生摇摇头：“这何从知晓？不过方大帅在安徽，倒是很重视实业。我看，今天这个座谈会，未必就是什么坏事。有的人担心要被宰一刀，正在盘算能拿出多少银两呢？”

说着努了一下嘴巴，不远处的八仙桌上，一堆人正在窃窃私语，这些人都是武汉的中小企业主，平时都是没少挨刀的，习惯成自然了。

“呵呵，前些年与下江做过生意，芜湖那边的商会，口碑良好。上海好多生意人，靠着芜湖货都发了家。武汉比起芜湖，不可同日而语，方大帅是有远见的人。”宋炜臣话不多，但是寥寥数语都切中了要害。

刘歆生突然压低声音道：“渭润，等下你配合老夫做一出戏……。”

两人窃窃私语之际，外头的帘子突然掀开，但闻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国防军总司令方剑雄将军到！”话音刚落，一身便装的方剑雄迈步进来，满面笑容的不停拱手，身后跟着两位都是武汉工商界比较在意的人物。中国银行总裁宋汉章，美乐银行总裁费舍尔。

这两位的表情也很有意思，一个慈眉善目的都是笑容，典型的中国出场方式的宋汉章。一个板着脸抿着嘴，下巴微微上扬，洋鬼子都这德行，似乎很多人欠他的钱。

座谈会场布置的很简单，就是两排八仙桌。一张桌子八个人，一号桌上除了两位武汉代工商人士，再有就是实业部长李四光了。李部长这会还在方大帅身后亦步亦趋呢。

方剑雄来到位置跟前的时候，宋炜臣站了起来拱手致意，刘歆生却端坐不动，面无表情。方剑雄丝毫不以为忤，依旧面带微笑拱手道：“人祥老，剑雄俗务太多，迟迟不得登门求教，在此向人祥老致歉。”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看着刘歆生的反应。有担心者，也有悻悻者，不一而足。

刘歆生依旧冷着脸，安坐不动，抬手一拱，淡淡道：“一介商贾，当不得大帅致歉。”

方剑雄却依旧保持微笑道：“如何当不得？武汉是在座诸位的家，要想把武汉建设好，就得靠大家一起努力。联合自治区委员会推出了新政策，鼓励工商，在我看来，仅仅是政策上的松绑那还是不够的。”

说到这里，方剑雄笑着停了一下，目光环视，双手扶桌。见众人皆关注于此，继续微笑道：“今天我首先要说的事情，就是政府在工商发展中应该扮演什么角色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多人一定会说，政府不就是官么？官不就是管百姓的么？我等商贾，就是被管的。”

说到这，方剑雄再次停顿，在场的人都不是一般的角色，似乎都察觉到了今天这个座谈会的异常气氛。刘歆生也下意识的微微的挺了一下腰杆，双目炯炯。